第264節(jié)
見其他人若有所思,她才繼續(xù)對這群見識不夠的鎮(zhèn)民說道:“換做以往,我們誰會想到,大?家會有勇氣反抗執(zhí)政官的命令,違背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選擇拼死一搏,而不是待在家里絕望地等死?” 那些見識過更廣闊世界,擁有反抗的力?量與決心的人,或許有這個勇氣。但一群土生土長的鎮(zhèn)民,卻絕對沒有。 可以說,那一天的他們是突破了自?己心中?的枷鎖,做出了從未想過的舉動。 在她的引導之下,眾人也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們最終選擇打?破規(guī)矩時,心境的巨大?變化,臉上都現(xiàn)?出了自?豪。 對他們來說,這的確是值得吹一輩子的事?。可能?到老了都要?在子孫面前炫耀。 伊文斯夫人這才笑起來:“是我們自?己先邁出第一步,這才贏得吾主眷顧。若是大?家以為日后就能?以神眷者自?居,風光無限,那就大?錯特錯了?!?/br> “——吾主不會眷顧不求進取之徒?!?/br> 伊文斯夫人這一番話說下來,給所有人都潑了一盆冷水,讓他們重新變得清醒,也回歸到了正確的軌道上。 那就是,不再站在原地歌功頌德,而是繼續(xù)向前走?,追求更廣闊的人生,敢于突破一切有形無形的铚錮,從不起眼的小角色變成重要?的配角。這才是真正的虔信者對神明之道最好的踐行。 · 科尼亞小鎮(zhèn)解除了封鎖,那么前往紫羅蘭市的道路就通暢無阻了。 距離聚金商會通知的時間還?有幾天,原不為帶著一行人離開莊園,來到了科里亞小鎮(zhèn)上,所過之處仿佛煥然一新。 原不為的到來很是引起了一番矚目。 這具軀殼本就賣相頗佳,盡管原本陽光般燦金的長發(fā)早已染上了如墨的漆黑,但這分毫未損他的風儀,只是讓少年?本身的氣質(zhì)變得深沉神秘了許多。 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簡直讓不少人懷疑這是不是來自?北大?陸哪個小國?的王子。 原不為在沿途一路注視中?神情淡定。 信徒里面,那些紫羅蘭市本地人早幾天就被派出去收集情報,拓展關(guān)系網(wǎng);剩下的其他人,包括伊貝特在內(nèi),則是跟在他的身邊。此時此刻,這一行人簡直就像是王子帶著他的侍從團出行。 要?是換在之前,哪怕是在伊文斯夫人提醒前,這樣大?的陣仗,科尼亞小鎮(zhèn)的鎮(zhèn)民都應付不過來,但現(xiàn)?在卻不同了。 有熱心的鎮(zhèn)民主動引路,請原不為等人來到鎮(zhèn)上唯一一家旅店兼酒館暫住,第二天再繼續(xù)上路。 酒館不大?卻很整潔,一樓廳堂中?,一桌桌客人談笑風生,很是熱鬧。完全看不出前幾天他們還?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 伊貝特等人看得嘖嘖稱奇。 作為深知內(nèi)情的人,他們很清楚如今的科尼亞小鎮(zhèn)發(fā)生了何等變化,而這變化的一切源頭?又指向了誰。 還?有人憂心忡忡地找上了伊貝特,感覺身為信徒的他們實在是太?過沒用,而今教宗大?人又收攬了一整個鎮(zhèn)子的信徒,這些人看起來似乎比他們這群小孩子靠譜得多,這讓他們有些焦慮。 ——沒辦法,工具人都開始內(nèi)卷啦! 伊貝特卻不擔心,反而寬慰他們:“之前我也和你?們一樣擔心,不知道自?己能?為教宗大?人做什么,但看過科尼亞奇跡后,我反倒不擔心了。還?記得教宗大?人之前說過的嗎?——神像、祭壇,教堂,乃至信仰,都并非必須之物。吾主并不在乎。真正奉行祂道的虔信者,其信念來自?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求??吹竭@些人的求活之舉,我就懂啦!” “——教宗大?人吸納我們?nèi)虢虝?,本就是因為我們奉行了吾主的道。主動選擇加入教會那一刻,我們就做出了吾主所樂于見到的改變,得到了祂的眷顧?!?/br> 這樣說著,他臉上的笑容尤為燦爛。 “現(xiàn)?在看來,我們還?能?做到更多?!?/br> 其他人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恍然大?悟之佘,都露出了笑容。 這些天來,他們之所以不能?安心,就在于總認為自?身并沒有多少用處,不過只是被拯救被可憐的對象。總擔心哪一天這份憐憫消失,再次回到過去流浪的日子里。所以,他們才如此努力?想要?證明自?己有用,想要?留在教會中?。 但現(xiàn)?在,伊貝特的話點明了一切。 他們并不是完全無用的。鼓足勇氣做出改變的那一刻,他們就獲得了神明的注視,他們并非被可憐被施舍的對象,而是契合神明之道的傳道者。 他們不僅僅可以不斷改變自?身的命運,甚至能?像伊文斯夫人那樣,去改變更多人的命運,讓神明的光輝更為廣傳。 …… 原不為可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兩撥工具人正在自?發(fā)主動進行洗腦,爭取成為對他更有用的工具人,在旅店中?吃過晚飯后,他就施施然上了街。 難得來到新世界,當然要?好好逛逛,好好玩玩,看看和其他世界不同的風光。要?是能?有一些特色的點心就更好了。 他就這么邊走?邊逛,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一條十分偏僻的巷口,發(fā)現(xiàn)?居然有不少人都向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這些人穿著長袍,臉上戴著一副烏鴉面具,仿佛要?去參加化妝舞會似的。 原不為好奇地左看右看,順手以魔力?元素擬形出一張烏鴉面具戴到了臉上——他不知道這面具的靈感就來自?于他這位給小鎮(zhèn)居民帶來了生機的“神使?”。 然后,他就非常自?然地混進了人群里。 一刻鐘之后,跟著這群人一路來到小鎮(zhèn)后山,看到特意?騰出來的大?片空地上,那座高高筑立的神像時,原不為懵了。 只見那神像通體以雪白的大?理石雕成,做工有些粗糙,卻帶著原始粗獷的美。那是一個難以辨別男女老少,周身裹在長袍中?的人影,一只漆黑的烏鴉蹲在祂肩頭?,每一片羽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贊美吾主!” 短短幾天時間就行動力?超強地搞定了這一切的伊文斯夫人已是率先低下頭?來。所有人都整齊一致地低頭?開始祈禱。 “你?是打?破秩序的篡道者,更改規(guī)則的織理者,時刻追逐變化的無定之理,創(chuàng)造一切未來的初始之因……烏鴉是你?的神使?,指引著命運迷霧的通途。你?是編織于命運之中?,永恒至高的規(guī)則?!?/br> 上百號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他們低頭?祈禱的動作整齊劃一,氣氛無比狂熱。 混跡在其中?的原不為:“???” ……他想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這群人原來是來搞邪教的。不對,信仰的是他,這哪能?算邪教呢?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鮮明出眾,他不得不同樣低下了頭?,與他們保持一致。 “嗐!身在現(xiàn)?場聽這么多人鼓吹自?己的彩虹屁,連自?己都不得不加入其中?,這可真是……”原不為忍不住對系統(tǒng)999感嘆了一句,語氣很是唏噓。 系統(tǒng)999猛“點頭?”:【沒錯沒錯,這可真是太?尷尬了。】 原不為:“不,是太?爽了!” 系統(tǒng)999:【……】 ……好叭,宿主你?開心就好: )。 · 等這群信徒做完祈禱,原不為正打?算和來時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就在他旁邊的那個信徒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當然,這也是原不為自?己沒躲。他已經(jīng)看穿了袍子下就是個小孩。 一個稚嫩的小姑娘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有外面的人混進來啦!” 她這么叫了一聲,引得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朝原不為看過來,然后才氣勢洶洶地開口,語氣又是憤怒又是得意?:“我早就注意?到你?啦,向吾主祈禱時一點都不真誠,特別敷衍,我都沒怎么聽到聲音,肯定是混進來的外來者!” 原不為再度:“???” ……萬萬沒想到,他會因為向自?己祈禱時太?過敷衍而被自?己的信徒當作異端抓住。這在神明里也是頭?一例吧? ……果然是新手神明還?不夠熟練嗎? ……還?是說,神明都要?足夠厚臉皮摒棄羞恥心呢? 在內(nèi)心默默反省了一秒,原不為站在原地不言不語,也不慌張,只是淡淡看向被動靜吸引走?過來的伊文斯夫人。 伊文斯夫人也朝這個奇怪的人看了過來,迎上了一雙沉靜至極的眼睛。 只是一眼,她全身一震。 同樣是一身長袍,戴著面具,但這個人卻有一種遠超眾人的氣質(zhì)。濃重的夜色披在他的身后,他整個人就好像融入這夜色中?,顯得飄忽不定,虛實莫測,在伊文斯夫人的靈覺中?,就像漫天的夜幕傾倒下來,在這人身上靜靜地流淌。 那種難以形容難以捉摸的感覺讓伊文斯夫人苦苦思索,腦中?突然蹦出兩個字。 ——非人。 ——對,就是非人。 這個念頭?一生出,她整個人一驚。 事?實上,這位存在身上的特質(zhì),靈覺越強的人,感覺就越是明顯。 其他人或許什么都不知道,但曾經(jīng)遠遠見過圣殿那位據(jù)說是龍神轉(zhuǎn)世的圣子,感覺對方身上的那份神性在這人面前遠遠不如的伊文斯夫人,內(nèi)心的情緒早已因為某個猜想而激蕩起來。 面具之后那雙沉靜的眼睛與她對視,似乎已經(jīng)徹底洞悉了她心中?的所有想法。 眼前這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此時此刻,竟似乎與她身后的神像重合了。 伊文斯夫人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緩步來到這個人面前,優(yōu)雅地躬身。 “……大?人,您的駕臨是我們的榮幸?!?/br> 第271章 教宗9 熟悉的石屋靜靜佇立在街頭,原不為第二次來到伊文斯家,卻?換了身?份。 伊文斯夫人請他坐下,目光只從?少年摘下面?具后那張俊美的臉上一掃而?過,便不敢多看,以免有不敬的嫌疑。 “說來教宗大?人您應該知?道,我體內(nèi)流淌著罪王之血,是十三位罪王之首,「赤王」的后裔,盡管我并不具備如先祖那樣超凡的力量……” 眼前這位極可能是她所信仰的神明?的化身?,拯救了她和她的女兒,盡管對方自稱為教宗,但伊文斯夫人不敢不敬,她緩緩將自身?的來歷坦白道來。 “十五歲之前,我都待在與世隔絕的小島上,那是當年赤王為后代秘密選擇的退路,很安全,也很單調(diào)?!?/br> “直到我十五歲那年,一艘在風暴里迷失的船意外來到小島,已經(jīng)沒有了親人的我選擇上船,和我先生一起?離開了,他當時是船上的水手……” 說到這里,她臉上露出甜蜜與懷念。 至于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一家三口又為何會淪落到科尼亞小鎮(zhèn)來,盡管她沒有詳細說,但原不為也能猜到,多半是和圣殿有關(guān)。 之前這位伊文斯夫人可是隨身?帶著圣殿的圣徽,懺悔起?來也很熟練呢。 ——這就有些?讓他搞不懂了。 不會吧,不會吧,作為被圣殿追殺了一千多年的罪王之血裔,不仇恨圣殿都算是好的了,難道真?的有人認為自己罪有應得,應該向圣殿懺悔賠命??? 原不為這樣想著,就這樣問了。 伊文斯夫人愣了一下,這才開口:“從?前我也仇恨圣殿,我以為先祖他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圣殿卻?不分是非,不論?黑白,反而?將他們視為瀆神者,世代追殺我們這些?無辜的人……這樣的做法真?的很令人心寒。不過,我父親去?世前,卻?把我叫到床邊,說出了當年赤王死前的最后遺言……” ——「他騙了我,他騙了我!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希望,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徹頭徹尾的罪人!一切都是騙局!騙局?。?!」 伊文斯夫人顫抖著聲音復述了上述的這段話,目光里透露出說不出的恐懼,不知?道是在恐懼這話里透出的信息,還是恐懼未知?的真?相。 “因為當時赤王受龍神之血的反噬很嚴重,神志也不清醒了,只反復說完這段話,便死去?了。而?我們這些?后代,便將他的遺言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只為了讓后人知?曉真?相?!?/br> 所以后來她才時刻將圣徽帶在身?上,倘若先祖真?的有罪,她愿意贖罪。當她最愛的男人意外死去?后,這個絕望的女人更是對詛咒之說深信不疑,日日夜夜期望通過懺悔,獲得龍神的寬恕。 但如今,她已是徹底釋懷了。 在最危險的絕境中,她的懺悔并沒有用,龍神的寬恕與救贖未曾到來,反倒是圣殿口中的“邪神”拯救了她。 從?那一刻起?,她就掙脫了從?十五歲那年便纏在心靈上的枷鎖,擺脫了那些?悲傷、遺憾、后悔,與負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