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特意靠近所謂的法則之主，洞悉對方身上?所謂的大道?之力后，原不為才明白過來這其中的真?相。

    ——法則之主的確能掌握大道?法則，但他們所掌握的只是吞噬世界之蛇分出來的大道?之力，就好像是大道?之河上?分出的支流，只要吞噬世界之蛇愿意，不僅能隨時收回，還可以將他們辛辛苦苦所領(lǐng)悟的大道?之力吞噬為自己的養(yǎng)料。也就是說，他們不過是幫助吞噬世界之蛇養(yǎng)肥自身大道?的工具人而已。

    即便是虛空中那些走同一條道?的修行者，大道?之主能對下游的同道?者產(chǎn)生絕對壓制，也無法剝奪對方的道?。但吞噬世界之蛇卻?可以做到這一步。

    祂利用信息差，向所有輪回者隱瞞了虛空中真?正?的力量體系，隱瞞了還有不同的道?存在，隱瞞了大道?之主的層級，創(chuàng)造了法則之主這樣的說法，使所有輪回者都以為只能走吞噬這一條道?。

    不知不覺，輪回者便全?都成為了祂的下游同道?者，也就永遠無法超過祂，擺脫祂的掌控。

    尤其是那些天資高絕，有可能自行一道?的輪回者，更是會?以種種任務(wù)獎勵的方式獲得來自祂的大道?之河支流法則碎片，變成比下游同道?者還要緊密的附屬關(guān)系。如此一來，不僅斷絕了那些人自行成道?的希望，還能隨時剝奪他們的道?，隨時從他們的領(lǐng)悟之中汲取養(yǎng)料壯大自身的道?。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當原不為將這一切真?相告知所有法則之主，讓其以特殊方式得以應(yīng)驗后，他們的選擇也就不言而喻了。

    凡事有利則有弊，吞噬世界之蛇通過分出大道?支流的方式，獲得了所有法則之主大道?的掌控權(quán)，卻?也讓雙方的大道?聯(lián)系前所未有的緊密。

    當所有法則之主選擇自行斷道?，吞噬世界之蛇的大道?也會?遭受一定的創(chuàng)傷，雖然?達不到斷手斷腳的層次，但也至少斷掉了幾?根手指頭。

    祂又哪有心思去管無限獵場呢？

    “……時機已至?！?/br>
    一直靜靜旁觀的原不為露出微笑。

    同等境界相爭，一方以逸待勞，完好無損，一方猝不及防遭受創(chuàng)傷，后方大本營更是難以提供支持，反而索取本源，誰勝誰負，已然?是一目了然?。

    “圣子……？”

    耳邊的大笑聲還在回蕩，在杜嵐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一道?熟悉的人影突然?自人群中一步踏出，無聲無息。

    他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

    遠處的虛空海鋪展開來，少年?的身影轉(zhuǎn)瞬浮現(xiàn)。漆黑的陰影從他腳下開始不斷向上?蔓延，轉(zhuǎn)瞬間便染黑了少年?的衣袍，發(fā)絲，與瞳孔。

    似乎是聽到身后那無限錯愕的聲音，他回頭一顧，那雙漆黑的瞳孔中，似無邊夜色傾灑出來。

    杜嵐徹底怔住了。

    這一瞬，一道?讓他咬牙切齒許久的身影竟突然?自腦海中浮現(xiàn)，他福至心靈般明了了一切，心中竟驟然?生出了莫大的恐懼，仿佛被無邊的陰影所籠罩：“……是你，從始至終都是你！你究竟——”

    沒有人回答他，他的身體也在另一道?意識的cao控之下開始大肆破壞無限獵場。周圍有輪回者的軀殼因主腦啟動的抹殺機制而倒下，還有更多輪回者軀殼趁著此時無限獵場遭到破壞，主腦機制不再嚴密無瑕時，發(fā)起?了自殺般的攻擊。

    不等杜嵐思考更多，他的軀殼突然?間膨脹起?來，就像是一顆自制的人體炸彈，或者人工制造的小太?陽，體內(nèi)全?部的能量聚焦在一起?，越聚越多——

    “不！不！不要——”

    但cao控著這具軀殼的原住民對輪回者可并沒有什么善意與好感。

    “——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他成為了無數(shù)自爆的輪回者大軍的一員，化作無數(shù)爆炸的煙花之一，為獵場空間被破壞貢獻了最后的力量，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即將死亡的那一刻，他看見虛空之中，少年?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無際展開的夜幕。

    漆黑的大道?之河高懸于?夜幕之上?，貫穿了虛空海中的無數(shù)世界，與那扭曲的陰影碰撞在一起?，周圍的時空都在扭曲。

    他看見數(shù)不清的世界在震顫中墜落，看見獵場空間在漫天的裂縫中片片瓦解，看見他心中至高無上?的吞噬世界之蛇散落成無數(shù)陰影遁逃而走，看見燃燒的戰(zhàn)火遍布了這片虛空，聽見了來自無窮世界的虔誠頌歌。在數(shù)不盡的信仰光輝籠罩中，是一片純粹無垠的漆黑，寂靜而深邃。

    他在這頌歌之中陷入了永恒的寂靜。

    而那道?籠罩在無窮信仰光輝中的身影，卻?一步一步跋涉過虛空之海，周身虛幻的大道?之河隨之四處流淌蔓延，漆黑的河流貫穿了沿途的每一個世界。

    一切都已結(jié)束，唯道?與理永存。

    第300章 終與始

    虛空中，一場大道之主級別的交鋒，以吞噬世界之蛇的遁逃告終，戰(zhàn)斗的余波卻久久未散，籠罩著這?片虛空海的黑霧被?涌動的風暴吹得四散，虛空海掀起?的狂瀾席卷向四面八方。

    無數(shù)獲得自?由的世界在狂瀾中起?伏。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沒能對?風暴最中心的那道人?影造成?絲毫影響。他漆黑的衣袍宛如夜幕一般舒展開，整個人?便像是?無窮黑夜的化身，鋪灑于虛空之上。

    虛幻的大道之河圍繞著他靜靜流淌，一道道虛幻的支流從他腳下的陰影中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周圍的小世界主動敞開了一切，任由著虛幻的大道之河貫穿。

    不過轉(zhuǎn)瞬，原不為又多出了成?百上千個主動為他傳播“易之道”的世界。

    他腳下的大道之河明顯又深邃了許多。

    直到此時，一直繃緊神經(jīng)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的系統(tǒng)999才終于長長吐了一口氣?：【宿主，你?這?次可真是?太大膽了，居然直接對?上一位比自?己更有經(jīng)驗的大道之主，實在是?太冒險了?！績|?實在不理解原不為為什么要這?樣冒險，【我看吞噬世界之蛇也不是?邪惡的滅世者，雖說落入祂手中的世界被?祂不斷收割本源，永遠不可能更進一步升格，但至少在他統(tǒng)治之下也能安定和平地發(fā)展呀……】

    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億?已?經(jīng)很清楚，自?家宿主從來就不是?什么喜歡多管閑事的好人?，怎么就突然投身于世界解放事業(yè)，和一位大道之主正面放對?了呢？

    “沒辦法，誰讓他擋了我的道呢?！?/br>
    原不為理所?當然地開口。

    “只憑吞噬世界之蛇展現(xiàn)出來的道，將到手的世界都視為自?身的牧場，不允許其他人?插手，任憑祂繼續(xù)發(fā)展，這?片虛空海將會有越來越多世界淪為祂的牧場——而我的道將在這?里寸步難行。”

    他簡單解釋了一番，這?才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先下手為強了?！?/br>
    系統(tǒng)999：？？？

    ……所?以，怪吞噬世界之蛇太過霸道咯？

    之前的日神與機械主宰之所?以沒有與原不為產(chǎn)生沖突，正是?因為彼此的道沒有沖突。同一個世界本身就可以傳播不同的大道，原不為在他們的地盤上傳播易之道并不會對?他們造成?絲毫影響。但吞噬世界之蛇顯然對?自?己揮下的所?有世界都有著絕對?的掌控，無論是?在半牧場區(qū)編寫的劇本，還是?牧場區(qū)設(shè)定好的定時收割，都意味著不允許其他人?插手。

    尤其是?原不為的“易之道”，本身就象征著命運中的變數(shù)。一旦傳播到被?吞噬世界之蛇所?掌控的世界，對?于吞噬世界之蛇而言，簡直是?在動搖祂的統(tǒng)治。

    而原不為這?一路行來，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在更多的世界傳播易之道么？

    所?以，察覺吞噬世界之蛇的大道法則的第一時間，原不為就做出了先下手為強的決定——既然你?統(tǒng)治下的地盤不可能允許我搞事，我就只好先打死你?啦！

    終于理解了原不為的思路，系統(tǒng)999也無言以對?，只能嘆服：【不愧是?你?啊，宿主。這?邏輯，真是?合情合理呢?！?/br>
    感受著不斷壯大的易之道，原不為也很滿意——不枉他放棄寶貴的摸魚時間，這?一票妥妥賺大了。

    至于多了一個大道之主級別的仇敵在暗中窺視，原不為倒不在乎。

    這?回吞噬世界之蛇被?他如此算計，盡管沒有丟掉性命，但也受了道傷，只能倉皇而逃。大道之傷可不是?那么好痊愈的，等對?方養(yǎng)好傷還想出來復仇時，原不為的實力恐怕早就今非昔比了。

    到那時，對?方若真想來復仇，簡直是?送上門的小甜點?，原不為求之不得。

    這?么一想，他就將吞噬世界之蛇這?類不足為慮的敗犬直接拋到了腦后，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不斷提升的境界之上。

    從吞噬世界之蛇手中獲得解脫的小世界，全都成?為了原不為天然傳道的盟友，短短時間，他的境界飛速提升。直接省去了自?己修煉不知多少年的苦功。

    ……這?算是?摘了吞噬世界之蛇的果子?，一波肥走上人?生巔峰嗎？

    虛空之中，原不為突然閉上眼睛。來自?無窮世界的頌唱之音在他耳邊回蕩，無盡的信仰光輝將他包圍，讓他整個人?化作了無盡光輝中一抹永恒的暗色。

    虛幻的大道之河不斷向著遠方延伸而去，仿佛要直到虛空海的盡頭，他的神魂仿佛自?軀殼中躍出，隨著對?大道之力掌控的加深而不斷向更高?處躍升。

    一時間，整片虛空海都好像籠罩在他的意識之下，他的神魂順著大道之河的流淌“看到”了一路行來的所?有世界。

    伊蘭大陸新建的圣城中，嶄新的雕像高?高?樹立在圣殿前方，神明的面龐隱藏在圣袍之下模糊一片，祂一半神圣光明，一半宛如沉淀最深的陰影，如同光與暗的結(jié)合體，屹立在無數(shù)敬仰的目光中。

    而真理研討會信徒的足跡，早已?遍布整個大陸，讓每個人?的命運都多出了更多的選擇。

    ……

    浩瀚無垠的星空宇宙，曾經(jīng)的帝國與聯(lián)盟早已?在漫長的發(fā)展中更換了政體。名為「星空之眸」的秘密組織卻在漫長的光陰中一代一代發(fā)展下來，他們是?神明注視人?間的眼眸，一旦舊的秩序陷入腐朽，便會賦予新的秩序以希望。

    ……

    當游戲化作現(xiàn)實，穹元星所?在的玄幻世界與科技文明發(fā)展的藍星建立連接，第四天災(zāi)與原住民達成?共識，劍靈、異類，與人?族共探星海，開辟更廣袤的家園，嶄新的紀元似乎就此展開……

    更遙遠的地方，原不為看見自?虛空潮汐下逃過一劫的小世界中，表里世界融合為一，超凡科技快速發(fā)展，人?類打開了邁向更高?層次生命的鑰匙；看見受到一代代氣?運滋養(yǎng)的仙石終于完成?了本質(zhì)蛻變，曾經(jīng)混亂的江湖世界受其影響，不知不覺升格，靈氣?復蘇，仙術(shù)取代了武俠，當年的留仙樓主成?為了古老年代的傳說；看見他一手建立的人?道皇朝，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被?推翻，帝王成?為了史書上的篇章，人?類的文明向前發(fā)展……

    然后，他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向一個世界。那個被?某位路過的大道之主大道之力污染，世界法則直接扭曲，怪異層出不窮，逐步走向毀滅的世界。

    當初的原不為實力不足，只能給所?有人?編織一個夢境，賦予每一個人?一份不知能否實現(xiàn)的希望，而現(xiàn)在，似乎是?讓這?份希望化作現(xiàn)實的時候了。

    他的目光靜靜投向那個熟悉的小世界。

    “……我允許你?，擁有更多可能的未來?！?/br>
    無聲無息間，大道之河的支流流淌而過，整個世界的法則開始動蕩。

    ——原不為沒有直接扭轉(zhuǎn)這?個世界的法則，而是?通過易之道賦予了這?個世界變數(shù)與生機，讓虛假的希望化為真實。

    ——只要那些人?沒有放棄，那么遲早有一天，絕望的命運將會改寫，他們所?希望的一切將會到來。

    這?便是?“易之道”的本質(zhì)。

    篡改既定的命運，給予未來以無窮的可能性，任何一種結(jié)局都有實現(xiàn)的可能。

    在最后的最后，神魂意識即將下落的瞬間，原不為整個人?輕輕一震。

    那一瞬間，他仿佛接觸到了這?片虛空最隱秘的真理。

    ——人?有壽盡之時，天地亦有壽終之日。無數(shù)年之后，虛空海將步入終焉，萬物萬靈，所?有的世界，都將隨之一同毀滅，即便是?概念化身也逃不過這?一劫。直到漫長光陰后，新的虛空海將會于混沌中孕育誕生。這?是?自?然的法則。

    唯有在最終之日到來前超脫這?片虛空海的桎梏，才有可能獲得真正的永恒。

    虛空海輕輕震蕩，原不為重新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若有所?思。

    “終焉之日么……”

    ……整個世界都步入毀滅，那豈不是?意味著連甜點?都沒得吃了？即便自?身能超脫一切，獲得永恒，又有什么樂趣？

    ……嗯？這?莫非是?在提醒我，得趁著時間還早，把每個世界的甜點?都嘗一遍，免得將來留下遺憾，再也吃不著？？？

    這?樣一想，原不為在虛空海中跋涉的腳步都急切了幾分。

    在他腳下，漆黑的大道延伸向無窮遠的遠方，仿佛隨時隨地都有無窮的變化。

    來自?無數(shù)世界的頌唱之聲還在回蕩——

    “打破秩序的篡道者，”

    “更改規(guī)則的織理者，”

    “時刻追逐變化的無定之理，”

    “創(chuàng)造一切未來的初始之因……”

    ……

    漫長光陰過去，當原不為本身已?經(jīng)成?為概念化身，一切傳說都被?掩埋在時間里，自?身則化作命運之中的變數(shù)。

    你?、我、甚至是?街上的任何一個人?，或許就在某時某刻，獲得了這?位存在的眷顧，命運發(fā)生了一些小小的偏移哦。

    ——《觀測者日記·無定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