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不像人
“殺!” 別看老兵年老,氣血衰敗,但無論氣勢還是勇武都要勝過這幾人三分,面對他們聯(lián)手進攻也沒有半分懼色,反而戰(zhàn)意上揚,樸刀在他手中虎虎生威。 一擋,一撩,兩柄快刀脫手。 猛然一劈,又是一人發(fā)出慘叫聲倒下。 旋即一腳反蹬,最后一個人被狠狠踹出去頂?shù)搅四颈谏稀?/br> “啊啊..黃天助我!” 被砍翻在地的一個漢子哀叫著,掙扎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符箓,貼到了自己的傷口上,同時高聲大叫。 然后神奇的一幕就發(fā)生了,他胸前被樸刀砍開豁翻而深可見骨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恢復起來,蒼白的面色也變得紅潤,更因為符箓的作用,整個人周身散發(fā)著點點黃光。 “老不死我要把你的心肝剜出來下酒!” 這個用了符箓的漢子拾刀站起來,怒吼一聲朝老兵撲去。 “妖人休要猖狂!” 老兵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刀上,腳下踏著古怪的步伐,輕易一閃就躲開了其人的刀劈。 這人使用了符箓之后不僅傷勢全無,力氣似乎也變大了許多,一刀就劈碎了木桌,連帶著后面的木墻也被砍出了大口子。 “呔!” 一聲爆喝自他身后傳來,老兵一刀狠狠斬在了他的背上。 “啊...” 這人的氣息瞬間萎靡了下去,癱倒在地,臉色重新變回蒼白之色。 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威風凜凜的老兵,喉頭蠕動兩下,手指顫巍巍指著老兵,但到底是沒有留下遺言,脖子一歪,掛了。 “哼,當年老子跟著大將軍的時候,沒少打你們這些妖人,也學了些許兵家秘術,專破你們這些妖人的妖法!” 老兵持刀一甩,傲然說道。 當他想去解決剩下那幾個時,發(fā)現(xiàn)劉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都給他們補刀了。 老兵一愣,旋即說道:“不曾想后生你竟沒躲起來,還敢殺人?” “呸?!?/br> 劉錚擦擦手,沖著死尸吐了口口水,隨后回答:“這年頭,不敢殺人的不都被殺了嗎?您老說是吧?” 老兵啞然一笑,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臉色一白,癱倒在地。 “您老悠著點,沒傷到哪兒吧?” 劉錚把他扶起來,坐到一張完好無損的椅子上去。 “不礙事,就是年歲大了,這久不舞刀弄棒,扯著哪根老筋了?!?/br> 老兵擺擺手,嘆息一聲。 “您老知道他們的來歷?” 一邊暗暗煉化著這幾個倒霉鬼的魂魄,展開搜魂取憶,劉錚一邊向他了解問道。 “唉,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老兵雖然嘆息,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當年朝廷失德,天下大亂,不光有各路反王造反,還有一些妖人趁勢而起。有一道名為‘黃天道’,那些妖人煽動愚民,蠱惑百姓,組織起兵馬。因其部眾皆頭纏黃巾,故此得名...” “...只是,昔日我隨大將軍征伐這些妖賊,應是已經(jīng)把他們都剿滅了才對?如今在這北方怎會又有黃巾賊出沒?” 老兵眉頭緊皺,對此感到十分疑惑。 “可能是些敗兵,嘯聚于此,想學山大王那般?!?/br> 劉錚笑著說道。 這是他搜魂得來的信息。 這幾個漢子的確是‘黃天道’的兵卒,不久前他們在黃天道大將的率領下出征,攻伐附近諸侯地盤,因遭遇伏擊而兵敗。 這幾個人就是潰兵之一,逃到了這里來的。 起初他們饑腸轆轆,又累又渴,一路也找不到人家,游蕩到這里后發(fā)現(xiàn)了獵戶一家,便鳩占鵲巢不說,還因饑餓把獵戶一家給殘忍吃掉了。 而方才那個伍長所使的符箓,正是戰(zhàn)前黃天道法師所賜。 這伍長在戰(zhàn)場上沒機會用到,一直保留到現(xiàn)在。 記憶中,他們?nèi)娚舷露际切磐?,信奉黃天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教義,貶斥所有香火神靈為邪異,尊‘中黃太乙’為至高神明。 他們的目的是要在人間消滅一切不信奉‘中黃太乙’的生靈,讓至高黃天降臨,替換已死掉的蒼天。 至于更多,比如黃天道的來歷、隱秘,以及法師的種種信息,就不是這幾個敗兵小卒能夠知道的了。 “罷了,我已解甲歸田,不是朝廷禁軍的陣前一卒了,有關黃巾賊子的事,還是讓大將軍和陛下他們?nèi)コ钊グ?。?/br> 老兵擺擺手,略顯惆悵之色說道。 “也是,您老都這么大年紀了,也該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了。” 劉錚點頭認同道。 “話說回來,后生,你可真不像是個人啊...” 老兵忽然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了劉錚,那把剛剛染了血的樸刀又被他抓在了手中。 “哦?何出此言吶?” 劉錚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說道。 “呵呵...” 老兵冷笑一聲,挺直了腰板,又恢復了之前那股戰(zhàn)前欲廝殺的兇悍之氣。 “柳州先是遭了天災,后又連年兵禍,可謂十室九空,人畜皆稀,而你竟能獨自一人面不改色徒步滿是墳丘的荒野,這是疑點?!?/br> “這世道不正是如此嗎?人只要能活著,總該面對,若是連荒墳野丘都怕,那還怎么求活呢?這并不能代表什么?!?/br> 對于老兵指出的疑點,劉錚很明確給予相應的解答。 “哼哼,那你如何解釋你這一身?” 老兵依舊是冷笑的面孔,指著他問道。 “我這一身?” 劉錚伸出雙臂低頭看看自己,旋即抬起頭來問道:“何意?” “你這一身行頭絕對是上等的布帛所制,災荒戰(zhàn)亂年間能置辦這等衣物,必然不是尋常百姓?!?/br> “嗯,不錯,我也說了,我薄有家資?!?/br> “可你說你北上歸家,但一個薄有家資的人要途徑遙遠的路途歸鄉(xiāng),又豈能不招募鏢師護衛(wèi)?選擇孤身一身而行?!你就不怕路上出了意外,丟了性命?這對于一個稍富足的人來說絕對不可能!即便你不舍錢財,也該有些隨從才是?!?/br> 說到這一點,老兵的眼睛睜大,殺意漸濃。 “正如您所言,招募鏢師護衛(wèi),攜隨從侍候,當然可以。但如此必然招搖過市,可能會引起更多覬覦,故此我才選擇獨自徒步。只需小心翼翼,避開危險,也是合情合理呀。” 劉錚繼續(xù)反駁,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哈哈...” 老兵大笑一聲,隨后道:“的確,有這種可能,只是你忘了一點!” “洗耳恭聽?!?/br> 劉錚拱拱手,伸出手掌,示意他說。 老兵也不賣關子,厲聲道:“你行路匆匆,衣著奢貴,但卻不曾染半點塵埃,這便是最大的破綻!老夫行伍多年,練就一雙真眼,早就對此感到十分困惑了,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 “這又算是什么理由?我為何不能衣著整潔?只需稍注意些便可,您老若拿此當理由,那我無話可言?!?/br> 劉錚搖搖頭,再次否定他的話。 “好,這些你都能解釋,那你何不給老夫解釋解釋,你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殺人?如何能做到遇此場景鎮(zhèn)定自若?除非...你不是人!” 話說到這里,老兵眼中已是兇光畢露,一身殺氣彌漫到了極點,手中的樸刀也緩緩抬了起來,似乎下一刻就會朝著劉錚劈砍過去,正如方才劈死那幾個潰兵一樣,發(fā)動雷霆一擊! “呵呵呵...” 這一次劉錚沒有任何反駁,只是笑了。 “你笑什么?” 老兵咬著牙,惡狠狠道。 “唉...” 劉錚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背負雙手,仰頭不語。 “是無話可說了吧?哼,老夫征戰(zhàn)疆場,再惡的人也宰過,再厲的鬼也殺過!遇到老夫算你倒霉,今就一刀結果了你,免得你日后害人?!?/br> 兇意更為肆虐,老兵一邊說著,一雙瞳孔綠油油發(fā)光。 “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嗎?” 劉錚正視他,目光緊緊盯著他說道。 老兵面色微變,握著刀的手一緊。 “其實你應該是早就明白了,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下意識不相信而已,是吧?” 話音又傳,老兵一張臉色逐漸變幻,面部有些變形,似是繃不住的樣子,但卻比那更可怕。 “你看看自己的樣子吧。” 一點真元順著劉錚手指彈出,在他身前,老兵面前,形成一面有人高的光幕。 這片光幕,是一面鏡子。 鏡中赫然是一個身披扎甲,手持樸刀的人。 只不過鏡中的這個人,不管是衣物還是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已十分不堪。 粗布短打又爛又舊,扎甲腐破只??諕?,就連那一柄樸刀也是銹跡斑斑,已不成刀形。 而那人,卻是多處露出森森白骨,半張臉腐爛,半張臉血淋淋的樣子! 咣當~! 樸刀落地。 “本座看你執(zhí)著,觀你未粘活人血氣,念你出身而感同身受,故陪你走這一段路途,也算為你送行了。” 看著眼前這個樣子已然如鏡中人一模一樣的老兵,劉錚淡淡說道。 “是嘛...是這樣嘛...原來...原來我已經(jīng)死了...” 老兵低聲呢喃著,一張猙獰可怖的臉頰上,一雙漆黑空洞的眼眶中,那原本綠油油欲噬人的熾盛之色逐漸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