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宋曼難得沒有和他唱反調(diào),低頭乖巧地吃起來。 晚上去了附近的商場,兩人一人在路邊買了副超大號的墨鏡戴上,手牽著手,從一個專柜逛到另一個專柜。 宋曼買了三個名牌包和兩副墨鏡,還有幾雙鞋子,把他的卡都刷爆了,出去的時候還把袋子都扔給他,美名其曰“鍛煉他的體力”。 徐徹說:“我這不是討了個老婆,是供了個祖宗。要是我不努力工作掙錢,還不被你給榨成人干?” “老公賺錢,老婆花錢,天經(jīng)地義?!彼蓻]一點不好意思。 徐徹只能苦笑,心里卻是溫暖的。回去的時候都11點了,小鎮(zhèn)上也沒什么行人。夏日這個點還有人納涼,秋冬季過了8點外面基本就是空巷。路很狹隘,宋曼卻硬要挽著徐徹的胳膊,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快拐進弄堂的時候,伸手忽然打來一束明亮的遠(yuǎn)光,將二人照得無所遁形。 宋曼不由放開徐徹,抬手擋住視線,心里咒罵。 遠(yuǎn)光打了有三五秒才暗淡下去。 那是一輛卡宴,造型挺拉風(fēng)的。駕駛座上的人這時候打開車門跨下來,揚手就甩上了車門。男人朝一只手掛在褲袋里,閑庭信步般緩緩走過來,廊檐下哪家的門店還亮著燈箱,將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的。這人衣服也穿得拉風(fēng),迷彩背心,外面套了件大翻領(lǐng)貂毛皮衣,大冬天的領(lǐng)口敞開著,也不嫌冷。 徐徹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邵陽一直走到他近前才停下步子,沖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伸出手來:“徐徹,好久不見啊?!?/br> 徐徹沒有伸手。 邵陽也不嫌尷尬,收回那手自然地插入褲袋里:“好些時候沒見了,這段日子好嗎?” 徐徹淡淡道:“還成。” 他的目光往別的地方看,顯然不愿意和邵陽多廢唇舌。 邵陽卻像挺有興致的樣子,和他有一句每一句在外面拉起了家常,目光卻不時往宋曼身上飄。宋曼心里不由打鼓,莫名地心虛起來。他什么意思啊? 她都快忘記這個人,打算跟徐徹好好過日子了,他又忽然出現(xiàn),要讓她相信跟她沒半毛錢關(guān)系?她真不信。該不會賊心不死吧? 二人面上平淡,實則暗藏洶涌。 沒點齟齬能成這樣? 徐徹、邵陽、門兆佳,簡直是一鍋亂粥。 “我大老遠(yuǎn)地過來,不請我進去坐坐?”邵陽朝屋門的方向揚揚下巴,望向徐徹,好整以暇的,似乎就等他給個準(zhǔn)信兒了。 徐徹盯著他看了半晌,過去把門打開,伸手示意他先“請”。 “這么不樂意???”邵陽仰頭大笑,抬步就跨進了門。 “一個瘋子,你別理他。”待他進了門,徐徹回頭對宋曼微微一笑。 宋曼的心都快跳停了,有些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 第25章 邵陽的出現(xiàn)讓整個劇組都炸開鍋了。一個徐徹就足以讓劇組大半的姑娘移不開眼睛了,邵陽一出現(xiàn),剩下的那一半也徹底被迷了眼。他和門兆佳之前的新聞還穿得沸沸揚揚,原本以為會避避風(fēng)頭,沒料到他一點也不避諱,各種通告活動照常出席,像沒事人一樣。 和徐徹在圈里的風(fēng)評好不同,邵陽這人風(fēng)評很不怎么樣,什么打壓新人、和各路女星曖昧的□□層出不窮,從來不缺乏話題性。但是,他這人也從來不刻意去處理什么,一副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說來也怪,他的粉絲還真買這賬。 當(dāng)然,黑子也多。 不過,邵陽除了演戲外還有不少投資,事業(yè)蒸蒸日上,根本不在意那點黑料。 他和徐徹的齟齬,半個娛樂圈都知道。這二人呆在同一個劇組,氣氛就有些奇怪。宋曼更是每天都提心吊膽,聽了嚴(yán)導(dǎo)說他是來客串的,心里更沒底了。她這人心眼多,所以看別人也總多揣摩幾分。尤其是對邵陽這種人,她真做不到以君子之心度人心腹。 “干什么呢?”這天她拍完一場正在旁邊喝水,身后就傳來一人的聲音。宋曼大驚失色,一口水沒咽下去,直接嗆到了喉嚨里。她的臉都漲紅了,卡著脖子上氣不接下氣。 邵陽失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給她順氣。 宋曼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轉(zhuǎn)頭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她才松了口氣,瞪他:“邵陽,你想干什么?” 邵陽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囈語:“沒怎么啊。咱們也算認(rèn)識一場,你怎么回頭就翻臉不認(rèn)人???” 本來就是調(diào)侃的一句話,宋曼卻結(jié)結(jié)實實被他惡心到了。 她咬牙切齒地剜了他一眼:“我警告你,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這人怎么這么討人厭,像只蒼蠅似的沒完沒了?” “和徐徹?” 宋曼沒料到他消息這么靈通,重重地哼了一聲。 邵陽莞爾一笑:“徐徹有什么好?你這么死心塌地的?我看你也不是個賢妻良母的樣子,裝什么裝???” “我是什么樣關(guān)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神經(jīng)病!”她拔腿就走,走了沒兩步就硬生生剎住了步子——徐徹站在那里。 隔著幾米,他沉默地望著他們。宋曼忽然心虛不已,快步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你不是去拍戲了,怎么在這?。俊?/br> 徐徹的目光落在邵陽身上,嘴里輕聲對她說:“場次換了?!?/br> 宋曼做賊心虛,本能地不想停下來:“晚兒去擼串吧?我吃這邊的飯都吃厭了?!?/br> 徐徹說:“我和他有事兒說,你先回去吧?!?/br> 宋曼渾身都僵硬了,想說點什么,奈何嘴巴像被黏住了,怎么都開不了口。打死她都不敢讓這兩人就這么面對面杵著,但是,這會兒不走也不是啊——她只好亦步亦趨地走了。 單獨剩下兩個人,徐徹干脆連表情都省了,開門見山:“你到底想怎么樣?” “沒想怎么樣啊。” “我告訴你,別打曼曼的主意。以前那些事情,我已經(jīng)不和你計較了,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話說出來你不心虧???”邵陽嘴角一扯,冷笑。 徐徹說:“朱曄都過世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依不饒,有意思嗎?我承認(rèn)我有錯,但是,我欠的是朱曄,不是你?!?/br> 邵陽又是一聲冷笑,緩緩挑起眼簾,看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吐著冰渣子:“我厭惡你,也不止是朱曄的關(guān)系。徐徹,一山不容二虎,咱倆就作對一輩子吧,你也別對我客氣,盡管放馬過來。”說完這話他就離開了,頭也不回。 到了外面,邵陽才冷哼一聲,狠狠往那路邊的垃圾桶踢了一腳,猶自覺得不解氣。 天色暗了,他抬頭看了看墨沉沉的夜空,握緊了拳頭。 徐徹和邵陽是在舊金山認(rèn)識的,剛出道那時候,他們和朱曄是一個組合,當(dāng)時在酒吧駐唱過一段時間。那會兒沒什么名氣,也都是賺點小錢,一起租地下室住,關(guān)系很不錯,像親兄弟似的。真正出事是在兩年以后,那天徐徹和一伙黑人在吧臺上起了爭執(zhí),朱曄為了幫他被人捅了一刀,事后不治身亡。從那以后,邵陽和就徐徹不對盤了。 因為朱曄是和他一起從香港過來的,初中時就認(rèn)識的好朋友、好哥們,徐徹充其量只是個后來者。當(dāng)然,邵陽捫心自問,他并不是單單因為朱曄的事情才和徐徹如此較勁。 朱曄出事后,他們一起回到內(nèi)地發(fā)展,兩人條件差不多,簽約的又是同一家公司,資源競爭激烈。邵陽從家里出來時候起就發(fā)誓,他要混得比任何人都好。徐徹已經(jīng)成為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他厭惡和他總被擺在一起比較。 至于門兆佳……邵陽不否認(rèn)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她。 不過……他輕輕一哂,用手?jǐn)n著點燃了一根煙,含進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不過,那也僅僅只是曾經(jīng)喜歡過而已。 和他的事業(yè)、前途比起來,一個門兆佳又算的了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邵陽出身名門,是香港名流邵家的子弟。不過,他母親只是一個外室,早早就去世了,邵承平的二奶三奶數(shù)之不盡,子女外面一大堆,他這樣的也就每個月給點零花而已,餓不死他,也不會給他什么機會接觸家族企業(yè)。他十幾歲就一個人出來了,寧愿在美國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蜷縮著過日子,也不愿呆在邵家搖尾乞憐。 只有邵軒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溫室花朵,才會嫌家里無聊眼巴巴地來投奔他。 這個圈子,哪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宋曼之后幾天一直都提心吊膽的,拍戲的時候都提不上心了,不時看看徐徹的臉色,今天這場戲ng了很多次。休息的時候,徐徹給她端來了一杯咖啡:“現(xiàn)磨的,提提神?!?/br> 宋曼道了謝,捧著杯子坐在那里,依然心緒不寧。 過了好久,她終于忍不住問他:“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說什么?”他的語氣不咸不淡的,聽起來是那么云淡風(fēng)輕,低頭慢慢地抿著咖啡。但是,宋曼是個急性子,實在受不了他這樣不明朗的態(tài)度。她忍不住就說了:“干嘛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徐徹,你要對我不滿就直說吧!” 徐徹不說話,也沒有抬頭。從宋曼的角度望過去,他的表情格外冷淡,像沒有表情。她心里莫名就慌了,語氣也急躁起來:“徐徹,你說話!” “你要我說什么?”他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 宋曼被他眼睛里的冷漠嘲諷刺到了:“你有什么不爽的就說出來,干嘛對我冷暴力?” 徐徹忍不住笑出來:“您自個兒做的事情,還要我直白地說出來嗎?我這人喜歡給別人留臉面,太難聽的話說不出口。” “有什么難聽的?你說??!我跟他又沒什么,我問心無愧!”宋曼霍然起聲,驚怒地瞪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徐徹也放下咖啡站起來:“宋曼,你一定要這樣嗎?” “怎么樣???我怎么了?我他媽就這樣,鄉(xiāng)下妞就這脾氣,沒文化沒教養(yǎng),你第一天知道???我跟邵陽有什么又怎么了,沒什么又怎么了?”她嚷起來,那嗓門震天響,理直氣壯的,沒道理也變有道理了。 徐徹冷靜地盯著她,眼神卻令她心悸。那不是簡單的厭惡和怨憤,還有說不出的失望,沒有像從前一樣無條件地忍讓她。宋曼忽然像xiele氣的皮球,氣勢瞬間弱了下去,但是嘴里仍然不服輸:“我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你不知道???這時候倒介意起來了。” 徐徹卻說:“你以前怎么樣我不管。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后,要有起碼的忠誠,這是基本的道德和原則。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你呢?甭管你跟他有沒有什么,你的態(tài)度太有問題?!?/br> 宋曼被他戳中心里的軟肋,更加心虛,但是,越心虛越要逞能,梗著脖子大聲說:“我是有錯,但是你這樣對我算幾個意思?是你自個兒要和我結(jié)婚的,我可沒逼你!”說完她抓了自己的包轉(zhuǎn)身就走。 這一次,徐徹沒有追過去。 宋曼于他,就像太陽,像笑容。盡管他早就知道陽光的背后就是陰影,但是這么□□裸地撕裂開來,他仍覺得唏噓不已。 晚上他開車一個人出去兜風(fēng)。車上的時候,又想起俞梅對她說的話。你爸身體不好,你不要再氣他了,退出這個圈子吧,哪怕你不接受你爸給你安排的工作,找別的事兒做也行,就別在這么天天上熱搜了。你爸他好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徹只覺得無比諷刺。過去的幾十年來,他從來沒關(guān)心過他,現(xiàn)在他終于有自己的路要走了,他要他為他的面子放棄自己的事業(yè)。 徐徹是個叛逆的人,不過他已經(jīng)過早地叛逆,像鮮花在盛年時已經(jīng)過早地凋零,如今反而更加穩(wěn)重,比一般人更了解人情冷暖。大學(xué)時他在舊金山一所三流藝校讀的,掛科是家常便飯,天天泡吧酗酒抽煙打架,過得醉生夢死。他也交過幾個女朋友,大家嘻嘻哈哈當(dāng)玩鬧,一點不介意。那時候他內(nèi)心空虛、迷茫,不知道自己前路的方向。 朱曄的事情,像是一記警鐘敲醒了他,他也明白了,人活著是為了自己,他不能因為別人不在乎他他就這么作踐自己。他要為自己活,過得比任何人都好。 但是,他真的可以不計較徐正清嗎? 一點都不為其牽絆? 徐徹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雖然對他沒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是生恩大于天——他一路風(fēng)馳電掣,最后停在二環(huán)路口,下了車靠車門上點了一根煙。 這些事,他不會和別人說,一直都憋在心里。在那些自我放逐的歲月中,他已經(jīng)白日習(xí)慣了嬉笑怒罵,晚上把寂寞藏在心底,獨自舔舐傷口。 他從不指望宋曼這樣沒心沒肺的人能理解他??墒?,為什么偏偏又是邵陽? 那段日子,在自己事業(yè)即將問鼎的時候,這個以往的好兄弟給了他一記重錘,那些陷害和污蔑,還有背叛,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尖上,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像記憶里揮之不去的夢魘,始終纏繞著他。 第26章 宋曼想想就憤憤不平。徐徹憑什么這么對她?他憑什么?分明是他和她求婚的!那又不是她的錯,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她這人一直都站在自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越這么想,心里的天平就越向自己傾斜,到了最后,原本那丁點的愧疚也沒了。 她拿了徐徹的卡去就近的商場大刷特刷,一下就刷掉了六個零,出來的時候手上大包小包都提不起來,直接一股腦兒塞車?yán)铩_@車是徐徹的,是一款蘭博基尼的限量版跑車,性能忒好,時速飆到160碼都沒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