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秦艽一臉的愕然,“原本就知道愛慕老師容顏的姑娘多,今兒見著活的了?!?/br> 允淑繼續(xù)捂臉坐在角落里,琢磨這事兒千萬不能叫旁人知道,謊話止于智者,便拉了秦艽的手,紅著臉道:“好jiejie,這事兒你千萬給我保密,莫傳了出去,我對沈御醫(yī)只同仰慕元化神醫(yī)一般,斷然沒有男女之情的?!?/br> 秦艽咂咂嘴,這才有了笑模樣,“嗐,老師人品高尚醫(yī)術(shù)了得,誰還不仰慕呢。我不說出去的,放心罷?!?/br> 她松了口氣,殷勤的給秦艽捶腿,“jiejie人真好,往后我跟著你跑腿兒……” 入夜?jié)u微涼。 馮玄暢處理完齊相國,因齊相國的事兒給言青和下了臉子,說這事兒同太子牽扯如此之深,官家嚴令徹查,涉案一干官員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廢太子的詔書也擬好了,得虧了他同太子早早撇清關(guān)系,否則查到西廠頭上,官家第一個要辦的,就是他言青和。 言青和被批的一頭狗血,本就攢著氣,偏偏言煦又被馮玄暢送回督主署,比起以前更不成器,三番兩次頂他的嘴,還染了一身臭毛病,吃喝嫖賭沾染全了。 他坐在那里看著爛醉如泥的言煦,狠狠照他腚上踢了兩腳。 馮玄暢踏著月色回府,人剛坐下,廷牧揣著折子急匆匆跑進門來,到了跟前兒,廷牧喘氣,“掌印,不好了,大姑她已經(jīng)跟著雍王的隊伍走了。” 馮玄暢拿茶盞子的手一滯,猛的起身,“怎么回事兒?” 廷牧把折子往前一送,“今兒尚醫(yī)署遞上來的名冊子,早晨殿頭官送過來的,當時您忙,去了大理寺行走,折子就一直放在案上未動,奴才也是收折子的時候無意瞅著了大姑的名字,但名冊上寫的年紀不對,奴才怕是宮里有人重名字了,便親去雙喜大姑那里問?!?/br> 馮玄暢閉閉眼,有些無力,“果然是她?虛報了年紀。她昨兒偷溜出宮來給我演什么皮影子戲,就是來同我道別的?” 廷牧把奏折收回來,垂手立在那里,“不然……咱快馬加鞭去追上一程?卯時初刻走的,人多夜里要扎營的,能追上?!?/br> 他坐下來,垂頭喪氣的,好半晌才抬頭,望著廷牧,問他, 第38章 你最知道,你去查 “她小小年紀,怎么這么多主意?” 廷牧捏著手站那不動,舔舔嘴唇想回話兒,又覺得不太合適,掌印這是感慨大姑有主心骨,他就杵在那沒吱聲。 馮玄暢問雖問,卻也不是讓廷牧真回答他什么的,感情這樣的事兒是循序漸進的事兒,就跟狼餓了追兔子似的,你追的緊,她跑的就越快,倒不如停下來在固定的地方喂窩子,今天放一堆青草,明兒放堆胡蘿卜,讓兔子自己回來。 他抬抬手,叫廷牧過來,“咱不去追,叫她開心一回,她好不容易溜走了,沒準正沾沾自喜躺帳篷里籌劃前路呢。沈念不是也去了么?你找個可靠的人,給沈念傳個話,叫他暗地里多照顧照顧她,順道兒撒網(wǎng)在張掖那片兒往北找人,尋到善姐兒安置好,人若找著了也別急著告訴她,讓沈念先給瞧瞧,真瘋了就尋法子治,治好了再做其他安排?!?/br> 廷牧攥攥手,抬頭有些為難,“奴才覺得您還是連夜追一追的好,西廠著人去東大營尋了丁大寶,奴才去查了,丁大寶同大姑自幼相識,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奴才倒不是怕言青和要用丁大寶套大姑的話,奴才是怕萬一大姑同丁大寶遇上……大姑的心思本就不在您身上,那丁大寶比起您來可是個自在人,能帶著大姑遠走高飛的,到時候您再……再……”他低頭眄望著馮玄暢,一副怕被揍的模樣。 馮玄暢鐵著臉,“更衣,我馬上進宮見官家?!?/br> 開玩笑呢,他的女人也是別人好意圖染指的么?什么丁大寶丁小寶的,天王老子也不頂事兒。 宮里下鑰,皇門官們各人扯個小椅子坐一起劃拳。 許頭兒每人賞一記腦瓜崩,呵斥,“瞧瞧你們一個個德行的,咱們是給官家看大門的,還劃拳,命都不要了是吧?” 幾個人撈家伙什,“這月亮掛的明晃晃的,連只貓都看得賊清楚,咱們劃個拳么,反正也沒事兒?!?/br> 許頭兒給說話的皇門官腦袋一巴掌,“嘿,你小子就你能耐,瞧見嗎?”他往遠處指指,“掌印大人過來了。” 皇門官趕緊的帶好頭盔往那一站,四直筆挺的。 許頭兒呵腰一臉笑意的往前走兩步,替馮玄暢把韁繩拉住,跪一跪道聲掌印千歲。 馮玄暢抬抬手,“不必揖禮。” 宮里頭行走,這皇宮墻內(nèi)墻外都是掌印一手掌管的,沒人敢攔他的路。許頭兒叫人開了宮門,問:“千歲,您還回么?奴才叫人給您留小門?!?/br> 他額首,“好,留兩個機靈的看守小門?!?/br> 許頭兒躬身唱喏,著人開了門。 時候不早了,掖庭仍有采女們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他聽有人唱春江花月夜,駐足望了望燈火闌珊的殿堂那邊,手不自覺的握緊些。 官家自修道后,移居到了長生殿,他來時,門口伺候的小黃門正逗弄只白色哈巴狗,瞧見他,轉(zhuǎn)身就把巴兒狗輕輕踢進草堆里去了,人走兩步上前呵腰給他請安。 “掌印大人,官家還在打坐,同真人煉制丹藥。奴才去給您通稟一聲?!?/br> 小黃門顛顛跑進門去,又顛顛跑出來,“官家喚您去,掌印您快請吧?!?/br> 他提曳撒上臺階,進來殿門,官家一身道袍坐在那里閉目。 他恭敬的拜過大禮,起身道:“官家,您近來身子可覺得爽利了?” 官家睜開眼,叫他近前坐,吐納濁氣,笑笑,“寡人覺得身輕體|爽,許久不曾這般利落了。廠臣今日來是為何事???” 他在蒲團促就而坐,掖了手,“臣的探子來報,西廠言督主,仰仗著破了江南水利案子的功績,在帽兒胡同養(yǎng)上嬌妻了,本來這樁事兒是個小事兒,太監(jiān)養(yǎng)對食兒都是默允了的,不值當?shù)某及胍箒磉稊_官家?!?/br> 官家把拂塵遞給練丹的道士,也掖了手,把頭低一低湊他近些,揶揄,“你說這話兒就是后頭還有事兒,寡人最喜歡聽閑瑣,你說?!?/br> 兩人湊在一起,頗有些話家常的模樣,他哎一聲,“那女人大了肚子,臣去打聽,說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言督主的?!?/br> 官家往后一撤身子,“胡說,言青和都沒根兒了,還能生孩子?蠶室那些老手藝是鬧著玩的?”他看看馮玄暢,“你最知道,你去查,把蠶室的人都拘你東廠去問,給寡人問明白了。不然后宮就得亂套了?!?/br> 他揖禮,“臣就去查。只是,言督主到處行走……” 官家一甩袖子,“你拿著寡人的旨意去,叫他老實的窩在他一畝三分地里,別再拋頭露面的給寡人丟臉!” 他說是,起身給官家行個大禮,“臣明兒給亡母去添土,跟官家告一日假。” 官家點頭,“你去吧?!?/br> 馮玄暢揣著官家的圣旨從宮里出來,皇門官落了鎖,把馬給他牽過來,呵腰恭送他。 廷牧在掌印府門口翹首巴望著,好不容易等他回來,問說是不是現(xiàn)在就走。 他說不,叫廷牧牽馬,帶上人,“咱們?nèi)ノ鲝S督主署?!?/br> 廷牧不敢多問,但看掌印的臉色,知道多半這是要去西廠督主署找茬的,帶人得帶些練家子,平時舞刀弄槍的錦衣衛(wèi)。 著了人手,三更半夜飛魚服繡春刀氣勢洶洶的踢了西廠督主署的大門。 錦衣衛(wèi)喊人,“言青和出來接旨!” 他站在眾人前頭,背著手,威風凜凜的模樣,蟒袍擺子江牙海水,何等高貴。 言青和叫人喚出來,一頭霧水的問怎么回事兒? 底下人往外頭院里乜眼,“司禮監(jiān)兼東廠戢事掌印。” 言青和一愣,心道,好家伙,這陣仗是準備平了西廠怎么著?正正冠帽,提步往院子里來,他對馮玄暢拱手,笑,“瞧瞧這是怎么話兒說的?馮掌印,咱們都是同僚,你大半夜帶人來督主署,是想干什么?” 馮玄暢冷著臉,把圣旨拿過來,“言督主,接旨吧,官家著我來好好關(guān)照關(guān)照你?!?/br> 見圣旨如見官家,言青和不敢遲疑,忙跪下去叩頭,身后跟著的下屬也隨他跪下來。 他望著跪地上的言青和,蹲下來輕笑一聲,“言督主,有些事兒別做的太過分,我一直以來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難得糊涂一回,凡事上別太計較,咱們東西兩廠就還保得住臉皮上的風光,這次咱家只是來給你提個醒,下次,你信的那女司是個什么下場,我保證,你也是個什么下場?!?/br> 言青和抬眼,兩人目光對視不過一瞬,他從馮玄暢眼神里感到了殺意,心里捏把冷汗,他陪笑,“馮大人可別嚇我,我膽小怕事兒,上次您可是說了,咱們給您除了齊相國,您保咱們西廠的富貴?!?/br> “這事兒我倒是記得清楚,只怕言督主你記性不好,忘了。今兒我來給言督主你提個醒兒,做好分內(nèi)的事,咱們亦敵亦友,你背后不搞事兒,咱們就是兩兩和氣。若是心氣不平,西廠也就沒必要繼續(xù)留著了,有什么事兒是東廠辦不了的?”他把圣旨遞給言青和,站起身來,“官家禁了你的足,有人把菊兒的事情捅到司禮監(jiān)了,今兒我就順帶跟官家一提?!?/br> 不是有人舉報到司禮監(jiān),這事兒是他專門又進趟宮給官家仔細提了一下,目的是要言青和短時間內(nèi)沒辦法到處走動。 言青和面色死灰,要壓倒東廠,取代司禮監(jiān)掌印的位子,官家這一朝是沒 指望了,官家信迷了馮玄暢,他就納悶了,馮玄暢到底給官家灌了什么迷魂湯,只要他說的,官家都信,都準。他切切的咬著牙,不急,韓信胯|下受辱,今日這點委屈算什么? 忍一時,待到壽王大權(quán)在握,登基即位,看他馮玄暢還能蹦跶幾天。 接了圣旨,他叩頭,“言青和謝官家一片仁愛?!逼鹕韱救耍皠e杵著了,給馮掌印上茶?!?/br> “得,茶就不喝了,言督主,告辭了?!彼鞣餍渥樱瑤е顺隽碎T。 廷牧問他咱今晚上不去追大姑了么? 他說去,去之前得先去一趟東大營。 廷牧吩咐跟著的錦衣衛(wèi)先回府,同馮玄暢一起到東大營來。 東大營是長安城的訓兵場,許多少年將軍從這里出來的,馮玄暢幼時同父親經(jīng)常在這里練習馬術(shù)和騎射。 士兵們已經(jīng)就寢,天上星子幾點,大營里幾簇火把寥寥。 千戶長和守夜的士兵們坐著喝酒,冷不丁被馮玄暢從后面拍了一下,緊張的抽刀。 踅身看清楚人是誰,馬上就要行大禮。 馮玄暢扶他起身,“老師不必拘禮,我來同老師打聽個人。” 三十出頭的千戶長按按他的手,“掌印大人,下官同您有六七年沒見著了,您長高了,飛黃騰達了,也受苦了?!?/br> 廷牧早就把其他人散了,眼下只有馮玄暢和千戶長坐在篝火旁,柴火噼啪 響著。 馮玄暢說是,“老師您倒是沒什么變化,風朗俊逸?!?/br> 千戶長搖搖頭,“不成,我老了沒心力了,十多年還是個千戶長,在過幾年能混個萬戶侯都算白揀的。” 他笑,“老師志向不遠大,能成?!?/br> 千戶長也笑,遞給他杯酒水,“打聽誰呀?犯事兒的?” 他捏著酒盞,琢磨,“東大營中有個士兵,叫丁大寶的,他 第39章 你以為是什么?因為我…… 在老師手下當差嗎?” 千戶長喲一聲,嗟嘆,“這個人可有些來頭,說在我手底下當差也不太妥當。他如今不喚做丁大寶,用了新名兒,叫丁頤海,原是前節(jié)度使李大人手底下千戶的公子,他爹同我是一個官階,李大人處死后,手底下的私養(yǎng)兵就被禁/軍接手了,編入東大營和其他營房中?!彼壬峡诰?,辛辣入喉,“這孩子生的身強力壯,是個可栽培的好苗子。” 馮玄暢點點頭,擱下酒盞子,“同我當年可比?” “同你?”千戶長搖搖頭,“那如何比得?掌印十歲百步穿楊,十二歲打遍營房無敵手,十三歲的時候,西蕃王帶勇士來釁,您赤手空拳就把十幾個勇士全撂倒了,先帝為此還賞了您一柄梅花□□。您是百年難遇的將帥之才,若不是馮家造此大變,又怎會……” 英雄落魄,不說也罷。 千戶長拿起酒壇子猛喝兩口,“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世道。” 馮玄暢笑意吟吟,仿佛耳里聽別人的故事,云淡風輕的。 他心疼允淑,別人說起他呢,到反應和允淑差不多,明明身世可憐,周圍所有人都這樣人為,偏他自己卻并不如此覺著,可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人在嗟嘆命運上,商量好一般的態(tài)度相同。 “難得今兒遇著老師都夸贊的少年郎,”他喚廷牧,“把人請過來,咱家同他比劃比劃?!?/br> 廷牧躬身,去營房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