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沈念 第80章 你容我見她。 叫她懟的鼓囊, “這些年的情份,焉至于如此?我不同你說,你容我見她?!?/br> “沈大人, 月余了,若你今兒是來我這里尋二jiejie不是的,就請回吧,以前我護不得她罷了,今兒還護不得她就實在說不過去?!?/br> 沈念今兒確然不是來吵架的,怎么說也還隔著馮玄暢這層關(guān)系,里頭等著他的又是自己的妻女,若是鬧的難看了,以后破鏡無法重圓,并非他所愿,只得軟和下來, 盡量壓壓氣性, “是我唐突了,她在哪里?我見見她,斷不會說什么重話的?!?/br> 說是如此, 允淑瞧瞧他,還是留了個心眼兒。 沈府里頭,沈老太太說什么就是什么,想讓沈念瞧見什么就瞧見什么, 整個沈府上下都陪著她演戲給沈念看, 就為了讓沈念和她二jiejie離心。果然待他回府來,耳朵里聽的全都是說她二jiejie不是的話兒,瞧瞧吧,他心里難免有動搖, 定是覺得二jiejie不該頂撞長輩,便存著些怨懟過來了。 沈老太太是個活的長久的人精,算計的這樣好,把沈念全算透了,允淑 綢帕一甩,心道,得把局面往回扳一扳,就算最后免不得還是和離,可叫沈念瞧瞧沈老太太的手段,知道錯不在她二jiejie也是好的。 “你跟我來吧,蘭姐兒也該沒睡。” 聽她松了口,沈念面上總算是有些喜色,跟允淑進了屋。 他們兩口子在屋里說話,允淑怕起了爭執(zhí)也不敢走遠,和奈奈就站在院門口,時不時往屋里瞅兩眼。 沈念見著李允善,思念占一大半,過來拉她手,“我才回府,這回怎么這么大脾性?祖母年紀大了,你犯不上同她計較。” 李允善本來還有些喜色,這句話聽在耳里卻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她沉了臉,“我并未同你的祖母計較什么,是她藏了蘭姐兒的?!?/br> “我都知道了,祖母也是怕你月子里休養(yǎng)不好,才叫人單獨照料蘭姐兒的,斷然不是故意藏起蘭姐兒不叫你見?!?/br> 他還能說什么?一邊是自己的祖母,年事已高卻仍要事事cao持,一邊又是自己當年一眼就愛上的女人,跟著他許多年名分上受盡委屈。他是個晚輩,總不能去數(shù)落長輩的不是,只能盼著李允善低眉順眼些,在老太太面前討個歡心,沒準兒老太太瞧著她賢惠,也能許她進門了。 李允善面如土灰,駁他道:“蘭姐兒就是我的命,誰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沈念,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我不做你的妾,也不做你的外室了,你走,從今兒起,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老死不相往來罷?!?/br> 他叫李允善推出門來,也是氣急敗壞,“你還講不講道理了?總是這樣無理取鬧要到什么時候?” 李允善關(guān)了門,哭的泣不成聲,“是了,沈大人,在您眼里總是我在無理取鬧,就到此為止吧,往后您也清凈了?!?/br> “你說什么混話,什么到此為止?我既說過會照顧你一輩子,就不會這么撒手,你好好想想,一個人冷靜冷靜,過些時日我再來接你回去?!?/br> 他還要她冷靜,她已經(jīng)冷靜許久了,早就想的明白,斷喝他,“滾,若不然便叫了府上的錦衣衛(wèi)來將你打出去?!?/br> 允淑嘆氣,同奈奈搖頭,“這有些人面上看著是個正人君子,背地里卻非不分青紅不辯?!?/br> 她走過來,禮數(shù)周到的給沈念揖禮,“沈大人,您府上的下人指定是說我們仗勢欺人去欺負沈家老太太了,這事兒允淑覺得您還是多找?guī)讉€人求證的好,只聽沈老太太一面之辭未免有失偏頗,不若您去問問廷牧?或是問問掌印大人也可,您府上有個堆放雜物的偏廂,就在下人們住的廡房旁邊的小園子,里頭真干凈,除了一張木板床,可是什么也見不著,您合該回去瞅瞅那偏廂里頭是個什么模樣,二jiejie就住在那里。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府上也沒個男人家,您這樣糾纏不休不大合適,還是回了罷?!?/br> 沈念不信,“祖母便是再不喜她也不會讓她住在雜物房?!?/br> “信不信由您,時候晚了,沈大人回吧。” 允淑拍拍手,覃時便帶著人過來了,他給沈念一抱拳,“沈大人請罷?!?/br>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沈念不能繼續(xù)叨擾下去,握握拳牙一咬,“連覃校尉都到這里當差了?” 覃時略笑了笑,“主子吩咐的,屬下自然聽命辦事兒,沈大人回吧?!?/br> 沈念看一眼允淑,斟酌道:“今兒我就回了,你說的我自會回去查實,善姐兒就煩勞你多替我照拂,若這事兒屬實,我定會給善姐兒個公道?!?/br> “若你真能辦到,沈大人,就不枉費咱們認識這一場,以后能好好的,別撕破了臉,咱們大家見面還可和和氣氣地說上幾句話?!?/br> 她是實心實意的說這話兒,若以后為這事撕破了臉,就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沈念回府,一路上琢磨外頭人的說辭,和府上人的說辭,覺得允淑說得對,這事兒,他得查一查。 三日后,允淑扮男裝去貢院登記造冊,從巡查處聽得說,鄉(xiāng)試時為避免考生作弊,需搜身。 她琢磨著搜身倒是不怕,怕是怕這一搜身,女兒身就漏了餡,叫人趕出來考場都進不去。 回府后,她坐屋里唉聲嘆氣,可見這貢試還真不是隨便就能蒙混過關(guān)的。 覃時打外邊來,說有人到府上來拜謁。 允淑沒什么精神,問覃時來人是誰。 覃時說,“喚做丁頤海的,說與主子是自幼相識的玩伴兒。” 允淑聽罷心喜,叫覃時快快把人請進來。 丁頤?;⒈承苎目钢宦榇t薯進來,到了內(nèi)堂把麻袋一放,悶頭道:“這是老家那邊種的紅薯,我知道你愛吃烤紅薯,這次回去探親特地給你扛回來一麻袋?;貋黹L安就聽廷牧公公說你獨自立府了,心里真為你高興?!?/br> 他把麻袋靠墻放好,抬頭,瞧見一身公子哥兒裝扮的允淑,愣了愣,咧嘴笑起來,一口大白牙在黝黑的臉上格外醒目,憨聲憨氣的問允淑, “你這是什么打扮?好好的女嬌娥打扮成俏公子模樣,別說,還怪俊的?!?/br> 允淑起來在丁頤海跟前轉(zhuǎn)個圈,道:“我也覺得挺俊的。寶兒哥,我想去參加貢試哩,可是巡查說了,得搜身,我這一搜身指定要露餡的,你說,怎么才能瞞天過海叫人查不出來呢?” 丁頤海坐下來,撓撓頭,“這事兒我還真能幫得上你,頭前一個營里的王頭現(xiàn)在在貢院做個搜身的小吏,你回頭跟我去他那見見,叫他把你直接揭過去就是了?!?/br> 允淑正愁腸難解,得了這話兒立時開懷了,拉丁頤海就往外走,“咱現(xiàn)在就去?!?/br> 王頭兒是個好說話的,聽完兩人來意,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辦,明天你早早的到貢院里來找我,不過咱事先說好了,可不能作弊,丁頤海同我的交情,我信他的人品,他信的人,我自然也是信的?!?/br> 允淑連連點頭,“我也是一時興起,想看看自己學(xué)問如何,并不在意中不中榜,王頭兒大可放心?!?/br> 王頭兒自然是放心,他只覺得是允淑貪玩罷了,在家閑得慌想去瞧個新鮮,一個閨中女子還真有本事能上榜么? 從王頭兒家里出來,丁頤海給允淑買了些好吃的好玩的,陪著允淑逛會兒就回東大營當值去了。 夜里奈奈給允淑收拾包袱,拿了被褥,她打聽過了,都說貢院里頭到了晚上冷的難受,風(fēng)往骨頭里鉆,她不能跟著進去伺候,怕允淑凍的撐不住,湯婆子都塞包袱里頭去了,叮囑允淑,“主子,貢院里頭有號軍,您進去以后千萬跟他多要熱水,把湯婆子灌滿了,熱熱乎乎的睡覺?!?/br> 她說省得了省的了,我都記下了,放心吧。 早晨她起個大早,覃時帶著錦衣衛(wèi)送她去貢院,王頭兒說話算話,果然沒給她搜身。 她帶著文房四寶,被褥包袱和奈奈給她準備的,已經(jīng)被方才檢查食物里有沒有試題答案的巡查掰的稀碎的酥餅進了號房,掛上簾子,等著發(fā)卷。 號房舉手可以觸檐,烈日熏蒸,燥熱難受,她在下板坐好,嘆十年寒窗,臨到考試還要經(jīng)受這樣身體上的考驗,身為男子也著實挺不容易的。 白日里難捱,到了晚上更是難捱,日夜冰火兩重天著,能凍的人牙齒打顫,旁邊總有人突然受不了,給抬出考場的,中途放棄考試的,大有人在。 好在奈奈給她備的都很合襯,暖手和被褥都十分暖和。 窩在號房三天,終于考完了,她袖著手從貢院出來,剛出門就被奈奈拉上了馬車,噓寒問暖的。 她應(yīng)承著,“好,都好,沒凍著,也沒怎么熱著,你備的東西合襯著呢,就是有點困,回去容我先好好睡一覺。” 奈奈笑,“九天后放榜呢,若是您高中了,就能進殿試了?!?/br> 她連連點頭,磕在奈奈肩膀上闔眼睡了。 第81章 提刑司拿人 八月初九, 秋貢放榜,是個長風(fēng)萬里送雁的好天氣。 街上車轱轆滾滾,奈奈和覃時早早過來探看, 這一看就把兩人樂呵壞了,恨不能一路放著鞭炮回來。 允淑中了,是首名解元,這可是鄉(xiāng)下人進了皇城根,從古至今兒頭一回的稀奇景兒。 往前數(shù)幾百年也沒有女人高中解元的事兒,就是戲文里唱的女駙馬,那也只是戲文里頭唱唱罷了。 若不是朝廷有規(guī)矩,沒恩準女子科考,奈奈能拿個喇叭到處張揚一番,她叫覃時去買兩掛鞭帶上,高高興興回府來, 馬車才停在門口, 就讓覃時點了鞭炮的火,噼噼啪啪燃放起來,一陣喜慶。 她捂著耳朵往院子里頭來, 眼開眉展的給允淑道喜,“主子,中了?!?/br> 允淑眸中流螢漫天,擱下除草的鋤頭擦擦手, 把扯出來的拉拉秧卷一卷挑到太陽底下曬著, 才過來坐下同她說話。 “我琢磨著得是進了前三甲,是舉子么?” 覃時笑,“主子,是解元, 頭名。” 她也有些吃驚,沒想到是個解元,怕過會子要忙了,她攪著手指,吩咐覃時,“過會子若是有人來,你都一一接進府里,以禮相待,有幾個人是我必得見的,若不見會得罪人,我先去把衣裳換了,你替我先招呼著?!?/br> 覃時自然知道這些朝官之間的往來禮數(shù),一一應(yīng)下了,退的時候沒忘囑咐她一聲,“若是逢上酒席場,可千萬不要喝多了酒,要自己心里有數(shù)。” 她說好,“我有數(shù)?!?/br> 等換了衣裳梳好發(fā)髻,廳堂里已經(jīng)坐了幾位面生的官員,她不認識,但從官服上能分辨誰的官大誰的官小,提步過來給坐中間的考官先行個禮。 “學(xué)生李允舒見過考官大人?!?/br> 她科考的時候化了名,用的李允舒。 主考官大人濃眉大眼,生的不似個文官,卻實實在在是個飽讀詩書的翰林學(xué)士。 他望著允淑,一臉溫和,“今次你中頭名,人在長安,天子腳下,官家也是瞧了你的卷子的,今兒放榜,正好官家下了旨宣你召見,本官過來知會你一聲,進了宮說話謹慎,不可造次。不過你有才氣,想必也用不著本官特地過來提點?!?/br> 她揖禮,“學(xué)生還稚嫩,并不周全,謝過考官大人栽培。” 她會說話,惹得這位翰林學(xué)士青睞有加,同她多寒暄了兩句。 進宮見官家,允淑心里打著小鼓槌,也不知道官家對她還有沒有什么印象,會不會認出她來。 她把擔(dān)憂說給奈奈聽,奈奈問她,“那時候主子不過十歲?” 允淑老實的點點頭。 奈奈給她掀車簾子,請她上去,遲疑道:“主子同那時候不太一樣,人長開了,如今又是男人裝扮,估摸是認不出來的?!?/br> 得了安慰,允淑放心些,掖掖手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怎么的,近來坐上車就犯暈,以前沒有這毛病。 她進宮,輕車熟路,哪條路哪個殿都門兒清,宮人都換了幾茬了,她認識的人也不多,到還是見著了以前的女執(zhí)筆細音,如今已經(jīng)是官家跟前伺候的尚宮,細音替官家寬衣的時候,不經(jīng)意掃了她兩眼,掃的她心里有些發(fā)虛,暗搓搓往后縮了縮腳。 官家坐下來,仔細打量打量跪在地上的她,聲兒很好聽,像翠玉碰撞金屬,“你就是今次科考的頭名解元?” 她拜,回,“是?!?/br> 官家嗯一聲,叫她起來,賜席。 “寡人看了卿的卷子,卿對為臣之道的見解頗合寡人心意,同寡人身邊的廠臣不謀而合,寡人今兒親見你,是想給你樁差事磨礪,頭前國喪時,底下人遞上來幾份匿名的折子,是舉報權(quán)貴流連秦樓楚館尋樂的,他們中有重臣,寡人往后還得用,可若是不懲處,又怕以后,有些人表里不一做出惑亂朝綱的事,寡人封你做個提點刑獄公事,往前沒有這個官職,往后也不設(shè)這個官職,是寡人琢磨好幾天才想出來的,卿覺得提刑官這個官職,名可還好聽?” 這任官家真有意思,想個官職出來,很在意官名好不好聽,可不管好聽還是難聽她也不敢說旁的,只得從席子上起來,規(guī)規(guī)整整再拜,“臣定當竭盡所能,替官家分憂?!?/br> 官家很滿意,支起身子過來扶他,“李卿,廠臣近來不在,寡人畫了山水無人鑒賞,又有好酒無人共飲,適逢李卿秉性與廠臣無二,且先陪寡人小飲些時候,再回去當值吧?!?/br> 她想起出府時覃時囑咐的話,若是逢上酒場,可千萬不要喝多了酒,她原本想著官僚之間,做做樣子便是了,萬萬沒想到請她吃酒的,竟成了官家,既不能做做樣子,又不能喝多,心里為難。 官家沒注意到她一臉的不大情愿,自拉著她往后殿園子里走。 “寡人最喜同廠臣一起飲酒,論國事,談千秋?!?/br> 官家倒是個話匣子,一點九五之尊的做派都沒有,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兒,她只是聽著,時不時陪著官家啜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