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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印吉祥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他攏攏鶴氅,答道:“嗯,送她走的時候,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我就曉得她是個沒良心的。”

    廷牧抓抓頭皮,笑:“您不說清楚,夫人抱著您的大腿跟個掛件兒似的,攆都攆不走,這是苦苦磨了小半月,才終于放下心來,先過去了,您還怨是夫人沒良心,奴才可是記得真真的,夫人擔憂大娘娘找您麻煩,怕您有個好歹,邊抹眼淚兒邊勸您回大娘娘身邊伺候,說只要您性命無礙,她不吃味兒的?!?/br>
    “她是傻,腦子就從來不帶拐個彎兒的,這一回把她嚇著了,才一聽說要離開長安遠赴邊境,高興的什么似的?!?/br>
    街上一株株臘梅在雪里開了花枝兒,他隨手攀折一枝擱手里頭瞧,隨即掖在大袖里,“長安的梅花開了,往后再也沒機會看,這個拿去給她,她定然歡喜。”

    從掌印府到正陽門,兩個人走了好長的路,走了半個長安城。

    廷牧說,“主子,您聽,放鞭炮了?!?/br>
    他抬頭,“子時了。”

    “哎,子時了,再過會兒能看長安城的煙花了。”廷牧給他推開乾和殿的宮門,“官家還等著主子呢?!?/br>
    他解下鶴氅,提提曳撒踏進門,檐下的風燈被風吹的一陣搖曳。

    官家坐在楠木雕花的案頭,端著一臉肅殺。

    大娘娘掖手端正坐在官帽椅里頭,秀眉挑著,見他來了,眼神兒復雜的瞧著他。

    真好,屋里頭沒旁的人,甚至一個伺候的太監(jiān)女使都沒有。

    他上前去躬躬身子,“臣見過官家,見過大娘娘?!?/br>
    一如既往的冷靜自持,沒有半分慌亂。

    大娘娘握緊了手,就是這個模樣,什么事兒都不能叫他失態(tài),永遠都是這么一張涼薄的臉,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如此上心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還是個太監(jiān)。

    不,她心里冷笑,不是個太監(jiān),是個全須全尾的男人。

    想到這兒,她就更抑制不住一腔子的怒火。

    她輕看他,冷笑,“哀家給過你機會,今兒還愿意給你一次機會,廠臣可想好了?”

    他笑了笑,“臣想好了,大娘娘。”

    見他有了笑模樣,大娘娘心里一喜,不自覺的臉上也沒了方才得怒意。

    盼著他這是答應了,說起來當初他攀上自己,不也是為了活命么,眼下做再選一次仍然還是跟在她身邊,才是他的風格。

    官家叩叩桌案,“母后說有樁關(guān)于廠臣的驚天秘密要同寡人說一說,顧及皇室體統(tǒng),叫寡人屏退左右。寡人好奇是樁什么驚天秘密,廠臣同寡人說一說?”

    大娘娘期盼著,這回要找臺階下,馮玄暢還不來求她么?

    馮玄暢看看她,張了張嘴。

    大娘娘心里鑼鼓喧天,瞧罷,到最后還不是照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馬上就要開口求她替他解圍了?

    馮玄暢轉(zhuǎn)而同官家揖禮,“臣確實有樁驚天的秘密,不過這個秘密臣覺得壓軸的好,在此之前,臣有個別的秘密要同官家說一說。”

    官家哦?一聲,“快說?!?/br>
    他直起身,對著門外喊一聲,“把人提進來罷。”

    乾和殿的門吱呀給從外頭推開,吹進來些細雪沫子,言青和提著一個細皮嫩rou的和尚進來,把人押到官家跟前兒,腳照著和尚膝蓋一踢,和尚哎喲一聲慘叫,結(jié)結(jié)實實跪下來。

    關(guān)在水牢里時間長了,腰以下的rou有些腐爛,到處流著膿水。

    大娘娘心里頭一咯噔,捂著心口瞪馮玄暢,身子都涼了半截。

    無方和尚迷迷瞪瞪瞧見大娘娘,哭的稀里嘩啦的爬過來磕頭,“大娘娘救小僧,大娘娘救小僧呀?!?/br>
    大娘娘膽戰(zhàn)心驚的從官帽椅上跳起來,哆哆嗦嗦指著馮玄暢,“你,你綁個和尚來做什么?”

    馮玄暢也沒搭話,給言青和使個眼色。

    言青和恭恭敬敬給大娘娘揖禮,“大娘娘認得此人罷?一年前您借口身體不適為由,請無方和尚到宮里頭開壇做法,法事連做三場后,無方和尚就在您宮里頭常住了,當初先帝駕崩,宮里頭亂的一窩粥似的,大娘娘您剛在先帝榻前哭完,回宮就同無方巫山云雨,鐵證如山,大娘娘還有什么話兒說的么?”

    大娘娘哆嗦著指向言青和,“你胡說,血口噴人,哀家豈是你這閹人隨意攀咬的?先帝對你不薄言督主,當年你同馮玄暢可是死對頭,多少次想治他于死地的,今兒是腦子進水了,替他來誣陷哀家么!”

    馮玄暢拍拍手,“大娘娘不愧是大娘娘,這時候了,依然說話周全條理清楚,只是可惜,大娘娘好像忘了,言督主是做了什么才成為西廠督主的?!?/br>
    大娘娘徹底站不住了,噗通跌坐在地上,哀求的去看官家,“我是官家的母后,即便不是親生,官家也是要信我的呀。”

    官家臉色鐵青,他同馮玄暢說好了唱雙簧,可是當初馮玄暢沒告訴他還有這么一出呢?

    那是大娘娘,當今的太后,先帝的結(jié)發(fā)妻子,這等丑事,他一個帝王的臉往哪里放?皇室的臉往哪里放?

    馮玄暢再揖禮,“還沒完呢,臣還有個不得了的證人,也得請上來說話。言青和,把人帶上來罷。”

    言青和說是,回頭又揪上來一個人,套著麻袋,困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看這綁人的方法,就是為了防止認證自縊身亡的。

    套頭的麻袋一揭,大娘娘差點兒直接昏死過去。

    這人是誰呢,是頭前在內(nèi)書堂行走的李公公,年紀可真是不小了,皮包骨頭沒三兩rou,臉上一把的褶子,嘴里塞著個堵口,蓬頭垢面的,都不像個人了。

    官家都給嚇了一跳,指著人問:“這什么人?”

    馮玄暢揖禮,“這事兒沒跟官家稟報,實在是時間倉促,也是得多虧了大娘娘派他在內(nèi)書堂行走,誆了允淑一回,本來人是該被廷牧沉湖的,這老太監(jiān)說了些秘辛,救了自己一命。”

    他揮揮手,“把他堵口揭了,讓他自己給官家說罷?!?/br>
    言青和把李公公的堵口撤了,李公公長長出了口氣,啞著嗓子道:“稟官家,先帝還是不受寵的皇子的時候,是景和四年,林氏剛進府一年,懷有身孕,大娘娘當時還是王妃,不待見林氏,在林氏生產(chǎn)的時候,灌了林氏一碗湯藥,導致林氏生子時血崩,雖說后來沈家太醫(yī)親自問診,也還是落下病根兒,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林氏病逝那年,官家尚還年幼,無所依靠,也就漸漸失了寵愛?!?/br>
    官家眼圈兒通紅的盯著大娘娘,“母后,他說的可是真的?我的母妃,果然是母后您下的手嗎?母后,您好狠的心腸??!”

    馮玄暢冷眼看著這一幕,大娘娘的心何止狠,還黑呢,成日吃齋念佛,都是為了洗去犯下的罪過罷。

    “官家,白氏,善妒,不賢,不忠,不義,無才無德,實在不該繼續(xù)枉擔太后頭銜,應廢除太后位,貶為庶民,賜死藥,發(fā)還母家。”

    官家一拍桌子,“準,準準準準!言青和,即刻擬旨!”

    言青和拱手,“臣遵旨?!?/br>
    大娘娘掙扎起來,發(fā)笑,瘋了一般,“馮玄暢,你好狠的心,你這樣對哀家,都是因為李允淑那個小賤人!你不讓哀家有好結(jié)果,哀家就拉著你一起死。”她猛地轉(zhuǎn)身,對著官家,恨恨道:“哀家不忠不賢不義,他呢?欺君罔上,不是真太監(jiān),全須全尾一個男子在宮里這么多年,又該當何罪?”

    官家送了口氣,總算是到了正題上來了。

    “白氏,你可有證據(jù)?”

    大娘娘笑,“人就在這里,還要什么證據(jù)?脫光他的衣服,自然真相大白!”

    “不必,臣自己承認就是,臣確實不是真太監(jiān),當初蠶室行刑的人吃醉了酒,刀偏了,臣僥幸留的這囫圇身子,臣認罪,請官家降罪罷。”

    官家大手一揮,“來人,把廠臣押去死牢,不日問斬菜市口?!?/br>
    那進來的人,都是馮玄暢手底下的錦衣衛(wèi),哪個敢動手上來押他?只得請著他出去。

    大娘娘望著馮玄暢被帶走了,心里似乎也沒什么東西了,空落落的,她給官家重重磕個頭,“白氏求官家賜鶴頂紅,奴是個信佛的人,還望官家看在奴一心扶持官家即位的份上,給白氏母家?guī)€話兒,將奴火葬,骨灰揚了,挫骨揚灰能償還你的母妃林氏的冤屈?!?/br>
    官家點點頭,“寡人,準?!?/br>
    處理完大娘娘的事兒,官家馬不停蹄的往西華門趕,總算是趕在馮玄暢走之前,見上了最后一面兒。

    “廠臣,邊境三萬大軍,寡人就交到廠臣手里了,西境的安寧,也一并交給廠臣了。今兒起,寡人賜廠臣庭姓,封永定□□書鐵券世襲罔替?!彼竽篑T玄暢的肩膀,“真好,廠臣又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鎮(zhèn)守西戎數(shù)十載的少年將軍了,雖然禁廷沒了馮廠臣,可朝廷多了個永定王,我庭家的萬里河山,便多了一份保障?!?/br>
    馮玄暢躬躬身,再看一眼官家,再看一眼漫天雪花煙花織映的長安城,低低道一聲,“官家保重,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

    正月十五

    允淑同奈奈煮上一鍋湯圓,搓著手剝花生,商量過幾日同覃時的婚事。

    覃時風風火火的闖進來,喊道:“夫人,夫人,王爺帶著一隊人回來了,眼下到門口了。”

    允淑手里的花生米啪嗒落在了地上,忽然一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