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打斷老壽奶奶，因為又不敢肯定剛才聽到的“金禾”兩個字是不是她姐的“金禾”，但是，突然蹦出怎么能不驚心！

    剛急迫想詢問，這時候小壽奶奶掀簾進來，“媽，你是想吃雞蛋韭菜餡兒的，還是……”忽然一見她媽手里拿著“黛筆”，忙疾走進來，似十分著急忌憚，“媽，您把這拿出來干嘛！”上前就蹲下來要收好。老壽奶奶不讓啊，搶著護著“我給銀河看看，這金禾給我的寶貝！”一聽“金禾”二字，小壽奶奶更是受驚，低聲嚇得不得了的樣子，“噓，媽，別說了別說了。”還是把黛筆搶了過去，趕緊地放進木匣子里，看來也還是寶貴，不敢再放到老媽夠得著的地方，卻也放進更高的箱子里放好。

    回過頭來，畢竟對銀河有些歉意，但是又像不想再多提及，只尷尬地笑，指著自己腦袋瓜子，“老太太腦殼糊涂著呢，別聽她瞎掰扯?！?/br>
    銀河心中驚心動魄！

    但是面上也沒想再驚擾二位老太太，就體諒不多事地也笑，“太奶說的可有意思了?！币矝]細(xì)問，盡管心里如虎爪抓！

    銀河回來細(xì)想，她確認(rèn)老壽奶奶嘴里的“金禾”就是她姐！不消說，她姐和這個橘家還真是有著極深的淵源，而且，蔣心俞也曾叫她“盡往大了想”，她姐或許還真跟宮里有牽扯……坐在靠椅上的銀河不禁往后一靠，眼中驚怔的同時也下定決心了吧……

    ……

    在極安，馬球這項運動有著極深及極廣泛的影響力。

    馬球運動源自波斯，傳入東北極安盛極一時。在橘朝三世橘立民的倡導(dǎo)下，馬球運動風(fēng)靡東北境。因為大受歡迎，許多人都沉迷于此。據(jù)《封氏聞見記》記載：橘太宗常御安福門，謂侍臣曰：“聞西蕃人好打毬，比亦令習(xí)，會一度觀之，昨升仙樓有郡蕃街里打毬，欲令朕見，此蕃疑朕愛此，聘為之。以此思量，帝王舉動，豈宜容易，朕已焚此球亦自誡?！碧谇谟谡?wù)，焚馬球以自誡，可見其歡迎程度。

    如今馬球雖不及那時盛極推廣至全民，但，依舊是極安第一大運動，更是極安上至貴重下至百姓“同情感認(rèn)可”的標(biāo)志性事物，簡言之，你馬球打不好就稱不得地道極安人。于是，橘悅此番回老家，勢必得有一場“馬球秀”，且一定得出彩，否則，小了說，丟了你橘悅的臉；大了講，橘家百八輩子統(tǒng)治極安的老臉……嗯，更往深了說，影響得可是你橘悅此次回鄉(xiāng)，極安上下對你的認(rèn)同感！

    所以，老橘這些日苦練擊球……哦，對了，還得更細(xì)致解釋一下，馬球講究配合不假，卻“最后一擊”才是關(guān)鍵！他橘家兒孫一小就當(dāng)習(xí)學(xué)馬上擊球，據(jù)載，元宗在未登基前，就善擊球，其球技高超，雖吐蕃名手不及。天寶六年，元宗發(fā)布詔令，將擊毬運動推廣到軍中，用來演習(xí)cao練士兵同時訓(xùn)練戰(zhàn)馬。就這樣，一種新的練兵方法出現(xiàn)了。由于軍隊采用了這樣訓(xùn)練方法，軍隊騎兵戰(zhàn)力大大增強。也是因為這樣，在當(dāng)時，極安的節(jié)度使和軍將可以目不識丁，只要球技高超，就能得到提拔。

    老橘自是有一身擊球本事，但是畢竟到這個歲數(shù)，又在京里身居高位這么些年，練也有練，到底也有廢弛，不比昔日。好在說了是“秀”，幾招把式還是揮舞得出來滴，老橘著實一開始也沒當(dāng)大事。

    卻，

    如何料到，大秀當(dāng)日，會“突襲”“涌進”這么些“青年神兵”，險將老橘“逼入絕境”！

    這天，天兒是好的，萬里晴空伴有清風(fēng)，是個打球的好日子。

    雪銀河肯定好興致來到現(xiàn)場，和她從前在京里壁畫里見到的“馬場盛景”幾乎無二樣，甚是叫人熱血澎湃！

    曠野草場，

    高大的馬匹，精美的球杖，

    數(shù)百騎士策馬奔騰……

    雪銀河仿佛一瞬走進那極安城最盛煌時代，五陵共獵，萬國來朝……

    回來了，謝謝大家的耐心等待，繼續(xù)吧。

    第87章 87

    一出場，老橘打得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雪銀河在下頭連連歡呼。

    忽，那頭人群一陣躁動，

    紛紛向兩旁退讓，讓出一個缺口……只見，昂昂踏進來一對人馬！

    見過什么是颯爽！這才是真正的雄姿勃發(fā)，一對鐵騎二十有余，傲至而來！

    “橘相，今日難得，小子們特來向您討教?！?/br>
    都是二三十的大小伙兒，各個兒身后仿佛燃著青龍宇宙，臉兒帶著笑，眼中燒著傲，這哪里是“討教”，就是來“碾壓”！

    馬雖踏了兩步，似有驚擾，但是座上老橘卻依舊閑如悠鶴，胸中丘壑雷打不動，微笑著，不對對他說話這人，而是眼眸始終看向他們身后之人，“哪里還稱得相，特別是蔣二公子跟前，不更是笑話?！?/br>
    是了，雪銀河早已睜大了眼！

    她一眼就望見他，滿眼滿心不信，他怎么來了？！怎么能來！

    雪銀河當(dāng)然第一感受不可置信，且先不談他與她的私怨，就看眼下場面，他家一個“蔣”字就是老橘何等的心頭刺！這是老橘的老家呀，蔣家這是不依不饒若此，追刺若此！

    蔣心俞倒是有客氣，他兩手一抱拳，有幾分痞態(tài)……雪銀河心恨，這才是他的本性吧，從前若非他如此戲弄人生，她姐何至那樣的下場……

    “橘叔，您也知道我在這邊馬場不少，恰好這幾天在這頭，您老回來了，怎么著也得陪您來一場吧。再說，”他牽牽韁繩，似淘氣往前一湊，“喊您橘相真沒惡意，我老子那是當(dāng)宰相的料兒？”他又連擺手，“說了丟人。”

    他聲音雖不大，但足以叫身邊不少人聽見，誰不愕然？！……這蔣二什么意思！明著反他爹？

    當(dāng)然想想這犢子的過往，又覺也著實不必如此吃驚，向來家中最得寵的爭氣得沒幾個，看看童家的幺兒……這個，從前混賬更是獨絕，老婆都給弄死了！哎，想來世上圓滿事不得一二，蔣昌徐如今如日中天，卻有這么個逆子，也是老天平衡之道吧……

    “你呀，”老橘到底老道，長輩無奈般指著他點點，“別給你父親惹亂了?！边@就是謀量，既為人下，自也有“為人下”的忍氣兒與謀策，以后，他橘悅就是他父親蔣昌徐內(nèi)閣幕僚一員了，老蔣都“容得下”還容不下他這個小蔣？球打就打，玩就玩，陪得起！說著，兩隊人馬上了球場。

    這就是壓制著打呀！

    偶爾也叫老橘有突破，可就跟逗貓兒似得，待逗進籠子里再準(zhǔn)備痛打！……雪銀河看著心焦也心疼啊，老橘肯定硬扛著，這是他的老家，他的主場，極安城從上至下都看著，他歷代祖宗都看著，即使要被痛打，也要輸?shù)糜怖?，輸?shù)脡蚜遥?/br>
    雪銀河到底還是膽兒小，她不忍看下去，眼底心口酸楚著轉(zhuǎn)身要走，不如回去給老橘多熬些梨子粥，甜甜的，暖下他的心……

    突然全場一個驚呼！這驚呼聲里爆發(fā)了多大的驚喜，老橘進球了？雪銀河趕緊回頭，卻！忽的一個馬上沖力而下，疾風(fēng)中，她被一雙堅臂霸道牢牢撈起擄入懷中帶上馬！耳旁更是愈大聲的驚呼！還聽到遠(yuǎn)處老橘的呼喊“銀河?。　薄?/br>
    而他緊緊摟著她馳御馬背上飛馳出圈兒，她聽見他在她完全沒省神兒的耳邊輕說，“嫁給我吧，你會如愿以償?！?/br>
    雪銀河愕然也漸帶怒意地剛要回首盯他，“你瘋了？！……”他手持球杖的手突然捏住了她下巴，額頂住了她的額，鼻尖膩著她的鼻尖，眼眸鎖著她的眼眸，“快答應(yīng)我，一，你姐的死可以昭雪，二，老橘的底和面兒你都救得了?！?/br>
    銀河是急瘋了，“你這是逼我！……”馬場那頭已大亂，老橘呼喊著她就要沖過來！……毫無預(yù)示的，強霸的，銀河最后落眼處只在他隱藏極好的異瞳中，被他奪了整個呼吸地強吻??！窒息里，他又霸道離去，緊緊抱住她高高舉起他的球杖，大聲，宣告全世界的，“雪銀河答應(yīng)嫁給我了??！”如此堅定不容置疑！

    場上唯一的進球給了老橘，

    就在他趁蔣心俞突然策馬離開，一球擊中，在他的老家，在極安城上下期盼的視線中得償所愿，真正的榮歸故里！

    然而，

    也就在這一刻，烙下了他多少不懂，

    “雪銀河答應(yīng)嫁給我了！！”蔣心俞這般宣告響徹全場，也至此落下“他傳奇追妻求婚”的佳話，浪子回頭金不換，為了紅顏，蔣心俞從此悉心從政，跟從前荒劣割裂得決絕！

    然而，老橘就是不懂，銀河為何會答應(yīng)他？

    她明知這是她姐夫，她姐在蔣家、在蔣心俞那里沒得得優(yōu)待，才落得早逝，她還想重蹈覆轍嗎？老橘心疼她啊……

    對面，

    在蔣心俞馬背上，在他懷里的銀河看見他疾馳而來，卻是眼盈盈朝他輕輕擺擺頭，老橘拉住了馬，他看見銀河低下了頭，甚至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明白銀河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老橘果斷一抬手！阻住了所有要靠近他們的腳步，眼看著蔣心俞單手策馬一掉頭，緊抱著她疾馳而去！

    ……

    老橘馬球服都沒有換下，在門廊下氣急敗壞來回走，呵斥，“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剛兒一奔來就喊他“橘相，向您討教”的那位嬉皮笑臉，“心俞也是追妻若渴，只能出此下策，”趕著老橘更加呵斥前兒，趕緊彎腰作揖，“心俞說了，別看橘叔疼銀河，那也是分得清輕重的，最是能尊重銀河的選擇?！?/br>
    老橘被刺得瞇眼，“銀河，是你們狗嘴里能喊的，”

    那位不懼，依舊嬉皮笑臉，卻眼神尖亮起來，“那喊什么，小四兒？”

    這說明什么，說明銀河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里，包括他橘悅的一舉一動！

    這位也是太能張弛，眼中的尖亮?xí)和?，又頑皮得不像話，更彎著腰向前，“橘公，您疼銀河心俞心里都清楚，肯定也不會多話。您和銀河的事是您們之間的事，心俞絕不插手；那心俞和她之間的事又是他倆兒的事，銀河愿意與您多說，是她的自由，心俞也絕不插手。您只管放心，事關(guān)銀河，對心俞而言，高于一切?！?/br>
    老橘的神色也變得莫測多了，

    說得很明白了：無關(guān)朝局，只關(guān)銀河。

    第88章 88

    “銀河！”老橘幾乎跑過去接，

    銀河也快步走上兩手握住，“慢點，”

    兩人互相攙扶著往里走，“怎么還沒把這身換下來，”銀河見他還是穿著馬球服，

    老橘只緊緊握著她的手，“再換再換?！弊阋哉f明此刻見她平安回來才放下一顆心。

    “肚子餓了吧，快上菜！”老橘嚷，銀河扶著他手，“先把衣裳換下來吧，”托著他手直走進內(nèi)室，

    “你受驚了，先喝點百合粥……”銀河給他換著衣裳，老橘還是擔(dān)心著她。銀河把褪下來的短鎧搭在沙發(fā)扶手上，低聲“我不會真嫁給他的?！崩祥僖娝钢鲃诱劊艩科鹚氖謨扇俗叩缴嘲l(fā)邊坐下，“到底怎么回事，”

    銀河還是提起了和自己jiejie死因有關(guān)，也沒盡說，畢竟多有不確定，她怕“一些猜測”現(xiàn)在說了，老橘為了幫她反倒涉險，畢竟她也清楚如今老橘的處境，不想給他再添麻煩。

    老橘聽后點點頭，拍拍她手“你有你的主見，我不干預(yù)，就是，真有難處得說出來，別跟我掖著?！便y河直點頭，又抬頭望著他微笑，反正老橘看她這樣盡是心疼，“我心里有數(shù)，jiejie的事我還是想自己去弄清楚，盡量少麻煩人。你放心，蔣心俞也和我說好了，都是假的，他也想弄清楚我姐那時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做老公的，自己老婆為什么自殺都不清楚么？”老橘也是氣憤，

    銀河就有些潸然了，輕笑搖搖頭，“他有他的快活，現(xiàn)在醒了罷了，”

    “混賬東西！”

    銀河反倒安慰他，呼出一口氣像重新振作精神，“好在也看得出他現(xiàn)在是真心想弄清楚原因，今兒他鬧這一場也是做給他家里人看，特別是他父親，”

    老橘點頭，“我明白，他這是破釜沉舟扯你入局，”又無奈抱住了她，“可憐你個傻丫頭，什么都要自己扛。”銀河這會兒心放開許多，反抱住他像安慰小孩子的，“就是委屈你今兒沒玩盡興?！崩祥俸呛切?，也開朗不少“怎么會，我贏球了唄?！?/br>
    好了，老橘這頭能體諒她將這樁“轟烈求婚”看淡過去，六子呢？祁神可能這樣“云淡風(fēng)輕”地看過去嗎？想想，怎么可能?。?/br>
    “砰！”

    九百年的瓷罐兒啊，被祁神這么“天神之怒”一呼，拍到地上砸得粉碎！

    “我真是瞎了眼！扶他蔣家這么一群畜生出來！”

    幾時見過詭譎心思的六子如此大白話地罵自己？這是得虧像楊檢這樣的他的親信幕僚不在場，只一個徐樹老實站旁邊……徐樹萬不敢開口多話，饒是六子都嚷出來“老子要滅了姓蔣的一家！”也不敢多言，他曉得祁神這回是真被氣出五佛升天了，有人如此“大張旗鼓”求婚他的銀河，更不得了，銀河答應(yīng)了？！！

    徐樹一直小心翼翼站一旁不敢動，

    等待著祁神自己消氣兒，自己把這口惡氣吞進去……沒辦法，很明顯他氣怒的最大部分是雪銀河“答應(yīng)了”這回事，又有什么辦法，誰他都有辦法，蔣家，像他說的，他一手遮天滅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獨一個雪銀河，他能怎么辦？她答應(yīng)了，她就這么狠，她答應(yīng)了……

    六子君臨天下般的叉腰站在落地窗邊，重重呼氣，吸氣，

    是呀，所有的氣，怒，恨，痛，唯有他自己消化，他慪的胸，腹，四肢，大腦，都是疼麻的，這個女人，這個雪銀河，她非要把我的命拿去了才甘心嗎！

    她走前，他們是那樣甜蜜，甜蜜到……都無法想象，

    下棋，

    她一再悔棋，

    干擾他，

    他勝了，說他不疼她不讓著她，

    輸了，又說他色不中用，一局棋都贏不了她，

    他抱著她膩著，“我還是不中用好，就是永遠(yuǎn)對你色不完……”

    意識醒來，本能還沒睜眼就想把她抱更緊，結(jié)果，一個空，確實有一抹慌神，趕緊睜眼，聽見外頭呼呼的聲音，

    揉著眼睛出門一看，

    她神清氣爽在樹下“舞著劍”，是了，她最近在跳“霸王別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