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一間就開在“孟德堂”旁的小雜貨鋪。 她前兒從孟德堂聽戲出來,路過進去逛過這間小雜貨鋪,在里面還買了個火爐子,甚是滿意。這會兒閑,她還想去逛逛,看能不能再淘到點好東西。 喜歡這間小雜貨鋪是因為它店里掛著一首白居易的《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灑脫又溫暖的感覺。 老板是個老頭子,一旁還營業(yè)一個修表的小鋪子,他胖胖的身子總趴那兒修鐘表,來了客挑著什么好的,從來不講價,你覺得貴了,要跟他討還討還,他張嘴就惡劣態(tài)度,“買不起就放下?!睉Y死人!所以羊見此,花了三百塊買了那個火爐子回去,被柯秒罵慘,說她有錢燒的,這種爐子不過被人為做舊,還特別不精細,做舊得超級敷衍,丟地攤上三百塊可以買十個! 羊咬唇“我就喜歡”,柯秒還能咋辦,使勁兒點了下她腦袋殼,“傻啦吧唧。”是呀,多少錢也買不來“她喜歡”呀。 羊在里頭慢慢逛, 這會兒確實又看上一個稀罕玩意兒了, 兩面鼓的樣子,上頭手繪臉譜,一面霸氣一面嬌媚,看標簽上寫,叫“霸王別姬”。 羊捧著走到老板跟前,“這多少錢,” 老板單眼戴著放大鏡,稍抬頭,這只眼瞧過來一眼,“三千,” 饒是羊再喜歡也是咋舌,這么貴? 可她不死心呀, “這是個什么東西呀,” “這,可稀奇,叫胸暖,冬天你貼胸口那兒超暖和。當然,你看它是兩面不,用兩個人的胸口捂著,能給你捂出汗?!崩习迨掷锢^續(xù)撥弄表盤,沒抬頭說。感覺就有點瞎白活。 “是嗎,”可羊相信!——是呀,千金難買她喜歡,這玩意兒她一眼瞧見,就要“占為己有”! 三千就三千,羊瀟灑刷卡立即就“占為己有”了。 好,也不是“一時新鮮”,反正買了后放包里,之后她新交的戲友又打來電話約她一同看戲,這玩意兒就忘腦后了。直到晚上回家,再翻出來又來了勁兒,就捂在胸口喜歡不得了的樣兒啊…… “啥玩意兒,捂那兒干嘛,”柯秒回來就看見她這又甜又蠢的樣子——有時候真不曉得說她什么好,羊私下里時而單純幼稚至極,跟她那“天資聰明”的金腦殼極為不配! 羊卻朝他直招手,“你過來你過來,咱們試試,是不是兩個人一塊捂著更暖和?!?/br> 柯秒邊卷袖子站那兒,才不走近哩,怕“蠢”會傳染。哼笑,“那是你做飯還是我做飯,你做,我就陪你多玩會兒?!?/br> 羊立即直起腰直朝廚房擺手,意思你做你做。哼,她又哪天做過飯?只要和柯秒在一起,他伺候她吃喝拉撒,懶婆子的底細是摸得不要再清晰了好吧。 曉得是這樣,柯秒橫她一眼走去廚房,不過還是問了句,“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干不干凈就往身上捂?!?/br> 你看她jian吧,非聽到廚房傳來切實他開始做飯菜的聲音,才起身走過來,揚手晃了晃,“我今兒得了個寶貝!” 柯秒在切rou片,這優(yōu)美的手,這精美的刀工,這……簡直好看不要不要!沒抬頭,笑一聲,“又在那個不靠譜的雜貨鋪買的吧。” “是又怎樣,反正我喜歡?!彼€雙手抱著捂胸口,笑瞇瞇, “多少錢,”柯秒隨口問, 這——這個問題,羊想含糊過去, 她轉(zhuǎn)身,“沒多少錢,”想溜。 “多少錢?!边@回可不“隨口”,口氣硬朗得很。 背過身的羊,齜牙咧嘴,可又不敢不說,“三千?!闭f了就跑了, “多少?” 呵呵,柯秒真的提著刀走出來! 他確實也不在乎錢,但,有人想宰他家羊,那也是絕不能行的! 羊盤腿窩靠沙發(fā)上,跟他要搶她的破玩意兒似的,捂得更緊,“哎呀,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喜歡!” “好,”柯秒拿刀指了指她,轉(zhuǎn)身握著刀就往大門去!這下羊急了,跑過來,“你去哪兒!”抱扯住他胳膊, “去宰了那狗日的,反正我也喜歡!” “瘋了瘋了!不就是買個我喜歡的玩意兒嘛,至于嗎!” “是不至于,”柯秒拿刀又指她,“因為根本不是錢的事兒,他在拿你當二傻子耍,我最見不得你當二傻子了。” 羊一下抱住他脖子,使勁兒親,親得柯秒直“哎呀”,她噘嘴直扭,“那我當三傻子,不當二,不當二,”嘿嘿,信不信,有時候她就這么幼稚地胡賴! 柯秒一副咬唇拿刀要宰了她的樣兒,最后,單手抱起她重重親上。……可他就稀罕這個二傻子怎么辦。 第443章 3.62 柯秒是沒想到,這個看似坑人的“霸王別姬”之后還起大作用了咧! “一會兒你就不下去了,免得踩著一腳泥,上回磕著的地方還沒完全好吧,我看看,” 今天過來視察,快到水壩了,車里,梁相說, 羊輕蹙眉,“我能行,”還是把褲腳拉起來給他看了看腳踝,那塊兒是上次被道旁石頭蹭破過皮,這會兒其實已經(jīng)好了,“好多數(shù)據(jù)還在我這兒?!毖蛘f, 梁相笑,“給彥須不得了。坐這兒好好看會兒書,昨兒不說那章還沒讀完么?!?/br> 算朝夕相處,羊一周至少有一天得住在相府吧,羊已經(jīng)和西銘相處很熟悉了,梁相也知曉了些她的小性兒,羊也敢在他跟前使些小性兒。當然規(guī)矩還是有規(guī)矩,再說西銘貴為重相,首先就是博學(xué)多知,羊跟著他讀了不少書呢。 西銘說,閱讀是生活里最愉快的事情。閱讀并不是一種求知,閱讀對他來說是一個跟自己交流的過程。當然人在不同的時期看不同的書,其實事后想想,背后是有種邏輯的:比如說你苦悶的時候肯定不會去看快樂的書,肯定會去找也許能幫助你的書。羊想想,真是這么回事,她從前有段時日挺苦悶,有一本書就給她的印象非常深,保羅?蒂里希的《生存的勇氣》。書,能讓人走出困境。 這會兒她看的是奧馬?哈亞姆的《魯拜集》。瞧瞧,羊?qū)W上的不多,隨著跟著的人逐步到頂,學(xué)識也不見得就比那上了多少年學(xué)的人少呢。 這本《魯拜集》真叫她發(fā)現(xiàn)了知識儲備里一個大盲點—波斯。嚇一跳,11世紀在波斯居然就出現(xiàn)了那樣的詩歌,真了不起:勸人及時行樂,既沒有地獄、也沒有天堂。魔鬼又是天使,天國就在你的心中。完全是托爾斯泰式的言論,但在11世紀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一只耳朵戴著耳機,邊看書,手邊兒還有江聯(lián)給她泡來的茶,倒也愜意。 待梁相視察回來,天色已經(jīng)有點晚, “羊兒,彥須送你先回去…”梁相一上車就吩咐,羊疑惑,“你們不回去么,這么晚了還去哪兒,” “有位老臣可能快不行了,我去看看…”梁相親口小聲為她解釋, 原來這位老臣“解甲歸田”如今回老家安養(yǎng),梁相也是才得知他身體狀況,就離這邊不遠,想親自去探望探望。 “我也去,這一天出來什么事兒沒干,盡坐車了?!毖蝓久家残÷曊f, “可這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梁相也是怕她餓, “你們還不是要餓到那會兒…一起回去。”羊非要去, “好好,”梁相也是沒法,其實心里肯定還是高興的,只得任著。前頭副駕坐著的江聯(lián)回頭笑著說,“到那兒叫他們先準備些吃食……”要從前,梁相一定會說“正事要緊”,這會兒也就微笑著無話。 這一路,兩人坐車后還是聊著昨天看《魯拜集》的話題, 羊記性是真超群,哪些句子她最喜歡,張嘴就來, “綠酒朱唇空過眼, 微塵原自化微塵。 今朝我即明朝我, 昨日身猶此日身?!?/br> “啊,恐懼的威脅,緋紅的希冀! 起碼一事是真:此生飛逝。 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謊, 花開一度后將與世長辭……” “得不到花,攤上芒刺也可, 見不到光,我們滿足于火。 沒有破袍拜壇,無緣得見長老, 有鐘聲教堂,系一條腰帶照樣過?!?/br> 她嘴里說出來的這些句子,頗有感悟的樣子,聽在人耳朵里十分舒適怡性情。連開車的司機老林,副駕的江聯(lián)都覺著悅耳養(yǎng)神。 卻沒想, 車隊本好好地開在這盤山路上,會忽遇地震! 這個地震強度并不大,但因他們還行駛在山中,那就是地動山搖,震感特別明顯! “保護好梁相!”羊都還能聽見外頭的喊聲,卻,為時已晚,偏就她與西銘乘坐的座駕,還在車隊的中部,那條路忽然從中塌陷,他們的車直墜了下去!!——羊最后被西銘緊緊抱著護著的,心里還是慘懼地想:這下,我算完了…… …… “昨夜尋歡多沉醉,荒唐摔卻美酒杯。 忽聆有聲類人語,你我造化本形隨?!?/br> 羊緩緩醒來,胳膊一陣酸痛,腦子里卻熱乎乎滿滿當當全是《魯拜集》里的句子, 她疼痛地睜開眼,感覺涼意嗖嗖直往身體里灌,冷! 莫非掉進冰洞了? 也不盡然,當她徹底驚醒,發(fā)現(xiàn)還在車里,西銘還抱著他,閉著眼,額角漫出一道血痕! “梁相!!”羊立即喊他,空間太小,他們卡在座位間,就算羊推搡他也沒多少余地。 看來西銘是陷入暈迷,羊著急又往前看,“江助!老林!”椅背遮擋,她又完全看不見前方,喊,也沒人應(yīng),且不曉得他們狀況如何…… 羊怕極了,但,這也不完全是個軟弱無主的女人,關(guān)鍵時刻,她還是曉得一二三該做什么。就她能活動的手,到處摸,誒,摸著自己的包兒了! 羊艱難地移動胳膊啊,哪怕別著疼死呀……終于將手伸進包里,摸著手機了,誒,還摸著她的“霸王別姬”了。 說實話,羊確實感覺好冷,要不是人清醒著,她真以為墜入地獄冰窟! 又難過地摸摸摸,終于把手機和霸王別姬都摸出來了, 羊淚流滿面,依舊單手抹淚極力看清手機,還好沒壞,也有信號, 當羊首先撥通了柯秒的電話,那頭,“喂,怎么了還沒回來吃飯……”羊哇地就哭出聲,“柯,柯秒,我要死了……” 你曉得柯秒聽到這還得了! “別哭,好好說清楚!”想都知道,柯秒那頭話是說得兇沉,人,其實已經(jīng)跳起來! 羊還算爭氣,不打梗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 “我馬上到,不怕,你一定要保持清醒!”聽著柯秒就是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