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聽啊，神明心中——他想壓抑著，可怎么壓制的下去呢！

    帝說，他不打算立后了，但“妙智還有用處”，可以用她“與德普的親王聯(lián)姻”，以此來更鞏固與德普的交好。想想，這是“將要成為天朝皇后的人”，足夠優(yōu)秀，即不失我大郭國威，也不失對德普的體面。

    咳，所以說，帝作為帝王，心思還是夠狡辣狠毒，不放過任何“為國本所用”的機(jī)會。也說明，這男人啊，只要不是所愛，能有多冷酷無情，在他眼里，都是“物盡其能”。

    對于這一點(diǎn)，神明無可厚非，甚至若“拋卻子牛的因素”，他還會非常贊同帝的做法：自己不要的也不能浪費(fèi)，應(yīng)將這個“未錄入宮的皇后”發(fā)揮到她最大的利用價值。

    但是，神明就是曉得帝“放棄立后”的根本原因呀！

    神明在宮里頭肯定有內(nèi)線，帝和子牛具體哪天開始“感情大增”不得知吧，他們間越來越親密倒還是曉得的——眼見帝已開始“不管不顧”地放縱自己的感情，神明煩躁啊，他是個“目的性特別明確”且“定要完美實(shí)施到底”的主兒，凡能利用皆用，凡阻礙必消滅，結(jié)果，參和進(jìn)這么個妖孽——神明已經(jīng)盡量在忽視她，可她始終在那兒，左閃右避，躲不開的呀……

    神明只能若此要求自己：萬千不與她再碰面！自欺欺人地想，不見面就當(dāng)她不存在……

    回到帝這會兒與他“商議”上來，帝希望他去說服曲萬方，畢竟他家姑娘由“皇后”到“聯(lián)姻德普”這心理上的落差，帝還得看顧撫慰。

    神明遵命了。但，內(nèi)心肯定有他的打算。

    ……

    這天，子牛在她租住的小院兒落腳，太陽好，她把被子呀都拿出來曬曬。

    老箱子也拿出去吹吹風(fēng)，東西全倒出來，扒一床。

    外頭都捯飭好了，她拍拍身上跳上床，盤腿坐著，開始整理自己這箱子里的東西。

    好東西不少，有她自己攢的，也有別人送的。

    像這個小金算盤，怎么得的都忘了，但著實(shí)喜愛。

    算盤打起來有動靜，噼里啪啦作響，尤其流利地打算盤，一般人會看得目瞪口呆，嘖嘖稱贊。最唬一般人的就是算盤計(jì)算完畢時的清零，算盤只需單手揚(yáng)起，順勢一放，上珠歸上，下珠歸下，神奇得很。

    子牛是個看到啥就研究啥的好奇主，她也不會玩算盤，當(dāng)即就上網(wǎng)學(xué)。

    生活中常說一句話叫“三下五除二”，這本是一句珠算加法口訣，不知何年何月成了通俗語，意為做事干凈利落。

    一上一，

    二上二，

    三下五去二，

    四下五去一，

    五去五進(jìn)一，

    六上一去五進(jìn)一，

    七上二去五進(jìn)一，

    八上三去五進(jìn)一，

    九上四去五進(jìn)一。

    她邊背邊玩，背得溜溜的，后來手上也越來越快，瞧著挺唬人的。她自己都玩得笑。她曉得過去當(dāng)會計(jì)必須會打算盤，最牛的會計(jì)是左手打算盤，右手記帳。邊打邊記，這一手她想想也就看看，料定自己是學(xué)不會了。

    又翻出來一只青銅小公雞把件，握手里沉沉的，甚是精美。

    雞是好動物哦，它在天朝文化中形象一直十分正面。公雞母雞各司其職，公雞報曉，守時不失；母雞產(chǎn)蛋，一生奉獻(xiàn)；至少在漢代，文人就指出雞有五德，文武勇仁信，與人之五德“溫良恭儉讓”相媲美。

    由于公雞之羽絢麗多彩，雞的藝術(shù)形象也被塑造多多，從詩經(jīng)中的“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到成語故事“聞雞起舞”；從三星堆的青銅雞，到著名的“雞頭壺”；孔子說，殺雞焉用牛刀；老子說，雞犬之聲相聞；莊子說，望之似木雞矣；先賢與雞都有文化瓜葛……巴拉巴拉，子牛還想到許多。

    再高興準(zhǔn)備把青銅小公雞放下，忽雞尾巴上掛著一個紅繩，子牛撈起來一看呀，一怔！是一只純金的“洛陽鏟”吊墜。

    這件玩意兒子牛是忘不了的，

    是她與涼城最后一晚，涼城框到她脖子上，只輕輕說了句“掛著玩兒”。

    之后她覺著俗氣，取下，隨手丟進(jìn)箱子里……（35章有描述）

    這會兒，無論如何都會“睹物思人”吧，想起涼城，想起寶格，這些都是她的孽緣呀……

    “誰？”

    有人敲門，子牛沒放下這只“洛陽鏟”倒緊緊捏著去開了門。

    第698章 4.113

    “你怎么來了！”那是得她吃驚，圣駕降臨，擱誰都得亂。

    帝恁熟地推開門走進(jìn)來，跟自家似得——他這沒哪天不抱著她睡，兩人已親熟的，帝私下任她打罵還得跟乖乖一樣哄，她也就心血來潮想起來自己的職責(zé)，瞧就似這會兒，多“負(fù)責(zé)”地還往外張望，多會警戒似得。帝把她一同拽進(jìn)來，“就襄陽開車送我來的，沒事，你不大驚小怪誰也不知道我是誰……”

    子牛嘟嘴“你今天怎么這么閑。”

    帝已經(jīng)靠她床上，一手肘舒適地?fù)沃碜樱瑩炱鹚恳淮驳耐嬉鈨耗闷饋砬?，看一件放一件，笑，“你這哪兒淘來的，都是好玩意兒呢?！?/br>
    嗯，什么樣的人都得挨得近、拿時間處才曉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九五之尊怎么了，處久你照樣會發(fā)現(xiàn)他也是大俗人，貪玩，會玩，甚至頑劣。帝嘴皮子可利索，私下?lián)p起人來才氣人！他不說他不立皇后了嗎，把妙智那一眾曾經(jīng)“他的皇后人選”批得一文不值！挑剔嫌棄的……“那你當(dāng)時怎么不跟你父皇皇姐說實(shí)話，”子牛揪他臉皮，覺著他就是個“二皮臉”，不，“千皮臉”，又厚又多樣，平常裝得多深沉似得，心里的鬼九九才多！

    “說什么實(shí)話，說我喜歡你，我只想立你當(dāng)皇后……”還沒說完呢，子牛就扳踢的，帝把她纏得更緊，“看看看看，你們都聽不得實(shí)話，那我講出來有狗屁用……”得把子牛親服！

    這會兒子牛又在床邊坐下，憂慮地“你還沒說怎么這閑?！睆那翱此绽砣f機(jī)的，子牛就怕自己當(dāng)了禍害，影響了他的作息。

    帝兩腿一撈，起身將她擁進(jìn)懷里，手里拿著那只青銅小公雞“嘬”她耳垂，心愛地小聲說“我一早起來就在你耳朵邊兒嘀咕那么久，你個小懶豬真是一句話沒聽見去……”子牛又霸橫起來，拿手上洛陽鏟噘嘴去劃拉他青銅小公雞，帝也陪她玩，兩個跟小孩兒似得你來我往，不多會兒，瞧她嘴還噘著，人已經(jīng)是笑模樣了。

    帝給她把“洛陽鏟”戴在脖子上，“這是多好的金鏟子……”他是天下好東西堆著見的人，哪樣的好處說不出一二，金算盤他說了哪兒好，那只青銅小公雞他說了哪稀罕，這枚“洛陽鏟”他更是贊不絕口，叫她戴著，好看！這也看出帝是把她“舉起來”寵，不是專門說“我給你的才是最好的”，無論哪兒得來的，“只要是你看上眼的”那才真是最好！

    之后，帝就跟普通男人一樣，“不示弱”，不能“對她的一片心”被人比了下去——自然，這世上，誰又有他這樣的氣魄。

    龜離行宮，比裳西行宮離大紫陽宮還要遠(yuǎn)些。從前這邊有特別精美的壁畫，之后毀在靖遠(yuǎn)帝的寵侍王捺手里。

    靖遠(yuǎn)帝三十年不上朝，朝堂全交給了自小服侍他的老內(nèi)侍王捺掌管。

    王捺好修仙，選定龜離行宮做長居之所。

    據(jù)說這老奴每天起得很早，喜歡背手到處轉(zhuǎn)悠，就像一個老農(nóng)，看看他的宅院。

    他對幾座宮殿里的壁畫有點(diǎn)不滿，暗乎乎的，看著有點(diǎn)眼花。亮堂一點(diǎn)多好呢，他遂找來人，拎來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裝上一個長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開始他的粉刷。

    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顏六色還隱隱顯現(xiàn)，農(nóng)民做事就講個認(rèn)真，他再細(xì)細(xì)刷上第二遍。這兒空氣干燥，一會兒石灰已經(jīng)干透。什么也沒有了，唐的笑容，宋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凈白——看他害不害人！

    不僅如此，當(dāng)幾面墻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顯得過分惹眼。在一個干干凈凈的農(nóng)舍里，她們婀娜的體態(tài)過于招搖，她們?nèi)崦赖臏\笑有點(diǎn)尷尬。老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們這就是不要臉，嘲笑他身殘不中用！他吩咐去拿來幾個鐵錘，才幾下，婀娜的體態(tài)變成碎片，柔美的淺笑變成了泥巴……

    車上，帝向她說起這一切，子牛憤怒得都握緊了拳頭！

    所以太皇從來不帶她去龜離行宮，那邊也荒廢一片，除了常年守行宮的人，方圓也圈起來，不常有人入。帝歪頭瞧她，“父皇一度很推崇王捺的政見——我告訴你這些，不算挑撥吧?！鼻蒲垌锏男￠W爍。

    子牛揪他臉，“就是挑撥！”帝得逞地笑，真的，頗為頑劣。

    帝在這斑駁的龜離行宮真做了件“十分得她心”的事兒！

    帝的審美有一套，

    他也太深諳子牛的眼光，

    他把子牛喜愛的漫畫書成套成套從世界各地“一版二版再版”地全招攬來，

    而后，

    從天到地摞在從前壁畫遺址的宮墻邊，也不是瞎摞，根據(jù)漫畫類別分放在不同的遺址宮殿里。譬如恐怖系列，就安放在光線較弱、破壞得最稀碎的墻旁，一盞孤燈下，那觀看的意境……

    可想，子牛有多雀躍……

    帝對她的“一片心”比他的父皇更用力，更專癡！前頭提到過的“人讓風(fēng)箏”已見一斑。

    ……

    子牛曉得有“王捺”這么個禍害的一天，巧得很，翀心當(dāng)晚也遇見了“王捺”。

    不過是個模糊的內(nèi)侍身影，指引著她往“德普”方向，輕柔的聲音，“我有寶貝在大教堂，英繭也在那兒……”

    英繭！

    翀心一下驚醒，

    英繭前往德普后，這還是她頭回夢見有關(guān)她的信息。

    起先，她并未在意，畢竟英繭行程，事關(guān)內(nèi)宮密事，子牛不提、他們也不得關(guān)心。

    可接下來連著三天，翀心都做夢聽到這個輕柔的聲音！——翀心想來想去，決定親往德普去瞧瞧……

    第699章 4.114

    德爾斐大教堂是德普最古老的教堂之一，供奉太陽神阿波羅。

    德普小城色阿，在古代一段很長的時間內(nèi)，被希亞、小西里島的人相信，色阿是世界的中心，而且是神學(xué)文化的入口，被稱為“地球的肚臍”。

    這個在今天并不為世熟知的地名，為什么會取得如此高的地位？深入其境就會明白了，色阿在山上，背景是更高的山壁，面對科斯林海灣，從氣勢看，在古代必然成為某種原始教宗的據(jù)點(diǎn)。

    邁錫尼時代，色阿是大地女神吉斯的奉禮地。公元前十二世紀(jì)末，從克里特島傳過來另一位更強(qiáng)大的神靈，那就是大家熟知的太陽神阿波羅。阿波羅英俊而雄健，很快取代了大地女神，色阿也就成了他的圣地。

    從此以后，遠(yuǎn)近執(zhí)政者凡要決定一件大事，總要到這里來向阿波羅求討神諭，連一場大戰(zhàn)要不要爆發(fā)，也由這里決定。既然阿波羅如此重要，各邦國也就盡力以金、銀、象牙等等珍貴財(cái)物來供奉，結(jié)果，色阿的財(cái)力一時稱雄。

    討神諭的手續(xù)是這樣的：在特定的時節(jié)，選出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祭司，先到圣泉沐浴，再讓她吸入殿中熏燒的月桂樹的蒸氣，她就能讓阿波羅附身，用韻文寫出神諭。

    神諭大多是模棱兩可的，史載，西亞的里底亞王不知該不該與波斯交戰(zhàn)，來色阿討神諭。神諭說，一旦交戰(zhàn)，一個大帝國將亡。里底亞王大喜，隨即用兵，結(jié)果大敗，便來責(zé)問祭司，祭司解釋說：“當(dāng)初神諭所說的大帝國，正是您的國家。”

    所以說冥冥間是有牽連。翀心家的族徽就是“太陽神”，傳說她家系外族遷入天朝，當(dāng)時攜帶而來大量財(cái)富，福澤庇蔭后代。要不是這次親來德普色阿，翀心都不曉得自己家族起源若此，從前家族里也出過幾任女祭司。

    也正因有這樣的淵源，翀心來到色阿，在當(dāng)?shù)赜H族的幫助下迅速得到一些“內(nèi)幕”，聽后震驚不已！

    原來太皇與英繭哪里是“來訪德普，覺得這邊宜居，就多住時日”（對外宣稱是若此），他們根本是被“少帝與德普君主”聯(lián)手軟禁了起來！而且軟禁地，就在德爾斐大教堂，從前阿波羅下神諭的地方！

    翀心當(dāng)然想通過關(guān)系立即見到英繭，但是，想想如此“大機(jī)密”地軟禁，家族勢力再大，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愣等了一周，有眉目了。

    翀心偽裝成修女終于混進(jìn)了德爾斐大教堂，利用“送午飯”的機(jī)會見到了英繭！

    “翀心！！”可想英繭見到翀心該多么激動！

    兩人坐下來敘說了許久。

    英繭氣得起身，“還不知道趙英孩怎么欺騙子牛說太皇和我在這邊如何如何安逸不想回去……”突然又停住，擺手，“不不，他一定用其它的說法蒙蔽了子牛，要不，子牛一定會慌著找咱們……”

    翀心欲言又止，

    雖說少帝與子牛的親密，目前還僅止于宮內(nèi)小范圍所知?？闪埿氖亲优ｈF磁喲，怎么會不曉端倪。

    英繭回頭看她，蹙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