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只是,治療完成后,“他”雖然不復(fù)存在,夜晚里懼黑膽小的顧長摯卻出現(xiàn)了。 事實上,麥穗兒卻對最后點一存在很大疑義,她甚至猜測,那次治療并沒有任何效果,是顧長摯自己,是他的意識意志和負罪感折磨逼迫著他自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別怕。”麥穗兒嗓音里驀地透著細微的哽咽,她俯身抱住他,輕聲道,“他們現(xiàn)在都很好。而且你一點都不壞,我知道的,是隋媽總讓你吃安眠藥,你好生氣對不對,所以你才作出了傷害她的舉動,但她如今好好的呢!還有陳伯,是陳伯對么?他喜歡用繩索將你捆縛,他說你是只發(fā)瘋的小野狼,你才不是,你是乖巧又溫順的小羊是不是?只是再溫柔的小羊受了傷,也會搏命反抗……” 想起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去往顧宅,麥穗兒心里就剜痛般的難受。 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都曾或正住在那里,或是行動上的漠視,或是言語上的不屑,都一筆一筆在他心上種下了陰霾。 而作為當時顧長摯唯一的親人顧善,他選擇的只是控制與禁錮,因為他的態(tài)度,里里外外的傭人只會更加忽視輕視,他們聯(lián)合著讓他剛從楓園擺脫,卻又陷入了精神黑暗里。 他們犯下的錯罪大惡極么?或許稱不上……他們只是無知自私和冷血。 “穗穗!”他貓在她懷里,額頭皆是冷汗,聲音微微顫抖,緊緊抱住她腰肢。 渾身一怔,麥穗兒幾不可覺的嘆了聲氣,有可能是她催眠功力太弱,也有可能是顧長摯意志力太強。總之,又一次失敗了。 拂去他額間被冷汗浸濕的發(fā)絲,麥穗兒低聲道,“只差最后一步,你愿意走出來么?” “可是……”他聲音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每一個字都需要用力呼吸,說得十分艱難吃勁,“可是穗穗,地上有血,很多血,我的手上,腳上,還有發(fā)絲,全都是殷紅色,怎么辦?洗不干凈,我想洗干凈……” 血么? 麥穗兒閉了閉眼。 還是躲不過這一步。 她沒有很好的理由幫助顧長摯從這個陰影里走出來。所以她也很無助。 顧廷麒說的沒錯,他殺過人,但錯不在他,真的不在他。 顧家上一輩這幾兄弟,實在是錯綜復(fù)雜,在顧廷麒一事后,三人關(guān)系在顧善不予調(diào)解只鎮(zhèn)壓的方式下愈演愈烈。那個年代本就亂,又一次不知是巧合還是謀算的意外中,徹底將彼此涌動的暗流擺到了臺面上。 所謂身在其中萬事不由己,顧長摯一家三口大概便是這種感覺。 動蕩環(huán)境下,個人恩怨再牽扯上背后勢力,幾方爭權(quán)奪利,最后已然不是顧善能夠掌控住的局面。 但更多的個中詳細已不可考究,連顧廷麒都沒辦法將細節(jié)深挖出來,只知結(jié)局獨獨剩下顧廷麒父親和小顧長摯兩人,以及當時遠在他方養(yǎng)傷的顧廷麒本人。 于是,顧長摯幾乎順理成章的被顧廷麒父親收養(yǎng)。 恩怨不及幼童,更何況是曾痛失愛子的父親? 可事實卻不是這樣…… 作為顧氏僅存的苗兒,顧善傷痛之余只能將期望全部注入在顧廷麒父親身上。 然而縱容并沒有消減他心中仇恨,反令他越發(fā)猖狂,或許從顧廷麒遭遇事故那一日,這個父親就已經(jīng)陷入了偏激之中。 小小的顧長摯被他藏匿在楓園地下室,常年不見陽光,連三餐都無法保證,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心理出現(xiàn)問題已經(jīng)是萬幸中的大幸,畢竟作為一個孩子,他還堅強的活著。 直至最后一刻,鮮血結(jié)束了一切。 當年,警方調(diào)查后的判定是防衛(wèi)過當。 醉酒的顧廷麒父親神志不清的率先出手,而顧長摯的暴戾型人格在刺激之下迸發(fā)。 所以,一切暴力都在暴力中結(jié)束了…… 時至今日,這么多年過去,知道這些真相的人卻寥寥無幾。 如今豪門圈里談及顧家,無非私下開玩笑般的感嘆幾句風水門楣罷了。 那日在楓園,聽顧廷麒輕飄飄的述說著這些真實卻讓人難以置信的片段時,她甚至覺得可笑,如同編造出來的惡心故事,令人嫌棄排斥。 但她知道,都是真的…… 以至于從楓山走下來,看到顧長摯那一剎。 她完全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不知道要說什么,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只是別哭,千萬不能哭。 她不想給他一種糟糕透了的錯覺,她對他從來沒有憐憫沒有畏懼也沒有忌憚…… 當然,他一定也不需要她的心疼。 世界一片黑暗,寂靜里,他干涸的喘息聲近在耳畔。 麥穗兒眼睛澀澀的,喉嚨口灼燙,她睜大雙眼,恨透了這一刻的無能為力。 手搭在他肩上,感受著他的不安和逃避,麥穗兒只能不厭其煩的翻來覆去耐心重復(fù)道,“你很好,你沒有錯,沒有人會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你要變得更好,只要再勇敢一點點,只要再踏出最后一步,我一直都在這里等你……”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夜色低迷,地板上彌漫著一團白色月光,隱約勾勒出沙發(fā)上擁在一起的兩人。 麥穗兒用衣袖不斷擦拭他額上冷汗。 他喘息聲很沉,雙眼難受的緊緊闔著,一直沒有睜開,手指扣著她指間,不肯松懈。 沉默的靠在沙發(fā),麥穗兒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再次睜開眼睛的他是誰?究竟有沒有沖破他自己給自己筑起的那層桎梏,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