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有小沙彌領(lǐng)著她進內(nèi)殿,一邊說著捐獻燈油錢的事情。 小沙彌跟她道:“夫人可是為家人祈福?何不在寺廟里點個長明燈,保佑家人健康?!?/br> 徐氏問道:“點一盞長明燈需要多少銀子?” 小沙彌道:“不多,一年只需要五十兩銀子?!?/br> 徐氏道:“那幫我點上三盞吧?!?/br> 反正不是多費銀子的事,只當(dāng)求個心安,若是能真的保佑丈夫、孩子、父親,這些銀子也花得值。 徐氏挎著門檻進了內(nèi)殿,小沙彌在門口雙手合十對她打了個千,道:“夫人,請等一等,我這就進去通報主持?!?/br> 徐氏點了點頭。 小沙彌走后,徐氏有些百無聊賴的在哪里站著。 正在這時,突然有穿著青衣戴著面紗的女子從里面匆匆走了出來,低著頭,仿佛沒有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她們。 徐氏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想給她讓一讓。 結(jié)果這時候那女子卻已經(jīng)撞了上來,徐氏被摔倒在地,幸好有丫鬟扶著。 而那人卻撞得踉蹌了幾下,等站定后連連說“對不起,夫人”。 徐氏本想出言斥責(zé),但見她開口道歉,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眉目淡淡語氣不悅的道:“姑娘走路請看著點路?!?/br> 那女子卻像是頓了一下,接著抬起頭來,看到徐氏,驚訝的道:“程夫人,是你?” 徐氏皺了皺眉頭,她并不覺得她認(rèn)識這位姑娘。 那女子將面紗拿開,這才露出她的臉來,竟然是何姨娘——不,或者應(yīng)該說是程觀玉。 程觀玉道:“夫人,您不記得我了。上次小世子的洗三禮上,咱們見過一面?!?/br> 徐氏當(dāng)然想起來了,洗三禮上她的無禮真是叫她印象深刻。 徐氏依舊皺著眉頭,聲音有些冷漠的道:“何姨娘怎么會在這里?” 程觀玉有些苦楚的笑了笑,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何姨娘了,我孤身一人無處可去,暫時寄居在山下的一戶農(nóng)家家里,今日是來上香的?!?/br> 徐氏當(dāng)然也聽說了廣平侯府出妾的事,所以自然知道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廣平侯府的何姨娘。 不過她對她并無好感,所以并不愿意多搭理。 程觀玉也看出來了她臉上的不喜,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夫人這樣高貴,大概是不愿意與我這樣低賤的人站在一處的,是我打擾夫人了?!闭f著對徐氏屈了屈膝,道:“我告退了,希望夫人在佛前許下的心愿,全部都能得償所愿?!?/br> 徐氏沒有留她,所以她也便就直接走了。 這時候小沙彌過來請她,說主持現(xiàn)在可以見她了,徐氏也就去了主持的房間。 等在主持屋里聽了一段經(jīng),又求得主持親自畫的護身符,徐氏才從里面出來。 領(lǐng)她出去的小沙彌笑著道:“我們潭柘寺后山的景色也是極其優(yōu)美的,特別是后山有一口玉麓泉,夫人若是帶了甕,裝一甕回去泡茶最好?!?/br> 徐氏倒是有了些興趣,徐徽好茶,倒是可以裝一甕回去給他泡茶喝。 徐氏并沒有帶甕,于是開口問道:“你這里有甕可以給我一個嗎?我給你銀子?!?/br> 小沙彌道:“什么銀子不銀子的,甕不值錢,小僧這就給夫人拿一個去。” 等小沙彌給她拿了甕來,徐氏帶著兩個丫鬟去了后山。 玉麓泉離寺廟后山不遠的地方,她走到了之后,由丫鬟幫著裝了一甕清泉,用蓋子蓋好,親自抱著正準(zhǔn)備往回走。 結(jié)果這時候其中一個丫鬟低頭看著她的腳,突然捂著嘴巴驚呼了一聲:“蛇!” 徐氏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便覺得小腿一痛,手上裝水的甕摔了下來,然后她便看到了盤踞在她鞋面上的手指粗的青色小蛇。 那小蛇咬完她之后,又躥的一下快速滑走了,轉(zhuǎn)眼便躲到了草叢里。 徐氏倒在地上,掀開裙子去看自己的腿,只見小腿上有兩個細(xì)小的傷口,里面正流出血來,流出來的血已經(jīng)有些變黑。 徐氏明白過來,剛才咬她的應(yīng)該是條毒蛇,她頓時臉色蒼白起來。 兩個丫鬟圍在她的身邊,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們不知道咬她的毒性有多大,也不敢說幫她吸出來,紛紛只是著急的道:“夫人,我們扶您回去潭柘寺找寺里的師父救您?!闭f著就要扶著她起來。 這時一個聲音從后面?zhèn)鱽淼溃骸皠e動她?!?/br> 丫鬟和徐氏抬起頭來看,發(fā)現(xiàn)出聲的竟然是程觀玉。 程觀玉快步的走過來,推開兩個丫鬟,然后跪到地上,接著便毫不猶豫的壓下身子去,用嘴含住她小腿上的傷口,將毒血吸了出來。 她吸一口便吐一口,直到傷口上流出來的血變成鮮紅色,才直起身來跟徐氏解釋道:“這種蛇叫做青竹蛇,是十分毒的毒蛇,被它咬傷之后若吧不及時將毒血吸出來,極容易會中毒而死。且你越動,毒性散發(fā)的越快。倘若剛才你的兩個丫鬟扶著你先回潭柘寺,恐怕你早已就毒性漫布全身,救也就救不回來了?!?/br> 兩個丫鬟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后都羞愧的低下頭去。 程觀玉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從里面倒出兩粒藥丸,自己吃了一粒,又遞了一粒給徐氏,道:“這是半枝蓮制成的藥丸,可以治療蛇毒的?!?/br> 徐氏連忙拿起吃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因她剛才救了她,徐氏對程觀玉多了幾分好感,開口問她道:“何……姑娘,你怎么會來這里?” 程觀玉道:“我剛剛看到你們往后山這邊來,是像來提醒你們,這后山最近毒蛇出沒,要小心一些。結(jié)果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提醒,就看到你被毒蛇咬了。 徐氏真誠的感激道:“謝謝你,何姑娘,你救了我的命?!?/br> 程觀玉淺笑著道:“不用謝夫人,其實我一直覺得跟夫人有緣,若是夫人不介意,喚我一聲螢月就好?!?/br> 說著又道:“夫人還是趕緊回寺廟里面去吧,我雖然幫你吸出了大部分毒血,但還是有些毒血留在你體內(nèi),應(yīng)該再找大夫看一看?!?/br> 兩個丫鬟趕緊扶著徐氏站了起來,然后一瘸一拐的回了寺里。 徐氏在潭柘寺里稍稍處置了一下傷口,接著便被扶著上了馬車回了永安侯府。 程觀玉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沉下眼來。 身后的小沙彌悄悄的喚了她一聲:“何姑娘?!辈卦谛渥永锏氖直葎澚艘幌拢嵝阉?。 程觀玉悄悄的給了他一錠銀子,眼神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閉緊你的嘴巴?!?/br> 小沙彌將銀子藏進口袋里,雙手合十對她行了一個禮,然后轉(zhuǎn)身回寺廟里面去了。 程觀玉繼續(xù)回身看望著走遠的馬車,眼中藏著銳利。 取得徐氏的信任,是她回去永安侯府,接近觀廉和孟紹的第一步。 程觀廉聽到徐氏被毒蛇咬傷了之后,提前從衙里回了永安侯府。 他看著徐氏小腿上的傷口,關(guān)切的責(zé)備道:“怎么這么不小心?!?/br> 徐氏淺笑道:“夫君不用擔(dān)憂,已經(jīng)沒事了?!闭f著又道:“還要多謝何姑娘幫我將毒血吸出來,救了我?!?/br> 程觀廉問道:“哪一個何姑娘?” 徐氏道:“原來廣平侯的妾室,何姨娘。” 程觀廉皺了皺眉,道:“何姨娘行事毒辣,連自己的親子都虐待,你以后還是少和她接觸為好。” 徐氏經(jīng)此一事,倒不覺得這個何姨娘是個壞人了,忍不住為她說話道:“我看何姨娘不像是個壞人,我們不知道廣平侯府發(fā)生的事,知道的也都是道聽途說,說不好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何況她還救了我?!?/br> 程觀廉卻并不覺得何姨娘能是什么好人,道:“說不好她接近你就是別有目的,以后少和她交往就對了。你要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送份厚禮給她就是了?!?/br> 徐氏見丈夫臉上不高興,也只好打住不說。 她準(zhǔn)備了厚禮,讓人送到了何姨娘所說的她住的那個農(nóng)戶那里,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從那家農(nóng)戶那里搬走了,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有些嘆氣,但既然人找不見了,便也不再多想。 直到過了大概半個月,她出去集市上想要買些東西,路過一家當(dāng)鋪時,卻看到一個女子被人從當(dāng)鋪里面推了出來,當(dāng)鋪的掌柜對她吐了一口口水,罵道:“拿個不值錢的玩意想要換五十兩,你是訛我呢。”說完就進去了。 因為那女子被推出來,正倒在她馬車的前面,徐氏便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看,等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喊了一聲:“何姑娘?!?/br> 程觀玉看到她,像是臉上也有些詫異,也喚了一聲:“程夫人。” 徐氏看到她拿在手上的鐲子,程觀玉則有些窘迫的將鐲子往身后藏了藏。 徐氏頓時便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程觀玉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徐氏道:“上次潭柘寺一別,我后來讓人去尋你,卻打聽到你又走了。” 程觀玉笑了笑,沒說話。 徐氏又道:“何姑娘可有閑日,我們一起喝個茶?!?/br> ☆、第49章 第49章 房間里面焚了香,四周布置清雅。 小廝給她們上過了茶之后,徐氏才揮了揮手讓小廝出去。 徐氏這才問起程觀玉道:“何姑娘,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當(dāng)鋪里?” 程觀玉好像一直都有些不自在一樣,過了一會,才嘆道:“夫人知道,我是被朱家出妾的,身上并沒有帶銀子出來,好在隨身還有幾件首飾……我一個女人孤身在外,需要用錢的地方多?!?/br> 徐氏想起她被出妾的緣由,不由道:“早知當(dāng)初,你又何必……” 徐氏沒有說下去,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一句“你又何必這么狠毒對待自己的兒子”還是說不出口。 程觀玉卻明白她要說的是什么,不由泫然欲泣道:“大家都以為我是虐待彭哥兒,才會被朱家出妾的,朱家也必然是這樣跟外面說的。其實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夫人去問問彭哥兒,我這個生母有沒有虐待過他,我將他看成眼珠子一樣……” 徐氏想了想,也覺得傳言也許有不盡實的地方。她確實聽說廣平侯府的大公子自何姨娘走了之后就病了一場,聲聲念念的都是何姨娘。若何姨娘真的對孩子不好,孩子又怎么會一直念著她。 程觀玉觀察著徐氏的表情變化,繼續(xù)楚楚可憐道:“人人都將我說成是壞人,說當(dāng)時溫氏的死怨我,說程氏與侯爺決裂也怨我,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子,侯爺甚至不喜歡我,我又哪里來的這樣大的能耐。溫氏是嫁進來的時候身體便不好,至于程氏,夫人自己也知道這一位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在她手下,何曾討得好過。她自己想要做皇妃,弄沒了自己的孩子,還想要侯爺心懷愧疚,卻冤枉是我害的……不過大家都欺我無父無母,所以所有的臟水都往我身上潑罷了。” 若是真正的飛揚扈烈的程觀玉,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或許沒有人相信。但現(xiàn)在她披著的是何姨娘的皮囊,這具皮囊柔弱無依,楚楚可憐,說起這些話來的確讓人覺得她好像是真的被愿望的。 特別是她提起了程觀音,想到現(xiàn)在這位程貴妃的狠毒毒辣,她是更加相信她的話了。 程觀音哪里是個能被妾室壓著的人,她不害別人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 程觀玉見徐氏已經(jīng)相信了,便也不再多說。 徐氏又看著她手上拿著那枚準(zhǔn)備典當(dāng)?shù)蔫C子,拿起來看了看,又道“何姑娘,你別怪我多嘴說實話,你這個鐲子,的確是不值錢?!?/br> 程觀玉道:“我知道……” 徐氏不由道:“那你還想當(dāng)五十兩銀子?”在她看來,買這枚鐲子五十文錢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