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于私心來說,她當然是希望她的女兒能嫁給大皇子的,但是等孟紹真的同意了,她又不舒服起來。 她不知道孟紹答應程貴妃的結親,是真的從宋國公府的前途和女兒的前途來考慮,還是只是因為當初他沒能娶到程氏,所以現(xiàn)在想在兒女身上彌補這種遺憾。 但她轉念一想,既然當初在先帝賜婚的時候,他能因為前程而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反對,可見相公就算對程氏有一點心思但也有限,她實在不必如此狹隘。 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長長久久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 新寧郡主馬上說服了自己,然后笑著對孟紹道:“行,我明天就進宮去與娘娘說?!?/br> 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由笑道:“原本我還想這一胎給公爺生個兒子,讓敬哥兒也好有個伴,但現(xiàn)在,我倒是要求菩薩保佑,讓里面的是個女兒了?!?/br> 孟紹笑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上面依舊是平坦的,但里面確實藏著一個小生命。 孟紹有些輕嘆一聲,若是他的孩子能和她的孩子結成一對,其實也不錯。 廢后另立新后的事在朝堂里還是吵得熱火朝天,這件事反對的人多,旁邊緘默的人也多,但支持的人除了程觀庭,沒有。 便是有人想要投靠觀音的,也怕留下一身臊。這件事第一個表示支持站出來迎合帝意的,留在史書上的便是一個jian臣的名聲,而大家都還是愛惜名聲的。 而最后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的,竟然是廣平侯朱楨卿——貴妃程氏的前夫。 他給皇帝上了一道折子,以唐高宗廢王皇后,改立武氏為為例,湊稱“此皇上家事,何必問外人?!?,以此支持皇帝廢除杜氏,改立貴妃程氏的決定。 蕭瑯頗有玩味的看了一下這道折子,然后還將折子扔給觀音看,道:“看來廣平侯對你還余情未了,為了你竟然不懼罵名。” 觀音道:“無聊?!比缓髮⒄圩尤踊氐剿砩?。 蕭瑯在上朝的時候將這道折子示給朝臣們看,笑稱朱楨卿為“乃忠臣也?!比缓筚p黃金百兩,田地十傾。 大臣們看過之后,差點仰倒。 這都要成皇室最大的笑話了。 朱楨卿是程氏的前夫,現(xiàn)在竟然是他站出來第一個支持皇上改立程氏為后。 但不管怎么樣,有廣平侯第一個站出來之后,支持觀音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竟然與反對的人形成了一股對抗之勢。 麗和宮里。 滿臉憔悴的杜氏從床上站起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后道:“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給皇上上表……請辭后位?!?/br> 她說到后面,聲音已經(jīng)哽咽起來。 她幾乎是含淚一字一字將奏表寫完的。 而廣平侯府里,朱楨卿一進門便被朱太夫人請了過去,坐在榻上的朱太夫人一個杯子扔過去,罵道:“孽障!” 朱楨卿也不躲,杯子扔在他的身上,最終落下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朱太夫人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讓自己在史書上世代都留下罵名嗎?何況那程氏是什么人,她不守婦道,是讓朱家蒙羞的人?!?/br> 朱楨卿沒有說話,眼神有些暗淡。他現(xiàn)在對這個侯府突然有些厭倦起來。 他道:“母親若是沒有別的事,兒子還有事,就先告退了?!?/br> 朱太夫人急忙道:“你這是又要去哪里?你現(xiàn)在大半個月才回侯府一趟,在我這里才留了才多久就又要走?” 朱楨卿道:“兒子還有事?!?/br> 朱太夫人不滿道:“你能有什么事,你在楊樹胡同置了外宅,養(yǎng)了一個煙花女子,整日宿在那里連侯府都不要了,除了陪著那個女人,你還能有什么好忙的。我看你早就忘記了你是廣平侯,忘記了你身上肩負的責任?!?/br> “你是打算連我這個母親不要了,彭哥兒這個兒子也不要了?你知不知道彭哥兒在侯府被柳氏折磨成了什么樣?這你也不管了嗎?” 朱楨卿嘆了口氣,深深的疲倦起來,道:“那母親到底想要怎么樣呢?休了柳氏?但她可是您選的兒媳婦,你既然不滿意,又何必要逼我娶她?”說著頓了下,又道:“當年溫氏你不滿意,溫氏死了之后我娶了觀音,你對她也不滿意,柳氏是您親自選的,你仍是不滿意。母親,兒子真的不知道要娶個什么樣的媳婦才能入得了你的眼?!?/br> 朱太夫人聽得大驚起來,簡直有些不相信這是自己那個孝順的兒子說的話,她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覺得是我的錯,是我刻薄兒媳婦?!?/br> 朱楨卿沒有說話。 朱太夫人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傷心的道:“我明白了,你這是恨我呢?當年程氏小產(chǎn)的事你怪在我的頭上,她離開了你,你也怪在我的頭上?!?/br> 她扶著椅子坐下來,噙著淚道:“我含幸茹苦將你養(yǎng)大,一個寡母帶著你吃了多少苦,沒想到長大了,你卻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對待我。你走,你走,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我沒有這樣不孝的兒子?!?/br> 這樣的話朱楨卿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從前每聽她說一次,想到她撫養(yǎng)他的辛苦,他總會心軟,然后無論她的行為多么不當,他都不忍心責怪,可是今天,奇異的是他聽著竟然沒有了任何的感覺,仿佛就像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朱太夫人偷偷的瞄了一眼兒子,等著他過來勸她哄她,就像以前的許多次一樣。 這是她的兒子啊,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一定是她這個母親,心里最后一定是向著她的。 但這一次,令朱太夫人失望的是,朱楨卿竟然什么話都沒有說,然后真的從她的屋里走出去了,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 朱太夫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簡直不可置信,更加是傷心絕望。 朱楨卿從朱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出來,沒多遠便遇上了柳氏。 柳氏笑吟吟的迎上來,喚了一聲:“侯爺,妾身……” 結果朱楨卿連看她一眼都沒有,越過她直接走過去了。 柳氏氣得甩了一下帕子,跺了跺腳,然后又對身邊的丫鬟道:“跟上去,看侯爺打算去哪里。” 丫鬟道了聲是,然后跟上去了,柳氏自己則回了院子。 沒多久,丫鬟便也回來了,對柳氏道:“侯爺出府去了,看方向好像是往楊樹胡同去了。” 柳氏氣道:“真不知道那個狐貍精給她灌了什么*湯,勾得他連侯府都不回了?!?/br> 說著又問道:“我讓派去接那位霜霜姑娘的人去了沒有?” 丫鬟回答道:“已經(jīng)去了?!?/br> 柳氏哼了一聲,然后用力的絞著手中的帕子,好像這帕子是她的仇人一樣。 他將那位霜霜藏在外宅里,她奈何不了她,她就不信等她回了侯府,她還奈何不了她。 她這次就當一次賢惠人,好好的將他的心肝寶貝接回侯府。一個煙花柳地的女子,一聽到侯府的主母要接她回府,給她姨娘的名分,一定高興壞了吧。 聽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懷孕了,她這個主母就好好替她安胎。 不過女人生產(chǎn)危險系數(shù)大,萬一她難產(chǎn)熬不過去,卻也怨不得她,說不好她還能白得一個兒子。 那老巫婆一直想要讓彭哥兒當世子,想得倒是挺美。彭哥兒那個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她若當了世子,她這個嫡母還不被他欺負死。 她生不出孩子,那她也要抱一個從不懂事開始就讓她養(yǎng)的孩子。 朱楨卿來到楊樹胡同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放在院子外面掛著廣平侯府的牌子的轎子,兩個麼麼帶著幾個小廝,站在院子的門口對著里面的人笑喊道:“霜霜姑娘,老奴真的是侯爺和夫人派來接您的,您還是快快出來跟老奴一起回侯府去吧,您的福氣大著呢,回了侯府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兩個丫鬟門神一樣站在門口,怒對著她們道:“我們姑娘已經(jīng)說過了,不會跟你們走,你趕緊給我們出去!” 朱楨卿從馬上下來,直接跨步進了屋子,看著里面的人,沉著臉問道:“怎么回事?” 兩個丫鬟看到是他,高興的喚了一聲:“爺?!?/br> 兩個麼麼則連忙垂下了頭。 朱楨卿盯著她們,再次問道:“怎么回事?” 兩個麼麼相互對視了一眼,這才不得不回答道:“是夫人讓老奴來接霜霜姑娘回去的,說霜霜姑娘既然懷了侯爺?shù)暮⒆?,應該接回侯府好好安胎?!?/br> 朱楨卿冷聲道:“你們馬上給我回去,告訴柳氏,楊樹胡同的事她最好不要插手,否則我會換一個廣平侯夫人?!?/br> 兩個麼麼嚇了一下,連忙對他屈了屈膝,然后指揮著抬轎子的小廝趕緊離開了院子。 門上的小丫鬟一邊替他打開了門,一邊高興的道:“爺,您可來了,若不然,姑娘怕就真的要被他們逼著回了侯府。”又道:“姑娘這一天都十分想念爺呢?!?/br> 朱楨卿進了門,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正埋頭認真的做針線的霜霜。 她抬起頭來,看到他,有些清冷的笑了一下,道:“爺來了?” 說著放下手中的針線,上前將他迎了過來,又親手給他奉了一杯茶。 朱楨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針線籃,里面放著一件還沒有完工的小衣裳。他看了看她已經(jīng)有些微凸起的肚子,道:“這些針線活怎么不交給丫鬟們?nèi)プ???/br> 霜霜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做一點針線也好打發(fā)時間?!?/br> 朱楨卿沒再說什么。 霜霜又道:“我伺候爺換身衣裳吧。”說著扶著肚子站起來。 朱楨卿按著她重新坐下,道:“讓丫鬟來吧,你懷著孕,自己歇著?!?/br> 霜霜想了想,沒有拒絕,對他笑了笑。 丫鬟伺候他換衣裳的時候,朱楨卿隨意的問道:“你們姑娘這一天做了什么?” 丫鬟回答道:“沒做什么,上午做針線,下午也是做針線?!闭f著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對了,姑娘還問了奴婢,宮里皇上是不是打算立貴妃為后,小皇子是不是要立為太子。奴婢答不出來,就說了不知道,然后姑娘有些失望?!?/br> 朱楨卿有些奇怪,霜霜一向對外事不甚關心,怎么會打聽觀音和小皇子的事。 但朱楨卿也沒說什么,揮了揮手讓丫鬟下去,然后自己出了內(nèi)室。 房間里面,霜霜已經(jīng)不在了。 朱楨卿坐到椅子上,翻了翻她今日做的針線,將小衣服拿了起來攤開看了看。 就在這時,藏在衣服里面的一個什么東西掉了下來,“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朱楨卿彎腰下去撿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是一塊上好的翡翠玉佩。 他不記得霜霜有這樣一塊玉佩,也從來沒有見過。 他不由拿起來左右翻了翻,卻看到玉佩里面刻了一個“俞”字。 朱楨卿沉了沉眼,突然覺得哪里有不對勁的地方。 正巧這時霜霜端著糕點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他手上的玉佩,臉色微變了一下,但很快又掩飾了過去,若無其事的走了過來,放下手上的糕點,笑著道:“爺是從哪里將這塊玉佩翻出來的,我可是找了好久都沒有找著?!?/br> 說著將玉佩拿了過來,放到了袖子里面。 朱楨卿看著她,這玉佩就藏在小衣服里,她很明顯是經(jīng)常拿出來看,或許在他進來之前,她也還在看這塊玉佩,只是因為他來了,才匆忙將玉佩藏到了小衣服里去。 朱楨卿看著這張肖似觀音的臉,世界上雖然相似的人很多,但總不會這樣的巧合。 朱楨卿看著她問道:“我記得以前問過你,你姓什么?你曾跟我說你姓于,于是的于。我想再問問你,你真的是姓于是的于嗎?” 霜霜道:“淪落風塵的女子,說起姓氏也不過是辱沒祖宗,侯爺何必逼問?!?/br> 朱楨卿卻不肯放棄逼問,道:“你的玉佩上刻的是‘俞’字,你真正姓的是俞是不是?你與貴妃的生母俞姨娘是什么關系?” 他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記得觀音說過,俞姨娘原本還有兩個弟弟……”但是很快他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道:“可是不對,俞姨娘的兩個弟弟明明已經(jīng)死了,死在被流放的路上?!?/br> 當年俞家被污與逆王謀反的事情有牽連,俞大人被誅,俞家其他的男眷被流放。但在流放的路上發(fā)生罪犯□□,而俞姨娘的兩個弟弟死在了這場□□里。 可是為什么她與觀音又會長得這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