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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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炎擺擺手打發(fā)她,“你先下去。” 等碧竹走了,他才再一次仔細打量床上睡得不知黑白的十三。 比之在客棧見到的時候,她明顯枯瘦了許多,頭發(fā)也黯淡無光,嘴唇發(fā)白,整個人透著一股憔悴的味道。 真丑,蕭炎心中默念,倒是接著耍威風(fēng)啊。 “水,喝水……”床上人突然喃喃發(fā)出聲音,“爹爹,十三喝水……” 蕭炎心中鄙夷,都多大人了還嚷嚷著要爹爹,真是夠丟人的,是個女人么?雖然如此想,但還是幫她叫碧竹過來倒水,“來人——” 叫了兩聲也沒有人應(yīng)聲,床上十三還在喃喃“水——”,神情很痛苦的樣子。 蕭炎等了片刻,終于捱不過這可憐的叫聲,起身從茶碗到了杯茶,送到她的嘴邊。他的技術(shù)糟糕,一碗茶倒有大半是灑在外面的,只有一小口進了十三的嘴巴,不過也讓十三舒服許多,不再叫喊了。 蕭炎舒口氣,終于消停了,不過看她這幅柔弱可憐樣倒是比那天順眼許多,他暗自思忖。 十三醒過來的時候頭腦一片混亂,仿佛有人用大錘子隔著厚厚的棉被一下一下砸她的腦袋,不劇烈卻能慢慢浸透全身。 摸到手下的被褥,她掙扎著坐起身,目光觸及到床邊不遠處坐著的人她呆住了,愣愣叫了聲,“蕭炎?!?/br> 蕭炎卻突然扭過頭,“把衣服穿好!”口氣兇巴巴的。 十三低頭,不過是胸前衣服有些敞開,露了片胸口罷了,十三見到那廂蕭炎躲得老遠的目光,不由無聲輕笑,這種對男人耍流氓的感覺倒很微妙。 蕭炎的耳朵竟然都紅了,真是看不出來——十三天馬行空胡亂想著。 “侯爺,好了?!笔p咳一聲。 蕭炎望她,仍不說話。 “多謝侯爺來探望我?!豹q豫片刻,話仍是說了出來,一場大病醒過來看見身邊有人關(guān)切,心中總是動容的,隔閡便也不那么堅硬了,十三亦不能免俗。 “我是擔(dān)心我那價值連城的藥材打了水漂?!笔捬纵p哼一聲。 “無論為了什么,都謝謝你,愿意探望我?!笔灰詾橐?,輕聲問到,“不知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若不是下人夜里發(fā)現(xiàn)你燒起來,現(xiàn)在你恐怕已經(jīng)成白癡了。白天你還威風(fēng)凜凜的,馬上就變病貓了,真是丟人?!?/br> “是是,我太丟人了。”十三順他話道,“不比侯爺身強體健?!?/br> “你在笑話我?” “不,這是真心話,每次看見侯爺都很精神的樣子,真的很令人羨慕。”十三認真道。 這不是作假的話,在她所見過的人中間,唯獨蕭炎身上有這樣的氣質(zhì),仿佛永遠也燃燒不盡的火焰,帶著勃勃生機,肆意又耀眼。 蕭炎聞言一愣,不自覺想起兒時那一次會面,自己當(dāng)時貌似對她挺不客氣的——他不由有種被現(xiàn)場抓包似的尷尬。 但這尷尬被他藏得很好,他淡定問到,“每次?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侯爺也記得?”十三有些意外,她以為依蕭炎的性子,那種小事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凈了。 “記得,你小時候長得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那么大個頭,這么小個身子?!笔捬滓贿呌檬直葎澮贿叺?,“頭發(fā)黃黃的,還穿一身紅色?!彼财沧?,“怪丑的?!?/br> 前日的事情,蕭炎還沒氣順,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聽話,不放過任何可以打壓她的機會。 卻不想黑歷史被人翻出來十三也不惱火,反而笑瞇瞇道,“我長得不好看自己一向知道,我倒記得侯爺當(dāng)年長得可漂亮了,恨不能當(dāng)時就帶回家去,光看著就能下飯,沒想到竟成真了?!?/br> 這登徒子,蕭炎欲說還休,瞪她一眼,心底卻有一種隱秘的滿足感,甜甜的,讓蕭小侯爺心情愉悅許多。 這須臾間,兩人間的氣氛已經(jīng)是松快許多,一個半躺著,一個坐著,倒有些和睦的味道。 突然,十三正色道,“侯爺,前日之事是我過分了些,我向你賠禮,只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到,“侯爺確實也誤會我了,那晚我一直孤身一人,身側(cè)確無其它男子陪伴,更未做任何對不住侯爺?shù)氖虑?。那柄剃刀非我之物,關(guān)系到我好友的隱秘,他人之私實在是不能對侯爺開口,但我可以保證的確沒有侯爺以為的事情?!?/br> “我如何信你?”蕭炎直接問到,語氣傲然。 他本來盤算睜只眼閉只眼,可既然她主動挑出來,他倒要聽聽她準備說些什么,倘若這次有半句蒙騙他的話,絕不原諒。 看見蕭炎認真的神色,十三覺得自己如同站在索橋上一般,橋的那一頭繩索就在蕭炎手上,他在向自己索取誠意,對于這樁婚事和他的態(tài)度,如果自己不能拿出有誠意的答案令他滿意,他會毫不猶豫剪斷繩索。 “我莊維楨向上天起誓,以上所言,若有半句虛假,甘愿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如此侯爺信了么?”她神色認真,擲地有聲道。 蕭炎一時震住,五味陳雜,“你——”你不必做到如此的,永世不得超生,這誓言未免太過。 “這次我信你便是,我不會追查?!笔捬茁曇魟勇牐凰谱畛醢銕е热说匿h刃,隱藏著一絲賭氣的意味 “如此,多謝侯爺?!笔冻鲂σ?。 “不管侯爺相不相信,從一開始我答應(yīng)你,我并未有任何怨憤抑或不甘,決意要和侯爺相敬如賓,好好相處。”十三道,“侯爺若有不放心的,十三但憑差遣便是?!?/br> “誰要差遣你?!笔捬谞钏撇恍嫉?。 相敬如賓?誰稀得要相敬如賓了? 蕭炎想起京城所見那些大戶人家所謂和洽夫妻,一舉一動都帶著股客氣算計,他又不圖賢惠美名,沒必要為難自己費心過那樣的日子,難道還學(xué)那些男人給她添幾個小侍? 這女子,想得未免太美了些,蕭炎頗有股郁氣難散,不理十三徑自去了。 留下十三一人坐在床上托腮思量,看來這蕭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就是委實太愛面子了些,十三不由笑出聲來,想起蕭炎離去時那糾結(jié)樣子。 “小姐,你醒啦?!北讨駨拈T邊捧著吃食偷偷溜進來,“我去給你拿吃的了,看見公子和你正說話就不敢進來?!?/br> 碧竹小跑奔到床邊,輕輕捧起粥碗,一邊用勺子攪拌一邊揶揄道,“小姐在笑什么呢,剛剛公子和你聊得這么起勁。” “沒什么?!笔挥嗾f,問到,“你很怕侯爺?” “那當(dāng)然,誰不怕呀?!北讨裢铝讼律囝^,夸張道,“公子他武藝高強,向來說一不二,得罪了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尤其是我們侍女。” “侍女怎么了?” 碧竹眼睛滴溜溜往左右瞟了下,低聲道,“當(dāng)年公子不到十歲還住在王府的時候,因為長得太漂亮了有個侍女起了歪心思被公子發(fā)現(xiàn),抽了幾十鞭子趕出來,都成血人了,被發(fā)配到官府配了五個又老又丑沒人要的男人,聽說從那以后公子就不喜歡女人看他,看一次抽一次?!彼Z氣夸張,賣弄夠了才訕訕道,“小姐可別說出去,其實公子只要不招惹他,對我們下人還是很大方的,也不為難我們。” “我說呢,原來這么回事?!辈贿^見幾次面,蕭炎表現(xiàn)過好幾次嫌棄她好色了,小時候也是。 看來蕭炎對自己的美色十分敏感,不喜歡別人夸他漂亮啊,十三暗自得出結(jié)論,以后便少踩他尾巴好了。 她不知這個結(jié)論日后間接造成蕭炎動不動就喝干醋,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家娘子甚至能從一個滿臉橫rou的屠夫身上找到長相身材的優(yōu)點卻從不夸他,生了好幾場火氣,不過此是后話不提。 “小姐,你這病生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北讨褚贿吔o她喂粥一邊抱怨,“之前明明答應(yīng)好了要帶我去宴會上開開眼界的,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呢。” “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一定帶你去好不好?!笔逅?/br> “小姐可要說話算話?!北讨駚砹司?,“不過我聽廚房的人說了,這次宴會可熱鬧了,王府的后院燒菜的灶子都不夠了,圍了后面一條街砌了十幾口才夠用?!?/br> “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禮物堆得跟山一樣,第一美男出云公子也來了,曉虹說她看到了,長得比神仙還漂亮…….” 碧竹在一邊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十三也覺得有趣,饒有興味仔細聽著。 “大家都說王府好事又要近了,這次大公子和淳郡王一直在一起,聽說淳郡王對我們大公子可上心了,說不定過完年就會賜婚下來……” 十三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名字,“大公子?你是說——蔣牧白?”十三喉頭發(fā)苦,艱難問到。 “是啊,就是蔣公子,他最是溫柔了,一次我跌倒了他還問我有沒有事呢?!北讨裉兆硇α讼拢^續(xù)道,“淳郡王雖然比不上太孫,但出身高貴,勉強也能配得上大公子了,真是好福氣呢。” 他要嫁人了?嫁給淳郡王? 都是騙子,十三心中嘟囔一句,不知為何,卻有點想哭的酸澀味道。 自己和他,緣分已經(jīng)截然而止了么? “碧竹,我肚子餓,我還想吃東西!”莫名的空虛感浸染心頭,十三有些難過,執(zhí)拗對碧竹說到,“要干的不要稀的!” ☆、第五十一回畫中寄不言自明除夕夜有言在先 晚飯過后,蕭炎身邊的雙林往十三院內(nèi)搬來一大堆盒子。 “這都是什么?”十三問他。 雙林擦擦腦門上的細汗,答道,“這些是王爺和大公子聽說小姐病了,特意送來的禮物,公子讓我給您送來。” 十三心中一跳,這里有蔣牧白送的東西? “那你放這兒吧。”十三似乎很是隨意道,“我等會看看。” 等到人都走干凈了,夜深人靜,十三悄悄下床,舉燈來到外間,那里大半個架子已經(jīng)被堆滿了,鈴蘭把禮物排列擺放好,整齊碼在那里。 十三打開幾個盒子,都是些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倒很貼切現(xiàn)狀,只是太過規(guī)矩,似是按照章程一字不落置辦出來的,便覺索然無味。 是了,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吧,十三猛然想起。 他們二人間的交往似乎摻雜了太多顧慮和誤解,時至今日,她也沒有堂堂正正告訴他一聲自己名叫莊維楨。他吩咐這些禮物的時候,如何能知道他隨口提到的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會是和他在小樓相談甚歡的如十三?時至今日,十三也講不清這個結(jié)最開始是從哪里團起來的了。 突然,一個木頭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盒子樣式十分簡古樸,埋沒在一堆織金錦盒中十分不起眼。 她將那個盒子拿出,胸口仿佛感覺到了什么在跳動,著魔一般,她把蓋子掀開。 里面放的是一些文人用的東西,冰宣紙鎮(zhèn),狼毫石硯,此外,還有一把扇子,裝在扇套之中。 扇套是素色花紋,沒有裝飾,是十三慣常喜歡的顏色,只一眼十三便能看出這扇套雖然精致卻略顯生澀的針腳,她緩緩抽出扇子,就著窗下滿溢進來的月光攤開,觸目是一片白茫茫纖毫未染的扇面,翻過來卻又是一整面水墨圖卷,從中間望去,一邊空白一邊濃密,天差地別之間,兩個緊緊相依的扇面卻仿若分隔出不同的天地,兩廂向背。 她突然一下就懂了。 扇面上畫的不是別的,是整齊劃一氣勢恢弘的京畿,飛檐疊嶂向遠方延綿密布仿若看不見盡頭。阡陌之間,抱子婦人,執(zhí)杖老叟,挑貨腳夫,往來絡(luò)繹。尺幅雖小,卻能窺見盛世氣象。 十三的手指輕輕撫過左下角一個角落,畫上那條巷子、那個小樓她很熟悉,正是他們曾經(jīng)相會的那間小店,小店二樓的窗影邊,作畫人點上了兩個身影。 她低聲喃語,“原來你已知曉……” 真是荒誕不是么?自己以為一紙書信他已經(jīng)明了自己的身份,卻從頭上開始一切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偏差。他以為自己只是婚約在身,卻不知道那婚約不是別人正是他弟弟。 自己之前一直不懂,為何上次他說他來解決自己的婚約,現(xiàn)在終于明白,概因為這里面通通都錯了。他現(xiàn)在查明了真相,知道契書已簽,喜帖已發(fā),他作何感想?大抵也會同自己一樣吧,十三愀然。 扇子下方墜了一個絡(luò)子,絡(luò)子的兩根須穗下結(jié)著碧綠玉珠,瑩潤好看,動作間跟著輕輕擺動,十三拿起細看,猛然發(fā)現(xiàn)這玉珠哪里是什么玉珠! 她的手不由握緊,將那兩顆精致小巧的碧玉耳釘攥在手心。 十三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懵懂人了,在這個世界行走十余載,她清楚的明了耳釘代表著什么,當(dāng)一個男子送給一個女子耳釘,就是將全部身心交付的決心。 這就是你的意思么? ——兩相斷絕,你有壯志滿懷,向那海清河宴天下太平,我依守諾言,安心承恩侯府。 可你偏偏為何又要留下這碧玉耳釘與我?若我真的如你所以為的那樣不知道真相,你便打算就這樣沉默地將這柄扇子埋沒在那一堆禮物中,塵封在庫房里面不為人知么? 十三幾乎能感受到蔣牧白是以怎樣一種心情送出這份禮物的。 月光之下,幾點晶瑩閃沒。 很快,第一場初雪下來了,馬不停蹄地就到了新春。這段時間平靜無波,除了十三所有人似乎都很忙,蕭炎再未露面,除了往來奴仆,幾乎沒有旁人。外面的美景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十三不再出門,只去了趟書鋪,平日都窩在書房的火爐邊,烤著些小橘子和年糕,同鈴蘭和碧竹分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