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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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著鏡子,看了小半會兒才不舍的放下,側(cè)臉枕著手,小聲道,“奶娘,你也睡吧,我沒事了?!彼皇翘^害怕,害怕睜開眼,又回到她生病的那會罷了。 聞mama滅了床頭的燈,留了一小盞床尾的燭火,放下簾子,“小姐睡著,奶娘在呢?!睂帣岩估镫x不得人,聞mama和吳mama輪流在屋里打地鋪睡,守著寧櫻,以防她身邊沒人。 確認過自己的容顏,寧櫻一覺睡到天亮,不過夢境反反復(fù)復(fù),聽聞mama說,她又哭了好幾次,然而寧櫻自己卻記不住自己夢見什么了,給黃氏請安時,頂著雙紅腫的眼,嚇得黃氏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 “父親出去了?”寧櫻不想稱呼寧伯瑾為爹,她眼中,爹娘是世上最親的人,而她,只有娘,沒有爹。 黃氏不欲多提,昨晚和寧伯瑾不歡而散,相看兩厭,如此也好,省得寧伯瑾常常過來膈應(yīng)她,不過當(dāng)著寧櫻的面,黃氏不欲告知她和寧伯瑾的真實關(guān)系,道,“去榮溪園給你祖母請安了,吃過飯我們也過去吧。” 寧櫻看黃氏面色還算不錯,不像和寧伯瑾起了爭執(zhí),不由得心情復(fù)雜,黃氏和寧伯瑾兩人沒有感情了,可想要和離談何容易?這便是后宅女子的悲哀,即使嫁錯了人,也沒有再選擇的權(quán)利,只能繼續(xù)耗下去,哪怕度日如年也別無他法。 運氣好的,遇著夫家出了事能借機脫身,而寧府,家大業(yè)大,除非犯了罪,被皇上降罪,黃永厚從邊關(guān)回來替黃氏撐腰,趁機帶黃氏走,否則,黃氏一輩子都是寧府的三太太,和寧伯瑾做一輩子貌合神離的夫妻。 看女兒垂著眉,想著事情,眉頭一皺一皺的,黃氏不禁失笑,“想什么呢,吃飯吧,待會夫子會來,你好好跟著認字,別怕丟臉,萬事開頭難,慢慢就好了?!?/br> 寧櫻認真的點了點頭,到榮溪園時,里邊坐著許多人了,她和黃氏又是到的晚的,不過,老夫人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說了幾句話,叮囑她敬重夫子,就讓大家散了。 柳氏請的是個女夫子,三十出頭的年紀(jì),圓臉,身形有些發(fā)福,看上去就知是個性子敦厚的,和聞mama的敦厚不同,念書過的關(guān)系,夫子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書卷之氣,教導(dǎo)她時輕聲細語,不多言不多問,絲毫不嫌棄她認的字少。 有上輩子的記憶在,寧櫻哪會不認識書上的字,不過沒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罷了,她剛啟蒙,年紀(jì)卻不小了,因而,一天下來除了念書就是寫字,她自己潦草,是黃氏教出來的,第二天給夫子看,夫子看了許久沒有吭聲,她想,該是嫌棄她字丑了,可也沒法子,她寫得中規(guī)中矩,但是習(xí)慣在,稍微不留神就寫偏了。 夫子在桃園,離得近,午后她能小憩會兒,醒來洗漱后準(zhǔn)備進書房,一只腳踏進去便被外邊一道尖銳輕細的嗓音吸引了過去,說話的是寧靜芳,提著個小籃子,站在院門口,咕嚕咕嚕的眼神四處打量著院子,“六jiejie住的地方真是好,院子敞亮,四周安靜清幽,六jiejie搬過來幾日了,怎么都不請姐妹們過來坐坐,沾沾喜氣也好?!?/br> 寧靜芳聲音甜美,加之受寵,周圍的幾個庶女不敢反駁,連連附和,寧櫻斜著眼,瞥了眼已經(jīng)在椅子上端正坐好的夫子,微微頷首,歉意道,“姐妹們來了,怕會打擾夫子授課,夫子能否等會,我與她們說說,學(xué)業(yè)不可荒廢,我很快就回來。” “聽七小姐的意思,一時半會不會走了,六小姐陪她們坐坐,我看會書,您忙完了過來就是?!睂幉獣w藏書多,寧櫻尋了幾本過來,還真合了夫子的意,看夫子神色專注的看書,寧櫻收回腳,輕輕掩上了門,轉(zhuǎn)身,寧靜芳等人已到了跟前,正盯著她寫字不小心弄了墨的衣袖看。 “六jiejie辛苦了,剛學(xué)寫字都是難的,想小時候我剛握筆寫字那會也弄臟了好幾件衣衫,隨著年紀(jì)大了慢慢才好了?!睂庫o芳言語帶著不屑,寧櫻不是傻子,哪會聽不出來,不過,沒有因為寧靜芳的挑釁就露出不悅來,手指著東屋道,“七meimei第一次來,我?guī)е戕D(zhuǎn)轉(zhuǎn)?!?/br> 桃園小,理主院又遠,難怪空著一直沒人住,寧櫻想離黃氏近些,住哪兒對她來說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了,小有小的好處,她一個人,身邊的丫鬟不多,院子小緊湊,反而愈發(fā)溫馨。 東屋的布置是黃氏親自把關(guān)的,入門是一扇松柏梅蘭紋屏風(fēng),小巧精致,甚得寧櫻喜歡,東西邊是雕花窗戶,旁邊安置了美人榻,桌子,往里是棉簾,擋住了里邊的情形,不過所有院子布局差不多,寧靜芳知曉里邊就是寧櫻的住處,并未越矩往里邊走。 寧櫻招呼大家坐,揚手示意聞mama倒茶,指著屋子為數(shù)不多的家具介紹起來,布置屋子時,老夫人派人知會過一聲,說缺什么找管家拿庫房的鑰匙補上,黃氏不肯,屋里的擺設(shè)都是從黃氏嫁妝里選出來的,有些年頭了,擺在屋里別有番風(fēng)情,見慣好東西的寧靜芳一時也找不著挑剔的話來。 “聽我娘說三嬸嫁過來時嫁妝算不得豐厚,可壓箱底的不少,該就是這些了吧,三嬸真喜歡你,要知道,五jiejie屋子里的可都是祖母添置的呢?!睂庫o芳歪著頭,懵懵懂懂的模樣,不知情的以為她只是隨口說的,寧櫻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是挑撥自己和寧靜蕓的關(guān)系,語調(diào)平平道,“屋里陳設(shè)簡單,是不是大家覺得寒磣了,祖母屋里出來的都是好東西,哪輪得到我?” 寧靜芳昨日剛得了老夫人的一只鐲子,聽了這話,心里熨帖,翹著嘴角,得意的笑道,“祖母屋里自然都是好東西,六jiejie別想太多,五jiejie畢竟打小跟著祖母,情分不一般乃人之常情,待你和祖母感情好了,祖母也會送你的?!?/br> 寧櫻沒有多說,算是接過這個話題不聊,寧靜芳到處看看,摸摸,最后才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閃爍著無辜的眼,問寧櫻道,“府里有家學(xué),家學(xué)里有夫子,怎還要重新請一個夫子單獨教導(dǎo)六jiejie,我們姐妹一起去家學(xué)多熱鬧?”說著話,寧靜芳順勢拿過了寧櫻手里的書,看清上邊的字后,滿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寧櫻,錯愕的捂住了嘴,驚呼出聲道,“怎么是《三字經(jīng)》?這不是啟蒙念的嗎,府里小姐六歲啟蒙,六jiejie怎么……” 寧靜芳今日過來的目的就是想羞辱她,寧櫻不是軟柿子,被人欺負上門都不吱聲,坦然道,“對啊,我剛啟蒙呢,我和我娘在莊子里,逢年過年沒有管事送吃的,月例也不給我們,當(dāng)我們死了似的,我娘名下鋪子田莊的進項都給五jiejie,她帶的銀子要養(yǎng)我,日子過得可凄慘了,哪還有銀子請夫子,對了七meimei,聽說府里所有的少爺小姐有月例,你們有嗎?” 寧靜芳回以一個傻子的眼神,理所當(dāng)然道,“府里不管主子還是丫鬟奴才都有月例,六jiejie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對啊,我和我娘差點餓死在莊子上也沒人送吃的來,冬天冷得睡不著,府里既是有月例,怎么不給我和我娘,真當(dāng)我們死了不成,七meimei一個月多少錢,人人都有,怎偏生我和我娘就沒有了,我可要問問?!闭f到后邊,寧櫻一臉氣憤,站起身要往外邊走。 寧靜芳嘴角一歪道,“估計你和三嬸不在府里,蜀州離得遠,就為了送幾兩銀子的月錢興師動眾的奔波,得不償失,府里估計考慮這一點才沒給你和三嬸銀子的?!?/br> “是嗎?”寧櫻回過頭,撫摸著下巴,疑惑道,“聽說大戶人家建了專門避暑的溫泉莊子,如果你們?nèi)デf子避暑一兩月也是沒有月例的嗎?我在莊子長大,對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知道得少之又少,七meimei,你好好與我說說?!?/br> 寧靜芳撇嘴,看寧櫻滿臉不解,暗道果然是莊子上長大的粗鄙之人,耐著性子道,“出門避暑總要回來,出門一個月,回來連著領(lǐng)兩個月的月例就成,哪有因為出門在外就不領(lǐng)銀子的?” 寧櫻恍然大悟,“我就說嘛,我和我娘在莊子上過得節(jié)儉,回了京城怎么也該驕奢回,結(jié)果手里仍然沒有銀子,這樣子的話,我可得算算,我和我娘兩個人,十年不在府里,一年十二個月,算下來可是不少的銀子,不行,我算術(shù)不好,得叫管事嬤嬤問問?!闭f著,吩咐聞mama將府里的管事叫過來問問。 寧靜芳反應(yīng)遲鈍也明白過來了,她娘管著這塊,心頭回味了下,寧櫻和黃氏要領(lǐng)十年的月例,那可是比不小的銀子,她自然舍不得,匆忙叫住寧櫻,“六jiejie,其實,府里的規(guī)矩我也不是很懂,月例的事情還是問問祖母再說吧。” 老夫人不喜歡黃氏母女,月例自然能不給就不給,寧靜芳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寧櫻真想要月例,如何也要問過老夫人的意思,如果老夫人不樂意,柳氏卻答應(yīng)給,不是叫柳氏和老夫人起了隔閡嗎,老夫人看似公允,三個兒子卻最喜歡寧伯瑾,兒媳里最中意二房的秦氏,柳氏管著家,糟心事不少,寧靜芳不敢給柳氏找麻煩。 然而,寧櫻卻一驚一乍起來,好似不認識她似的,眨著眼,聲音近乎尖叫,“七meimei,你從小在府里長大也不知道府里的規(guī)矩嗎?我是不是聽錯了?” 寧靜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又氣寧櫻斷章取義,她明明說的是月例這塊,為何從寧櫻嘴里聽來,莫名有種很嚴(yán)重的感覺,想了想,她道,“府里的規(guī)矩我當(dāng)然明白,我說的是月例?!?/br> “月例你不是說過了嗎,不在府里的,等回府后一并領(lǐng),我和我娘十年不在,這筆錢給我們很難嗎,還是說府里想偷偷昧下我和我娘的錢?”她聲音大,院子里有寧靜芳她們的丫鬟,這會兒都伸長了脖子往屋里看,不是寧靜芳自己過來,寧櫻忘記還有這茬了,人沒必要和銀子過不去,她不是清高之人,錢早晚要想辦法拿回來,寧靜芳剛好給了她這個機會。 寧靜芳被寧櫻說得面紅耳赤,動了動唇,想再說點什么,誰知,寧櫻掉頭提著裙擺就跑,聞mama是個人精,只言片語中已明白寧櫻用意,主子發(fā)了話,當(dāng)奴才的自然要盡心盡力,她跑得快,出院子后徑直往管事處跑。 不一會兒,關(guān)于三太太和六小姐十年沒有領(lǐng)月錢的事情就傳開了,十年,算下來可是筆不小的數(shù)額,大太太管家,怎么可能愿意給這筆錢? 榮溪園靜悄悄的,佟mama如實向老夫人回稟了此事,思忖道,“六小姐是個主意大的,三太太凡事都遷就她,可這回的事情,依老奴來看,六小姐怕被人控制了?!敝劣诳刂屏〗愕娜?,闔府上下只此一位,不是黃氏還有誰? 拔步床上,老夫人雙手搭在膝蓋上,翻著手里的經(jīng)書,寧靜蕓為了抄寫經(jīng)書日夜不休,說早點抄出來,她身子早點康復(fù),孝心可嘉,她抬了抬眉,色厲內(nèi)荏道,“府里的月例有府里的規(guī)矩,你去打聽打聽,小六如何起了這個心思,不可能是空xue來風(fēng)?!?/br> 佟mama頓了頓,垂下臉,小聲道,“據(jù)說是七小姐帶著八小姐她們找六小姐玩,好奇為何單獨給六小姐請了夫子,發(fā)現(xiàn)六小姐在念《三字經(jīng)》,不由得聲音大了,多問了兩句,六小姐說莊子的生活清貧,寧府對她不管不問,日子拮據(jù)沒錢請夫子,接下來就問起月例的事情……” 老夫人聽得皺眉,“靜芳,她無事去小六院子做什么?”寧府不管黃氏和寧櫻死后是恨不得她們死了,誰知黃氏命大,收拾得莊子傷的人服服帖帖不說,將寧櫻養(yǎng)大成人,且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這點是出乎老夫人意料之外的。 “說是六小姐搬了院子,沾沾喜氣?!闭f到這,佟mama聲音低了下去,上前為老夫人捶背,力道不輕不重,老夫人舒服的閉上了眼,“靜芳年紀(jì)小,性子難免驕縱了些,久而久之,性子要強,小六和她同年出生,她卻落了下乘排了第七,心底不服?!本o接著,老夫人話鋒一轉(zhuǎn),道,“小六從小跟著她娘,這么多年,什么時候你見三夫人吃過虧?小六耳濡目染,靜芳哪是她的對手,你傳我的話,叫大夫人把小六和她娘的月例算出來送過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佟mama以為老夫人會訓(xùn)斥幾句,卻不想老夫人妥協(xié)了,轉(zhuǎn)身退下,先去大房傳了老夫人的意思,又去三房特意給寧櫻捎了消息,但看寧櫻得知有銀子滿臉市儈,心底愈發(fā)看不起,和老夫人說起這事,不免拿寧靜蕓比較,“五小姐知書達理,六小姐怎就學(xué)不去一分半點?這樣子的話,您也省心多了。” “她哪能和靜蕓比?算了,損失些小錢換來府里寧靜,算不得吃虧,你可暗示大夫人怎么做了?我看著靜芳長大,以為她是個能干的,今日中了別人的計卻不知……” “七小姐性子良善,又是姐妹,便失了防備,大夫人說過會好好訓(xùn)斥七小姐的,老夫人您放心?!秉S氏和寧櫻將銀子拿回去不假,然而卻不是公中給的,而是柳氏自己掏的銀子,七小姐惹出來的麻煩,大房自己解決,和公中無關(guān),老夫人心里跟明鏡似的,哪會受蒙蔽。 “是我小瞧了小六,她竟然還有這等魄力,不管后邊有沒有人支招,靜芳自己湊上去給人利用,就該長長記性。”說完,老夫人聳了聳肩,佟mama會意,上前繼續(xù)替老夫人捶背。 第101章 幕后黑手 譚慎衍走出青湖院,羅定一身黑色衣衫面色肅冷的站在院外,前傾著身子,稟報青山院發(fā)生的事兒,“木石嘴硬,死活不肯透露背后的事情,地牢潮濕,他受了傷又得了風(fēng)寒,福昌和羅平?jīng)]發(fā)現(xiàn)他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傍晚時分,羅平把他從地牢弄出來審問,誰知他已氣若游絲,快不行了,羅平心知不好,請了大夫來看說木石油盡燈枯,沒有時辰可以活了?!?/br> 譚慎衍理著鑲金邊的衣袖,眸色平靜如水,“他死前可說了什么人?” 羅定點頭,引著譚慎衍朝青山院的方向走,解釋道,“大夫是薛太醫(yī)身邊的仆人,情況緊急,奴才擅自做主給木石用了些藥物,他喊了聲老侯爺,想來是承恩侯了?!?/br> 羅定心有疑惑,種種跡象表明背后之人是承恩侯府的人一手謀劃的,譚慎衍為何遲遲沒有動靜,換做老國公,早把人抓進牢房審問了。 “你有話想說?”譚慎衍側(cè)目,眼神略有些陰寒,羅定心口一凜,他跟著老國公多年,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方才他并沒透出絲毫,譚慎衍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思慮間,聽譚慎衍解惑道,“你跟著祖父多年,不管做什么都波瀾不驚,習(xí)武之人,步伐較常人不同……” 羅定恍然,他想事情的時候步伐略有停滯,如實道,“承恩侯府早露出蹤跡,世子為何不先發(fā)制人,將一眾人連根拔起?” 承恩侯府到處結(jié)交權(quán)貴,京城起了風(fēng)聲,不過礙于齊老侯爺?shù)耐?,沒人吱聲罷了,這種事,一旦有人起了頭,彈劾承恩侯府的折子就會源源不斷,齊家逃不掉結(jié)黨營私的罪名。 走廊上光影搖曳,拉長譚慎衍的身影,墻壁上,影影綽綽,譚慎衍目光晦暗不明,許久,他才開口道,“你可知如今戍守劍庸關(guān)的人是誰?齊老侯爺門生多,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被他們反咬一口,損傷的是我們,雙方交戰(zhàn),邊境怕會起動蕩,若鬧得民不聊生,絕非我所愿?!背卸骱罡c清寧侯府一個鼻孔出氣,文武合并,造成的影響大,如今戍守劍庸關(guān)的人是程宇,清寧侯庶弟,不清不明的事情牽扯出清寧侯府,程宇不會站在他這一方,恐怕以為是他為了排除異己不折手段。 他把程宇扶上那個位子,不是為了再給自己樹立個敵人。且承恩侯府不似韓家,韓家乃武將世家,承恩侯府世代為文官,朝廷重文輕武,武將身份不如文人,對付韓家沒收他們的兵權(quán)足矣,對付齊家,考慮的事情還多著。 文人心眼多,朝堂爭斗乃因他們而起,黎民蒼生也握在他們手中,齊老侯爺如百年大樹,想要撼動容易,連根拔起卻難,他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羅定不懂內(nèi)里的彎彎繞繞,文人愛咬文嚼字耍心眼,譚慎衍謹(jǐn)慎些是對的。 青湖院,羅平跪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件單衣,寬厚的身板顯得有些單薄,身前的四方凳上放著藤條,聽到身后腳步聲,他脊背一直,一動不動。 譚慎衍負手而立,察覺屋里沒有燒炭爐子,蹙了蹙眉,吩咐福昌道,“將炭爐燒上?!?/br> “世子爺?!绷_平雙手撐地,重重朝譚慎衍磕了個頭,大冷的天,他跪在地上,絲毫不覺涼意,字正腔圓道,“奴才做錯了事兒,請世子爺責(zé)罰?!?/br> 譚慎衍拿起凳上的荊條,荊條是牛鞭做的,掛在老國公書房好些年了,年輕時老國公脾氣暴躁,身邊人做錯事兒老國公便拿這個抽他們,老國公上了年紀(jì)才收斂了脾氣,待身邊人溫和許多,荊條作為裝飾掛在墻上,好幾年沒用過了,尋常人不知它的用處,還以為是老國公獨特的收藏呢。 “起來吧,他有心尋死,和你無關(guān),把東西收了?!弊T慎衍隨手將荊條遞給羅定,讓羅平穿上衣衫,這事兒和羅平?jīng)]多少關(guān)系,木石說不說都活不下去,且木石說的他不一定信,留著木石,是想等對方反應(yīng),不成想對方如此沉得住氣,還是說,木石對他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羅平站起身,羅定拿過他的衣服遞給他,羅平跟著老國公多年了,絕非是外邊派來的jian細,路上羅定有些忐忑,擔(dān)心譚慎衍以為羅平是故意害死木石的,羅平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羅叔,我什么性子你還不清楚,木石的死和你無關(guān),別跪著了,木石死之前只交代了齊老侯爺?”薛慶平身邊的人有幾分本事,用的該是令人回光返照的藥,他在薛慶平屋里見過。 羅平邊穿衣衫邊說起傍晚的情形,吃過晚飯,他叫人把木石拉出來嚴(yán)刑拷打,木石先是笑,笑著笑著垂下了眼皮,他驚覺不對勁,上前探木石的鼻息才知出了事,急忙讓人去薛府請大夫,手底下的人在木石住的地牢找出了許多飯菜,原來,木石偷偷將送去的飯菜倒了,有意絕食。 大夫說木石身體不行了,譚慎衍回來估計趕不及,他擅自做主讓大夫給木石用了猛藥,木石清醒過來,眼神恍惚,對著門口喊了兩聲老侯爺,接著就死了。 早先就有種種跡象表明是承恩侯府,譚慎衍不想錯殺無辜叮囑他們繼續(xù)查探,如今木石的死倒是說明了問題。 所有事情和承恩侯府脫不了干系。 羅平一五一十將木石死的細節(jié)說了,譚慎衍垂頭不語,福昌點燃炭爐子,挑了挑里邊的炭,待徹底燃起來了轉(zhuǎn)而給譚慎衍泡茶,奉上茶盞便站到一側(cè),腦子里思索起木石的事情來。 “木石的尸體呢?”譚慎衍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雙腿交疊,臉上的神色如窗外漆黑的夜,黑沉沉的,面無表情。 羅平低著眉,“在地牢?!?/br> 譚慎衍握著茶盞,沉吟道,“送回承恩侯府,別驚動他們,讓齊老侯爺和承恩侯看見就行了,羅叔,有件事得麻煩你幫忙?!?/br> 羅平系好衣襟的紐扣,肅穆道,“世子爺有什么事兒,奴才萬死莫辭?!?/br> “羅叔,你們跟著祖父多年,我心里信你們,我不放心福繁,你去幫他的忙?!弊T慎衍賞罰分明,木石的死,白鷺的死,讓他確認一件事,承恩侯府的人的確牽扯進奪嫡之爭中,但像韓家被利用的成分居多,背后之人忍辱負重幾十年,他預(yù)料不錯的話,福繁約莫會有麻煩。 羅平鄭重的點了點頭,忍不住稱贊譚慎衍沉得住氣,這緊要的關(guān)頭,說換做其他人,估計會以為是他故意殺了木石,殺人滅口呢。 而譚慎衍容色從容,眉宇平靜,讓他不由得生出種對老國公才有的敬意來。 譚慎衍不懂羅平心里的想法,羅平在他看來是老國公的人,忠心天地可鑒,再者,白鷺?biāo)赖臅r候他讓福昌訛過白鷺,背后之人真要是承恩侯,福昌告訴白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時,白鷺該歡喜的附和,而福昌說白鷺的表情是難以置信,慢慢面露死灰之色,該是白鷺以為他們猜到背后之人,事情功虧一簣嗎? 白鷺的事情讓他決心查探宮里幾位娘娘的背景家世,大家都查出來的事情不算,不為人知的一面才是關(guān)鍵。 羅平整理好衣衫,退后一步,朝譚慎衍跪了下來,言辭懇切,“羅平愿意一輩子追隨世子爺?!?/br> 羅平他們從小對他幫襯頗多,什么性情他清楚,沒料到羅平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不禁笑了起來,溫聲道,“以前什么日子以后沒什么變化,羅叔不用往心里去?!?/br> 羅平神色動容,主仆有別,譚慎衍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如何不懂譚慎衍寧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人的性子,譚慎衍對他手下留情,估計是看在他追隨過老國公的份上,他如何不感激? 他低下頭,出神的盯著地板上的紋路,老國公死后譚慎衍讓他們繼續(xù)住在青山院,院子里的一花一草都沒有動過,忠心不在花言巧語上,往后的日子還長著,羅平愿意為譚慎衍出生入死。 其實,老國公死后,他打算出府去的,后京城發(fā)生了事兒,譚慎衍身邊沒人他和羅定才留了下來,他心里仍然想離開,老國公死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沒有目標(biāo),腦子里一片迷茫,就在方才,他從譚慎衍信任的目光中重新有了動力,他樂意留下來幫譚慎衍賣命,像對老國公那般對譚慎衍。 羅平給譚慎衍磕了兩個響頭,算是認主的意思,譚慎衍上前扶起他,嘆了口氣,“羅叔何須如此見外,祖父走之前交代我給你們養(yǎng)老,你在青山院好好住著,我有口飯吃決計不會餓著你們?!?/br> 老國公重情重義,羅平羅定追隨他多年,老國公將他們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 羅平站起身,拱手退下。 譚慎衍沒有騙羅平,老國公死之前交代過他好好對待羅平他們,說起來,他的一身本事還是羅平羅定教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記著他們的情義。 刺骨的風(fēng)呼呼吹著,樹枝上的雪戰(zhàn)戰(zhàn)巍巍晃著,懸然欲墜,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漆黑的天幕上隱隱有灰白的光灑落,肆嘯的風(fēng)吹得人更冷了,守門的翠翠和瑩瑩繾綣身子窩在門檻邊,二人依偎著取暖。 譚慎衍在的話她們守上半夜就行了,下半夜有金桂銀桂或者聞mama,譚慎衍不在,金桂去屋里守夜,留她們在外邊,冷得二人哆嗦不已,翠翠抱著瑩瑩,心里又生出些感慨來,小聲道,“瑩瑩,你冷不冷?” 瑩瑩點了點頭,望著灑下一層灰白又暗回去的天,寬慰翠翠道,“再過些時辰就好了,待會銀桂她們來,我們就回屋睡覺?!彼闫饋恚瑢帣褜λ齻兯愫昧?,早先寧櫻甚少讓她們守夜,出了上回的事情,加之寧櫻懷孕,聞mama擔(dān)心寧櫻出事才讓她們守著的,比其他丫鬟,她們算好的了。 翠翠咬著牙,抬頭看向天際,二人身上穿著厚厚的襖子,但抵不住風(fēng)大,吹得人涕泗橫流,翠翠顫抖著聲道,“瑩瑩,如果有一天我們當(dāng)中誰做主子了,別忘記了彼此的依偎取暖的情分,茍富貴勿相忘,我懂的東西不多,這話是明白的。 瑩瑩擰了擰眉,她明白翠翠話里的意思,寧櫻懷孕,該給譚慎衍找通房了,成親前譚慎衍說過不納妾,可真要是寬宏大度賢惠的主母,懷孕期間該給丈夫納妾,翠翠是生出其他心思了。 她和翠翠幾乎同時跟著寧櫻的,寧櫻恩怨分明,待她們極好,她沒想過做主子的事,年前聞mama敲到過她們,瑩瑩知道自己的斤兩,寧櫻生得閉月羞花,譚慎衍如何看得上她們,去年,青水院里那兩位都沒能成功,她們哪有機會,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瑩瑩沒想往上爬。 聞mama和她們講了許多事兒,多是通房姨娘的下場,以色侍人,他日年老色衰,被人嫌棄,子女又不在身邊,下人陽奉陰違,晚年生活孤苦無依,聞mama說那些話多是為了打消她們勾引譚慎衍的念頭,但道理是真的,知足者常樂,看金桂銀桂就明白了,老實本分伺候?qū)帣眩瑢帣巡粫塘怂齻兊暮锰帯?/br> 翠翠沒有再說話,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院子里的景致漸漸變得清晰,她直起身子,忍不住回眸看向緊閉的房門,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后,鶴紅色雕花的門開了,金桂抱著被褥,一身姜黃色襖子,雙手插入褥子,刺骨的寒風(fēng)刮得她微微瞇起了眼,翠翠上前接她手里的被褥,金桂順勢遞給了她,“你們抱著褥子回屋睡會兒吧,我守著,待會金桂幫忙,你們下午再過來?!?/br> 天寒地凍的,她知道守夜有多冷。 翠翠點了點頭,小聲問起寧櫻的身子來,寧櫻夜里咳嗽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那種撕心裂肺要把五臟六腑咳出來的情形幾乎沒有了,翠翠心里為寧櫻高興,她有自己的心思不錯,但寧櫻是她主子,一榮俱榮,她希望寧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