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惜月自然知曉，每天晚上獨(dú)自回屋的時(shí)候更覺寂寞，卻還得表現(xiàn)出不在乎的樣子，只怕讓夙淵更加難過。

    *

    她拎著竹籃回到海灘邊，黑龍正默默地朝著大海，留給她孤獨(dú)的背影。

    “夙淵，起來吃東西！”她故意敲敲碗，靠近它大聲道。

    黑龍愣愣地抬了抬頭：“今天做什么吃的了？”

    “你猜?！鳖佅г旅哪X袋，“放在你嘴邊了，自己吃?！?/br>
    它乖乖地低下頭，循著香味把食物咬起，一邊慢慢吃著，一邊搖著長尾：“馎饦！已經(jīng)連吃三天了！”

    “不是你最愛吃的嗎？”顏惜月坐在它身前，看它一會(huì)兒就將一盤馎饦全都吃光，哼了一聲，“上次問你會(huì)不會(huì)吃膩，你還甜蜜蜜地說，只要是我做的，一輩子都不膩呢！”

    “……那你也可以稍微換換花樣啊?！焙邶堫D了頓，又低聲下四地道，“實(shí)在不想做別的，就換一種餡吧。我去海里找點(diǎn)魚蝦，你給我做……”

    “魚蝦餡？腥死了！明天去集市上給你買酸棗糕。”她收拾起盤子，卻聽黑龍小聲道：“惜月……”

    “嗯？”

    它撐起身子，靠在她身后，語聲低落：“我想陪你去集市買東西……做夢(mèng)都想。”

    她落寞地伏在黑龍頭頂，撫摸著鱗甲：“我也想啊，可是還要等你慢慢修煉回來，不是么？就像宗峻那樣，遲早都能再變成人形，到那時(sh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晚風(fēng)微微，顏惜月與黑龍依偎在海灘。一盞盞明燈悠悠飄來又遠(yuǎn)，化作了漫天璀璨。

    竹籃里有酒，為了與其他人一樣慶祝過節(jié)，她獨(dú)飲了半壺，見黑龍情緒低落，便給它喝了剩下的那些。

    碧海之上明月升起，微涼的海風(fēng)卷拂著她的長發(fā)，顏惜月與它說著說著，漸漸頭暈眼花，枕著黑龍的身子睡著了。

    醉夢(mèng)不知今夕何夕，她又回到了彭蠡湖，望著站在石柱上的夙淵。對(duì)視的時(shí)候，他眼里有碧海星辰，時(shí)間好似靜止。

    “夙淵……”她迷迷糊糊地喊他，背后有穩(wěn)穩(wěn)的依靠，是他用雙臂摟著自己。久違的擁抱與溫暖讓她沉浸其中，她愿永遠(yuǎn)停留于這懷抱中，望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海浪沖來，打濕了她的鞋子。顏惜月陡然一醒，才發(fā)覺原來自己是在做夢(mèng)。轉(zhuǎn)過身一看，黑龍并未變成人形，靜靜地伏在沙灘上，閉著眼睛也不知有沒有醉倒。

    她連喚幾聲才將它喊醒，見夜色已濃，顏惜月說道：“回去吧，漲潮了。”

    黑龍卻重重地壓過來，伸出爪子攔住她：“不要走，陪我看月亮?！?/br>
    “……夙淵你又喝醉了?！彼龂@氣，見它昏昏悠悠的，又不敢叫它現(xiàn)在就回大海里?？墒呛邶垍s來了勁兒，纏著顏惜月不放，忽而將她卷到背上，喃喃道：“帶你去海里抓螃蟹?！?/br>
    “都晚上了還抓……喂！”她話還沒說完，黑龍已趁著浪頭涌起，一頭扎進(jìn)了海里。

    *

    碧藍(lán)海水撲面而來，顏惜月緊緊抱著黑龍。它像個(gè)小孩子一樣在海浪中穿游，甩著長尾拍打浪花，猛然間又深深下潛，帶著她游向深處。

    她忙拈訣化靈，身子四周浮光飄舞，為黑龍照亮前方。

    蓬萊的海中魚群眾多，比起北溟更是色彩繽紛，形態(tài)各異。顏惜月見黑龍興致不減，便也只能由著它追逐魚群，但那些魚兒們見到巨龍游來紛紛逃竄，黑龍?jiān)诔汕先f的小魚中左轉(zhuǎn)右折，結(jié)果一條都沒有抓到。

    顏惜月笑話它：“真的喝醉了，作為龍連魚都捉不到，豈不是要餓死？”

    “沒有喝醉沒有喝醉！”它卯足了勁兒又沖向深海，幽綠的海草縈繞身邊，赤紅純白的珊瑚叢叢交錯(cuò)，遮蔽了細(xì)小的銀魚。海浪溫柔，黑龍?jiān)谏汉鲄查g搖曳盤游，金色長尾晃出道道波紋。

    “那里有個(gè)金色大海螺！”顏惜月引著它轉(zhuǎn)過艷麗的珊瑚叢，“帶回去送給腓腓?！?/br>
    “腓腓不是去昆侖探望蓮華了嗎？”它暈暈乎乎地說，顏惜月從它背上滑下來，游向前方去撿拾海螺。她才離開黑龍，它的眼前便成了一片模糊，搖擺間撞到了珊瑚叢，不由緊縮了起來。

    顏惜月抓著海螺游回來，抬手摸著它：“撞痛了嗎？”

    它沒有回答，卻循著那模糊的身影團(tuán)團(tuán)繞游，灑落萬千金芒。顏惜月含著笑看它，幾年來它還是第一次這樣興奮，任性又天真。

    黑龍不知疲憊繞著，慢慢地用身子溫柔纏住顏惜月，就像將她擁入懷中一樣。

    她揚(yáng)起臉，恰好能碰觸它的下頷，于是輕輕地親它一下。它歡喜地?zé)o以復(fù)加，再也不肯放開，一直纏繞著她在深海飄游。

    緋紅深藍(lán)的魚兒成群結(jié)隊(duì)地游來，在靈光映射下，點(diǎn)點(diǎn)漾漾，迷幻神奇。它們似乎被光亮吸引，在黑龍與顏惜月身畔環(huán)繞。她便凝心施法，指尖縈繞出道道靈光。

    銀色的波痕在海中交織盤旋，輝映了黑龍一身鱗甲。它又開始纏著她緩慢旋轉(zhuǎn)，光影蕩漾，海水?dāng)噭?dòng)，顏惜月被無數(shù)熒光晃花了眼，驀然驚覺，黑龍的身影不知何時(shí)已消失，正詫異間，卻感覺有溫?zé)岬碾p臂自后方將她輕輕抱住。

    她的心猛地顫動(dòng)，那一瞬，呼吸幾乎停滯。

    她竟不敢回望，只是低頭握住了交扣在身前的那雙男人的手，眼中濕熱，心頭震顫。

    “惜月。”他在身后低聲喚著，與她一同隨著海水浮浮沉沉。她鼓起勇氣回頭望去，微亮的靈光在周圍飄舞，他還是以前的夙淵，烏發(fā)銀冠，容顏清雋，一如夢(mèng)中模樣。

    “夙淵？”顏惜月怔怔地抬起手，透過海水撫摸他的臉龐，希望是夢(mèng)，又害怕是夢(mèng)。

    他低垂著眼簾，用雙臂圈著她，道：“是我，是夙淵?！?/br>
    她又不爭(zhēng)氣地哭，淚水涌入海中，眼睛發(fā)澀。他貼近她的臉頰，眼睫間隱約有星瑩閃爍。“不要再哭，我回來了。”

    她抱著夙淵悲喜難抑，唇間一溫，便已被他重重侵占。

    漫長的寂寞生涯讓兩人著了火，海水再?zèng)龆紳矞绮涣诵拈g的灼熱。他的吻溫柔又纏綿，索求著攫取著，讓她如癡如醉，無法自拔。

    越沉越深，越沉越沉，海水重壓使得她呼吸不順，夙淵托著她的腰肢，一如以往為她渡氣。

    唇舌相纏，繾綣縈回，半透的衣衫一件件散開，墨黑的長袍與翠綠的羅裙在水中飄飛，像翩然起舞的蝶影。

    發(fā)髻的簪子早已不知墜在何方，顏惜月的長發(fā)披散下來，如墨似緞。他的手穿過隨波飄飛的長發(fā)，滑過細(xì)膩的肌膚，她的身子宛轉(zhuǎn)起伏，渾然飽滿。

    又有魚群穿梭縈回，在她光著的腳踝邊游來游去。她怕癢，忍不住笑著勾住夙淵的后頸，將雙腿蜷縮起來。他抵擋不了這天真的誘惑，放肆地吻她，自唇心至胸前……他將顏惜月托起，交錯(cuò)著纏綿著，在深海之中忘情，在珊瑚之畔膠著。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涌動(dòng)，小小的旋渦帶著紗羅衣衫緩緩盤旋。她與他毫無罅隙緊緊相融，那一瞬間，天與地傾倒在所不惜，世界便是兩人，兩人便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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