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顧樂然忍不住嘲笑他,“你下次來敲窗戶就行了,干嘛還學(xué)野貓叫,學(xué)的一點都不像!” “就你像!” “那當(dāng)然,不信你聽聽!” 然后“喵喵喵”的叫起來。 突然,樓上“嘩啦”倒了一大盆水下來,伴隨著一串咒罵:“滾滾滾!這些野貓,真是吵死人了……” 陸澤宇避閃不及,兜頭淋下,成了一只落湯貓。 老太太開門讓他進(jìn)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你怎么來了?身上怎么濕成這樣……外頭下大雨???” 陸澤宇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的進(jìn)了屋。 顧樂然站在里屋,肚子都快笑痛了。 來得匆忙,家里并沒有可以換洗的衣物,最后還是把顧樂然高中時期的男裝翻了出來,找了一件大號的灰色t恤給他,才勉強(qiáng)穿上,只不過,本來寬松的衣物瞬間成了緊身服,胸前的米老鼠變了形,看起來有點滑稽。 但沒人敢笑他。 讓顧樂然回房呆著,老太太請陸澤宇坐在客廳,兩人單獨談?wù)劇?/br> 兩個人一開始誰都沒有開口,只是尷尬地對視了幾次,喝了口茶,然后沉默不語。 最后還是老太太先開了口:“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怎么會看上顧樂然呢?” 陸澤宇很認(rèn)真地想了一會兒,“我也……不太明白?!?/br> “孽緣啊?!?/br> “誰說不是呢。” 繼續(xù)沉默了一陣。 陸澤宇說:“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是我沒有辦法和顧樂然分手,如果能做到的話,我早就做到了,這是我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我這個人不輕易做決定,這一點,您是知道的?!?/br> 老人家聽著,眉頭緊皺,表情漸漸變得凝重。 陸澤宇知道老人家擔(dān)心的是什么,“我和顧樂然從各方面條件來看,似乎都不太合適,可是我們是真心喜歡對方的,我會對她負(fù)責(zé)任,也會認(rèn)真經(jīng)營這段感情,如果您有這方面的顧慮,我可以請律師公證,以我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作擔(dān)?!?/br>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太太說:“顧樂然她還小,現(xiàn)在可能是一時新鮮,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刺激很好玩,所以冒犯了你,等了一陣子新鮮勁過了,又喜歡上了別人,到時候?qū)δ恪?/br> “我是那種人嗎?”顧樂然不知道從哪兒一下子竄出來,“您也太不了解您親孫女了!” 老太太一看,怒道:“回屋去,誰讓你出來的?” “我不出來怎么知道你在外頭隨便誹謗我?”說完賤賤地指著陸澤宇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會你負(fù)責(zé)到底的!” “你!”老太太抄起手邊的掃帚就往顧樂然身上招呼,打得她左躲右躥,老太太一失手就打到陸澤宇身上去了,他竟也不躲,就站在顧樂然跟前擋著,等著替她挨揍似的,老太太既心疼又生氣,最后扔下掃帚,揪起顧樂然的耳朵,帶回自己房里去了。 老太太把門關(guān)上,還反鎖了一道,對顧樂然說:“看樣子,你倆是鐵了心要在一起了。” “您才知道呀?”顧樂然覺得老太太是不是要松口了。 “這樣吧,有件事情,我本來打算過幾年再告訴你的,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成這個樣子,我只好提前告訴你了。”老人家從床頭柜取出一只小鐵盒,將銹跡斑駁的鐵鎖打開,對她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你聽完之后,無論做任何決定,我都不會阻攔你,我相信你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判斷?!?/br> 顧樂然再度走出房間的時候,神色已經(jīng)大不如前,陸澤宇覺出不對,走過去問她:“怎么了,奶奶說你了?” 顧樂然低垂著眼睛,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眼中流動著的復(fù)雜情緒,數(shù)秒的整理之后,她再度抬眼,那神情已經(jīng)不同,像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般,她笑著對他說:“嗯,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跟她對著干了,先順著她的意思,讓老人家消消氣再說。” 陸澤宇意外地愣了一下,“不錯啊,懂事了?!?/br> ☆、第五十四章 事情也只能先這樣的話,他也沒有繼續(xù)逗留的必要了,剛才一時情急趕來,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的會議等著他,將淋濕的衣服直接裝進(jìn)袋子帶走,他干脆就穿著她的衣服直接回去了。 老太太意外地讓顧樂然單獨送別他。 兩人在漆黑的巷子里面對著面,車子的解鎖聲響過已經(jīng)很久,但陸澤宇卻一直站在車旁,沒有要進(jìn)去的意思。 “暑假有什么打算嗎?” “坐牢?!?/br> 陸澤宇笑了笑,“不要垂頭喪氣啊,有時間的話,我會過來敲你的窗戶的?!?/br> 換做往常,顧樂然這時候早撲過去在他臉上親一大口了,今天倒是收斂了幾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原地,只對他露出一個拘謹(jǐn)?shù)男θ荩拔抑x謝你了共犯,咱倆還是消停一會兒,不要頂風(fēng)作案了罷?!?/br> 那模樣是難得一見的溫婉,大約是剛挨過訓(xùn),以往的囂張氣焰終于不見的緣故。 陸澤宇心頭一動,有種異樣的感覺,趁著四下無人,走近了她,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原本只是想淺嘗輒止的,但她猶疑不決的反應(yīng),反而刺激到了他,扣住了她的后腦勺,吻的更深入了些,舌頭探進(jìn)去,黏膩地索取了一陣,才滿足地放開了。 他很少這樣主動,以至于結(jié)束后,她整個人還是懵的,“你怎么……” 他勾起嘴角,“還不是給你帶壞的。” 陸澤宇開車離開了,從后視鏡里看她一動不動的身影慢慢變小,心里竟涌起一絲不舍。 車子終于消失在轉(zhuǎn)角。 顧樂然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味過來,不可思議地摸了摸猶在發(fā)燙的臉,木木地轉(zhuǎn)身走回去。 錢老師果然所言非虛,上了年紀(jì)的人動了愛情,就如同老房子著火,不可收拾。 她縱火的時候覺得很爽,然而,燒的火光沖天,才悲催的發(fā)現(xiàn),燒不得。 這坑爹的人生,怎么像打游戲一樣,打了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以為快通關(guān)了,結(jié)果終極*oss壓軸登場了。 顧樂然嘆了口氣,神色嚴(yán)峻地走進(jìn)奶奶的房間,扶著床沿坐下來。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她,“走了?” “走了?!?/br> “這么晚了,你也不留人家過夜?心硬起來,倒是比我還狠?!?/br> 顧樂然苦笑:“您把這小鐵盒的秘密亮出來,不就是為了這個結(jié)果嗎?”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把鐵盒打開之前我就說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你倆的事了,哪怕你倆明天就去領(lǐng)證我都不管,總之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br> “您也太會省事了!”顧樂然無奈,“把頭疼的問題往我這兒一推,您就撒手不管了?” “我管了二十年了,累了?!?/br> “覺得累的話,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呢?”顧樂然說:“您以為這么多年來您小心翼翼地瞞著,我就不知道我爸當(dāng)年都犯過哪些事兒?” 老太太臉色一變:“你都知道什么了?” 顧樂然有些尷尬地?fù)狭藫项^,“他開過廠,坐過牢,給陸家當(dāng)過司機(jī),還害陸澤宇家破人亡?!?/br> 老太太張口結(jié)舌:“你都知道這些,你還對你叔叔那樣?”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顧樂然厚顏無恥地笑道:“對不起,我就是這么臭不要臉?!?/br> 從小到大,她很少對別人提起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親顧衛(wèi)國。 對于他,奶奶也提得不多,所以很多有關(guān)父親的傳聞,都是從街坊鄰居那里偷聽來的。 他開設(shè)過工廠,當(dāng)過老板,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曾陷入造假和仿冒的輿論風(fēng)波,最后官司纏身,坐了兩年牢,罪名是涉嫌敲詐勒索。出獄后,在陸家工作的奶奶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職務(wù)是陸家的司機(jī)。干了一年多,結(jié)婚生子,眼瞧著日子越過越好,卻天降橫禍。 那天,顧衛(wèi)國提出的建議,邀請陸澤宇和他的母親,還有他的妻女一起去泡溫泉。 沒想到最后就泡了黃泉。 一車三死兩傷,陸澤宇和顧樂然幸存了下來。 在今天之前,這是她了解的全部。 車禍?zhǔn)且馔?,誰也不想的。 陸澤宇失去了母親,她也失去了雙親,在這場意外中,他們同為受害者。 她替父親的過錯,對陸澤宇感到抱歉,也決定了要加倍努力的對他好,作為一種彌補(bǔ)。 相信陸澤宇也是這樣想的,他本來就很大度,這些年對她們的照顧也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而老太太拿出的小鐵盒,卻震碎她的底線。 鐵盒里,有一張泛黃的小紙條。 據(jù)說是車禍之后,陸澤宇的父親單獨交給老太太的。 老太太不識幾個大字,但上面的字跡她認(rèn)得,是她兒子顧衛(wèi)國的。 顧衛(wèi)國在紙條上寫道—— “陸總,我的要求并不過分,希望你考慮清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我也不想魚死網(wǎng)破?!?/br> 除了這張泛黃的紙條,鐵盒里余下的是一些法院判決書,和當(dāng)時辦廠的票據(jù)之類的東西,全是顧衛(wèi)國生前妥善收藏的。他死了之后曾有警察來搜尋,老太太留了個心眼,沒有交出去。這么多年過去了,紙上有些字跡都模糊了,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鑒別。 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陸澤宇的父親說,他根本想不通你爸為什么會那么做,我更不明白!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會為了錢就去綁架別人。那他為什么會勒索別人呢?車禍到底意外還是人為呢?我查不到原因,也不能纏著陸澤宇的父親一再追問,他沒有追究下去,已經(jīng)算是大度了。也許這背后令有隱情,但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那是什么,一切都沒來得及弄明白,你爸就帶著那個謎,被埋進(jìn)了黃土?!?/br> 顧樂然鄭重地接過了小鐵盒,“如果真的有隱情,我掘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挖出來,您盡管放心?!?/br> 明明是女孩子,言語之間卻透著一股男人才有的英勇硬氣,老太太被那股斗志所感染,心里那個陰霾多年的暗角,終于敞亮了起來:“如果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就好了,如果能查出你爸是清白的就更好了,我一直覺得,特別對不起陸家……” “誰對不起誰,還說不準(zhǔn)?!鳖櫂啡焕湫Φ溃骸澳趺粗?,不是陸澤宇的父親逼死我爸呢?” “不可能!我在陸家呆了十幾年,他的為人我也很清楚?!?/br> 顧樂然虛脫地躺倒在床上,死魚一樣翻著眼,“不管真相是什么,我跟陸澤宇都得黃了?!?/br> 老太太搖了搖頭,“現(xiàn)在你想和陸澤宇怎么樣,我都不想管了。反正事情我都告訴你了,你現(xiàn)在是個大人,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早知如此,不如一開始就告訴我,我肯定離陸澤宇遠(yuǎn)遠(yuǎn)的?!鳖櫂啡恢挥X得太陽xue都發(fā)脹,“現(xiàn)在,您讓我怎么面對他?” 難不成開誠布公的問他:你覺得是我爸害死了你媽還是你爸逼死了我爸?這個問題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大家不妨一起組團(tuán)調(diào)查一下? 老太太如釋重負(fù)道:“不關(guān)我的事,這個難題我交給你了。” 顯然,這道題,太難了。 整個暑假,顧樂然哪兒都沒去,就呆在老家,解題。 除了為律師資格考試做準(zhǔn)備,其余的時間都在調(diào)查和研究父親的過去,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線索。 自從和奶奶把秘密說開了之后,家里的所有通訊設(shè)備全面開放,對于她和陸澤宇的事情,老人家真的一概不再過問,每天出門打牌嘮嗑跳廣場舞,而她,卻整日奔波勞碌,搜集資料,苦心調(diào)查。 顧衛(wèi)國的工廠開設(shè)在外地,二十年過去了,工廠經(jīng)過幾次易主,工人也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一批了,老員工們早就分道揚鑣,聽到有認(rèn)識顧衛(wèi)國的,她就打電話過去探訪詢問,幾次下來都是無功而返,有些也不是他的手下,有些只打過一個月的短工,知道的都是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