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傳達下來，全體向西翻過孟放大山至欽敦江，橫渡欽敦江、越過印緬邊境前往印度。命令中沒有分兵一說，所以劉放吾分散突圍的想法應(yīng)該被孫立人否決了。

    他們拋棄所有的車輛和輜重，只留下食物，分給各單位自行安排處理。英國人在緬甸有不少貯存食品的倉庫，但他們只顧著撤退，顧不上把倉庫移交給中國軍隊。

    經(jīng)過曼德勒時，孫立人命令軍需官去購買補給，曼德勒因為經(jīng)過幾次大規(guī)模轟炸，市民早就逃亡，軍需官找不到商人。好在緬甸人跑得倉皇，滿街堆著準(zhǔn)備送到其他地方隱藏的食品貨物，來不及運走。軍需官把這些食物貨品盡量收集起來，用卡車?yán)夭筷?，解了燃眉之急，也為他們?nèi)缃裣蛴《鹊某吠硕嗌僮隽它c準(zhǔn)備。

    隊伍準(zhǔn)備開拔，經(jīng)國走到周翰身邊，行軍時兩兄弟從不分開，方便照應(yīng)彼此?！爸芎?，我很抱歉?！遍L兄如父，他剛才很過分，周翰攔著他是為他好。況且他知道周翰為什么肯拋了蘭姐和維駿上戰(zhàn)場，不止因為祖母和乳母的死，還有他，周翰放心不下他。

    “我記得父親的眼睛，”周翰看向遠處，看回二十三年前，父親盯著他，所有的心意都在眼睛里，他渾身是血。周翰心里一陣刺痛，“我知道他要我照顧好你們?！笨上В麤]能做到！

    第77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36）

    周翰和經(jīng)國隱身在欽敦江岸邊的叢林中，透過茂密的枝葉遙望霍馬林渡口。河岸上到處都是燒毀的火炮和車輛殘骸，觸目驚心，先行一步在這里渡江撤退的英軍將無法攜帶的輜重全部丟棄。江岸上還有臨時構(gòu)筑的防御工事，經(jīng)國心里嘆一口氣，說明霍馬林渡口已經(jīng)被日軍占據(jù)。

    自113團躲進孟放大山東南麓后，他們已在叢林河谷中輾轉(zhuǎn)了十天。十四日下午，隊伍在孟放大山里開辟小路，攀籐附葛、扶創(chuàng)忍痛前行，地形險阻，他們走了大半天竟至窮山絕谷無路可走。無奈何，隊伍只好原路退回去。

    十四日夜間，隊伍被迫沿山區(qū)折向北行，擬經(jīng)邦毛克西行至霍馬林渡口，結(jié)果邦毛克已被日軍竄據(jù)。

    十五日午后五時，在邦毛克南八英里處，113團便衣偵探組與日軍遭遇被擊退。當(dāng)晚113團在暗夜里由邦毛克西端穿過日軍警戒線，日軍用機槍□□斷續(xù)向113團射擊，113團以小部隊掩護安全通過。

    十六日，113團在奔赴易康途中時，遭日軍戰(zhàn)機掃射與轟炸，幸好隊伍及時躲入?yún)擦种?，全員沒有損傷。

    十七日，113團以一晝夜四十余英里之急行軍，翻過滿根大山，擺脫尾追的敵人。

    二十日午前十一時，113團先頭部隊在他陽以東七英里之林寶寺附近遭遇日軍，激戰(zhàn)不久，日軍退去。當(dāng)晚113團打算從他陽夜渡欽敦江，卻被從旁濱沿河北上的一聯(lián)隊日軍阻攔。113團與日軍開火，相持一小時之久。日軍聯(lián)隊的兵力兩倍于113團，復(fù)有欽敦江阻于前，給養(yǎng)與藥品彈藥均告缺乏，113團不敢久戰(zhàn)，趁著夜色掩護脫離日軍糾纏向南先慶渡口前進。所幸113團此戰(zhàn)無傷亡。

    日軍突然失去113團所在，判斷113團一定在尋找渡江地點，欲越過印緬邊境前往印度，便四下派出隊伍沿欽敦江扼守。二十二日午后五時，113團抵達南先慶渡口時，該地又在午前被沿河北上的日軍所竄據(jù)。連日來113團幾次意欲橫渡欽敦江，均受敵阻，行動異常艱難。他們只好利用日軍夜間不敢出擊與追擊的弱點，晝伏夜行，在河谷和大山中穿行，以求脫離。

    “走吧！”周翰拍一把弟弟，跟上戰(zhàn)友，偵查組得趕緊回去報告敵情。113團此時已經(jīng)兩天未能與師部進行無線電聯(lián)絡(luò)，第五軍去向不明。他們行軍的沿途，居民早已遷移一空，并將大部分房屋焚毀，部隊的給養(yǎng)無從征發(fā)。而日軍的追擊比以前更甚。

    偵查組匯報敵情后，周翰兄弟在林間揀一處平整地面坐下來休息。隊伍將在這里一直隱藏到夜晚，再相機行事。

    曾經(jīng)輕而易舉的十公里行軍如今對饑腸轆轆的周翰來說是不小的體能消耗，他從隨身的干糧袋里掏出炒面充饑。國軍的戰(zhàn)時應(yīng)急伙食一般是北方農(nóng)民常吃的雜糧大餅，再就是炒面。一塊大餅或者一撮炒面就著隨身帶的咸菜，就是一頓飯。炒面很干，周翰用自己的唾沫潤濕了炒面再咽下去。雖然身處山林河谷地帶，他們亦不能時時找到干凈的水。

    肚子里仍空空如也，但他不能再吃了，周翰捏捏干癟的干糧袋。周翰將手心、指縫間粘貼的炒面細(xì)細(xì)舔干凈，他看著身旁同樣舉動的經(jīng)國笑笑，澧蘭看見他們這副吃相會怎么說？給養(yǎng)缺乏，他們現(xiàn)在只能一天吃一頓飯，大餅早就沒了，炒面行將告罄，所以一星也不能浪費，每一星炒面都將化為支持他行動的體能，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渡過欽敦江。

    周翰忽地起身，“經(jīng)國，你跟我來！”他腦中靈光乍現(xiàn)，從霍馬林渡口回來的路上他瞥見靠近河岸的林中洼地上似乎有什么......好像有一塊玉米地！他不確定，離得遠，影影綽綽的，而且是他在留心河岸上的動靜時，眼尾余光掃過的一瞥。

    從前澧蘭常讓田莊送些長到七八分熟的玉米棒到上海，妻子讓廚房把鮮嫩的玉米粒刨成末，加點水做粥，香甜可口，他很喜歡。澧蘭說很多食物本來的味道勝過重油重味烹飪后的味道。

    兄弟倆在林中悄悄穿行，漸漸靠近河岸。確是一塊玉米地，一棵棵高大的植株樹立著，雄穗在植株的頂部招搖。扁平寬大的綠色葉片互相牽挽，細(xì)幼的玉米棒在葉間吐出粉紅的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