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他神情端正得很,笑成卻知道他有話要說,而且這話十有*還是自己不想聽的。干脆就掏出手機,“我讓王遠東送你?!比缓缶妥屖Y郭澤攔住了胳膊,“別,我們剛好順路,這個點了就不要壓榨你的員工了?!?/br> 笑成笑臉都懶得給他一個,走過去拉開車門。 回頭剛要招呼蔣郭澤一聲,就看到他表情不對,隨著“小心!”兩個字落地,他肩膀迅速一閃,一道風擦著臉掠了過去。 對方眼看沒擊中,馬上揚起球棍照頭劈下來,笑成絲毫不懼,一邊躲閃一邊尋找機會去拿他手腕。這人有點下九流的身手,但顯然沒練過,笑成還是料理得了。沒想到一陣腳步聲,另外圍了三個人上來,其中一個手里拿著刀,照后面就要給笑成一下子,被蔣郭澤用電腦擋住了。 蔣郭澤也專門練過,但身手比笑成差一點,手里電腦包是皮的,已經整個爛了,他拿著當盾牌一樣護在身前,笑成手里則拿著剛搶來的棒球棍。對面四個人,三個人手里有武器,他們兩個人手里像樣的武器就只有個球棍。 只是那幾個人也畏懼剛剛笑成那一下子,左右交換視線并沒有立刻上來。 蔣郭澤斜眼看笑成,“你行不行啊?!?/br> “你說呢?”他話音一落突然沖了出去,對著那個手里沒東西的,一個虛晃,一腳踹上去,跟著照頭給了一棒子。干凈利落兩三下料理了一個。 另外三人朝笑成撲過來。 笑成見把人吸引過來了立刻給蔣郭澤吼了一聲:“報警?!?/br> 蔣郭澤早就準備好了,這時候迅速撥通電話。 之后就是一番混戰(zhàn)。 警車過來時候地上躺了三個,拿刀的那個聽見聲音跑掉了,躺著的都是被球棍悶的頭。蔣郭澤和笑成身上也都掛了彩。蔣郭澤胳膊大腿都被割傷了,笑成還好一點,只腰上給劃了一刀,本來那刀子是朝著蔣郭澤捅過去的,笑成抓他胳膊攔了一下,刀子蹭著他衣服就過去了,雖然出血了,倒并不嚴重。 警察看他們這個樣子直接開車拉到了醫(yī)院。 說起來也是和醫(yī)院有緣,昨天晚上剛來了一趟今天就又來了。 醫(yī)生給包扎的時候蔣郭澤就給笑成眨眼,笑得那副樣子,“運氣不錯啊,一會安排病房的時候讓遠東幫你打點一下,給你排到一間?” 王遠東聽見消息就過來了,這會正在下面掛號繳費。他們坐警車過來的,走的是急診,先弄過來縫合上藥了。 笑成倒還好,口子長,但是淺,養(yǎng)幾天就行。蔣郭澤就沒這么好運氣了,尤其大腿上那個傷口有些嚴重,要等那邊醫(yī)生會診之后進一步處理。 但這都攔不住他話多,跟笑成猜測了一下剛襲擊他們的究竟是綁架搶劫還是有人買兇,這時候什么都不知道也猜不出什么,加上公共場合,很多話不方便說,他也就放下了,把話頭轉到笑成身上,“你和人衛(wèi)少是怎么回事?舊情復燃了?” 笑成直接沒回答,關心了句,“傷口不疼了?” “還行吧,有點。” “那就少說點話。” 衛(wèi)邵歌昨晚上就是藥物反應,醒了沒事兒就能回去,他自己傷得很輕,都沒有住院的必要。過了會醫(yī)生會診結束,過來給蔣郭澤做手術,盡管蔣夢澤一再勸他先回去休息,笑成還是沒有走,直到蔣郭澤手術結束,確定沒問題。 一看時間十二點剛過,干脆再醫(yī)院開一個病房睡一晚。醫(yī)院雖然常常床位緊張,但vip加護病房大部分都空著,他愿意多掏點錢,醫(yī)院也不會拒絕。 他今晚一天也很累,白天一直忙工作,晚上又跟人械斗一番,身上還放了點血,按道理一沾枕頭就要睡著的,但他躺了半天都沒有睡意。掏出手機看時間,一條生日提醒明晃晃掛在屏幕上,他表情一怔,關掉了,卻又特意看了眼日期。 已經兩點多了。 他把手機扔到一邊,閉上了眼睛。 笑成睡覺并不輕,但有點認床,加上昨天一天折騰,晚上就沒怎么睡好。他睜眼一看時間,還不到六點,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雖然沒有睡意,權當閉目養(yǎng)神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會,他聽見開門的聲音,估計是護士查房,一時沒有睜開眼,就感覺有人快步走到床邊,呼吸急促,動作卻很輕,先伸手試了下額頭溫度,然后輕輕挪開他壓在被子上的手,準備拉開被子。 笑成頓時睜開了眼睛,聲音微啞,“你干什么?” 衛(wèi)邵歌見到他醒過來頓時一驚,手卻沒收回去,“看你傷得怎么樣?!?/br> 笑成拂開他手臂,坐起來直接下了床穿鞋去洗漱,一邊推開盥洗室的門一邊說,“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劃了個口子,都沒有縫針?!?/br> 他快速低頭洗了個臉,沒看到牙刷,就用漱口水漱了口。出來看見衛(wèi)邵歌一只手斜插兜站著,剛剛跳出來的太陽照在他身上一層絨絨暖光,看起來整個人都是亮的。 溫暖,愉悅,光,和熱,像是從來沒變過。 只是走近之后,笑成卻有些怔愣—— 這亮光只是太陽的光,而不是由內而外所發(fā)出的光。 他身上的光不知被誰偷走了。 衛(wèi)邵歌穿的非常簡潔,低立領灰色上衣,配一條白色褲子,剪裁得體,顯出他肩寬腿長,十分漂亮。頭發(fā)也剪短了些,很利落。這時嘴角帶笑,卻并不熱情親切,反而和人拉開些距離,比之兩年前更加成熟內斂。 笑成注視了幾秒,微微一笑,“好像瘦了?”不等對方回答,他就又道,“在國外怎么樣?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都不聯(lián)系我。” 如果第一句還有些不動聲色的關切,后面兩句則已經是全然的客氣寒暄。 衛(wèi)邵歌停頓了一下,“這兩天才回來?!彪S即又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換手機號了?” “沒,”笑成道,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怎么問這個,你給我打電話了?” 這會還沒有護士過來,才想起自己好像昨晚交代過,不用查房晨檢。抬頭看見衛(wèi)邵歌還站著,笑成就客氣的讓他坐下,問他一起吃早飯?問完反應過來,又問早飯有沒有吃? 衛(wèi)邵歌笑笑,說:“還沒。” 笑成給王遠東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時候多買份早餐。 王遠東問要買什么?笑成就說買點包子豆?jié){,又說豆?jié){有一份不加糖。他這么說的時候放松靠在沙發(fā)上,目光隨意飄向窗外,右手捻著病歷本上的小夾子,轉了兩下。 衛(wèi)邵歌放在膝蓋上交錯在一起的十指忽然收緊了。 笑成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一下子。但馬上的,他的手機又震起來,是蔣夢澤的。 因為蔣郭澤,以及蔣夢澤對他們幫助的緣故,笑成對待對方一直客客氣氣,從來不曾怠慢,但這會看到來電,他卻想都沒想掛斷了。 抬頭看向衛(wèi)邵歌,笑笑,“這兩年你……” 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笑成眉頭一簇,顯出些明明白的不耐煩,但很快,那邊自己掛斷了。 接著就是輕輕的敲門聲,門被推開,“笑成,你感覺……”蔣夢澤話語陡然一收,轉而笑起來,“這是你朋友呀?” 笑成簡單的“嗯”了聲站起來,問她,“郭澤怎么樣了?” 蔣夢澤就笑起來,“那點傷對他說算什么?他小時候可是港島下九流混起來的……他一早就醒了,還有功夫跟你朋友開玩笑,我看是沒什么了?!?/br> “開玩笑?” “是啊,跟你朋友說你傷得比他還要重,一直昏迷不醒,送到加護vip去了。他那樣子,我都險些當真了。” 笑成心里一跳,看了眼衛(wèi)邵歌。 衛(wèi)邵歌目光微斂,顯得有些沉默。 蔣夢澤笑了兩聲,說她買了早飯,讓笑成下去蔣郭澤那里一起吃,笑成正準備拒絕,衛(wèi)邵歌突然站起來,客氣道,“就先不打擾了,改日來看你?!币粋壬?,繞過蔣夢澤就出去了。 笑成神色頓時淡了許多。 讓蔣夢澤稍等片刻,轉身走進盥洗室,扭開水龍頭,給臉上澆了兩下。水滴順著額頭,眉眼,鼻梁滴下來,他撐著水池埋下頭,閉了閉眼,嘴角卻勾起一點不自覺的笑。 只是笑意很快就消散了。 畢竟已經過去了。 他甚至沒想過再一次見面。 直到李元彬破天荒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他很快答應了。 到了之后卻只有李元彬一個,已經先喝上了,見到他說些東拉西扯的東西。他們出來玩的時候,偶爾也會撞上對方,但這么單獨出來喝酒卻還是頭一次。笑成以為對方要跟自己說點什么。 然而酒至半酣,卻還沒聽到半個字。笑成終于忍不住提了句,“前幾天還見到衛(wèi)少,不知道他……” 只聽到前半句,李元彬就瞬時酒醒了,詫異道,“你說什么?他怎么可能回來?” ☆、第一百零一章 端起的酒杯堪堪被壓到唇邊。 “你說什么?” 李元彬突兀一頓,隨即拖長了聲音“哦”了一下,摩挲著杯子解釋道,“不是他家里事情還沒完么,這時候回來肯定不妥當。” 壓在唇上的玻璃杯被仰起,酒液沖進了喉嘍里,笑成“咣”一聲放下杯子,在手里轉著,慢慢道,“怎么我聽著你好像并不是這個意思?!?/br> 李元彬略略有些尷尬,仍舊自若道,“什么這個意思那個意思,你們做生意的人就是喜歡話里藏話。” 這兩年笑成身上氣勢越來越重,他竟都有些不能招架。初見時,還是以衛(wèi)邵歌舍友的身份,對方不過是一個普通大學生,也只比一般人要沉穩(wěn)老練些。而現(xiàn)在么……雖然只是些傳言,他早就被驚得習慣了,也只能稱贊一聲衛(wèi)少好眼光。 笑成提到邵歌回國,他第一反應是想深問的,但又怕對方揪著他話頭不放,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抖摟出來,那可就不好了。尤其是,他還有點小事情想請人家?guī)兔Α?/br> 他現(xiàn)在算是有點明白,他發(fā)起邀約,對方為什么答應的那么痛快。 邵歌回國的事他真一無所知,當然也挺想知道的。但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把話頭一語帶過。但心里總歸是惦記著了。 如果邵歌真回來,為什么不聯(lián)系他? 難不成還因為那時候爭執(zhí)了一下氣兒沒消? 李元彬一邊和笑成喝酒說話,漸漸心不在焉起來。 他覺得自己沒錯。 他壓根就不贊同衛(wèi)邵歌出國。 就連他衛(wèi)朝華知道衛(wèi)邵歌出國是要結束強制性治療的時候,臉色也都變了。 說句實話,衛(wèi)朝華根本不了解衛(wèi)邵歌。如果不是上大學之前,邵歌一次玩大了些,鬧出事情來……衛(wèi)朝華估計還要繼續(xù)不以為然下去,覺得兒子不過是叛逆期到了。 他mama的事情李元彬知道的也不多,但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十有八/九是衛(wèi)朝華辜負了人家,后面又跟第二任妻子家里人走得極近,直到那個女人去世都沒淡了聯(lián)系,反而合作更加緊密。就比如,衛(wèi)少這次沾染上案子不得不避走國外,歸根結底還是孟家換屆欲要更進一步的緣故。 這事情人家家里都拍板決定了,他李元彬哪里有置喙的余地?也只能在心里給衛(wèi)邵歌鳴個不平而已。 衛(wèi)家手里明明握有切實的證據(jù),更不要說后面笑成托人遞來的那些,完全足以翻局,卻沒有拿出來,反而讓衛(wèi)邵歌去國外避一避。不過是為了把這事留成一招后手,放長線釣大魚。 衛(wèi)邵歌就不得不做出些犧牲。 但要他李元彬說,去國外也沒什么,說不得還是別有一番瀟灑恣意的天地,好過國內這些紛紛擾擾的拘束。然而他這好不容易梳理出的一番安慰鼓勵之語還沒給衛(wèi)邵歌說出口,就得知對方要去國外接受強制性治療。 李元彬當場就說不出話了。 他和衛(wèi)邵歌雖然沒有別人家兄弟死黨那樣無話不談的親密,心里的情分卻絲毫不差。倒也不是他自以為是,但實話說,這么些年,真真正正讓衛(wèi)少能放進自個心腹的朋友,也就只有他一個。 他自然也將衛(wèi)少看得極重,否則也不會好言相勸惡語相向非要對方接受治療。 但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毫無成效的心理咨詢就已經是極限。 沒誰比李元彬更清楚,衛(wèi)邵歌有多厭惡將自個當成一個病人。盡管自己私下精研各種精神分析心理書籍,知之甚深到面對國內那些心理咨詢師三言兩語就讓對方從理論到邏輯轟然崩塌,卻從來不肯松口承認自己是一個……病人。 在這一點上,他格外固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