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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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生陪著昭音走出月邊谷,來到整棟樓的后面。這里很黑,也很僻靜,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昭音慢慢在路邊坐了下來,雙手使勁揉了揉太陽xue。 六生在她身邊坐下,開口道:“二二零,我很佩服你?!?/br> 昭音輕笑了一聲,“我只是被逼無奈。” “不是每個被逼無奈的人,都能做成你這樣?!绷判缘穆暰€里竟然帶了傷感。 昭音轉(zhuǎn)過頭看著六生。 六生目視前方,輕輕對昭音說:“你知道嗎,我不配生活在陽光下。” 六生喜歡黑暗。以為他覺得,他只配黑暗。 沉重的鐵門,地下的房間,無盡的漆黑。六生似乎只有在黑暗中,才會覺得安全。一接觸到陽光,便會被灼燒得灰飛煙滅。 “哥,你如果覺得黑暗舒服,就在黑暗中生活?!闭岩舾嬖V他,“不用強求?!?/br> 昭音知道,六生一定經(jīng)歷過很多不好的事,也一定跨越過很多不可原諒的線。他本性內(nèi)向而善良,卻被這個世界扭曲成邪魅危險的模樣。這種巨大的反差使他覺得恐慌,但他終究找不回以前簡單的,表里如一的自己。 昭音不想給六生傳輸無謂的正能量。這個世界不愛他,他必然找不到理由愛這個世界。 昭音只希望六生,坦然地面對他自己黑暗的那部分。 六生聽了昭音的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鋈齻€字:“我燒的?!?/br> 昭音瞬間便知道,他是在親口承認,他當(dāng)年放火燒了老頭的別墅,并把老頭活活燒死。 昭音心中微微差異。她詫異的不是真相出乎意料,而是六生會主動坦白。 “嗯?!闭岩糨p聲應(yīng)到。 “我不后悔?!绷恼Z氣帶著傷感,又帶著堅定。 “你不用后悔?!闭岩舻_口。 六生聽罷,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昭音。 “你跟別人說過這件事嗎?”昭音問六生。 六生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么多年以來,他便是始終一個人承受著這種壓力,沒有任何人與他分擔(dān)。 “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闭岩舾嬖V六生,“放心吧?!?/br> 六生沒說話,回過頭重新目視前方。 昭音便也回過頭去,與六生肩并肩,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六生率先開口:“二二零,你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昭音回應(yīng)。 “我之前說的話,依然算數(shù)。你如果不幸福了,隨時過來?!绷嬖V她,“無論多少年過去,都可以?!?/br> “我會的?!闭岩粽f,“謝謝你,大哥哥?!?/br> 六生,終究變化最大,卻又變化最小。 只有在現(xiàn)在這樣的黑暗中,他才似乎與這個世界相容。 等到昭音覺得精神好些了,便站起身,對六生說:“走吧,咱們?nèi)タ纯矗菞l肥狗考慮得怎么樣了?!?/br> 六生聽了昭音的形容,輕輕一笑,也站起身,跟在昭音身后,回到了那間門內(nèi)外都被嚴密把守的房間。 昭音坐到椅子上,右腿搭上左腿,雙手抱臂,問面前的安君平:“你考慮好了嗎?” 安君平注視著昭音的眼睛,問道:“你說等你們平安了,就把玉佩還給我?!?/br> “是的?!闭岩酎c了點頭。 “我憑什么相信你?”安君平直直地盯著昭音。 昭音眨了眨眼睛,“憑著玉佩在我們手里,會成為禍端。” 安君平仍然是緊盯著昭音,大腦迅速思考著昭音的話。 “我只是想救出前輩,”昭音繼續(xù)開口,“之后,你做你的貴族,我做我的普通人,我不想再和你扯上關(guān)系,也不想因為拿著玉佩,而被你滅口。” 安君平微微皺眉。 他這個年輕的對手,竟是把每一步路,都想得清清楚楚。 “而且,”昭音又說,“你現(xiàn)在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不是嗎?” 安君平瞇了瞇眼睛。 昭音說得沒錯。 安君平不喜歡給別人選擇。然而今天,他面前的人,也沒有給他選擇。 -------------------------------------- 轉(zhuǎn)天一早,帶著面具的六生,親自給昭音和安君平牽來兩匹馬,送他們離開月邊谷。 既然是要去王家法庭,以后也還要在香邦混下去,昭音自然不可能把香邦貴族五花大綁,給自己添麻煩。她料想安君平有把柄在她手里,也不敢輕易逃跑,便安心地與安君平騎了兩匹馬,打算并肩而行。 六生朝昭音點了點頭,遞給她一杯果汁。 他知道昭音肯定沒有胃口吃東西。但是上戰(zhàn)場之前,必須要補充能量。 昭音接過來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六生,也笑著朝六生點了點頭。 昭音提醒了六生很多次,不要開口說話,不然被安君平記住他的聲音,會后患無窮。 六生便從頭到尾,順從地一個字都沒說過。 但他此時很想開口與昭音道個別,還想謝謝昭音,在那天晚上對他說了那些話。然而他不能。 不過,他覺得似乎也沒有必要。 昭音一定都明白。 六生目送著安君平與昭音,一前一后,朝著香邦的方向奔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視野里。 六生希望昭音能順利救出她想救的男人。 他明白,他今后會很思念昭音,但并不希望再見到昭音。因為見到了,就說明昭音不幸福了。 比起那樣來,他還是更希望,昭音能平安幸福。 -------------------------------------- 此時,威遠雙手綁在身前,被人從暗無天日的窄屋里帶了出來。 開庭審判的時間馬上到了。 “威遠?!眮喚脧呐赃叺牧硪婚g窄屋中走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像在一個普通的早上,遇到了多年老友,便隨意地打了個招呼。 “你也要來嗎?”威遠問亞久。 “這是我向王家的請求?!眮喚谜f,“最后一面了?!?/br> 亞久說“最后一面”的語氣,卻是像“明天再見”一樣淡然。 威遠輕輕笑了一聲,“也對?!?/br> “威遠,”亞久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中竟帶了一些波瀾,“對不起?!?/br> 威遠看著亞久。 “還有,謝謝你?!眮喚美^續(xù)說。 “別一副那樣的表情?!蓖h對亞久說,“如果可以,就別來陪我,活得久一點。” “好?!眮喚么饝?yīng)道。 他們身后的一個人輕聲提醒了一句:“開庭時間到了。” 于是,在幾個人的帶領(lǐng)下,亞久和威遠,一起走進那個熟悉的王家法庭。 這里與不久前一模一樣。 威遠獨自一人被帶到被告席坐下。他這次的罪名是:喬家后代。 亞久被帶到聽眾席。 團里所有的中高層,此刻都沉默著,神情嚴肅地坐在聽眾席上。很多團里的人也特地趕來。雖然他們都明白,局勢已然無法扭轉(zhuǎn),但他們?nèi)匀幌胨颓拜呑詈笠怀獭?/br> 壓抑得令人悲痛。 被告席上的威遠,微微環(huán)顧著周圍的環(huán)境,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他不久前也是坐在同樣的位置,卻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愛的人在對面。 然而此刻,對面的原告席上空空如也。 威遠希望,昭音現(xiàn)在正好好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此刻的心情意外地平靜。不知道是因為將死之人,都會是這樣的心情,還是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聽眾席上坐滿了不明所以的香邦居民。王家此次開庭前,給出了很明確的信息:審判喬家后代亂臣賊子喬威遠,以清除香邦未來的隱患。 這個理由實在是過于牽強,聽眾席上的人們疑惑地交頭接耳。 時間一到,國王便在兩位副法官的陪同下,坐到了主法官的位子上。他看上去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他死氣沉沉地宣布,立即處死作為喬家后代的喬威遠,以除后患。 聽眾席上爆發(fā)出一陣驚訝的討論聲,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抗議。 “怎么能處死威遠先生?”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威遠可是德高望重的人!怎么會是亂臣賊子?” …… 威遠垂著眼睛,孤獨地坐在被告席上。他的眼前閃過各種畫面:老爺子哄小小的他吃餃子,少年時期艱難地清除有異心者,提拔了聰明的后輩承陽,發(fā)現(xiàn)自己被當(dāng)時最信任的人背叛,被亞久收歸,在團里認識了很多人…… 再到后來,認識了昭音。 威遠的心中一暖。 他牽過她的手,摸過她的頭,摟過她的腰,對她說過曖昧的話,在她無數(shù)個難熬的日子里,堅定地陪在她身邊。她現(xiàn)在終于越來越明朗,也越來越愛笑了。威遠希望,昭音在今后,一想起他,和那些他們一起度過的日子,便會覺得美好。 他希望他認識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兩個王家隨從已經(jīng)走上前來,一左一右,示意威遠站起身。審判已下,還需盡快執(zhí)行。 威遠聽著觀眾席上的抗議,依然垂著眼睛,也沒有去看團里大家的表情。他緩緩站起身,打算跟著身邊的兩個人,走向自己的命運。 這時,法庭的大門被大力撞開,一個清晰而洪亮的女聲傳來:“法官!” 威遠震驚地看著昭音闖了進來。 撞開法庭的大門似乎用盡了昭音所有力氣。她踉蹌著站穩(wěn),中氣卻依舊相當(dāng)平穩(wěn):“事關(guān)重大,請法官一定也要參考一下,香邦王家其他貴族的意見!” 威遠這才發(fā)現(xiàn),昭音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哪里是香邦王家的其他貴族,明明就是香邦實權(quán)的掌握者,王后的弟弟,安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