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網(wǎng)戀到了假想敵[娛樂圈]、神魔衛(wèi)、論如何飼養(yǎng)一只黑化忠犬、妙手思春、咬定男主不放松、送你一座不孤城、錦繡閨途、[快穿]他是病嬌、貓陛下日常、她和優(yōu)等生(校園)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名人 上 “滾…”朱八十一抬虛踢,將胡大海的背影送出半丈遠。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好不容易引了一次古人的話,還被古人給看了笑話。要是落在了逯魯曾手里也算,好歹人家是個榜眼。而胡大海,在評書中分明是個大字不識的老粗。。。。。。。 帶著幾分慚愧,他繼續(xù)大步朝自己的府邸走。正準備回家去好好向自家夫人雙兒請教一下,王荊公到底說沒說過與韓非子差不多的話,日后見了胡大海好把今天的場子給找回來。誰料才走了不到一百步,揚州知府羅本已經(jīng)拱著手迎了上來。 “你也是來勸我不要老往工坊里鉆的?”朱八十一余羞未退,搶先反問。“要是敢說類似的話,本總管就將揚州城這六十幾萬張嘴巴全都交給你。只要你能變出糧食來,本總管絕對虛心納諫…” “主公,主公誤會了…本絕沒有此意…”曾經(jīng)跟在朱八十一身邊做過一段參軍的揚州知府羅本嚇了一跳,趕緊大聲否認。“本此番前來,也是為了糧食之事…” “糧食?揚州官倉的糧食又見底了?是不是有人囤積居奇?該死,這幫膽大包天的家伙,我當初真該聽了朱重八的話…”朱八十一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雙手抱頭。 最近一段時間他敞開了賣火炮和武器鎧甲,光是從彭和尚那邊,就換回了大米三十余萬石。但除了養(yǎng)活六十萬多萬百姓外加十萬大軍,還要全力支援張士誠和王克柔,糧食危機根本無法擺脫。幾乎每過上十天半個月,就得為此事頭疼一次。 而揚州城內敢發(fā)國難財?shù)拿半U家,卻是屢禁不絕?;磽P商號的店鋪剛剛接受付官府的委托平價出售一批糧食,就立刻有地痞流氓雇人排隊,將份額搶購一空。然后挪個地方,就翻上三倍到五倍的價錢,出售給聞訊趕來卻沒買到糧食的百姓。 羅本奉命將幕后的金主抓了一大批,腦袋砍了十幾個。但一轉手就是三倍以上的利潤,足以讓很多人忘記了斷頭的危險。甚至一些普通百姓,明明自己家中還有余糧,手頭只要有了余錢,也要搶購上幾袋子,以備再經(jīng)歷一次揚州大火。 對付這種事情,另一個時空最值得借鑒的辦法,就是憑票供應。然而這個時代既沒有照相技術,又匱乏精通數(shù)理統(tǒng)計的人才。將揚州城六十余萬百姓重新造冊登記,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短時間內,淮揚大都督府只能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一天天對付著過,直到糧食供需和百姓心態(tài)自己恢復平衡。 不過這回,朱八十一顯然是白擔心了。揚州知府羅本迅速后退了半步,笑容滿面的回應,“啟稟主公,府庫目前還有十日的存糧。堅持到下波糧船到達應該沒太大問題。另外,眼下?lián)P州路已經(jīng)開春兒,水里的魚蝦鱔蟹和地里的簍蒿蘆芽都可以用來果腹,每天需要領粥的百姓已經(jīng)不到原來的三成,即便南邊的糧船晚來幾天,也不至于再餓死人?!?/br> “呼…好,就好,就好…”朱八十一聞聽,懸在嗓子眼兒的心臟終于落肚。搓了搓手,喘息著道。 本身就是個草根,又受了朱大鵬這個后世靈魂的影響,他是真的無法接受,在自己的統(tǒng)治區(qū)域內,還有百姓會被活活餓死的悲劇發(fā)生。那會令他懷疑自己目前做得事情,到底還有沒有意義?…既然自己這批人掌握了權力,帶來的依舊是災難。那自己和蒙元權貴,本質上還有什么區(qū)別? 而羅本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心情更覺輕松,“本此番前來拜見主公,是因為受了家?guī)熕小K囊晃还式凰厣铺罩熘g,生意做得極大。聞聽咱們淮揚各地缺糧,就想捐贈十萬石老米給主公。只求主公能當面賜他一盞清茶止渴…” “十萬石,那豈不是又一千多萬斤?又差不多夠府庫支撐一個月了。他在哪?你隨時都可以安排我去見他…” “主公,此人,此人是個商賈,自詡為當時呂文信…”沒想到朱八十一答應得如此痛快,羅本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提醒。 “呂文信?”朱八十一也愣了愣,花了一點兒力氣,才從記憶里將文信兩個字,和呂不韋給對應了起來。 跟文人說話,就是累。要是沒有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記憶,雙方還真沒法溝通。但看在十萬石老米的份上,朱八十一不打算跟羅本較真兒,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無妨,天底下沒有白來的糧食。他既然是豪商,想在我這里換點兒東西是應該的。你盡管去安排,我隨時都可以見他?!?/br> “多謝主公成全…”羅本大喜,俯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給朱八十一行了個禮。 最近幾天,他可為此事頭疼壞了。有心拒絕,老師的面子不能不給,十萬石糧食也的確讓人rou痛。直接答應下來吧,又摸不準自家大總管的脾氣。畢竟這年代,官和商還是有明顯區(qū)別的。朱大總管雖然自己cao辦了個淮揚商號,并且成了里邊最大的股東。但哪個商人要想跟他坐而論道,恐怕剛剛開口,就會被逯老夫子和陳基等人給聯(lián)手打出門去。大總管面前連讀書人都得站著說話,哪里可能有你一個商販的茶水喝? “沒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要謝,也該我來謝你。你立了一件大功,他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還能拿十萬石米來開路。此人恐怕手里的糧食不會太少,真的能全買下來,揚州路今年的糧荒就徹底過去了……”朱八十一身上,根本沒有半點官員架子,伸手拉住羅本,笑呵呵地嘉許。 “這。。。。?!绷_本卻沒想得像自家主公那么長遠,抬起頭,滿臉困惑。 “這樣吧,我去大總管府等他。你回去后,隨時安排他來大總管府用茶?!敝彀耸稽c點頭,繼續(xù)笑著吩咐,“還有你的老師,如果也在揚州的話,可以一并請過來做客。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介紹一位大糧商給你,他想必也非等閑人物…” “謝主公…本這就去傳他們…”羅本喜出望外,再度躬身施禮。他的老師不愿意參加大元朝的科舉,因此空有一肚子本領,卻半生潦倒。在進入了淮安大總管的幕府之后,羅本早就想把自己的老師也舉薦給朱總管。但一則初來乍到怕引起什么誤會,二來老師性子閑散,喜歡四處周游,所以拖拖拉拉半年多,總算找到了這么一個機會。 “請他們過來吧,不用走正堂。從側門帶著他們直接去側院,既然是你的老師,就算不得外人…我在側院花廳里,請他們品茶…”朱八十一用力拉起羅本,笑呵呵地補充。 對于眼前這位讀書人,他一直非常欣賞。學識淵博,性情正直,并且身上沒多少讀書人的酸腐氣,懂得迂回變通。唯一遺憾是眼下這樣的讀書人太少了些,即便再開一次科舉,自己也未必能挑選得到幾個。 而學生如此,教他本領的老師想必也不會太差…若是能將該人拉到身邊,說不定又是一個得力幫手。 與這個時代的官員和義軍領袖們不同,受另外一個靈魂的影響,朱八十一眼里,視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同類。這種平等并不是刻意裝出來,而是發(fā)自內心的認同。所以商人也好,,不務正業(yè)的落魄書生也罷,只要他們是懷著善意而來,朱某人就不在乎回報以最大的善意。哪怕他們是來做買賣,只要交易對彼此都有好處,朱某人也不會因為雙方身份地位不同而拒絕。 因為在他心目中,人和人,只是由于出生時父母給與的先天條件,以及自己的性情智力而彼此分別,在后來的成長過程中漸行漸遠,但靈魂上,卻沒任何高低貴賤。國王也好,草民也罷,誰也沒有高高在上,將對方肆意踐踏的天然正義。 而在羅本看來,朱總管對自己和自己的恩師都如此尊敬,就是不折不扣的禮賢下士了。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千余年來蔓延傳承士大夫精神,不是沒有任何影響力的。就在朱八十一在也彎下腰的一瞬間,羅本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這輩子將對知遇之恩粉身以報。哪怕將來陪著自家總管一道去下地獄,也仰天長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本著這種想法,他又退后半步,再次給朱八十一行了個下屬長揖。然后快速轉身,大步向來路上走去。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五十多歲老儒,和一個圓滾滾的胖子轉了回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了剛剛搭建起來沒幾天的淮揚大總管府側門口。沖著當值的親兵李進拱手,“參軍羅本,帶著授業(yè)恩師施彥端,義民沈富,求見大總管。請李校尉代為通稟…”。 “不用通稟了,都督說知府大人可以直接帶著客人進去。他原本想出來迎接你的,但剛一進門,就被焦大匠給堵住了?,F(xiàn)在正于側院,跟焦大匠檢驗新火器。早就吩咐下來,讓卑職一見到知府大人,就立刻放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名人 下 “如此,羅某就進去了…”揚州知府羅本沖著李進拱了拱手,讓開門口,請自己的老師和姓周的胖子入內。 這么簡單?施彥端和周富互相看了看,滿臉難以置信。以他們兩個的經(jīng)驗,以往送上厚禮拜見個縣令,對方有事沒事兒還會拿捏一番架子,直到把客人等得都心里頭都發(fā)了毛,才會派人從后角門傳進。如今朱重九貴為淮揚大總管,他們兩個卻通報都不必便可以自行入內,這分禮遇,可著實令人受寵若驚。 羅本最開始進入大總管幕府時,也很不習慣自家主公的隨意。但在里邊做得久了,潛移默化,也慢慢變得灑脫起來。見恩師和客人都不敢挪步,笑了笑,低聲解釋道:“老師,沈兄,兩位只管往里邊走就是。大總管一向這般隨和,只管別人肯不肯用心做事,不在乎一些繁文縟節(jié)…” “怪不得,怪不得大總管兩年不到,就成了雄踞一方的諸侯。果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沈富立刻回過神來,感慨著邁動雙腿。 施彥端比他稍微拘謹些,但也是走南闖北,見過一些大世面的人。想了想,也跟著他進了門。然后回過頭來,用極低的聲音對羅本說道,“你常來這里么?看樣子,大總管對你好像頗為倚重…你帶兩個陌生人去見他,居然連搜身都不用…” “倚重不敢當…”羅本被夸得有些臉紅,擺擺手,低聲回應,“大總管雖然出身寒微,卻飽讀詩書,禮賢下士。對于弟子和其他前來投奔他的讀書人都信任有加。以前在淮安那會兒,大伙要是有正事兒找他,無論多晚了都可以出入總管府,從沒見他給過誰臉色看。至于搜身,以他的本事,甭說咱們師徒三個,就是在來上七個八個,恐怕也抵不住他一刀之威…” “如此,倒是文武雙全了…”施彥端想了想,低聲贊嘆。 “恩師沒聽過他酒后作的那沁園春么?非大英雄大豪杰,誰可能寫得出來?…”羅本立刻接過話頭,滿臉崇拜地炫耀。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彩,唐宗宋祖,稍遜風sao。。。。。?!笔┒它c點頭,隨口輕吟。“為師在江南的時候,耳朵灌滿了這首沁園春。很多人都試圖唱和,結果都是力不從心。想來不經(jīng)歷過一番金戈鐵馬,怎可能養(yǎng)得出如此霸者之氣?那些混跡于秦淮河上的人,書雖然沒少讀,眼界終是小了…” 一邊感概著,一邊思量自己今后的去處。這些年來,走南闖北,他倒是也見過了不少英雄豪杰。但這些英雄豪杰要么打下塊巴掌大的地盤,就忙著做皇帝選妃子,要么殺人放火只是為了日后受招安,除了劉福通和趙君用二人之外,竟沒有一個真正見識長遠的。 而劉福通和趙君用兩個,前者心胸狹窄,無絲毫容人之量。后者,則外示寬宏,內里陰柔,可共患難不能共富貴。只剩下這個殺豬出身的朱重九,聽人說起來還頗具幾分雄主之相。只是不清楚傳言能不能當真,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走在二人前面的沈富,注意力卻不在朱重九讀沒讀過書,是不是雄主這方面。作為一個豪商,他關心的是自己那十萬石糧食砸下去之后,到底能起到什么效果?花費多少時間和氣力,能不能從淮揚三地收回成本。 按照眼下江南的正常米價,一石米差不多能賣到三百文,十萬石米,就是三萬貫足色銅錢。如果能從朱屠戶這里換來一些特權,三萬貫錢就是開路費,今后本說收回成本,三十萬,三百萬也能會源源不斷地賺回來。 而一旦朱屠戶也如徐壽輝那樣貪得無厭的話,這三萬貫就算打了水漂。今后沈家名下的船隊商鋪,也要盡量避免跟淮揚都督府產(chǎn)生任何正式瓜葛,以免賺不到任何利潤,反而惹了一身麻煩。 “這院子是半個月前才剛剛蓋起來的。用的是從廢墟里扒出來的舊磚,粘合之物則是官窯自己燒制的水泥?!庇锌腿嗽?,羅本當然不能光顧著跟自己的老師閑聊,快走幾步,一邊打手勢給沈富引路,一邊自豪地介紹。 “草民在江南,已經(jīng)見到過了此物。的確非常神奇,有了它,一夜之間壘百丈長堤,都不費吹灰之力…”沈富非常會做人,立刻順著羅本的口風,大聲恭維,“更難得的是,此物即便在陰雨天氣里,也能慢慢凝結。并且干了之后就不再怕水。將來江南各地百姓永離水患之苦,當以大總管為萬家生佛…” “受惠的豈止是江南百姓?”羅本心里被拍得心里頭這叫一個舒服,點點頭,繼續(xù)得意洋洋地補充,“我家總管之所以造出此物,當初為就是讓揚州人能早日重建家園。而水泥販售之利,也盡數(shù)換成了米糧,進了揚州軍民之口…” “大總管有如此仁心,何愁天下不定…”沈富假模假式地沖著跨院方向拱了拱手,大聲祈頌。 “沈兄請走這邊,往右拐,過了前面那個月亮門就是了。注意腳下,腳下的石磚,也是水泥和砂石所做。多少有些滑,小心別摔跟頭…”羅本毫不懷疑地點點頭,然后打手勢給客人指引正確方向。 為了盡可能地將水泥推向民間,在廢墟上重建起來的揚州官府衙門和各級官員的宅邸,都盡最大可能使用了水泥。所以一路行來,新材料的應用實例隨處可見。豪商沈富起初還是隨口夸贊,口不對心地拍此間主人馬屁。到后來,卻發(fā)現(xiàn)水泥的用途越來越多,越來越廣,甚至連池塘上的橋面也能用水泥加了什么筋骨直接壓制而成時,卻忍不住暗自思量,“此物雖然賣得極賤,運輸起來也頗為費力。不過一旦流傳開了,用量卻是極大。如果能買下個配方來到當?shù)厝ラ_作坊,省去運輸費用,倒也不失為一個日進斗金的好買賣。只是不知道那朱總管好不好說話,肯不肯將方子轉讓出來…” 他能以白丁之身,能在一個朝廷之末賺到百萬家資,頭腦必然一等一的活絡。當即,便看出了水泥里頭所蘊含的巨大商機,偷偷打起了配方的主意。 勾結地方官府巧取豪奪肯定是不成的,那朱屠戶自己就是淮揚商號的大東家,肯定不會割自己的rou去便宜外人。而派家族中養(yǎng)的死士前來偷師,恐怕也未必現(xiàn)實。最近一段時間淮安軍四處抓jian細,城內城外弄得雞飛狗跳。貿然派個說外地口音的人過來,估計沒等探聽到水泥的機密,就會被抓起來活活打死。而此刻自己身后站著的那位靠山,估計也沒勇氣跟朱屠戶放對。萬一得知自己招惹了淮安軍,弄不好根本不用朱屠戶上門問罪,就直接把沈家?guī)装倏谧尤冀壣洗土诉^來。。。。。。。 正悶悶地想著,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呯…”。緊跟著,就是一片山崩海嘯的喝彩聲,“打中了,打中了,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步,可破甲…連老黑,從此之后你的大抬槍可以歇菜了…” “一百五十步,果然能打到一百五十步。焦大匠你果然厲害…” “把靶子再挪遠些,再挪遠些??醋钸h到哪里還能打得準。。。。。?!?/br> 。。。。。。。 朱屠戶又弄出了什么神兵利器?不約而同,沈富和施彥端兩人都停住了腳步,扭過頭來用目光向羅本請示。未經(jīng)允許偷看軍中機密,可是殺頭的罪名。他們兩個在揚州無憑無根,可不想自己找死。 “恩師和沈兄在此稍待,剛才估計是大總管在和焦大匠試射新火銃。待本先過去跟我家總管親自稟報一聲,然后再回來請二位進去…”揚州知府羅本也被槍聲與喝彩聲給嚇了一跳,趕緊把客人引到花徑旁的石頭凳子上坐下,又招手喊來一名總管府親兵相陪,然后整理了下衣衫,小跑著去查看究竟。 才進了跨院,就看見朱八十一手里拿著一根嶄新的火銃,正在跟抬槍營營長連老黑、大匠師焦玉三人比比劃劃。而徐洪三等近衛(wèi)則在周圍眼巴巴地看著,仿佛那根火銃是純金打造的一般。 “你怎想到的,你怎么想到用鏜床在里邊拉這種螺旋線的?我原來還以為圓型彈丸,只能用滑膛槍。沒想到你居然憑著我?guī)拙湓挘蛯⒕€膛槍給研制出來…”朱八十一顯然極為興奮,根本沒有注意到羅本走近,只顧不停地對著焦玉發(fā)問。(注1) “小人,小人當初比較兩種銃管,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用鐵板卷的雙層管,雖然比鉆出來的容易炸膛。但子彈卻能打得遠一些,并且準頭也高出許多?!贝蠼硯熃褂襁€是那幅上不得臺盤的模樣,用手不停搓著自家衣服下擺,結結巴巴回應。“后來,后來聽都督,聽大都督說,如果能給銃管里頭刻上膛線,就可能提高彈丸的射程。于是,于是就先用精鋼鉆了一根銃管,然后再仿照卷鐵銃管內部的紋路,做了一根精鋼棍子。然后把管子燒紅了,套在棍子上,反復打壓出膛線。原本只想試試看,卻沒想到,沒想到真的能到起大作用…” “嗯,你能觸類旁通,非常難能可貴…”朱八十一激動地擺弄著這時空中第一桿線膛槍,同樣有些語無倫次?!斑€有,還有這個彈丸上裹一層軟鉛,也稱得上是神來之筆。就是不知道同樣的膛線,能不能用鏜床刻,刻在炮管里。如果可以的話,以后四斤炮,就不再像雞肋一樣了…” “估計夠嗆…”大匠師焦玉想了想,迅速搖頭。“都督手里這支火銃的管子是精鋼所造,不太怕子彈磨。炮管都是青銅所造,韌性有余,剛性不足。如果刻上膛線的話,太淺,用不了幾次就可能被彈丸磨平??痰蒙盍耍鹋诰腿菀渍ㄌ?,反而是得不償失…” “嘶,也是…”朱八十一輕輕倒吸一口冷氣。光想到提高射程了,卻忘記了自家現(xiàn)在所造的火炮,還存在一個最要命的風險,炸膛。而眼下淮安軍的造炮技術,顯然已經(jīng)卡在一個瓶頸處。想要在不提高炮身重量的情況下大幅度提高射程,恐怕需要更多的經(jīng)驗和技術的積累才成。 “那,那能不能用精鋼來鑄炮呢?”羅本在旁邊聽得入神,忍不住張開插了一句。話說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禮。趕緊抱拳躬身,低聲道歉,“大總管,大匠師,二位勿怪,本對制器之道一竅不通。剛才,剛才純屬信口雌黃。” “也不是不可一試…”大匠師焦玉卻是天生的科技狂人,擺擺手,皺著眉頭回應,“眼下咱們作坊里煉制的精鋼,可比當初品相強了數(shù)倍。用來造炮的話,嘶,可是比青銅貴多了,并且韌性未必夠。不過。。。。。。” 想了想,他迅速蹲下身子,用樹枝在地上勾勾畫畫,“這樣,像槍管那樣,兩層套著用。里邊先鑄一門鋼炮,用鏜床拉出膛線。外邊再套上一個銅套。都不用太厚,用精鋼炮芯來彌補青銅的硬度不足,用青銅外管來彌補鋼的韌性和排熱。造得好了,重量未必會增加許多,射程和連續(xù)發(fā)射數(shù)量,恐怕至少能增加一倍…” 注1:早期前裝線膛槍,也是用圓型彈丸。射程雖然比線膛槍遠,但具有比滑膛槍裝填困難,容易炸膛等若干弊端。直到法國上尉米涅發(fā)明了米涅彈,才讓滑膛槍徹底退出了舞臺。 第二百六十五章 水滸 “銅胎鐵芯炮…”猛然間,朱重九的腦海里電光一閃,有個名字脫口而出。銅胎鐵芯炮,這就是另一個時空的銅胎鐵芯炮…在朱大鵬的記憶中,此物就擺在某旅游點的城墻上。據(jù)說只是能節(jié)省一部分銅料,工藝非常復雜。所以他先前帶領著工匠們研制火炮時,就直接忽略了過去。此時此刻,經(jīng)焦玉提醒,才猛然領悟到,銅胎鐵芯并非單純是為了節(jié)約成本,而是充分利用了兩種金屬材料的不同性能,將火炮的耐久度,推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 “不是鐵芯,是鋼芯…”焦大匠看了自家都督一眼,毫不猶豫地反駁,“生鐵硬而脆,熟鐵軟且受熱后極易走形,都不是做炮芯的好材料。想要造炮芯,只能用鋼…” “用鋼就用鋼,只要你能把線膛炮給我造出來…”朱八十一想了想,咬牙切齒地說道。 如今淮安軍武器作坊所煉的精鋼,是采用生熟鐵同爐的灌鋼技術所煉。性能遠遠超過其他地區(qū)所產(chǎn)的鋼材,但價格也同樣居高不下,并且產(chǎn)量非常有限。如果采用鋼芯來造火炮的話,恐怕每門炮的成本將比原來高出至少一倍以上,并且材料供應也未必能得到保證。 然而想到四斤炮那雞肋一般的射程,朱八十一就立刻豁了出去。前一段時間淮安軍之所以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一方面是占了對手不熟悉火器的便宜,另外一方面,卻是因為蒙元朝廷的精兵大多數(shù)都駐扎在北方,淮揚各地根本沒有什么像樣的敵人。 今后,恐怕就沒這么多便宜好占了。拿下?lián)P州之后,淮安軍無論地盤還是影響力,都已經(jīng)不在劉福通部之下,必然會引起蒙元朝廷的重點關注。此外,以這個時代人的保密能力和保密意識,火炮和火藥制造技術被蒙元朝廷那邊掌握是早晚的事情,根本沒有什么僥幸的可能。 所以,淮安軍只有不斷提高自己,不斷提高自己的武器質量和將士戰(zhàn)斗能力,永遠領先對手一步,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必須舍得下本錢,不惜任何代價繼續(xù)大步前進,否則,結果可能就萬劫不復。 “眼下朱重八所占據(jù)的和州,自古便盛產(chǎn)鐵礦…”不忍見自家主公為鋼材為難,揚州知府羅本大聲提醒,“從水路運礦石順流而下,一天就能抵達江都。如果在靠近江畔的位置起幾座高爐,辦一個灌鋼作坊,就又能安置下好幾千人…” “嗯…”朱八十一想了想,輕輕點頭。把鋼鐵廠放在江畔,非但可以利用水路運輸?shù)谋憷?。其他需要大?guī)模運用水車的武器作坊也可以集中在臨近區(qū)域,形成一個半封閉的軍工基地。這樣一來,無論是保密,還是基地護衛(wèi)工作,都會變得簡單許多。畢竟蒙元朝廷一向不注重發(fā)展水師,而安裝了六斤炮的淮安戰(zhàn)船,在長江上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任何試圖靠近的敵艦,都會在一百步遠之外就被打個粉碎。 “江都東邊有一處地段,揚子江在此向北凹進了大約十里長的一段。水面在此比其他地方也寬闊了無數(shù)倍。如果把武器作坊和煉鋼鐵的爐子都集中在那,只要于左右兩岸各起一座炮臺,把咱們這邊最大的火炮架在上面。就可以讓任何船只都無法靠近…”不肯讓羅本一個人出風頭,連老黑斟酌了片刻,也小聲提醒。 “是斜對著運河的那一段吧,我記得江面上還有個小島,再往下,就是新洲…”朱重九每到一地,都會以最快速度熟悉地形。因此腦子里的畫面立刻就跟連老黑所說的地方對上了號。 的確是個非常好的選擇,特別是江心一大一小兩個沙洲。目前還都是荒島,根本沒有人在上面居住。如果讓朱強的水師把營盤扎在島上面,就可以為揚州再增加一道屏障。所有來自南岸的敵人,將會第一時間受到水師的阻截,然后才有機會登上揚州的土地。(注1) 想到這兒,朱八十一再度輕輕點頭。“清源回去后找人去畫一張詳細的地圖來,明天早晨議事時,咱們大伙一起商量具體怎么辦?!?/br> “臣,遵命…”揚州知府羅本站直身體,肅立拱手。 “你,你的老師已經(jīng)到了?”朱八十一這才意識到,羅本是為何來找自己。訕訕地笑了笑,用力拍打自己的腦袋,“看我這記性…一忙起來,就什么都記不住了。客人在哪?趕緊請他們進來。” “臣怕他們打擾到主公,特地讓人陪著他們先在花園里賞梅…”羅本看了一眼連老黑、焦玉還有地上的新武器草圖,小心翼翼地回應。 朱八十一迅速理解了羅本的真實意思,嘉許地點點頭,笑著吩咐。“老焦,老黑,你們兩個先回去繼續(xù)琢磨火銃和火炮。需要錢直接去找蘇長史領,就說我答應的,不惜任何代價…” “是,都督…”連老黑和焦玉二人,站起身,拱手告辭。 “清源,你替我去請你的老師,還有那位準備給咱們捐獻糧食的貴客。洪三,你去廚房找人燒壺茶來。順便準備一套茶具…”朱重九一邊用鞋底兒擦去地上的銅胎鐵芯炮草圖,一邊繼續(xù)吩咐?!拔憾。阋哺?,端一些點心…韓四,楊七,你們幾個將這里收拾一下,弄整齊些,別讓客人笑話…” “是…”眾人答應著,分頭去做準備。朱八十一自己則邁開發(fā)麻的雙腿,一邊來回走動,一邊努力調整呼吸,好讓自己的頭腦恢復清醒。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著一件,根本沒法忙得過來。特別是在科學技術和工業(yè)發(fā)展方面,除了焦玉、黃家老大等寥寥幾個奇才之外,幾乎沒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即便是大匠師焦玉,主要能力也集中在實踐方面,理論水平,連另外一個時空中的小學生恐怕都有所不及。 正疲倦地走動著,施彥端和沈富兩人已經(jīng)被羅本請到。遠遠地看見朱八十一,就將膝蓋彎下去,作勢欲拜,“草民施耐庵(沈富),叩見大總管。祝大總管武運昌盛,每戰(zhàn)必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