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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兒行在線閱讀 - 第174節(jié)

第174節(jié)

    “阿爺…”韓崢低低叫了一聲,眼睛迅速開始發(fā)紅。父子三個一人選擇一家,看似萬般穩(wěn)妥。但父子兄弟三個今后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骨rou分離,甚至某一天要在沙場上面對面舉起刀槍。這種選擇,真的就必須么?

    “你我父子并不是第一家,當年女真滅遼,和元滅女真,咱們韓家都做出過同樣的選擇…”韓元善慘然笑了笑,伸出干枯的大手,輕拍兒子的肩膀?!霸蹅兏缸幽荃r衣怒馬,那是你當年大元滅金時,你曾祖,曾叔祖他們用性命換來的。咱們既然享受了,就得為這個家族做出犧牲。你也是讀書人,為父大不跟你講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訴你一句話,歷史上這樣做的,肯定不是咱們韓氏一家。這世間從沒見過傳承千年的國運,卻存在傳承千年的家族…”

    “阿爺………”韓崢又低低叫了一聲,兩眼中緩緩落下淚來。父親大人說得沒錯,當年三國鼎立,諸葛家兄弟就各侍一主。并且三兄弟在魏蜀吳都身居高位。再往下,隋煬帝遠征高麗,追隨楊玄感抄了他后路的群臣里頭,就有虞世基、楊雄、來護兒等人的兒子??v觀史冊,多頭下注,簡直是大家族生存的基本技能。韓氏遠非這一策略的始作俑者,也肯定不會是最后一家…

    “你去了淮揚那邊之后,不要急于表現(xiàn)…”中書右丞韓元善在這種時候,卻沒時間去傷感什么離別之苦。努力沖著自家兒子笑了笑,繼續(xù)低聲補充,“無論蘇長史那邊要你做什么,都先答應(yīng)下來,多聽多看,少做驚人之舉,更不要故意表現(xiàn)自己的本事…”

    “嗯,孩兒記住了…孩兒斷不會連累父親…”楊崢知道父親叮囑的話肯定不是無的放矢,抬手在自家臉上抹了抹,用力點頭。

    “糊涂…”韓元善瞪了自家兒子一眼,輕輕皺眉。終究是蜜罐里泡出來的孩子,根本不懂得輕重緩急。但是這當口,他也沒時間再從頭教導(dǎo)兒子了。只好強壓住心中的失望,仔仔細細地解釋道,“為父要你先蟄伏一段時間,卻不是說連累不連累。為父既然送你過去,自然會對朝廷這邊想好說辭。況且你是被朱賊扣下的,輔佐他并非出于本心。朝廷這邊即便知道你已經(jīng)替朱賊效力,也不好拿為父怎么樣…”

    “為父叫你先多聽多看,是為了你的將來。”輕輕吸了口氣,他繼續(xù)補充,“那朱屠戶能在不到三年時間內(nèi),從芝麻李麾下的一介小卒,躍居紅巾群雄之一。風(fēng)頭和勢力甚至遠遠居于劉福通和徐壽輝等賊之上,自然有他的長處。并且他的種種施政手段,也與朝廷這邊大相徑庭。你投奔過去之后,如果什么都不了解,就胡亂施展,肯定會給自己惹上一大堆麻煩。而如果耐下性子來多聽多看,從頭適應(yīng)。以你進士及第的底子,將來的前途,又怎會在那些連書都沒讀過幾本的人之下?…”

    老辣,這就是老辣。韓元善雖然不像后世的學(xué)者那樣,懂得什么叫智力優(yōu)勢。卻懂得將這種優(yōu)勢發(fā)揮到最大。而歷朝歷代的科舉制度,選拔出來的未必都是人才。但那些能高中者,在智力方面,卻肯定遠遠超過了普通人。

    畢竟是名字列過左榜的青年才俊,韓崢稍微仔細一琢磨,很快就理解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然而,與此同時,一個更大困惑卻從他心底緩緩上涌。抬起紅腫的眼睛,看了看自家父親日漸蒼老的面容,低聲提議,“既然您如此看好朱屠戶,何必不趁著大元皇上沒注意,咱們?nèi)叶纪侗歼^去?”

    “傻話…”韓元善愛憐地看了看兒子,苦笑著搖頭?!盀楦府吘钩粤舜笤@么多年俸祿,危難之際,不能一點兒事情都不為他做。況且咱們韓家如此大的基業(yè),豈能說舍棄就舍棄?為父在大都城里替你們兄弟倆守著,等將來,你和你二弟兩個自然有一人來取之。而那時,看在你或你二弟的情面上,人家也不會太難為我這個尸位素餐了一輩子的糊涂官…”

    “二弟?”韓崢心中一團疑云為散,另外一團疑云又起,“您讓二弟去了安慶,難道那朱重八,將來有機會跟朱重九逐鹿天下么?”

    話音落下,大元中樞右丞韓元善身體微微一僵,整個人瞬間仿佛又老了二十歲。“唉,為父哪里知曉得如此多啊。為父只能看到,這大元朝,肯定是要玩了。但將來天下是屬于哪個,卻真的看不明白。本來,那朱重九是風(fēng)頭最勁的,然而他卻重草民而輕士大夫。卻不知道,這天下,終究還要與士大夫共治才行。倒是那朱重八,出道而來,一舉一動都甚有章法。非但能勤學(xué)淮揚之長,而且不忘我儒學(xué)根本。雖是后發(fā),前途卻未必比那朱重九差得太多…”

    “那朱重八居然有如此眼光?…”韓崢愣了愣,有些難以置信。對于朱重九和淮揚大總管府,通過邸報、報紙以及坊間巷里的傳聞,他的確了解得不少。但對于另外一個姓朱的,卻從沒重點關(guān)注過。更不知道,此人做事,居然如此條理分明。

    “豈止是有眼光?…”韓元善對朱重八的觀感,卻遠不止是這些。咧了下嘴巴,繼續(xù)低聲補充,“此人雖然已經(jīng)脫離的郭子興,卻始終將郭子興視為上司,有情有義。此人雖然出身于紅巾,其治下,卻不準明教妖人隨意行走。此人雖出身草莽,大軍所過之處,卻對士紳大族秋毫無犯。并且還延請了楓林先生為謀士,甚得南方士林之心…”(注1)

    “可那朱重九也懂得將商貿(mào)紅利,與治下士紳分享。兒聽聞市井謠傳,淮揚大戶們,去年從商號分得的錢財,遠遠超過了以往朝廷免掉的那點賦稅…”既然被自家父親安排去投奔朱重九了,韓崢本能地,就開始替自己將來的主公辯解。從利益分配方面,指出淮揚大總管府與士紳們的關(guān)系,并不像父親說得那樣水火難同爐。

    “癡兒,老夫以前說你讀書讀傻了,你還不高興…”聞聽他的話,韓元善忍不住又冷笑著搖頭。“這天下士紳,在乎的豈是區(qū)區(qū)賦稅?說實話,能稱為一地望族的,誰家也不差那點兒錢糧。他們在乎的,是千年不易的特權(quán)。我兒,你明白否?”

    注1:楓林先生,朱升的號。朱升十九歲中秀才,二十四歲開始著書立說…并且一直遠離大元官場,以隱士形象示人…所以很受當時的讀書人尊敬…歷史上朱元璋得到他的效力之后,在士紳階層眼里的形象立即大幅改觀…

    第七十四章 局中

    “他們不是一時糊涂。他們念念不忘的是,千年不易的特權(quán)…”淮安,都督府臨時行轅,長史蘇明哲苦笑著咧了下嘴,緩緩將手中名單湊到蠟燭上。

    火焰跳動,寫滿名字的白紙慢慢變成灰燼,同時將無數(shù)秘密,徹底吞沒。第一軍副指揮使劉子云、長史逯魯曾、內(nèi)衛(wèi)處主事張松、工局主事黃老歪、大匠院院正焦玉,還有幾個早在徐州起就追隨朱重九的人,眼睛望著蠟燭上方緩緩生起的青煙,臉上寫滿了憤怒與不甘。

    董摶霄所率領(lǐng)的浙軍被全殲于江灣城下,方國珍帶著與淮安軍的盟約全軍撤回了溫州,脫脫的三十萬大軍丟下了三萬多具尸體后,鎩羽而歸。淮安軍自獨立門戶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已經(jīng)徹底被化解。然而,在座眾人,卻是誰的心情都不輕松。

    根據(jù)內(nèi)衛(wèi)處和揚州府衙聯(lián)合訪查,在最危險的時刻,淮揚三地居然有上百號大戶人家,暗中與董摶霄或者脫脫建立了聯(lián)系。隨時準備里應(yīng)外合,將淮揚大總管府推翻在地。而這百余大戶人家里頭,居然有一半兒以上,都有子弟在大總管府或者淮安軍中擔任著不低的職位。而剩下的那一小半而家族,這兩年也沒少從淮揚諸多工坊和淮揚商號的中獲取紅利…

    但是這些職位和紅利,卻換取不回他們的忠誠。因為淮揚大總管府目前所推行的政令,與他們堅信的理念格格不入。

    他們堅信,帝王士大夫共治天下。

    這天下向來就不是百姓的。而是皇帝和“才俊”們共同所有。至于后者,在古代也叫做賢達、君子、士族,北宋以降則統(tǒng)稱為士大夫。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句話據(jù)說最早出自文彥博之口。當時北宋神宗皇帝認為新法有利于百姓,只是遭到的士大夫的反對。而文彥博則非常誠實的回應(yīng):陛下非是與百姓治天下,而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而在此之前,北魏孝文帝就曾經(jīng)說過:“今牧民者,與朕共治天下也?!?/br>
    上逆到更早,魏武曹cao也曾經(jīng)對著全天下人詔告,“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

    對鐘鳴鼎食之家來說,錢財?shù)檬?,不過是個數(shù)字。而特權(quán)的減少,卻是切膚之痛。

    沒有了特權(quán),就讓他們失去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失去了努力的方向。沒有了特權(quán),也同時讓他們損失了無數(shù)巧取豪奪的機會和白吃白占的可能…

    他們讀書多,比草民更聰明,也擁有更多的人脈和治政經(jīng)驗。

    他威望高,個個在鄉(xiāng)間都是一言九鼎。普通莊戶除了追隨他們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他們能言善辯,還懂得著書立說。把黑的寫成白的,把白的寫成黑的,然后指著上面的謊言,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才是被掩蓋的事實。

    所以自古以來欲得天下者,哪怕其如漢高祖一樣出身于社會的底層。想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都必須與賢者、士大夫們共享利益,否則,他就是獨夫民賊。哪怕他有天大的功勛,哪怕他曾救無數(shù)普通百姓于水火,他都是,也必須是個暴君。把他推進泥坑,,再不斷潑臟水,以儆效尤就是士大夫們的共同責任…

    而那些外來入侵者們,如五胡,如女真,如蒙元,無論他殺了多少人,燒掉了多少漢家典籍,毀滅了多少城市的鄉(xiāng)村,只要他們肯分權(quán)與士大夫,他們就是千古一帝。

    于是就有很多士大夫,引經(jīng)據(jù)典,推斷出。夷狄入華夏則華夏。

    于是就有很多士大夫,揮毫潑墨,千方百計為大屠殺涂抹。將其描述為漢家子孫咎由自取。

    于是,一個又一個雄主,一個又一個盛世,就在血泊中誕生了。哪怕當時的百姓十室九空,哪怕活下來的人口銳減到原來的三分之一。

    反正,士大夫們依舊可以與入侵者們一道高高在上。

    反正,被殺的和被侮辱的,不是他們自己。

    。。。。。

    盡管內(nèi)衛(wèi)處的權(quán)力被嚴格限制,并且非經(jīng)兩個指揮使及以上級別官員同時簽字,不準對任何人動用刑訊。調(diào)查出來的結(jié)果,依舊觸目驚心。

    故意散布謠言制造混亂,故意囤積貨物哄抬價格,故意將淮安軍的機密泄漏給敵軍,甚至還有人故意制造防御疏漏,給脫脫創(chuàng)造機會渡過黃河…

    一件件,一樁樁,如果全都追查到底的話,估計能將淮揚三地原本就沒剩下太多的大戶人家,再度砍掉一大半兒。而如果連他們的子侄輩兒也挨個過關(guān)的話,淮揚大總管府、淮揚商號將同時癱瘓。甚至連出征在外的第二、第三和第五軍,士氣都要受到嚴重影響。

    所以,反復(fù)權(quán)衡之后,蘇明哲只能采用了揚州知府羅本和明理書院山長劉基兩人的意見,仿照三國時官渡之戰(zhàn)后曹cao的故伎,將內(nèi)衛(wèi)處辛苦查探出來的名單付之一炬。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最關(guān)鍵是穩(wěn)定人心…至于其他,軍中之事,自有各軍指揮使去按軍律追究。工坊之事,則有工局各級主管處理,淮揚商號,也有自己的一套監(jiān)管章程…”感覺到屋子里的壓抑氣氛,蘇明哲笑了笑,低聲解釋?!翱傊痪湓?,凡事都按規(guī)矩來,不縱不枉。畢竟在當時,誰都不知道咱們淮揚大總管府能不能堅持得住。所以想法多些,也有情可原…”

    這幾句話,也引自劉基劉伯溫給他的諫書,并非他的原創(chuàng)。出身于小吏的他,想不出來如此“高明”的主意。放過絕大多數(shù)暗中與蒙元有聯(lián)系者,只追究那些付諸了實際行動的家伙。而后一類人的罪名,也盡量不往“謀逆”、“勾結(jié)外敵”等條目上靠。只是根據(jù)其行動事實,援引相關(guān)的律法和規(guī)則進行處置。

    “媽的,真是便宜了他們…”有人大聲唾罵…更多的與會者,則是報以低低的長嘆,“呼………”

    除了這樣,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眼下朱大總管正在大清河畔跟脫脫兜圈子。而徐達、胡大海兩人則帶著弟兄們在脫脫身后尋找機會。如果大伙在淮揚三地突然展開一場清洗行動的話,恐怕最高興的就是韃子朝廷。

    “除了那些身居要害職位和已經(jīng)掌握了確鑿證據(jù)的,其他,相關(guān)案卷也都一并燒掉…”第一軍長史逯魯曾只是心理承受能力差,政治經(jīng)驗和手段,都遠遠超過了蘇明哲等。見后者已經(jīng)走出了第一步,干脆把“好人”替朱重九做到底,“燒的時候,別藏著掖著,擺在內(nèi)衛(wèi)處院子里,或者大街上燒都行。讓某些人徹底安了心,不用再怕大總管回來找他們秋后算賬…”

    “哼。。。。。。?!眲⒆釉?、黃老歪、焦玉等人皺眉。

    “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派人去辦。保證讓想看的人都看見…”曾經(jīng)做過一任蒙元知府的張松,卻干脆利落的答應(yīng)了下來。

    “慢慢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知道劉子云、黃老歪和焦玉這些朱重九的鐵桿支持者們不甘心,逯魯曾看了幾人一眼,繼續(xù)低聲補充?!袄戏驎言蹅兘裉斓臎Q定,留一份給大總管。如果他回來之后覺得咱們的處置不妥當,還可以讓內(nèi)衛(wèi)處繼續(xù)追究。反正,那些人暫時肯定舍不得自己跑掉。”

    “關(guān)鍵是殺了他們之后,換上的人來,也是一樣…”遠道趕來議事的揚州知府羅本,從角落中站起身,苦笑著幫腔。“眼下淮揚三地,讀書識字的,基本上全出自士紳之家。短時間內(nèi),大總管府根本離不開他們。但等縣學(xué)、府學(xué)和百工技校的第一批學(xué)生結(jié)束學(xué)業(yè)之后就會好得多。學(xué)子們會更明白事理,也對大總管更忠心。這次揚州之戰(zhàn)就是個好例子,講武堂的學(xué)兵和受過講武堂培訓(xùn)的將佐,遠比那些沒受過訓(xùn)的人表現(xiàn)好…”

    后一句話,讓大伙臉上的表情立刻輕松了許多??h學(xué)、府學(xué)、百工技校和講武堂,當初朱總管拿出大筆大筆金錢去投入其中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非常困惑。上學(xué)非但不交束蓨,學(xué)堂還負責發(fā)衣服管飯。學(xué)手藝不給師父白干活,每月還有工錢可拿。這大總管,對娃子們也太寵溺了些…

    然而,危機來臨之時,這些學(xué)堂的作用,卻立刻顯現(xiàn)了出來。坊間巷里主動跳出來駁斥大總管已經(jīng)戰(zhàn)死謠言的,十個里頭有七個是縣學(xué)和府學(xué)的學(xué)子。工坊里邊日以繼夜幫忙打造兵器的,十個里邊也有八個以上是百工技校的后生。而講武堂的學(xué)兵對大總管府的回報更為直接,他們干脆拿起了武器,走上了戰(zhàn)場。與淮安軍共同進退,百死而不旋踵…

    如果識文斷字就可稱才俊的話,這些學(xué)生,則是大總管府自己的才俊,自己的士大夫。只要他們一批批成長起來,大總管府就不會再面臨像今天這樣打落牙齒吞進肚的困境。哪怕他們當中很難出現(xiàn)“臥龍、鳳雛”這般驚才絕艷人物。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憑借絕對的數(shù)量優(yōu)勢,他們也可以令大總管府在將來問鼎天下的戰(zhàn)斗中,碾壓任何敵人…

    第七十五章 黃雀 上

    “今后年的縣學(xué)和府學(xué),還有百工技校,學(xué)生錄取數(shù)量至少增加一倍…”笑過之后,素以吝嗇聞名的淮揚大總管府長史蘇明哲,忽然斬釘截鐵般說了一句?!板X不成問題,只要各府各縣能招到教習(xí)和學(xué)生,需要加撥多少錢。老夫砸鍋賣鐵也給你們湊出來…”

    “哲公,這是不是cao之過急了些…如果學(xué)生太多的話,難免,難免會良莠不齊…”揚州知府羅貫中愣了愣,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的表情。

    以往秀才和舉子們之所以在民間備受推崇,就是因為數(shù)量稀少。而把縣學(xué)、府學(xué)和百工技校的錄取名額加倍的話,則需要大幅降低錄取門檻。如此一來,各級學(xué)校的神秘感和崇高感勢必受到影響。讀書人的地位也必將越來越不值錢。

    “子曰,有教無類…”蘇先生也是讀過書的,引經(jīng)據(jù)典不費吹灰之力?!拔羧帐ト碎T下弟子三千,能稱賢者不過七十有二。但剩下的兩千九百二十八人,卻又何嘗不是圣人故意灑下的儒學(xué)種子?…”

    這話,就顯出老吝嗇鬼的真實水平了。先用拔苗助長方式,將讀書人的整體數(shù)量成倍擴大。至于其中能產(chǎn)生多少真正的大賢,暫且不必去管。反正在新式學(xué)堂讀過書的,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新政的影響。而一旦他們學(xué)成之后分散到各地,就等同于讓淮揚新政將種子撒了出去,早晚有機會開花結(jié)果。

    “這。。。。?!绷_貫中還是覺得蘇先生的辦法不太妥當,求援般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逯魯曾。

    誰知道,中過榜眼的逯魯曾,卻對蘇明哲的提議大為贊賞,點點頭,笑著說道,“蘇長史之言有理,有教無類,因材施教,才是昔日圣人辦學(xué)的主旨。眼下某些人有恃無恐,不就憑著物以稀為貴么?只要新學(xué)的學(xué)子略有小成,他們還有何底氣再囂張下去?況且這些人,也不過也是粗知句讀而已,怎么有面孔稱賢?…”(注1)

    身為一代科舉榜眼,老夫子對自己的某些儒林同道們,是打心眼里失望。不過會寫幾首歪詩,調(diào)幾句酸文,就自視高人一等,就非得把族人踩在腳下。這種人首先在心術(shù)上就不正。而真正的儒者講究的是“正心、修身、齊家”,然后才是治國平天下。為了自己做人上人,而不惜出賣主公和同僚者,與鄉(xiāng)間流氓混混沒任何分別。

    況且跟他比起來,眼下淮揚三地的大部分讀書人,也的確只能算是剛剛學(xué)會如何斷句兒的雛兒??婆e制度再粗陋,再埋沒人才。但只要是入了考場,就等于大伙在同樣的規(guī)則下競技。能名列三甲者就是比名落孫山者技高一籌。

    “你放心,如今如今我淮揚的讀書人,只嫌少,不會嫌多。即便他們學(xué)有所成之后,揚州、高郵和淮安三地安置不下,還有徐州、宿州和睢陽呢。日后我淮揚大總管,又豈會只限于淮揚一隅?…”聽逯魯曾支持自己,蘇先生再接再厲,將心中的真實想法合盤托出。

    這下,羅本徹底沒理由繼續(xù)反對了。今天大伙在淮揚所遇到的難題,將來肯定也會在徐州、宿州和其他大總管府即將納入版圖的地方遇到。新的地區(qū)依舊需要設(shè)立官府,設(shè)立作坊,設(shè)立商號的倉庫和門面,一樣需要用到大量的讀書人。而眼下,只要是讀書人,就免不了與地方上的士紳之家有著“斬不斷理還亂”的聯(lián)系。普通人家的孩子,從七八歲起就得被視為一份勞力。要么去砍柴放牛,要么進作坊當徒弟學(xué)手藝,哪有閑錢來讀書識字?

    而隨著大總管府治下的地盤不斷擴大,人才的缺口也會成倍擴大。若是無法將足夠多的,對大總管府忠貞無二的學(xué)子填補進去,各級地方官府就將完全被當?shù)氐氖考澓退麄兊淖又栋殉?,新政恐怕很快就要變得和舊政沒什么兩樣,任朱總管有拔山之力,也無法將其挽回…

    想到這兒,揚州知府羅本不敢再做絲毫猶豫。用力拱了拱手,大聲承諾,“哲公和善公說得極是,下官的眼光終是淺了…下官回到揚州之后,立刻著手安排來年的學(xué)校擴招和入學(xué)事宜…”

    “淮安府老夫親自去安排。高郵府少不得就要勞煩令師…”逯魯曾捋了下胡須,笑著做出安排?!霸蹅?nèi)齻€人都不懂得領(lǐng)兵打仗,但總得在后面把糧草兵源給大總管cao辦好…”

    “百工技校,還要勞煩黃主事…”蘇明哲迅速接過話頭,給工局主事黃老歪布置任務(wù)。“還有大匠院那邊,火槍和火炮的改進還得抓緊。第五軍宋長史和參戰(zhàn)的學(xué)兵們都以為,神機銃雖然射程遠,但裝填麻煩,擊發(fā)復(fù)雜,遇上雨天和霧天還容易啞火,戰(zhàn)場上形同雞肋。而四斤炮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嚇唬人的作用大于殺傷。反倒是大抬槍和虎蹲炮,裝了散彈之后都是一打一整片。”

    “是…”被逯魯曾和蘇明哲兩個點到人,紛紛起身領(lǐng)命。

    “錢不成問題…需要的話,你們兩個盡管說…大都督出征前曾留下話,缺了誰的,都不能缺了工局和大匠院的…”蘇明哲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對著黃老歪和焦玉二人叮囑。這兩個都是朱總管一手提拔起來的,忠誠度絕對無可懷疑。只是本領(lǐng)方面略有欠缺,越來越跟不上大總管府整體的發(fā)展腳步。

    聞聽此言,黃老歪和焦玉兩個齊齊紅了眼睛,咬著牙發(fā)誓,“請長史轉(zhuǎn)告都督,三個月之內(nèi),我們一定解決掉神機銃的擊發(fā)難題。如果做不到,甘受任何責罰…”

    “責罰兩個字,就不用提了…”蘇明哲又看了二人一眼,笑著搖頭,“你們也知道,咱們家都督的性子,向來不會難為咱們這批老人兒。但咱們這批老人兒,也得替他漲臉。否則,無關(guān)事情大小,都得讓他親力親為才能解決。讓其他弟兄們,如何看待咱們?…”

    這番話語氣很緩和,內(nèi)容卻重逾萬斤。百工坊和大匠院,都是在朱重九的親自指點下建立起來的。如今于淮揚大總管府中的作用和地位,也越來越重。但最初的板甲也好,火炮也罷,一直到最新推出的拉絲機和神機銃,幾乎都是朱總管一直在領(lǐng)著大伙干。拿了那么高俸祿的大匠、匠師和普通工匠們,基本上都是在打雜。很少能獨立拿出一樣新武器,或者獨立開發(fā)出一種新機器設(shè)備。

    黃老歪和焦玉兩個聽了,心中更是慚愧莫名。雙雙拱起手來,大聲說道:“蘇長史不提,我們也知道自家的斤兩。沒別的法子,只能以勤補拙罷了。如果真的到了干不動那一刻,斷不敢尸位素餐下去,辜負了大都督的知遇之恩…”、

    “也不用說得這么嚴重,你們努力就好。無論缺錢還是缺物,我這邊一力給大伙擔著…”蘇明哲要的就是這個態(tài)度,點點頭,笑著安慰。

    他們?nèi)苏f得熱鬧,內(nèi)衛(wèi)處主事張松,卻是越聽越眼熱。他是去年十二月份臨陣倒戈過來的,資歷比在座任何人都淺,干得卻又全是得罪人的活,所以心里特別在乎自己的存在感。故意咳嗽了一聲,然后上前說道:“五天前從百工坊帶走的那個姓趙的制炮匠師,已經(jīng)招供了。他有一個本家哥哥在朱重八手下做事。數(shù)月前朱重八那邊也仿照咱們淮揚大總管府,開辦了一個百工坊,封了他那個哥哥一個昭武將軍頭銜。他那個哥哥就想以死回報朱重八的恩情,所以就派人帶了信來,請他幫忙打探如何把火炮鑄得更輕,射程更遠…”

    “嗯…”蘇明哲不高興地皺眉,“知道了,這件事等下我會親自處理…”

    “長史,黃某馭下無方,愿領(lǐng)軍法…”黃老歪卻是在心血最炙熱的時候,被人當眾打了臉。紅著眼睛,躬身請罪。

    “姓趙的又不是你親兒子,你領(lǐng)個狗屁軍法…”蘇先生又是好氣,又是覺得黃老歪可憐。搖了搖頭,笑著罵道?!皼r且咱們這邊造炮之術(shù),已經(jīng)不是被人偷第一回了。要是次次都拿你工局主事來開刀。你黃老歪即便有九個腦袋,也早砍成禿樁子了…”

    罵過之后,終究不好過分回護對方。想了想,繼續(xù)補充道:“還是咱們都督當初看得遠,咱們防備不了別人偷,但咱們卻可以永遠領(lǐng)先一步。只要不是老想著一招鮮吃一輩子,就沒什么可怕…還有。。。。。”

    將頭轉(zhuǎn)向張松,他聲音急速轉(zhuǎn)冷,“把那吃里扒外的工匠,還有他的全家老小,都送到礦井里去挖煤。什么時候都督回來,定了他的罪,什么時候再按律處置。至于朱重八那邊的細作,統(tǒng)統(tǒng)砍了腦袋,然后把人頭給朱重八送回去。順便問問他,到底意欲何為?…”

    注1:學(xué)有小成,據(jù)《禮記·學(xué)記》記載:論學(xué)取友,謂之小成;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也就是說,有獨立見解和擇友能力,這就是小成。意味著已經(jīng)掌握了基本的知識和技能。

    第七十六章 黃雀 中

    “是…”張松舉起手,向蘇明哲敬了一個蹩腳無比的軍禮。

    在內(nèi)心深處,他對這個大總管府長史,要比大總管本人還要畏懼三分。后者即便對他不滿意,頂多也就是讓他坐幾天冷板凳,不會想著把他撤職查辦,更不會要他的命。而前者,真的發(fā)起狠了,卻絕對會讓他萬劫不復(fù)。

    “善公,還得麻煩您老給毛總管去一封信,讓他帶著麾下弟兄盡快返回滁州…免得那鳳陽假和尚狗急跳墻…”蘇明哲點了下頭,迅速將目光轉(zhuǎn)向逯魯曾。

    “沒什么麻煩的,既然察罕帖木兒已經(jīng)北撤了,毛總管也該回和州休整幾天了…”逯魯曾笑著點頭,然后又繼續(xù)補充,“順便讓水師到江上打打江匪,免得日子久了,有些人以為咱們火炮都生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