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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陜西宣慰使張良弼素有能戰(zhàn)之名,由他來對付關(guān)鐸,倒也不失一記妙招。但用兩支聽都沒人聽說的義兵,去抵抗大賊頭朱重八,就等同于以rou飼狼了。非但不可能取勝,并且極有可能讓朱重八愈快地發(fā)展壯大。 妥歡帖木兒今天是難得的清醒,稍加琢磨,就感覺到了安童是在糊弄自己。于是乎,又用力拍了桌案,大聲斷喝,“義兵萬戶劉寶貴和王湘?他們兩個是哪冒出來的?湖廣的宣慰使平章和蒙古漢軍萬戶呢,難道都去自殺了么?樞密院不啟用他們,為何把希望寄托在兩個義兵萬戶身上?!你這蠢材,分明是在胡亂應(yīng)付!來人,給朕拖出去,打五十板子!” “是!”武士們大叫著沖進(jìn)來,又拖走了連勝求饒的安童。這,身為丞相的哈麻徹底無法繼續(xù)裝聾作啞了,直起腰,沖著妥歡帖木兒拱手施禮,“陛息怒,樞密院的安排,臣曾經(jīng)在上面附議,并且派人送入過宮中?!?/br> “朕看到了,所以朕才對爾等大失所望!”妥歡帖木兒昨夜剛剛分析過哈麻的真正實力,所以今天說話的底氣很足,“不就是幾路反賊么?看你們都亂成了什么模樣?如此,朕怎么放心讓你等代掌朝政?!哼!朕今天不想責(zé)罰更多的人,但爾等切記要好自為之!” 說罷,也不給哈麻分辨的機(jī)會。抬頭向大明殿外看了看,繼續(xù)厲聲宣布,“桑哥失里大言誤國,貶為單父縣令,即日赴任。整頓地方兵馬,以防淮賊過河生事!” 眾文武聞聽,心里再度涌上一股寒意。這,分明是準(zhǔn)備讓桑哥失里去送死啊。單父縣乃緊挨著黃河北岸的彈丸之地,前一段時間又剛剛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哪里招募得到足夠的勇士幫忙守城?萬一哪天淮安軍渡河北上,恐怕第一時間,桑哥失里就得與城俱殉。 沒等眾人緩過一口氣來,妥歡帖木兒又接連處置了倒霉的韓德善與安童。將他們二人一個貶去了嶺北當(dāng)知州,一個流放到了甘肅做都事。好生是殺伐果斷。待處理完了三人,他肚子里的無名業(yè)火仿佛終于散盡了,又看了一眼被羞得臉色發(fā)黑的哈麻,放緩了語氣安撫道,“朕知道你心軟,但身為丞相,就不能不賞罰分明。這次,朕替你把惡人做了,次,朕希望你能多少讓朕省點兒心思!” “是,臣遵旨!”哈麻被妥歡帖木兒忽冷忽熱舉動,弄得一頭霧水。拱了手,無可奈何地答應(yīng)。 “朕上次聽桑哥失里說,察罕帖木兒與李思齊兩個曾經(jīng)與淮賊交過手。并且絲毫沒落風(fēng)?此事是否屬實!”妥歡帖木兒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詢問。 “這。。。。,此事屬實!”哈麻的頭腦還在眩暈狀態(tài),找不到辦法隱瞞,老老實實地回應(yīng)。 “把他們兩個召回大都來,朕要親自問問淮賊那邊的情況。讓太不花和雪雪嚴(yán)加戒備,等朕了解清楚了敵情,再決定是否安排他們揮師南。這兩件事情都別耽擱,你馬上去安排!”妥歡帖木兒揮了胳膊,非常信任地吩咐。 哈麻怎么肯能想到有人已經(jīng)對自己的喉嚨亮出了獠牙?點點頭,低聲稱是。妥歡帖木兒為了麻痹他,又和顏悅色地過問了秋糧入庫以及稅收的情況,當(dāng)朝處理了一些瑣碎政務(wù),然后將袖子一擺,轉(zhuǎn)身離開。 “散朝!”樸不花扯著嗓子,大聲宣布。待目送群臣散盡,趕緊繞了個圈子,跑進(jìn)大明殿側(cè)面專門供鎮(zhèn)殿武士歇息的廂房,將早就被抬到那里等候的桑哥失里雙手?jǐn)v拉了起來。一邊笑呵呵地扶著后者活動筋骨,一邊陰陰地詢問,“桑哥失里,陛讓老奴問你,你今天當(dāng)眾挨了板子,可否覺得委屈?!” 第五章 糊弄 下 “啊,罪臣叩謝皇恩?!痹缭诹硗鈨蓚€挨了板子的被放走,唯獨自己被留下來的時候,桑哥失里就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如今聽樸不花提起,立刻掙扎著跪倒,朝著內(nèi)宮方向磕頭施禮。 “你明白就好。”見到對方如此上路,樸不花的眼睛立刻一亮,笑了笑,彎腰把桑哥失里單手扯了起來,“有些話,咱家不方便說,但是咱家卻要告訴你,陛下對你期望甚厚?!?/br> “罪臣,罪臣”桑哥失里掙扎著又要跪倒叩頭,卻沒樸不花力氣大,努力了兩次都沒成功,只好盡量將身體站直,低聲道:“罪臣知道,罪臣知道陛下沒有忘記罪臣,多謝陛下,多謝老大人,罪臣,罪臣愿意為陛下赴湯蹈火?!?/br> “赴湯蹈火,倒是輪不到你?!睒悴换ㄐα诵?,輕輕搖頭,隨即迅速朝四下看來看,確信周圍都是可以相信的心腹,然后將聲音壓得更低,“并非陛下想要發(fā)落你,而是今天,不打你一頓糊涂板子,瞞不過有心人?!?/br>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鄙8缡Ю镅劬ξ⒓t,啞著嗓子說道,“只要對陛下有用,甭說舍得這頓打,就是舍了命,微臣也毫無怨言?!?/br> “你是個有心的,不枉陛下看重你?!睒悴换劼?,心里愈發(fā)滿意,點點頭,用蚊蚋般的聲音陸續(xù)補(bǔ)充,“你上次給太子的奏折里頭說,太不花和雪雪兩個無故克扣察罕貼木兒和李思齊二人的軍需對不對,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但眼下哈麻和雪雪兩兄弟一個在朝黨羽眾多,一個在外手握大軍,陛下想管這件事也投鼠忌器,這其中道理,你可明白?!?/br> “明白,明白,該如何做,卑職愿聽老大人調(diào)遣?!鄙8缡Ю锵肓讼?,激動得混身戰(zhàn)栗,他早就看出哈麻是個禍國殃民的權(quán)臣來了,只是人微言輕,無力當(dāng)朝拆穿此人的真面目,更無力為國鋤jian,而此時此刻,大元天子能讓樸不花私下里跟他說這些,無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耿耿忠心,準(zhǔn)備要對他委以重任。 果然,聽了他的表態(tài),樸不花再度滿意地點頭,“嗯,你是個聰明的,一點就透,那老夫就不繞彎子了,陛下最近要招察罕貼木兒和李思齊二人入大都,當(dāng)面詢問朱屠戶那邊的虛實,圣旨馬上就要發(fā)出去,但在這之前么,需要有人替陛下跟他們通個氣,讓他們多帶些精銳回來,這些,你可明白?!?/br> “罪臣,罪臣這就去赴任,大人請放心,即便是粉身碎骨,微臣也在所不惜?!鄙8缡Ю锏哪X袋里頭,立刻被豪情壯志充滿,徹底忘記了身上的疼,站直身體,肅立拱手。 皇上要召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二人入衛(wèi),入衛(wèi)大都,順手清君側(cè),哈麻、月闊察兒,還有那些與哈麻狼狽為jian的亂臣賊子,終于要遭到寶應(yīng)了,而自己,汪家奴之子桑哥失里,就要成為整個鋤jian計劃里頭最重要的那個人,如此器重,如此,如此,讓做臣子得怎能不激動萬分,。 剎那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身披金甲,帶領(lǐng)大批武士沖入哈麻家中,厲聲質(zhì)問對方可否知罪,而哈麻、月闊察兒、禿魯帖木兒等一干亂臣賊子,都嚇得面如土色,癱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乞憐。 “沉住氣,先回去跟家人告?zhèn)€別,裝出一幅含冤受屈的模樣來,否則,萬一被哈麻看出了端倪,陛下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費了?!币娚8缡Ю锛拥眠B站都站不安穩(wěn)了,哈麻趕緊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繼續(xù)補(bǔ)充,“記住,此事,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br> “卑職遵命。”桑哥失里被從幻想中拍醒,紅著眼睛,鄭重拱手 見到他一幅不成功便以死回報君恩模樣,樸不花相信自己果然沒找錯人,于是乎,又和顏悅色地叮囑了一些出行及與察罕帖木兒、李思齊二人溝通的細(xì)節(jié),并且從衣袖深處,拿出一塊妥歡帖木兒常用的龍行玉佩作為信物,讓桑哥失里收好,待確認(rèn)萬無一失了,才用力拍了拍桑哥失里的肩膀,然后大聲沖外面喊道:“來人啊,把這沒用的東西叉出去,押回府中收拾東西,待明日一早,立刻遣送出城?!?/br> “是?!睅酌母骨友_進(jìn)來,架起桑哥失里,大步往外拖去,桑哥失里則默契地開始大聲喊冤,聲淚俱下,直到人已經(jīng)被拖出了皇宮,還隱隱有尖叫從外邊傳進(jìn)來。 “這蠢貨。”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叫聲,樸不花瞬間又變了臉色,搖搖頭,轉(zhuǎn)身朝內(nèi)宮走去,穿過了大明殿,卻沒按照以往的慣例去妥歡帖木兒日常休息的延春閣,而是信馬由韁地走向了側(cè)面的西華門。 恰巧有個叫崔不花的高麗太監(jiān)頭目從西華門口經(jīng)過,見到樸不花,趕緊小跑著上前問候,“哎呀,老祖宗,您今天怎么有時間出來了,是準(zhǔn)備到太液池么,看看這太陽毒的,不打傘怎么行,您老先等等,晚輩這就給您找傘去。” “滾,都深秋了,太陽再毒,還能毒得了幾時,傘就算了,你過來,我這里有份魚食,你幫我投到太液池里去,快起風(fēng)了,得讓池子里的魚兒攢攢肚子,做些準(zhǔn)備,以應(yīng)付寒潮,°”樸不花狠狠瞪了崔不花一眼,大聲罵道,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個軟軟的布包,順手遞了過去。 “老祖宗,您可真是心善,晚輩這就去,這就去,斷然不會耽誤了您老的事情?!贝薏换M臉堆笑的接過布包,快速塞進(jìn)懷里,小跑著遠(yuǎn)遁。 “一群上不了臺面的,真是給你們cao不完的心。”樸不花沖著崔不花的背影罵了一句,轉(zhuǎn)身去往回走,不知不覺間,原本過早蒼老的背影,居然多了幾分矯健。 他是樸不花,高麗人樸不花,高麗陷入蒙古之手已經(jīng)近百年了,不知道還有多少豪杰,記得自己的故國。 第六章 藥 上 很顯然,記得高麗故國的,不止是老太監(jiān)樸不花,大元朝第二皇后奇氏,在這一點上絕對巾幗不讓須眉,而她和妥歡帖木兒的兒子,十七歲的孛兒只斤·愛猷識理答臘,此刻在自家母親面前,也堅持認(rèn)為自己是半個高麗人,有義務(wù)讓高麗恢復(fù)傳承。 母子兩個接到樸不花放在魚食中的字條,心頭俱是一陣狂喜,立即就行動了起來,召集心腹,調(diào)遣人手,就等著在妥歡帖木兒武力解決丞相哈麻時,來一個黃雀在后。 與先前其他華夏朝代不同的是,蒙元自立國以來,就保持著后族輔政的草原傳統(tǒng),因此,奇氏的權(quán)力很大,朝廷中很多重要職位的擔(dān)任者,都是她的心腹或者族人,而這兩年妥歡帖木兒沉迷于修煉“演蝶兒”秘法,沒精力管理家事,皇家的大部分產(chǎn)業(yè),也全由她帶領(lǐng)一批高麗奴仆打理,在人員和錢財都非常充裕的情況下,她幾乎未驚動任何人,就悄然將一切準(zhǔn)備就位。 相比之下,愛猷識理答臘手頭的可用力量,就比其母小了很多,在中書省、御史臺和樞密院里的心腹,也受到了哈麻一黨的大力排擠,還沒能完全站穩(wěn)腳跟,不過他是妥歡帖木兒親手推出的監(jiān)國太子,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不必偷偷摸摸,所以只要狠下心來給自家父親下套,倒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母子齊心,勝券在握,如果沒有重大意外發(fā)生的話,最遲到了冬天,大元朝內(nèi)外就要“煥然一新”,然而,隨著發(fā)動日期的一天天臨近,皇后奇氏的決心,卻一天天開始變?nèi)酰貏e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丈夫像個傻子般毫無察覺,每次見了自己都強(qiáng)打精神做出一幅可以替全家人遮擋風(fēng)雨的模樣,奇氏的心里就仿佛有一把匕首在不停地捅來捅去。 這個男人雖然不擅長治國,也不懂得治家,但是這個男人卻始終沒有虧欠過她,沒有虧欠過她的兒子,而她們母子,卻要聯(lián)起手來,將其拉下皇位,取而代之,萬一陰謀發(fā)動時火候稍微沒有控制好,有可能就要將他置于死地,那樣的話,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與他在佛陀那里再次相見,自己將如何跟他解釋今日的所作所為。 說是為了高麗復(fù)國么,好像這個理由很難站得住腳,高麗的確是大元的附庸,大元對高麗也曾經(jīng)是百般欺凌,可隨著妥歡帖木兒執(zhí)掌大權(quán)后,高麗王朝的待遇,已經(jīng)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如果等到太子即位,憑著自己的影響力,讓高麗不流血就徹底脫離大元掌控,也并不是沒有任何希望。 說是為了大元中興,好像也非常牽強(qiáng),的確,妥歡帖木兒把國家搞得亂七八糟,的確,大元朝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妥歡帖木兒難辭其咎,但是,妥歡帖木兒卻是大元立國以來,在位時間最長,權(quán)力最牢固的皇帝之一,而在他之前,已經(jīng)前后有三任皇帝,根本就是權(quán)臣的傀儡,丞相殺皇族如同殺雞。 只有到了妥歡帖木兒這里,情況才被徹底扭轉(zhuǎn),夫妻兩個忍辱負(fù)重,先熬死了權(quán)臣燕帖木兒,又陸續(xù)殺掉了當(dāng)權(quán)太后卜答失里,斗垮了權(quán)相伯顏,驅(qū)逐了卜答失里給安排的第一皇后答納失里,將失去已久的軍政大權(quán),一點點又收攏回皇帝自己手中,如此絕境逆轉(zhuǎn)的奇跡,歷史上恐怕只有當(dāng)年大唐玄宗李隆基可以相比,只是,只是唐玄宗李隆基給大唐帶來了開元盛世,而妥歡帖木兒卻讓大元搖搖欲墜 想到夫妻兩個當(dāng)年同生共死的時光,奇氏就愈發(fā)懷疑自己先前的決斷,但是箭已經(jīng)搭在弦上,想引而不發(fā)也毫無可能,最多是努力保住自家丈夫的性命,不讓他無辜枉死而已,于是,趁著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二人還沒抵達(dá)大都城,她找了機(jī)會,小心翼翼地跟自家兒子,孛兒只斤·愛猷識理答臘商量道:“犀牛兒,我聽說唐高祖胸前生了三個**,秦王在玄武門之變后跪吮其一,然后父子之情恢復(fù)如初,你說這個故事有幾分是真的,男人莫非也能給孩子喂奶么?!?/br> “父子兩個都是聰明人,心照不宣而已?!必脙褐唤铩坶嘧R理答臘自幼被妥歡帖木兒當(dāng)作帝國繼承人來培養(yǎng),《資治通鑒》中關(guān)于貞觀之治前后的段落,讀過恐怕不下二十遍,此刻聽自家母親忽然提起李淵和李世民父子兩之間的故事,豈能猜不到后者突然心軟,因此想都不想,順口回應(yīng),“您沒看見,旁邊還站著尉遲恭么,如果李淵還不識相的話,恐怕史冊上關(guān)于這段故事的記載就變成了,李建成和李元吉殺父奪位,而李世民為父報仇了。” 這幾句話回答得,可謂干脆利落到了極點,奇皇后聞聽,心里頓時就一片冰涼,猶豫了片刻,強(qiáng)笑著說道:“犀牛兒真是慧眼如炬,居然連李淵父子當(dāng)時的想法,都能猜得一清二楚,不過李世民這樣做,畢竟落下了個好名聲,李淵退居深宮后,也沒再給他添任何麻煩?!?/br> 孛兒只斤·愛猷識理答臘撇撇嘴,稚嫩的臉上寫滿了不屑,“那是因為李淵手下的心腹,已經(jīng)老得老,死得死,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了,否則,他才不會甘心做他的太上皇,您沒見史書上記載么,他當(dāng)太上皇那幾年,又給李世民生了一大堆兄弟姐妹,這個人的精力,可不是一般的充沛?!?/br> “那”奇皇后聞聽,心里愈發(fā)覺得寒冷,兒子長大了,遠(yuǎn)比其父親殺伐果斷,萬一妥歡帖木兒不肯主動認(rèn)輸?shù)脑挘峙孪胱鰝€平安太上皇都沒可能,但到了此刻,她卻不能半途而廢,否則,愛猷識理答臘光憑他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斗得贏他父親妥歡帖木兒,妥歡帖木兒反敗為勝之后,也不可能容忍一個逆子活在世上。 這就是皇家,漢人當(dāng)政也好,蒙古人當(dāng)政也罷,眼里頭有的都只是那把椅子,沒有父子之情,也沒有夫妻之恩,可憐自己先前還曾經(jīng)幻想過將丈夫逼退之后,與兒子共同執(zhí)掌朝政,現(xiàn)在看來,恐怕兒子在干掉丈夫之后,下一個目標(biāo)就會是自己。 想到自己今后最有可能得到了下場,奇皇后就覺得有股冷風(fēng)從半空中直撲下來,鉆進(jìn)自己的腦門,鉆進(jìn)自己的心臟,然后與心中原有的冰塊混合在一起,隨著血液流遍四肢,她的臉?biāo)查g變得很白,嘴唇也被凍得一片烏黑,想再跟自家兒子說幾句手下留情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舌頭也被寒氣凍住了,所有詞匯,堵在嗓子眼兒,一個字都表達(dá)不出來。 “到底是女人,不足相謀大事。”見到自家母親忽然難過成這般模樣,愛猷識理答臘偷偷腹誹,然而,眼下畢竟他還沒有取得最后的成功,不能失去自家母親的支持,更不能將善變的母親逼到父親那一邊,于是,強(qiáng)裝出一幅善解人意模樣,笑著安撫,“您放心好了,我會努力控制住火候的,父皇從小就最寵愛我,又這么早就立我為太子,我豈能真的不顧父子之情,,我想讓他去后宮歇息,主要是為了大元,為了保住列祖列宗歷盡艱辛才打下來的這片江山,否則,等到父皇想起來把擔(dān)子完全交給我時,恐怕大元朝已經(jīng)剩不下什么了?!?/br> “犀牛兒,你有這個心思,有這個心思就好?!逼婊屎髮⑿艑⒁?,強(qiáng)笑著點頭,“娘親先前也是為了你能做個中興之主,才希望你父皇早些退位,可是現(xiàn)在想想,你父皇這輩子,也挺不容易的,娘親這樣做,恐怕過后再也沒臉見他?!?/br> “您放心好了,父皇的心思,根本不在朝堂上?!睈坶嘧R理答臘悄悄撇了下嘴,然后繼續(xù)笑著安撫,“您看他這兩年來,每天有一大半兒時間都在修煉那個“演蝶兒”秘法,哪有功夫管這個國家,只是大元沒有父子相讓的先例,他才沒主動退居深宮,兒臣這次輕輕推上一把,他就有了足夠理由把擔(dān)子放下,一門心思去修煉他的長生之道了,只要咱們母子別斷了每輪八個***的供應(yīng),父皇說不定還會感謝咱們娘倆呢?!?/br> “你這孩子,怎能如此埋汰自己的父皇。”聽到“***”三個字,奇皇后心中的寒氣瞬間有一大半兒變成了怨毒,什么藏傳秘法,什么長生大道,還不是像春天發(fā)情的牲口般,扎堆在一起配種,真的再生出孩子來,誰知道是大喇嘛的,還是孛兒只斤家族的,如此,還不如讓愛猷識理答臘早點繼承皇位,免得妥歡帖木兒哪天修煉修得走火入魔,把喇嘛的兒子,也給立了太子。 見自己一句話,就成功打消了自家娘親的退意,愛猷識理答臘心中好生自得,笑了笑,繼續(xù)補(bǔ)充道:“不過娘親放心,父皇修煉長生之道,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按理說,早就登堂入室,他的那幾個喇嘛師父,兒臣會盡早送去極樂世界伺候佛祖,就不勞他們居住在紅塵之地了。” “好吧,我兒掌握分寸就好,除了你的父皇,其他人該殺的一定要殺,千萬不能手軟?!北绕鹱约艺煞?,奇皇后更恨那些在后宮中日日開無遮大會的喇嘛,尤其是那個膽大包天伽璘真,居然向妥歡帖木兒建議,拉自己一道修煉的大喜樂,若不是自己知道后,揮刀自刺,弄不好,妥歡帖木兒還真會聽從他的提議,將自己跟眾喇嘛共享。 “那是自然?!睈坶嘧R理答臘笑著點頭,雙目當(dāng)中寒光四射,無論維護(hù)皇家榮譽(yù),還是為了他自己的皇位安全,他都不能再留著那些喇嘛們,否則過幾年,后宮里冒出一大堆兄弟姐妹,他再想動刀子,恐怕就已經(jīng)來不及。 “大臣那邊,你覺得會如何反應(yīng)?!奔热粺o路可退,奇氏只好先將對丈夫的憐憫放在一邊,轉(zhuǎn)而詢問起善后的安排。 “搠思監(jiān)已經(jīng)主動來投,禿魯帖木兒也表示要跟哈麻劃清界限,定柱是個糊涂蟲,他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至于太尉月闊察兒和汪家奴,他們兩個跟哈麻關(guān)系太近了,兒臣沒敢打草驚蛇,事成之后,也不準(zhǔn)備再留著他們?!睈坶嘧R理答臘收起笑容,咬牙切齒地回應(yīng)。 哈麻在朝堂上黨羽眾多,無須母子二人動手,妥歡帖木兒自己就會清洗掉其中一大半兒,剩下的那些,能用的就暫且對付著用,不能用的,就直接殺掉了賬,對母子二人來說,也沒什么可惜。 不過,殺人這種事情,最好講個名正言順,于是乎,奇皇后想了想,又低聲提醒,“漢臣那邊呢,你聯(lián)系了幾個,他們什么態(tài)度?!?/br> “漢臣都是擺設(shè),能有什么態(tài)度,?!睈坶嘧R理答臘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撇嘴,“不過,” 忽然,他又搖搖頭,展顏而笑,“您記得前些日子被父皇打板子那個韓元善么,這個人很有意思,前幾天我去他府邸上探望他,他居然跟我講了個冒頓單于的故事,說此人在位期間,攻滅東胡,西擊月氏,南侵中原,北服渾瘐、屈射,豐功偉績,可與秦皇漢武比肩,真是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哈哈?!?/br> 第七章 藥 下 “立刻派人殺了他!”奇皇后大驚失色,雙眉倒豎起來,如兩柄出鞘的匕首。 冒頓單于鳴笛殺父的典故,對熟悉漢家文化的她來說,一點兒都不陌生。為了從他的親生父親頭曼手中奪取單于之位。冒頓先制作了一支可以發(fā)出聲音的利箭,命令麾士卒凡鳴鏑所向,就萬弓齊射。待士卒們聽懂了他的命令之后,他就開始將目標(biāo)從獵物寶馬一步步升級到自己最喜歡的姬妾。每一步中,凡是猶豫著不肯放箭者,皆處以極刑。士卒們非常在嚴(yán)刑的逼迫,逐漸被培養(yǎng)成出了一種本能,只要是鳴鏑聲響起,就不管目的是誰,萬箭齊發(fā)。最后,冒頓在打獵時,將鳴笛射向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無論中書左丞韓元善是懷著什么目的給愛猷識理答臘講這個故事,很顯然,他已經(jīng)發(fā)覺大都城中正在進(jìn)行的陰謀。所以,為了保全自己,奇氏就必須讓他死,死得越早越好! 誰料太子愛猷識理答臘,卻對其母的建議不以為然。搖搖頭,笑著道:“一個無膽鼠輩而已,何必因為他而打草驚蛇?就算猜到了什么,他敢去父皇那里出首么?他就不怕他給兒臣講的那個故事,被父皇當(dāng)作挑撥離間?”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能保證他會不會像桑哥失里那般一根筋!”奇氏說不過自家兒子,只能拿別人的例子做比方。 “桑哥失里是急著往上爬,韓元善已經(jīng)是漢臣中的第一人了,還能往上爬幾步?”愛猷識理答臘非常有主見,搖搖頭,繼續(xù)笑著反駁,“娘親且安,此人挑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給兒臣講鳴鏑殺父的典故,無非是想告訴兒臣,他想站在兒臣這一邊而已。況且即便他不是這個意思,兒臣也覺得冒頓單于的確干得不錯。接任單于之位后,沒多久就一統(tǒng)塞外諸部。連漢高祖劉邦都被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得不靠和親進(jìn)貢,才能保住一夕安枕!而匈奴百姓提起冒頓,只會記得他橫掃二十六國,誰會在乎他怎么得到的單于之位?!”(注1)一番話,再度說得奇氏無言以對。鳴鏑殺父這件事從私德上來說,的確是違反父子人倫。但是對于當(dāng)時的匈奴,卻明顯是一件壯舉。匈奴之后五十余年的興盛,就是明證。而今天她和愛猷識理答臘所謀劃的事情,若是能讓大元中興,即便對妥歡帖木兒本人有所虧欠,心里也無須過于內(nèi)疚了! 正感慨間,又聽見愛猷識理答臘冷笑著補(bǔ)充道,“當(dāng)年奶公曾經(jīng)說過,大元帝國之所以走到今天這般地步,就是蒙古人身上少了祖宗身體內(nèi)那種狼性,而漢人身上的羊性卻越來越多。只可惜父皇誤信讒言,居然生生逼死了他。兒臣即位后若是想中興大元,恐怕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從恢復(fù)族人的狼性上著手!” 所謂奶公,就是大元前丞相脫脫。愛猷識理答臘幼年時,曾經(jīng)長時間寄養(yǎng)在他家。文武和權(quán)謀等各方面的啟蒙,都是脫脫親力親為。后來愛猷識理答臘遲遲不能被確定太子之位,也是脫脫出馬,才說服了妥歡帖木兒,令他定最后的決心。 所以在愛猷識理答臘心目中,脫脫等同于自己的授業(yè)恩師,甚至半個父親。雖然在脫脫落難時,他沒有給予任何援手。 “我兒既然有成竹在胸,當(dāng)娘的自然不能拖你的后腿!”對于逼退了妥歡帖木兒之后該如何治理國家,奇氏心中也沒有任何既定之策。聽愛猷識理答臘說得似模似樣,并且還拉了已故的丞相脫脫背書,就笑著點頭答應(yīng)。 母子二人又展望了一會兒未來,最終打消了全部疑慮,確定一切按照原計劃執(zhí)行??纯赐膺吿焐珜⑼恚瑦坶嘧R理答臘便起身向自己的娘親告辭。那奇氏知道自家兒子事情多,也不挽留,命令宦官和宮女點起燈籠,親自送對方出了廣寒宮。走過太液池上的廊橋,轉(zhuǎn)身回返,在掉過頭的瞬間,卻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高出了自己大半個頭兒。走起路來龍行虎步,早就過了需要人攙扶的年齡。 “犀牛兒——!”奇氏沒來由心里一酸,停住腳步,再度側(cè)轉(zhuǎn)身,對著兒子的背影低聲呼喚。 愛猷識理答臘的腿頓時絆了,以為自家母親又要反悔,趕緊轉(zhuǎn)回身來,笑著輕怕胸脯,“娘親還有事情么?放心好了,兒臣真的會把握分寸。至親不過父子,高麗也是彈丸之地,對大元沒任何用途。” “不是,不是!”奇氏擦了眼角,輕輕搖頭。“娘親只是想多看你一眼。算了,你走吧。天冷了,小心地上露重!” “兒臣知道了,娘親也小心!”愛猷識理答臘也笑著搖頭,轉(zhuǎn)過身,昂首闊步而去。 他現(xiàn)在時間不充裕,才沒耐心花費在母慈子孝這些瑣碎事情上?;氐阶约旱臇|宮太子府,立刻將手的一眾心腹召集起來,重新調(diào)整策略。以防事到臨頭時奇皇后那邊又出了問題,影響了整個大局。 成,就是平步青云,敗,就是滿門抄斬。太子府眾人也知道大伙都無路可退,因此很快就拿出了好幾種應(yīng)急方案。只是太子府的實力過于單薄,這些方案看似精密,若是真的失去了奇皇后那邊的支持,單獨面對妥歡帖木兒的雷霆之怒,依舊勝算甚低。 “臣有一弟,如今在直沽市舶司任水師千戶之職,麾有大海船五艘??蔀閼?yīng)急之用!”太子府詹事李國鳳素來謹(jǐn)慎,見種種策略都不能確定萬無一失,干脆提醒愛猷識理答臘預(yù)先考慮退路。 “去哪?孤能去哪?若大事不能成,誰又敢收留孤家?”愛猷識理答臘狠狠瞪了他一眼,厲聲質(zhì)問。 做事就怕預(yù)留退路,未等開戰(zhàn)就先想著逃命。只要開了個頭,后果就非常難以預(yù)料。所以他一定要果斷剎這股歪風(fēng)。 “這,這。。。?!崩顕P被嚇得打了個哆嗦,支支吾吾說不出具體去向來。出海的話,最妥當(dāng)?shù)牡胤疆?dāng)然就是高麗。然而在大元朝廷的重壓,高麗國又怎敢不交出眾人的腦袋? “殿切莫生氣,李大人手中的海船,未必不能派上用場?!辈蝗绦目粗顕P被殺雞儆猴,太子府怯薛副萬戶伯顏拱了拱手,主動接過話頭,“末將聽人說,淮賊重利。若是殿派人與朱屠戶搭上線兒,即便皇后臨陣退縮,有了淮賊派來的死士相助,殿也一樣穩(wěn)cao勝券!” 注1:劉邦在公元前200年親征塞外,被冒頓以優(yōu)勢兵力包圍。最后靠賄賂冒頓的妻子,才逃出生天。此后漢軍再也無力出塞,劉邦派劉敬送漢朝皇族的公主去給單于當(dāng)閼氏,每年奉送給匈奴一定數(shù)量的棉絮繒酒米和食物,換取和平。直到漢武帝時期,局面才徹底逆轉(zhuǎn)。 第八章 暗戰(zhàn) 上 “什么,你居然要我去勾結(jié)朱賊?!”愛猷識理答臘的手迅速搭上了劍柄,雙眼目當(dāng)中怒火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