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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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為整個大元朝最后的頂梁柱,時局縱使再難,定柱卻不能于朝堂上當(dāng)眾明說,否則,原本所剩無幾的士氣,恐怕瞬間就要煙消云散,萬一有人把這些話傳播出去,各地官兵就更不會在淮賊的兵鋒前認真抵抗,說不定,各地達魯花赤、總管、義兵萬戶、千戶們、會爭先恐后打開城門迎接淮賊,以求在新朝能繼續(xù)他們的富貴榮華。 “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想到這兒,強忍著劇烈的頭疼,右相定柱大聲打斷,“賊兵未至,我等不能自亂陣腳,兵,肯定要出的,可怎么出,出多少,誰人為主將,卻得從長計議?!?/br> “我等沒亂,是右相大人您自己先亂了。” “誰人為主將,這還用計議什么,當(dāng)年脫脫大人在位時,哪次不是親領(lǐng)大軍,?!?/br> “都不用說脫脫,咱們大元歷任丞相,哪個不是上馬統(tǒng)軍,下馬安民,?!?/br> “就算哈麻差了些,與淮賊明里暗里勾勾搭搭,但好歹他能讓淮賊兵馬不過黃河,能讓糧船和貨船從運河上一直走到大都城里頭來?!?/br> 四下里,反駁聲又是宛若鼎沸,非但帝后兩族的貴胄們,就連汪家奴所掌控的御史臺,都有許多以噴人為業(yè)的家伙,啞著嗓子加入了“聲討”隊伍。 他們說出來的話很難聽,但是,卻誰也不能認為他們的話毫無道理,大元朝的文武職責(zé)劃分相當(dāng)混亂,向來是當(dāng)朝右相兼管軍務(wù)和民政,歷代右相都是平素留在大都城內(nèi)輔佐君王,遇到內(nèi)亂或者外戰(zhàn),就主動請纓帶兵四下征討,有那么多眾所周知的榜樣在,讓定柱根本沒臉說自己面前困難重重,更沒有勇氣拒絕親自領(lǐng)軍。 因此聽著聽著,他就莫名地焦躁了起來,用力跺了幾下腳,大聲咆哮:“閉嘴,爾等都給我閉嘴,誰說本相已經(jīng)亂了,本相有什么謀劃,需要跟爾等一一匯報么,本相當(dāng)然有自己的章程,但本相需要提防有人暗通淮賊,所以今天偏偏就不能說出來?!?/br> 他不提“暗通淮賊”這個茬還好,一提,立刻捅了馬蜂窩,說實話,滿朝文武,包括他定柱本人,這兩年都沒少從南北貿(mào)易中撈取好處,特別是冰翠分銷和羊毛統(tǒng)購這兩大項日進斗金的買賣,在大都城內(nèi),沒點兒背景和實力的,根本不可能沾手,而一旦手上沾了銅臭,自然就少不得了跟淮揚商號的大小掌柜、襄理們打交道,明里暗里總得有些人情往來,很多朝廷這邊的秘密,就是通過類似關(guān)系,轉(zhuǎn)眼就從大都就傳到了揚州。 所以若論誰通淮的嫌疑最大,原右相哈麻當(dāng)排第一個,然后以獲利多寡算起,他定柱保證落不下前五,然后才是太尉月闊察兒,御史大夫汪家奴等,其余大人,最多只能跟在前十后邊喝湯。 “你說誰,你有本事把他的明字點出來,點出了我們立刻動手殺了他,甭管他是哪個王爺,手里握沒握著重兵。”燕王也吞帖木兒光棍眼里容不下沙子,狠狠推了定柱一把,大聲咆哮。 “好啊,防賊防到爺們頭上來了,爺們還說,你定柱勾結(jié)淮賊呢,否則,當(dāng)初為何要逼反了雪雪,如今又對太不花見死不救,逼得他不得不率部向徐達投誠,?!?/br> “我等再怎么著,未曾派兵進入過皇宮,倒是你這對大元忠心耿耿的,都已經(jīng)管到了皇上頭上?!?/br> 忠順王、寧王、相王、還有一大堆國公、郡公,御史清流,緊隨也吞帖木兒之后,群起反駁。 先前定柱跟大伙商量都沒商量,就直接跟李思齊這個漢人聯(lián)手血洗了皇宮,已經(jīng)令貴胄和清流們咬牙切齒,可當(dāng)時看在淮賊大軍壓境的情況下,眾人也只能暫且忍下這口氣,以免內(nèi)亂擴大,讓朱屠戶坐收漁翁之利。 可大伙如此退讓,換回來的卻是一頂“暗通淮賊”的大帽子,可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那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名,無論將來把淮賊打退了,還是被淮賊打退了,背上此罪名的人,都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右相定柱沒想到今天這些王公貴胄和清流們,會揪住自己死纏爛打,一時間,根本招架不過來,偏偏他昨夜幾乎一整夜沒合眼,身體困乏至極,于是越聽越耐不住性子,越聽越火往上撞,猛然間把心一橫,右手直接朝腰間摸去。 上朝當(dāng)然不能佩戴武器,可是他如果動了殺心,發(fā)現(xiàn)武器不在手,隨后就可以命令當(dāng)值怯薛入內(nèi),將圍攻自己的眾人全部一網(wǎng)打盡,那樣的話,大元朝就更沒指望了,恐怕沒等朱屠戶兵臨城下,城里的人已經(jīng)翹首為盼。 好在左相賀唯一反應(yīng)迅速,發(fā)覺定柱要暴走,先一步大聲呵斥:“住口,爾等當(dāng)著陛下的面兒圍攻右相,成何體統(tǒng),,莫非我大元律例全都是擺設(shè)么,莫非爾等眼里早就沒有了陛下,所以公然咆哮朝堂,?!?/br> 一連串罪名扣下來,眾人的氣焰頓時就是一矮,就在這當(dāng)口,始終沒有說話的妥歡帖木兒卻用手輕輕拍了下御案,笑著和起了稀泥,“好了,都別鬧了,左相不要懊惱,他們也是為了大元,右相也不必生氣,大伙今天的一些話,雖然尖刻了些,可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朕把禁軍、保義軍和怯薛都托付給了中書省和樞密院,兩位丞相,還有汪卿、李卿,你們幾個,當(dāng)然該早點想辦法擊退淮賊,給天下一個交代才是?!?/br> “這,臣等遵命?!北稽c到名字的定柱、賀唯一、汪家奴、李思齊四人,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相繼躬身。 他們可以殺掉妥歡帖木兒身邊的太監(jiān),他們可以血洗那些禍國殃民的喇嘛,他們甚至可以劫持妥歡帖木兒,令后者無法傳位給太子,但是,他們卻不能當(dāng)著滿朝文武和眾多王公貴胄的面兒,直接沖上去打妥歡帖木兒的耳光。 畢竟,如今這個搖搖欲墜的朝廷,還需要妥歡帖木兒這塊招牌才能支撐得下去,而后者的話也不算太過分,有多大權(quán)力就需要盡多少責(zé)任,所有兵馬大權(quán)都交給他們幾個了,朝政也讓他們幾個盡數(shù)把持了,他們幾個當(dāng)然有責(zé)任盡快解決掉眼前危局。 “若是右相親領(lǐng)大軍迎戰(zhàn)淮賊,本王愿意捐資一萬犒師?!闭?dāng)四人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交代的時候,第一皇后的親弟弟,毓德王寶童,忽然主動站出來表態(tài)。 一萬貫對滿朝文武來說,都不算大數(shù)字,去足夠一百名戰(zhàn)兵的數(shù)月開銷,而如果滿朝文武人人皆如毓德王,大軍又何愁無餉可發(fā),人馬又何愁無糧草可用。 “寶童真不愧毓德兩個字?!蓖讱g帖木兒一旦把精力全放在內(nèi)斗上,能力不是一般的強,當(dāng)即,就從御書案后站起身,紅著眼睛做出回應(yīng),“右相,朕準(zhǔn)備給毓德王加封一千戶食邑,另外賜大都城外皇莊一座,不知道可否?!?/br> “國難當(dāng)頭,陛下當(dāng)中獎忠義之士,微臣不敢勸阻?!倍ㄖ鶜獾弥贝蚨哙?,躬下身去,大聲答應(yīng)。 大元天子向他這個右相當(dāng)眾請示,這不是明擺著說他是個真正的權(quán)jian么,他又怎么可能,果斷將天子的提議駁回,真正帶上權(quán)jian的帽子,,也罷,既然你妥歡帖木兒急著讓將士們?nèi)ニ退溃鞠嗑蛶麄內(nèi)ニ退篮昧?,反正就是一條命的事情,送出后就再也不欠誰的。 沒等他堵著氣把禮行完,忠順王、寧王、相王、還有一大堆國公、郡公再度一擁而上,“本王也捐一萬貫?!?/br> “本王捐五千貫?!?/br> “本王捐八千貫?!?/br> “本王手里沒那么多現(xiàn)錢,愿捐獻駿馬五百匹,以壯丞相形色。” 第六十九章 毒牙 上 有道是,眾人拾柴火焰高。 一干平素見人就哭窮的皇親國戚們齊心協(xié)力,轉(zhuǎn)眼間就給大元朝硬生生湊出了四十余萬貫軍餉,這下,可是讓右相定柱再也沒理由推脫了,張開困惑的眼睛朝著左相賀唯一、樞密院知事李思齊、御史大夫汪家奴等人凝望了片刻,咬著牙,大聲承諾:“某先前之所以無法下定決心親提大軍平叛,所慮無非是糧餉不足而大都城內(nèi)人心亦不安穩(wěn)爾,既然諸公眾志成城,個個舍家為國,某又何惜此身,,今日咱們不妨就將出征方略定下來,待兵馬糧草一齊,某立刻領(lǐng)兵去與徐賊一決雌雄。” “某愿領(lǐng)禁軍與右相大人同往。”月闊察兒四下看了看,也斷然下定了決心。 眾位皇親國戚平素都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清楚楚,當(dāng)年右相脫脫不過是因為國庫空虛,欠了幾個月俸祿沒有發(fā)放,按道理,誰家也不至于為幾百貫的收益斷了炊,可他們卻立刻像餓紅了眼睛的野狗一樣跳了起來,與妥歡帖木兒和哈麻等人一道將脫脫置于死地,而今天,他們忽然幾千,上萬貫地出資,眼睛都不帶眨一下,若說其中沒有什么貓膩,簡直是傻瓜都無法騙過,但是他們卻偏偏就這么做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絲毫不管敵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這樣的一個朝廷,這樣一群鼠目寸光的瘋子,恐怕鐵木真大汗復(fù)生,都無法令其起死回生,誰要是還想著與之同生共死,那就不是孤忠,而是腦袋被馬蹄踩過了。 月闊察兒自問腦袋沒被馬蹄踩過,所以打算趁著最后的機會,將禁軍的兵權(quán)搶回一部分緊握在自己手里,以備關(guān)鍵時刻之需,同樣腦袋沒有被馬踩過的還有哈麻的妹婿,樞密院副知事禿魯帖木耳,只見他眼睛快速轉(zhuǎn)了幾下,撅著公雞屁股,用力擠出了人群,先沖著妥歡帖木兒行了躬身禮,然后又將面孔快速轉(zhuǎn)向了定柱,主動請纓,“某身為樞密院副知事,平素總以竊據(jù)此位卻不能為國盡力為恥,此戰(zhàn),請右相一定用我為先鋒,我愿領(lǐng)一哨兵馬,替大軍開道搭橋,安營立寨?!?/br> “李某不才,愿領(lǐng)忠義救**,與大人共同進退?!?/br> “某雖然武藝低微,亦愿帶一支偏師,繞路迂回敵后?!?/br> “” 兵部侍郎李漢卿、樞密院同僉古斯、樞密院判官海壽等,也紛紛出列,主動表態(tài)愿意替定柱分憂。 眼下大都城內(nèi)外總兵馬不過二十萬出頭,其中還有十余萬為李思齊麾下的保義軍,根本不可能讓任何人染指,剩下的部分,如果真的分派給禿魯帖木兒等人,就根本不用再去與徐達交手了,走到半路上,恐怕大軍就分崩離析,當(dāng)即,左相賀唯一用力咳嗽了幾聲,笑著說道:“諸位拳拳之心,右相大人與我都記下了,可選將之事,卻不能過于隨意,這樣吧,諸位稍安勿躁,再給右相與賀某一天時間,明天一早,右相府自然會將此事定下來,公之于眾。” 說這番話時,他始終背對著妥歡帖木兒,從頭到尾,未曾回頭看過大元天子一眼,更沒有征詢后者的意見,很顯然,即便他這種不擅長耍弄陰謀詭計的人,此刻也早已明白過味道來了,知道今天皇親國戚們的反常舉動,肯定是受了妥歡帖木兒的暗中指使,所以,他也就徹底地對后者死了心,再也不顧忌絲毫的君臣之情。 妥歡帖木兒對此,也不以為意,既然定柱、賀唯一等人敢脅迫他,不準(zhǔn)他退位去投奔太子,不肯將各自的全家老小交給太子去報復(fù),那么,這些人就是亂臣賊子,打輸了也好,打贏了也罷,跟他這個即將退位的皇帝已經(jīng)沒有半點瓜葛,只待這些人遠離了大都,放松了對皇宮的監(jiān)視,他就可以暗中聯(lián)絡(luò)皇親國戚還有忠于自己的人,一道向西而走,從此將大都城與世間所有煩惱盡數(shù)拋在身后。 君臣之間恩斷義絕,彼此倒是都落個輕松,盡管按照各自的想法,放手施為,很快,定柱等人那邊,就商議出了一個基本方略,由右丞相定柱親自掛帥,樞密院知事李思齊副之,帶領(lǐng)禁軍、怯薛親軍一部,保義軍、忠義救**以及大都城外剛剛招募起來的數(shù)萬鄉(xiāng)勇、沿運河南下迎戰(zhàn)徐達,賀唯一與其子帶領(lǐng)另一部分怯薛親軍為后部,負責(zé)押運糧草輜重,至于保衛(wèi)皇宮和大都的任務(wù),則著落在御史大夫汪家奴,桑哥失里父子頭上,為了預(yù)防有宵小之徒借機蠢蠢欲動,定柱特地給汪家奴留下了五千禁軍,全是十里挑一的精銳,萬一前方戰(zhàn)事不測,確保天子不落入“賊人”之手,應(yīng)該沒任何難度。 第二天一大早,有關(guān)選將事宜,也商議出來了最后結(jié)果,月闊察兒因為在禁軍中門生故舊太多,將其留在大都城內(nèi)實在無法讓定柱放心,所以被安排了一個重要差事,以太尉、柱國大將軍之職,前往保定路典兵,集結(jié)各路地方人馬,招募天下豪杰,待地方上所有力量都聚集到一處之后,再帶著他們趕往前線助主帥一臂之力。 李漢卿、龔伯遂和沙喇班三個,因為手里握著一支純火器部隊,所以也被分別任命了萬戶、參軍和副萬戶之職,率部跟主力一道行動,平素這支兵馬單獨立營,不與其他任何一哨兵馬混同,戰(zhàn)時,則歸定柱直接指揮,以便在關(guān)鍵時刻,給徐賊致命一擊。 其他主動請纓的眾文武,除了幾個讓定柱不太放心者,被分別委任了參軍、經(jīng)歷等閑職之外,其他就都被丟在了大都,左相賀唯一在私下里說得明白,這些人個個文不成,武不就,扯起自己人后腿來卻一個頂倆,帶著上他們出戰(zhàn),反倒容易被他們壞了士氣,還不如留著他們在大都城內(nèi)伺候皇上,反正朝政已經(jīng)爛成那般模樣了,再爛也爛不出更多花來。 將士選定,糧草輜重準(zhǔn)備停當(dāng),右相定柱、左相賀唯一兩個再度聯(lián)袂進了一趟皇宮,跟妥歡帖木兒鄭重道別,然后,找了個良辰吉日,率領(lǐng)大軍揚長而去。 這一走,幾個擔(dān)任主將者,大抵上誰也沒打算活著回來,所以三軍上下,隱隱就帶上一股子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先花了一整天時間抵達了通州,然后該乘船的乘船,該騎馬的騎馬,沒有馬匹和船只代步的繼續(xù)兩條腿趕路,迤邐本著東南方的海津鎮(zhèn)殺去。 因為正值青黃不接時刻,地方上很難籌集到足夠的糧草,所以二十萬兵馬的日常消耗,大部分都必須靠糧船從后方輸送,故而行軍路線,也就無法距離京杭大運河太遠,只能沿著通州、楊村、海津、清州這條曲線,拐著彎子緩緩向前挪動。 好在淮安軍那邊,兵力也不太充足,主帥徐達又是個天生謹慎的性子,取得了一系列輝煌大勝之后,卻沒敢立刻放開了步伐向北高歌猛進,所以最近才沒有太多噩耗向北傳來,兩軍才不至于在大都城下一決雌雄。 但是有一條最新消息,依舊令定柱心神不安,那就是,淮安軍第九軍團,居然在德州城內(nèi)升起了青狼圖案軍旗,而這支剛剛組建的軍團,從主將到底下的兵卒,幾乎是清一色的草原面孔。 “該死的朱屠戶,該死的徐賊,我就知道他們兩個忽然放慢了腳步,就沒安好心?!苯拥较⒌漠?dāng)日,定柱在座艦上摔碎了七八個冰翠茶碗,踹爛了三四張楠木椅子,直到周圍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可供破壞了,才喘息著坐倒了甲板上。 對手這一招,等同于給全天下的蒙古人和契丹人都指明了退路,讓各地驚慌不安的萬戶、千戶們,立刻就看到保全家族富貴的希望,而大元朝這邊,則愈發(fā)后繼無力,舉步維艱。 “右相大人這是怎么了,大戰(zhàn)在即,你可千萬不可失去冷靜?!弊笙噘R唯一聽到動靜,趕緊跑上前大聲提醒。 “你看,你自己看。”定柱抹了下嘴角的血跡,用力將密報丟給賀唯一,讓對方自己揣摩。 細作傳回來的消息,并不是非常詳盡,但已經(jīng)足夠讓賀唯一將徐達的動作,分析得非常清楚,在消滅了東昌路的守軍之后,此賊沒有急著趁朝廷沒有做出反應(yīng)之時,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而是將帥帳暫時立在了聊城,然后一邊分派吳良謀、吳永淳、王弼、張定邊等將肅清左右兩翼的州縣,一邊著手整頓降兵降將,將其去蕪存菁。 太不花是個人精,自知地位尷尬,又多少還對大都這邊念著些同族之情,所以率部投降之后,就自己主動提出,要解甲歸田,下輩子去做一個在朱總管庇護下的小民足矣,徐達和劉伯溫再三挽留無果后,也就順?biāo)浦鄞饝?yīng)了他的請求,修書給大總管府,請求按照太不花貢獻和職位,贈與金銀細軟若干,各家商號股權(quán)若干,令其還沒等離開軍營,就已經(jīng)腰纏超十萬貫。 其他眾新降將領(lǐng)見了,大部分都怦然心動,互相串聯(lián)著,商量著,陸續(xù)向總參謀部提出了退役要求,對此,劉伯溫也樂見其成,以最豐厚的報酬,回饋大伙的善意,并且準(zhǔn)許他們帶著自己的嫡系部屬,一同離開,于是乎,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七萬余降軍,就散掉了大半兒,剩下三萬出頭除了打仗之外什么都不會干,并且心甘情愿替大總管府而戰(zhàn)的,才被徐達留了下來,單獨組成第九軍,由阿斯蘭暫且?guī)ьI(lǐng),進駐德州。 如此,徐達所部兵馬,再度降低到了二十萬之內(nèi),朱屠戶那邊的補給壓力,也頓時大為減輕,但是,他們對大元朝的威脅,卻愈發(fā)沉重,宛若一把出鞘的屠龍寶刀,高高舉起,隨時會發(fā)出致命一擊。 第七十章 毒牙 下 淮安軍一共有七個軍團。 其中規(guī)模最為龐大的第六軍團,也就是當(dāng)年王宣的黃軍,如今常駐泰山以東,與蒙元第一名將雪雪對峙;第二軍團駐扎在集慶鎮(zhèn)江一帶,威懾張士誠和兩江行省的元兵,第四軍團負責(zé)睢陽和徐州防務(wù),同時還要對汴梁紅巾時刻保持警惕,第一軍團則留守揚州,隨時準(zhǔn)備四處救火。 剩下的第三、第五和第七軍團,因為大總管府暫時無力繼續(xù)擴張地盤,則成了“空閑”兵力,若是能在不影響淮揚自身發(fā)展的前提下,讓他們有事沒事就出去打上幾仗,無疑比養(yǎng)在家里要妥當(dāng)?shù)枚唷?/br> 特別是王克柔的第七軍團,因為剛剛接受改編,實力遠不如其他六路大軍,隊伍中的基層軍官又多為剛剛從講武堂畢業(yè)的新手,經(jīng)驗方面也有所欠缺,若是倉促拉上戰(zhàn)場當(dāng)主力來用,無論是對大總管府,還是對于第七軍團自身,都絕對是一種不負責(zé)任行為,所以找個強度不太激烈的戰(zhàn)場去磨煉一下刀鋒,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兒,朱重九即便對吳良謀等人的自作主張再不滿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下來,點點頭,低聲對蘇明哲說道:“也罷,既然連你都覺得吳佑圖這事兒干得不錯,我就暫且放過他這一回,等會兒召集大伙到前面議事,聽聽其他人還有什么說法,要是大伙都不反對的話,我就在這份盟約上用印,不過” 趕在蘇明哲開口拍馬屁之前,他把臉色一沉,繼續(xù)補充道:“不過該敲打那廝一下,也必須敲打,若是每個都指揮使都像他這樣自作主張的話,淮揚大總管府還是早日散伙的好,免得大家越處越別扭,以至于到最后反目成仇?!?/br> “主公言重了,老臣可以對天發(fā)誓,今生絕不敢背叛主公。”蘇明哲聞聽,立刻站了起來,滿臉惶急地賭咒,“如果蘇某心中有半點不臣之念” “得了,我不是懷疑你,也不是懷疑吳良謀?!敝熘鼐艛[擺手,意興闌珊地打斷,“我只是心里不太痛快而已,也就是這會兒在你面前,還能明說,等會兒到了前廳,少不得還得強裝出一幅雍容大度模樣,否則,難免又是一堆口水?!?/br> “主公豈不聞,‘君正則臣直’?!碧K明哲被說得老臉一紅,低下頭,訕訕地解釋。 朱重九主張暢所欲言,不因言而罪人,長期貫徹之后,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的議事廳中,大伙的話語份量越來越重,而朱重九這個大總管,向大伙妥協(xié)的次數(shù)則越來越多,很多時候甚至要委屈自己,尊重在場大多數(shù)人做出的選擇。 在整個變化過程中,蘇明哲所起到的作用非常微妙,雖然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無條件地站在自家主公的一邊,但幾乎每一次,他的立場都不堅定,總是率先做出一些讓步,拖累得朱重九也不得不主動后退,讓群臣的圖謀一次次得逞。 但讓步歸讓步,在忠誠度方面,蘇明哲卻不容懷疑,所以朱重九懊惱歸懊惱,也不好太傷了這個老臣的心,于是又嘆了口氣,喟然說道:“對,反正你總是有道理,你們都是諍臣,是我自己昏庸糊涂,所以害得大伙總是冒死而諫?!?/br> “主公不是昏庸糊涂,而是仁厚。”蘇明哲又笑了笑,厚著臉皮繼續(xù)拍朱重九的馬屁,“正因為主公仁厚,所以我等才敢屢犯龍顏,也正是因為主公仁厚,所以臣等才必須變得陰險狡詐,不給小人可乘之機,咱們君臣這叫相得益彰?!?/br> “呸。”朱重九被拍得哭笑不得,連連撇嘴,但內(nèi)心深處,卻依舊免不了有些小小得意,雖然大總管府距離自己理想中的民本政府相差甚遠,畢竟言路已開,加以妥善利用疏導(dǎo),最終未必不會成為類似于后世的虛君政治模式。 如是想著,他心里的郁悶多少又散掉了一些,沖著蘇明哲點點頭,站起身,帶著后者快步朝前院走去。 君臣二人說著不著調(diào)的話,一前一后而行,須臾來到議事廳內(nèi),蘇明哲命人敲響門口的鐘鼓,召攏大總管府各級謀臣和各部主官前來探討國事。 不多時,逯魯曾、劉伯溫、劉子云和胡大海等人陸續(xù)到齊,分文武兩廂落座,先從蘇明哲手里接過吳良謀等人炮制的盟約,輪流傳閱,然后開始各抒己見。 果然正如朱重九事先所料,除了對一些細節(jié)方面有所異議之外,到場的大多數(shù)文武,都對盟約的主要條款贊不絕口,特別是劉子云、胡大海等高級將領(lǐng),簡直把這份盟約給夸到了天上去,恨不得其立刻能落到實處,好讓自己帶著麾下兵馬去荊州去一展拳腳。 而商局主事于常林和工局主事黃老歪等,則敏銳地看到了這份盟約執(zhí)行之后,能給淮揚帶來的巨大利益,一個個興奮手舞足蹈,口若懸河,按照他們的想法,盟約看似公平,實際上只要落實下去,淮揚百工坊所出產(chǎn)的各類物品,就能迅速行銷荊州,而對方手里的當(dāng)?shù)赝霖洠踔帘绕滠婈犨€要不堪一擊,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犁庭掃xue。 與前兩個部門所看到的不同,禮局所關(guān)注的重點則是,此盟約一簽,淮揚就徹底奠定了自己的諸侯盟主地位,雖然表面上,北派紅巾依舊以韓林兒為共主,但朱重九已經(jīng)成了當(dāng)年率先提出“尊王攘夷”的齊桓公,只不過這個王,從具體某個傀儡,換成了一份白紙黑字的“高郵之約”而已。 “諸位所言大謬?!敝斜鴧④妱⒉疁貙嵲谌虩o可忍,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說道,“自古以來,有因義而興兵者,有因怒而興兵者,劉某從未聽聞,還有因做生意沒賺到錢而大打出手者,此約一簽,將置我淮揚大總管府于何地,諸君只看到眼前蠅頭小利,就不怕重蹈當(dāng)年春秋時齊國之覆轍,。” “主公,微臣以為,劉參軍所言,不可不察,當(dāng)年齊國以商閭興,亦因百官爭相逐利,而終失其霸主之位,前車之鑒,可為后世之師。”學(xué)局主事祿鯤緊跟著站出來,對劉伯溫表示支持。 目光迅速掃視了大伙一圈,他又繼續(xù)大聲補充,“雖然逼迫徐壽輝去帝號,尊高郵之約,為上上之策,對我淮揚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好好一份盟約,為何非要把商閭之事混在里邊,一旦公之于眾,豈不讓天下豪杰笑我淮揚滿身銅臭,逐小利而忘大義,此乃太阿倒持之舉,請恕微臣不敢茍同?!?/br> “主公,臣亦不敢贊同主公簽署此約?!北慌赏綎|輔佐王宣的第六軍長史章溢難得回來一趟,也站出來仗義直言,“且不說吳將軍未獲得主公授權(quán)便擅自于徐壽輝定盟,有罪在先,此約一簽,天下讀書人必然以我淮揚為商販之國,從此敬而遠之。” “微臣以為,劉參軍所言甚是。” “微臣請主公謹慎。” “微臣請主公急速下旨召回吳將軍,問其背主定盟之罪?!?/br> 剎那間,學(xué)局、禮局的幾個主要官員,都紛紛站了出來,與劉伯溫和祿鯤、章溢三人一道,掀起了一股反對狂潮。 與朱重九先前所擔(dān)心的不同,大伙在意的不是此條約對南派紅巾和蘄黃等地百姓帶來的傷害,而是惱火吳良謀和逯德山等人,居然把商人和淮揚商號的利益,與大總管府的利益捆綁在了一起,要知道,眼下大總管府提倡四民平等,已經(jīng)給了外界“重小民而輕士大夫”的口實,若是再將商販的利益與大總管府之間的聯(lián)系加強,而不是及時減弱的話,必將在讀書人之間引發(fā)更大的非議,甚至導(dǎo)致其他地區(qū)的士紳,更快地倒向蒙元官府,而不是對淮安軍贏糧而影從。 但是,戶局主事于常林只用短短幾句話,就將反對者們問得面紅耳赤,“主公,微臣也以為,劉大人所言聽起來很有道理,然微臣卻不知道,從主公起兵至今,天下士紳幾曾支持過主公,微臣更不知道,天下讀書人,有幾個曾經(jīng)替我淮揚搖旗吶喊,奔走呼號。” 趁著劉伯溫等人被氣得接不上話的時候,于常林向前邁了一大步,聲音陡然轉(zhuǎn)高,“倒是在座諸位身上之衣,碗里之食,還有前線將士手中之兵器鎧甲,皆出于工商,我淮揚既然以工商立國,不為工商張目,卻想著去求肯什么讀書人和天下士紳的支持,豈不是舍本逐末,到頭來,天下士紳未必肯為我淮揚所用,我淮揚的根基卻因此而毀,那才是真正將大伙往絕路上領(lǐ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