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什么？”她問。

    “等事情變好了再告訴你?！?/br>
    她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但見他眼神靜定，透著從容和豁達，她想等時間到了，他會告訴她的。

    路燈下，兩人的身影逐漸重合，她的手被他握住，一個抬眸就可以看見他寬闊的肩膀，側(cè)臉的弧度，并且嗅到他熟悉的清雅氣味，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她忽然止步，攤開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了三個字，他讀懂了，抬眸看她的眼睛。

    “我收下了，你不能反悔，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br>
    她上前抱住他。

    “我有你，你也有我，任何事情，無論好壞，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對?！?/br>
    他伸手按住她單薄的背脊，微微點頭：“好的，我記住了?！?/br>
    好久后她松開他，確認(rèn)一件事：“下周五你真的不能來嗎？”

    “對，那天下午要去觀看這一屆的大學(xué)辯論賽，晚上老師們一起吃飯，這推不掉?！?/br>
    她也只是問問，不會為難他，善解人意地說知道了。

    “等放暑假了，我?guī)闳ヂ糜巍！彼崃俗屗吲d的事情，“你閑下來的時間可以想想，喜歡去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她的眼睛變亮，精神也來了，積極地對他說：“我回去看一看地圖，找一個漂亮的地方?！?/br>
    他又拉起她的手：“你想看日出，我?guī)闳ビ猩降牡胤?，你想看珊瑚，我?guī)闳ヅR海的地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br>
    “太好了，我回去后要認(rèn)真想一想。”

    隔周的周五，群英辯論會落下帷幕，財經(jīng)大學(xué)獲得勝利，辯論隊舉行慶功宴，同學(xué)們都喝了酒。

    程靜泊結(jié)束聚餐，開車回學(xué)校拿資料，順便在辦公室里待了一會。

    準(zhǔn)備走的時候，空無一人的走廊傳來腳步聲，有聲音出現(xiàn)在門后，他過去打開門，看見周辰然低頭站在那里。

    “這么晚了，你怎么跑來這里？”

    周辰然抬起頭，臉上有兩塊淤青：“我有話對你說?！?/br>
    “你的臉怎么回事？”程靜泊嚴(yán)肅地問。

    “沒事，剛才在路上摔了一跤?！敝艹饺晃恍?，“我喝了一點酒，是打車回來的?！?/br>
    嗅到她身上的酒氣，程靜泊自然地皺了皺眉。

    “程老師，你有熱水嗎？”

    程靜泊回過身，拿了一個紙杯，在飲水機前加了熱水，遞給她。

    周辰然喝了后清醒多了，想起自己的來意，對程靜泊說：“你有時間嗎？我有一些話想和你說?！?/br>
    “抱歉，我沒有時間了，有什么問題以后再說?！?/br>
    “不是問題，是我心里的話?！敝艹饺悔s緊解釋。

    “那更沒有必要對我說了，我不擅長傾聽學(xué)生的心事?！?/br>
    周辰然沉默了一會，慢吞吞地說：“下午的比賽我表現(xiàn)得很好，在場的老師都過來表揚我，但你沒有，你是在回避我嗎？”

    程靜泊沒說話。

    “因為第一個學(xué)期，我給你寫了一封情書，之后你就一直防備我？”

    “我沒有收到情書?！背天o泊說著拉開門，“你可以走了?！?/br>
    “你肯定收到了，但是你扔了?！敝艹饺坏那榫w起伏厲害，眼睛很紅。

    “我最后說一遍，你可以走了?！?/br>
    “為什么你要把我的尊嚴(yán)踩在腳下？為什么你從來不表揚我？只會無止盡地說我的不好……”周辰然低聲哭了出來，“我只是崇拜你，沒有其他企圖啊?！?/br>
    程靜泊轉(zhuǎn)過身，跨出辦公室的門。

    “程老師，我錯了！”她撲過去，貼著他的背，雙手抱住他的人，“求你忘了那封情書，以后我不會再寫了，請你不要再這樣對我，我已經(jīng)怕了，再也不敢了……”

    下一秒，她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整個腦子迷迷糊糊的，但有一點還能辨認(rèn)，自己是被用力推開了。

    他沒有留情，她摔得很痛。

    一切歸于靜默。

    周辰然眼看他的背影消失，知道他無情地丟下她走了，她撐在身側(cè)的手掌隱隱作痛，尤其是掌緣，好像是被小刀直接割開一個口子，疼痛感尖銳，她的酒終于醒了，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丟臉的事情，一聲不吭地坐在原地，后知后覺地恐懼起來。

    大約過了十分鐘，走廊再次傳來腳步聲，周辰然的心一提，睜著眼睛看敞開的門。

    有人走近，她目不轉(zhuǎn)睛。

    “小周，你怎么這幅樣子？”心理輔導(dǎo)中心的沈老師嚇了一跳。

    周辰然的希望落空，一言不發(fā)。

    沈老師趕緊扶她起來，仔細(xì)看她臉上的傷，問她怎么回事，但她始終不開口說話，表情迷茫，眼神沒有焦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老師很耐心地陪她坐在沙發(fā)上，等待她開口。

    “究竟是怎么了？你怎么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程老師的辦公室？”

    周辰然深呼吸，聲音很小：“是他找我來的?！?/br>
    沈老師臉色一變，更溫和地問：“程老師找你過來？他要和你談什么？”

    “沒什么?！?/br>
    “不可能，你臉上有淤青，手上有傷，你們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周辰然又一次沉默了，兩行淚直直地掉了下來。

    沈老師拿紙巾給她擦眼淚，輕聲開導(dǎo)她：“受什么委屈了？”

    周辰然搖頭。

    “程老師罵你了？”

    周辰然還是搖頭。

    “他碰你了？”

    周辰然點了點頭，又搖頭，一臉混沌，似乎辨不清是悲是懼。

    沈老師心情沉重，不忍問下去，卻又不能逃避真相，試探地說：“他對你動手了嗎？”

    這一次，周辰然沒有否認(rèn)。

    ☆、第四十五章

    沈老師周五晚上有兩節(jié)課，結(jié)束后回辦公樓，恰好看見程老師的辦公室門敞開，一地?zé)艄?，以為他人在，便想找他商量一下暑期心理輔導(dǎo)中心的活動事宜，卻沒想到碰上了周辰然一個人，她臉上有傷，一身狼狽，看樣子是受到了驚嚇。

    沈老師試探地問了幾個問題，周辰然開始還會搖頭，后來就一直閉口不談，對此，她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測。

    “小周，程老師真的對你動手了？”沈老師又確認(rèn)了一次。

    周辰然耳邊嗡嗡一片，似乎沒有聽清楚問題，又似乎是知道沈老師在說什么，她遲遲不開口說話，這樣的態(tài)度很容易被誤讀成默認(rèn)。

    “你臉上的淤青是他造成的？”

    周辰然像是靈魂出竅，很輕地動了動唇，說了一個字。

    沈老師辨不清她說的是什么，也不想再為難學(xué)生，溫和地說：“我先送你回宿舍，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關(guān)于這件事，我會去問程老師的。”

    周辰然一驚，抬起眼眸，神情恐慌：“不，別去問他，我已經(jīng)沒事了?！?/br>
    沈老師看出她的害怕，斟酌了一下后說：“這樣好了，我明天白天在學(xué)校，找個時間和你談一談?！?/br>
    周辰然一臉矛盾。

    沈老師伸手?jǐn)n了攏她亂了的頭發(fā)，友善地說：“你可以把心里話告訴我，我對你，對任何一個在校的學(xué)生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br>
    “嗯。”周辰然答應(yīng)了。

    沈老師帶周辰然回校內(nèi)宿舍后只身回來，走到樓前，看見了程靜泊，立刻喊住了他。

    “程老師，你還沒回去??？”

    程靜泊說：“快回去了，現(xiàn)在上樓拿點東西。”

    “你剛才去便利店了？”沈老師注意到他手里拎的袋子。

    “對?！?/br>
    他們一起上樓，沈老師不經(jīng)意地說：“剛才過來的路上碰到周辰然同學(xué)，她也辛苦啊，參加完辯論賽再趕回來?！?/br>
    程靜泊只是聽著，沒急著說話。

    “也許是光太暗了，我隱約看見她臉上好像有兩塊淤青?！?/br>
    “她回去了嗎？”程靜泊問。

    “回去了，我看見她時，她就在報亭的位置，沒幾步路就是女生樓了?！?/br>
    “那就好?！?/br>
    沈老師又說：“看來程老師也對她很關(guān)心，確實啊，她是討人喜歡的學(xué)生，我聽很多老師表揚過她，說她有天分還很努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br>
    程靜泊沒有應(yīng)和。

    沈老師放緩腳步，語氣低了下去，態(tài)度嚴(yán)謹(jǐn)：“對于好苗子，我們應(yīng)該用心栽培，為人師表，厚德修身是每一個教師的責(zé)任?！?/br>
    “您說得對?！?/br>
    沈老師又說：“對了，我還和她聊了幾句，她說剛從你的辦公室出來。”

    程靜泊坦然道：“她是臨時過來找我的?！?/br>
    “是不是向你請教專業(yè)課上的問題？”

    程靜泊淡淡道：“她是這么說的？”

    “對，沒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