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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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葉娘 在家休息的這三日, 俞景陪了蘇聞琢兩日,最后一日這天,他罕見的接到了喻閣老邀他過府一敘的消息。 彼時俞景和蘇聞琢剛剛用過中飯, 聽見下人來報的時候, 蘇聞琢忍不住疑惑了一句:“是鴻圖閣的喻老么?我以前好像聽父親說起過, 喻老與你是舊識?” 俞景搖搖頭:“前幾日瓊林宴,是我第一次見他?!?/br> 他心里也有些不明白,據(jù)說喻老馬上就要致仕了, 打算回老家安享晚年,如今已鮮少與朝中其他官員走動。 不過撇下這些疑竇, 喻閣老也是德高望重的, 俞景應(yīng)下這約,準備下午出門去一趟喻府。 在他出門前,蘇聞琢還不忘叮囑:“如今你已是入朝為官了, 凡事都要更小心些?!?/br> 俞景點頭, 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臉, 便動身前往喻府。 待到了喻府門口, 他給下人道了來意便被迎了進去。 喻府很大,只是如今子孫凋敝, 顯得有些過分冷清了。 在盛京城里住的久些的人都知道,喻閣老的夫人早逝,只留下了一個兒子,他又無心再娶, 府中便一直只有這個孩子。 誰知他這兒子后來年紀輕輕便染了病, 還未娶妻留下個一兒半女就離世了,讓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但喻閣老看得開,他常言, 人在世一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家族血脈也用不著強求。 是以他如今都是一個人住在府中,倒也沒有多頹喪。 俞景跟著下人到了一處院子里,他一眼便看見喻老坐在一處石桌邊下棋。 下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俞景走過去跟喻老打了個招呼。 喻閣老生的慈眉善目,胡子花白,見他來了,便笑著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俞小友來了,快坐,陪我這個老人家下一盤棋可好?” 俞景自然是應(yīng)下,慢條斯理的捻起一枚白字,與喻閣老下起了棋。 兩人間或談一些下棋的心得,卻沒有再深入什么其他的話題。 但俞景總覺得,今日喻老叫他過府,應(yīng)當還有別的話要與他說的。 果然,待一盤棋畢,俞景輸了兩個子,連連道自己還是棋藝不精,喻閣老只是笑笑,說他走棋的風格已經(jīng)十分成熟。 一番話音落下,喻閣老從懷里拿出一枚玉佩,他細細摩挲玉佩上的紋樣,似是有些緬懷,然后將玉佩遞給俞景:“今日邀小友來,其實是想請俞小友看看這枚玉佩?!?/br> 俞景不明所以,他并不是賞玉的行家,但還是接過玉佩看了起來。 很快,他的臉色就微微變了。 喻閣老一直在看著他,見狀眼神微微一凝,聲音都沉的兩分,細聽之下竟帶著一絲顫意:“如何?你可識得?” 俞景緩緩放下玉佩,眼里有些不解的看向他:“這玉佩,與我的一模一樣……” 可他一直佩戴的玉佩是他娘臨終前給他的,他娘只說留給他做個念想,除此之外再沒說其他了。 喻閣老嘆了口氣:“果然……” 俞景見他似是知道些什么,忍不住追問:“敢問喻老,這塊玉佩是從何而得?” 喻閣老微微抬眼,似是看著遠處出了神,聲音有些沙啞:“這玉佩,是我兒的,我瓊林宴那日瞧見你佩戴的玉佩紋樣有些眼熟,就連絡(luò)子也與我兒留下的這塊一樣,所以才找你搭話問了一句?!?/br> “絡(luò)子……”俞景喃喃,又重新看向玉佩。 他剛剛只注意到紋樣,這下再看絡(luò)子,竟然確實與他的一樣,他的絡(luò)子是自己打的,但是方法是她娘教他的。 電花火石之間,俞景腦子里好像閃過什么,他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喻閣老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然后吩咐下人道:“去將少爺房里掛著的那副畫取過來。” 下人應(yīng)了一聲下去了,很快便拿著一卷畫回來。 畫已被裱好,很細致的保存著,喻閣老起身將畫展開,給俞景看:“你看看,這畫中人可是你娘?” 俞景看過去,畫中是一個溫婉的女子,穿著一身普通的布衣裳,頭上只用木簪簡單挽發(fā),但難掩柔和似水的氣質(zhì)。 她站在一處小院的大樹下淺淺的笑,畫畫的人很用心,女子的神色分毫畢現(xiàn)。 這確實是俞景的母親葉氏。 俞景喃喃:“確實是我娘……” 喻閣老聞言,看著他的目光終于亮了一分,他似乎有些激動,起身道:“你隨我去房中吧,有一封信,我想你應(yīng)當看看?!?/br> 俞景抿著唇點了點頭,跟在喻閣老身后往內(nèi)院走去。 他沒有說話,面上也沒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可心里卻已經(jīng)翻涌起驚濤駭浪。 小時候,他不得俞老爺?shù)膶檿r,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可她娘臨終前也什么都沒說,他更無從查起,漸漸長大后便也不在乎了。 但是,若他真的身世有問題,俞老爺應(yīng)當不是那么簡單讓他自生自滅才是,俞府根本不會允許他的出生…… 跟著喻閣老到了一間屋子前,他推門進去,便跟俞景說道:“這是我兒的房間,我也有些時候沒來看看了。” 俞景搭了一聲腔,沒說多余的話。 只見喻閣老走到書架前,從一個錦盒里拿出一封信,然后遞給了身后的俞景。 “你看看吧?!?/br> 俞景接過來打開,他一行一行的往下看,每多看一行,心里便震驚一分。 末了,他將信一點一點的疊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聲音有些?。骸斑@封信……” “應(yīng)該是你娘寫的。”喻閣老說道。 - 俞景在喻府待了很久,一直到天邊晚霞卷起云層,氤氳出火燒般的紅云,他才離開喻府,回了自己府上。 在離開前,他對喻閣老點了點頭:“喻老,這件事,還容我再思量兩日?!?/br> 喻閣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我已年邁,不多久便要致仕回鄉(xiāng)了,此番能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你,也算是了了我兒臨終前的心愿,我們喻府本就血脈稀薄,你無需覺得有太大壓力?!?/br> 俞景應(yīng)了一聲,便上馬離開了。 彼時蘇聞琢正在念叨著俞景這次出門有點久,眼看著都到了用晚飯的時間了。 她剛說完,朝生便跑進來嚷嚷著:“夫人,老爺回來啦!” 蘇聞琢起身往院外走去迎,臉上有溫軟的笑意:“總算回來了?!?/br> 可當她看到走進內(nèi)院的俞景時,一瞬間蘇聞琢便察覺到了他面色有異。 她走上前挽住俞景的手臂,有些擔憂的低聲道:“怎么了?” 俞景摸了摸她的手,搖搖頭,只是輕輕笑了一下:“沒什么大事,用過飯后我與你細說。” 蘇聞琢知道俞景這是讓她寬心,以他平日里山崩之前面不改色的性子,這次去了喻府,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但她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很快讓下人將飯擺了上來。 晚飯時俞景的面色已經(jīng)與往常無異了,待用過飯后,他牽著蘇聞琢到了后院的小池塘邊散步。 看著天邊漸起的暮色,他沉聲說了一句:“我可能不是俞府的孩子?!?/br> 蘇聞琢愣了一下,一下沒回過神來:“怎么會?” 雖然俞景先前說要給自己做個假身份脫離俞府,但那是假的呀,現(xiàn)在怎么…… 俞景牽著她慢慢的走,將下午在喻府時,喻閣老與他說的話一點一點跟蘇聞琢說了。 他的母親葉娘其實是離盛京不遠的一處小鎮(zhèn)上的農(nóng)家孩子,在有一天去河邊洗衣裳時,撿到了一個沿著河流飄過來的男人。 男人受了很重的傷,額頭好像被撞擊過,腫的老高。 葉娘善良,將男人救了回去,她細心給男人養(yǎng)傷,在男人醒后發(fā)現(xiàn)他失憶了。 但男人很知恩圖報,他留在了葉娘家,幫她家里劈柴打獵,包下很多粗活,但葉娘知道男人應(yīng)該有個很好的家世,他掉到河里時穿的衣裳都是名貴的料子。 只可惜現(xiàn)在他身上什么印證身份的東西都沒有。 過了一年,兩人兩情相悅,成親了。 在此之前,男人某次上街時買了兩塊便宜的玉佩,與葉娘一人一塊,作為定情信物。 葉娘親手給兩塊玉佩打了絡(luò)子,兩人都時常戴在身上。 成親半年后,有一次男人在鎮(zhèn)上接了個走鏢的活計,要去一趟盛京,鏢頭是看他身上有些功夫,所以才找到了他。 給的報酬很豐厚,男人便去了。 只是此一去盛京,他便一直沒回了。 葉娘在家里等了一個多月,也沒有男人的消息,她很擔心,一咬牙便踏上了去盛京的路。 只可惜運道不好,她被人販子看上,要擄她去青樓,她好不容易從人販子手里逃走,又撞上了俞老爺。 當時她初到盛京,聽說俞老爺是個做官的,便以為他能幫她。 俞老爺瞧著葉娘貌美,便動了些心思,將她騙進府中后便強要了她,收做了妾。 葉娘原本是打算一了百了的,可是卻在某日看大夫時得知自己懷了身孕,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 算算日子,是男人走前懷上的。 葉娘最終還是選擇了生下這個孩子。 只是她沒想到,會有一天在街上看到她的夫君,那個一走了之杳無音訊的男人。 他成了貴公子,穿著錦衣華服,金冠束發(fā),意氣風發(fā),再也不是與她一起我在小鎮(zhèn)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男人了。 葉娘想,他應(yīng)當是找回身份了吧,或許是不要她了。 她聽人說那位公子是盛京喻閣老家唯一的少爺,一年多前南下的路上遭了匪,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寶貝得很。 葉娘失魂落魄的回了俞府,往后的幾個月,她時不時的偷偷上街,打聽到喻府的地址,偷偷跑去看那位公子。 但她沒有想去打擾他,因為她已經(jīng)配不上他了。 而在她生下俞景后,病逝之前,她還是沒忍住,偷偷寫了一封信,將自己在他離開后難熬的日子都寫在了信上。 即使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也沒關(guān)系,把信扔了燒了也沒關(guān)系,她真是太苦悶了,她想找個人說說。 這封信她偷偷給了銀子給一個乞丐,讓他放在了喻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