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身后傳來輕微的“咔噠”聲。 緊接著是熟悉的電子鎖提示。 ——門關(guān)上了。 殷妙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戛然而止,表情見鬼地回過頭推了推房門。 鎖得死死的。 “你的門快鎖上了?!甭返戮S希終于說完整句話。 殷妙:“……”謝謝您嘞,我看見了。 她喪氣地抵著腦袋,一副烏云罩頂?shù)哪?,徒勞地用指甲摳著門板。 于是路德維希又覺得,她還是她,并沒有怎么變,還是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姑娘。 他輕聲給出建議:“打個電話吧,讓他來開門。” 殷妙心情低落,一時也沒多想:“誰?” 路德維希瞟了眼緊閉的房門,保持靜默。 殷妙瞬間反應(yīng)過來,害,忘了忘了,自己的房間里可是藏了“野男人”的。 她腦筋一轉(zhuǎn),推脫的借口信手拈來:“我沒帶手機?!?/br> “用我的?!甭返戮S希拿出自己的手機,十分貼心地遞到她面前。 殷妙:“……” 殷妙沒接。 路德維希保持著伸手的姿態(tài),心念一動,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房門。 “怎么,不記得他的電話?” 殷妙沒吱聲,她確實不記得錢飛的電話,現(xiàn)在連個搭臺唱戲的人都找不到。 她無言抗拒的姿態(tài)讓路德維希的眼底星星點點亮起璀璨的光芒。 他調(diào)出通話鍵盤,特別高情商地換了種說辭:“沒事,可以打你自己的?!?/br> 殷妙心里非常難堪。 她覺得路德維希八成已經(jīng)猜到房間里根本沒有人,卻還是用這種拙劣的借口在看她笑話。 她縷了縷頭發(fā),扭過頭語氣鎮(zhèn)定地說:“我忽然又不是很想進去了,我去散會步?!?/br> 路德維希收起手機,挑了挑眉:“穿成這樣?” 她一身酒店的浴袍,酒店的拖鞋,小腿處隱約還能看到晃動的黑色裙邊。 殷妙嗆他:“你管的著嗎?我就喜歡穿著睡衣遛彎。” 轉(zhuǎn)身大踏步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路德維希望著她單薄的背影,抬腳跟了上去。 殷妙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先甩開路德維 希,然后偷偷溜去前臺補辦一張房卡。 結(jié)果她在走廊里做作地繞了半天,剛趁機擠進電梯,路德維希也跟了上來。 她即將按下1樓的手指倏地收了回來,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去哪層?我?guī)湍闼⒖?。”路德維希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眼熟的黑金色房卡。 他也在這里開了房。 殷妙裝模作樣地研究起電梯里的樓層導(dǎo)圖。 除了1樓的接待大廳,其余的spa館、健身房、室內(nèi)游泳池這些開放區(qū)域都需要刷房卡,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哪怕心里憋屈得快要爆炸,臉上還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保持微笑按下某個樓層。 ——行政酒廊。 路德維希幫她刷了卡。 電梯門打開,殷妙破釜沉舟地走進酒吧。 將近晚上11點,酒吧里客人不多,幽靜的環(huán)境里回蕩著舒緩的爵士樂,性感又迷離的煙嗓女聲吟唱著不知名的動聽小調(diào),是個輕易就讓人放松沉醉的地方。 殷妙大大方方地坐到吧臺對面,年輕的調(diào)酒師抬起頭,看到她花里胡哨的穿著,先是一愣,隨后極有素養(yǎng)地忍住笑意:“女士,想喝點什么?” 殷妙掃了眼招牌,隨口念出上面的某款雞尾酒:“就這個吧,日落?!?/br> “那個啊……”調(diào)酒師猶豫片刻,忽然建議道,“不如您試試我的特調(diào)吧,最近剛剛研發(fā)的新品?!?/br> 殷妙不是沖著喝酒來的,見他這么說了,也就點頭同意:“行啊?!?/br> 等酒上來的時間,她留意到路德維希正逆著光向這邊走來。 殷妙特意選了個靠近角落的吧臺位置,旁邊只有一個空座。 酒吧里暖氣打得很足,路德維希走到近處準備落座的時候,殷妙剛好將浴袍搭在旁邊椅背上。 “不好意思,這里有人了?!?/br> 脫掉浴袍的殷妙,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帶長裙,黑色的綢緞面料極其修飾身段,將她纖秾合度的體態(tài)和曼妙多姿的楊柳腰襯托得一覽無余。偏暗的燈光下,她露出的瑩潤后背和瘦削的肩膀簡直白到發(fā)光,如墨的長發(fā)垂落香肩,那張臉更是又純又欲。 她就這么招人地坐在那里,就這么 挑釁地看著他。 一步不讓。 路德維希很快在這場沉默的交鋒中敗退,坐到離她不遠的沙發(fā)上。 調(diào)酒師端上來一杯漸變藍的雞尾酒,像是星辰落入大海的顏色:“請用。” 殷妙嘗了小口,酒精的味道很淡,回味間有屬于檸檬和海鹽清爽的甘甜。 “很好喝?!彼孕牡胤Q贊。 調(diào)酒師“嘿嘿”笑了兩聲,朝她點點頭,繼續(xù)忙自己的去了。 深夜的酒吧從來不缺乏艷遇和搭訕。 京市的威斯汀酒店向來受到國際商務(wù)人士的歡迎,開放的咖啡廳和行政酒廊里更是隨處可見氣質(zhì)卓然的都市精英,殷妙坐下沒多久,身邊就多了一位風(fēng)流男士。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有著深棕色的茂密卷發(fā)和淺藍色的眼睛,紫羅蘭襯衫的領(lǐng)口微敞,露出健碩的蜜色胸肌,非常自來熟地用英語和殷妙打招呼:“我能坐在這里嗎?” 殷妙本來不想搭理他,察覺到背后傳來針扎一樣的視線后,瞬間改變主意。 她將礙事的浴袍收起,輕輕搭在自己腿上:“可以。” 這位多情的藍眼睛自稱來自意大利,風(fēng)度翩翩,侃侃而談,沒說幾句話就開始瘋狂贊美她。 “美麗的姑娘,你和天上的月亮一樣耀眼,我能請你喝一杯嗎?” 殷妙指了指自己的酒杯,里面還剩大半,是種委婉的拒絕。 藍眼睛卻好像沒看見一般,又自我陶醉地朗誦起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我怎么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 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fēng)把五月寵愛的嫩蕊作踐, 夏天出賃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 然后深情款款地看向她:“你知道嗎?你安靜地坐在這里,讓我想起了夏日里被遺忘的時光,想起了那些光與暗交替的美好瞬間,不如我請你喝一杯‘日落’吧?” 這名字有點耳熟,殷妙偏頭看向調(diào)酒師。 調(diào)酒師一本正經(jīng)地板著臉,似乎什么都沒聽見。 他右手眼花繚亂地做出一連串花式shake,左手卻背在身側(cè),向她隱蔽地搖了搖手。 殷妙收回視線,微微笑道:“不用了,我酒量不好。” 藍眼睛看到 她綻放的笑容,表情夸張地捂著心口呢喃:“噢上帝,你是否也聽到我的心跳聲?!?/br> 他手肘往前,壓低身子往前湊近幾分,像是要和她說悄悄話。 殷妙皺著眉頭往后躲,腳背弓起,隨時準備踢人。 再眨眼的時候,桌椅碰撞的聲音傳來,藍眼睛已經(jīng)看不見了。 路德維希挺拔的背影嚴嚴實實地擋在她面前,正和對方低聲交涉著什么。 這個場景太過熟悉,不久前還曾在她夢里出現(xiàn)。 殷妙恍然間回到了那年的紅牛酒吧,回到那個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夏夜。 ——他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擋在她面前。 路德維希低聲警告藍眼睛讓他離開,對方先是不服,扯著嗓子不停爭辯,直到聽說兩人是一起過來的,而身后的殷妙神情怔怔,并沒有出言反駁后,這才悻悻地掉頭走開。 再然后,路德維希面色不善地坐了下來。 她沒有再趕他,只是沉默地喝酒,他也不再說話,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彼此僵持。 “小哥,”殷妙敲了敲吧臺,用中文說道,“來杯‘日落’?!?/br> 調(diào)酒師驚訝地看向她,不明白這姑娘怎么就跟這酒杠上了。 “女士,這款雞尾酒后勁非常大,很多人差點酒量喝完就斷片,記憶只停留在前一晚的日落,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我不太建議您喝?!?/br> 殷妙笑了笑:“是嗎?那正好,我今晚就想斷片?!?/br> 毀滅吧,趕緊的,累了。 最好回到前一晚日落前,回到她沒有重遇他的時候 調(diào)酒師沒法拒絕顧客的要求,只好給她調(diào)了杯‘日落’。 橘黃色的基地,淡淡暈染成淺黃的上層,的確有黃昏時分夕陽的感覺。 殷妙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