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關(guān)鍵時刻,路德維希和孟芊對上視線,忽然福至心來,特別及時地開口:“您喊我小路就行?!?/br> 完美!不僅貼心 救場,還入鄉(xiāng)隨俗,替丈母娘簡化叫法,好聽又好記,小輩姿態(tài)擺得低低的。 “哎~小路??!” 孟芊的一口氣立刻順過來,尾音拖得和詠嘆調(diào)一樣婉轉(zhuǎn)起伏。 她現(xiàn)在再看路德維希,真是哪哪都順眼。 旁邊的老同學(xué)多瞟了兩眼路德維希那張無可挑剔的帥臉,語氣酸了吧唧的:“哎喲,你們妙妙挑來挑去,結(jié)果挑了個老外?。窟@和你們平時溝通也溝通不了的,怎么相處啊?” 孟芊含蓄輕笑:“我們小路中文很好的,比老頭那口川/普還好呢,是吧?” 殷奇峰坐在旁邊,莫名躺槍被拉出來和人對比,特別想開口罵一句“你個瓜皮!” 他祖籍是華國川市人,那地方男性普遍有個特點叫“耙耳朵”,在外面不敢不給媳婦面子,殷奇峰瞅了眼孟芊眉開眼笑的模樣,實在不敢出言反駁,悶頭又干了一碗飯。 路德維希謙虛應(yīng)道:“您過獎了,學(xué)好中文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老同學(xué)哼哼兩句,堅持不懈地拆臺:“你一老外在華國做什么工作啊?英語老師?我聽說現(xiàn)在做外教工資都不高的啦?簽證到了都要被趕回去的哦?” 這次是駱羽凡先跳了出來,他笑容燦爛,哥倆好似地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秦姨,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可是勒威的小老板,勒威集團你知道的啦,前兩天你朋友圈里曬得雙開門冰箱就是人家旗下的產(chǎn)品?!?/br> 老同學(xué)面色漲紅,支支吾吾地垂死掙扎:“那、那你們妙妙不要嫁去外國了啊,這樣不好的,女孩子遠嫁,以后想見也見不到。”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孟芊聞言微怔,殷奇峰也面色不豫。 關(guān)鍵時刻,一直秉承“多聽少說”的路德維希忽然開口道:“不會的,我是上門女婿?!?/br> 全場皆驚。 殷妙一口椒麻雞直接嗆到喉管,低頭劇烈咳嗽起來。 路德維希連忙拿紙巾遞給她,殷勤地給她倒了杯水。 殷妙捂著嘴,在桌子底下朝他偷偷豎起個大拇指。 老同學(xué)攀比失敗,面色悻悻地鎩羽而歸。 沒想到這個老外長得人模人樣,說話做事竟然這么不講究。 連“上門女婿”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實在是不知廉恥! 怎么,怎么她女兒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 桌面上終于只剩下自家人。 殷妙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介紹:“爸,媽,這是路德維希,我男朋友?!?/br> 路德維希矜持地頷首:“殷先生,孟女士,兩位好,我是路德維希?!?/br> “別那么客氣,叫叔叔阿姨就行。”孟芊剛剛爭了口氣,神清氣爽,笑得跟花一樣。 殷奇峰眉毛微動,表情嚴肅,似乎想發(fā)表兩句看法,但眼角瞥到桌上人全都和和氣氣的樣子,又忍氣吞聲咽了下去。 “阿姨,聽說您熱愛舞蹈,我給您準備了生日禮物?!?/br> 路德維希把禮品盒提上來,輕輕放到孟芊面前。 “哎喲,你有心了?!?/br> 不管多大年紀,女人收到禮物總是開心的,孟芊面露驚喜,雙眼也亮晶晶的。 眾人好奇的目光圍繞下,她拆開包裝一看。 流金白的小巨蛋音響,設(shè)計經(jīng)典光澤透亮,形狀小巧一拎就走,可謂居家必備,廣場舞利器。 “您以后排練舞蹈的時候,帶上手機和它就行。” “我x——” 邊上的駱羽凡只瞅了一眼,立刻面色古怪地嘟囔。 “帝瓦雷(devialet)的音響拿來給孟姨跳廣場舞?哥們你簡直壕無人性啊!” 孟芊才不懂這個小小的音響到底價值幾何,只覺得眼前一亮,愛不釋手。 路德維希又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u盤:“阿姨,這里面是我和殷妙幫您整理的,別的地區(qū)最近流行的廣場舞蹈集錦,希望也能給您編舞提供一些新的靈感?!?/br> 什么叫投其所好?什么叫對癥下藥? 孟芊簡直心花怒放,原本被殷妙先斬后奏的那點小芥蒂也隨風(fēng)遠去。路德維希中文說得好,辦事也貼心,她這會已經(jīng)完全把之前的小徐小李等人拋在腦后,滿心眼里只有小路了。 “小路,下次你再來,阿姨帶你去見見我們舞蹈隊的風(fēng)采!” 路德維希面帶期待:“好的一定,您開心我就放心。” 轉(zhuǎn)向殷妙的時候,他那雙深綠眼眸微微彎了彎,盛滿柔情的姿態(tài)。 像某種等待表揚的犬科動物。 殷妙用 手擋著自己的臉,不明顯地笑了。 這個人,幾天前還完全不知道“廣場舞”為何物,今天已經(jīng)熟練到按照各個地區(qū)的不同舞蹈風(fēng)格來分類,和孟芊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真不知道是應(yīng)該夸他學(xué)習(xí)能力太強,還是本土化越來越成功。 …… 孟芊的生日宴在皆大歡喜的氛圍中結(jié)束,一行人返回殷家。 回到自己的主場后,殷奇峰老丈人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也擺出來了。 等親戚們都陸續(xù)告辭后,他橫眉一豎,語氣嚴肅站起來,對著殷妙吩咐:“你陪你媽先去看會電視,我和……小路說幾句?!?/br> “哦?!币竺罟怨詰?yīng)聲。 “等下,”殷奇峰請咳幾聲,又喊住了她,“我這么標準的普通話,他應(yīng)該聽得懂吧?” 他刻意糾正自己的咬字和發(fā)音,然后說出了一口非常地道的……川/普。 殷妙忍著笑意:“聽得懂,您放心吧,他漢語聽力每次考試都滿分?!?/br> 兩個男人前后腳繞去陽臺說話。 殷妙坐在客廳里,心不在焉的,視線總是忍不住往那邊飛。 不知道殷奇峰說了什么,路德維希神色平靜,偶爾低頭應(yīng)是。 不太對勁,他表現(xiàn)得太平靜了,完全不像面對孟芊時候滿面笑容,神色放松的樣子。 殷妙心里暗忖,不會吧?這是被他爸刁難了? 殷奇峰的性格,屬于典型的文人傲骨,平時醉心學(xué)術(shù)研究和探訪大好河山的本職工作,按理來說應(yīng)該和路德維希身上的學(xué)者氣質(zhì)很對脾氣,然而出人意料,她爸的表情看上去相當冷肅低沉,完全不是平時笑瞇瞇,好說話的模樣。 倒像是面對論文不過關(guān)的學(xué)生時,刻意擺出的極具威懾力的冷臉。 兩人在陽臺說了大概半個小時的私房話,天色也暗下來,回來的時候路德維希主動提出告辭。 殷妙送他到門口,還想往前走幾步,和他單獨說上幾句。 “殷妙,你進來?!?/br> 殷奇峰在身后面色嚴峻地喊她。 她只好跟路德維希比了個“電話聯(lián)系”的手勢,跟著殷奇峰回了書房。 殷奇峰站在書桌前,手里捧著杯熱茶,沉默地打量面前的殷妙 。 仿佛一眨眼,她就從那個抱著他膝蓋牙牙學(xué)語的小孩子,成長為眼前如花似玉,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可是不管她長到多大,都是自己的女兒,有些話作為父親,他不得不說。 “妙妙,你已經(jīng)長大了,從小到大的人生抉擇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但是爸爸還是想提醒你。” “剛剛我和小路稍微聊了兩句,他也沒隱瞞,小伙子家庭背景很復(fù)雜,復(fù)雜到……遠遠超出我的想象,這些你都知道嗎?” 殷妙點了點頭:“爸,我知道的?!?/br> 殷奇峰抿了口熱茶,緩和內(nèi)心的情緒。 他看起來有些不不知道如何開口,既怕話說重了傷了殷妙的心,又怕說輕了她不放在心上。 猶豫良久,終于還是狠狠心,咬牙說道:“我和你mama從來不指望你攀龍附鳳,我們希望你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也不是非要反對你們,而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們倆真的在一起,需要跨越的絕不僅僅是來自是家庭背景的鴻溝,還有國籍、文化、理念等重重困難,這條路會走得很辛苦。” “我怕你因為一時的沖動,最后堅持不下去,對你對他都不是好事。” 殷妙安靜地點頭,眼里逐漸有了淚意:“爸,我知道您的擔心,我都有想過的,其實我們……留學(xué)那會就在一起了,之前也因為您說的這些原因分開過,現(xiàn)在走到一起,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br> “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我和他都有承擔的勇氣,我也不會后悔?!?/br> 殷奇峰聽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好,你想好就行,爸爸尊重你的決定,小路看著人不錯,挺實在的,要是以后真的碰上什么問題,你來找我,爸爸給你當后盾,不用跟你媽說這些,她那腦子處理不過來。” 殷妙往前一步,抱了抱他:“謝謝爸?!?/br> 殷奇峰眨了眨眼睛,收回眼角的淚意,又面帶感慨地說:“少年時的愛情是最真摯的,但是要攜手走到白頭卻比想象得要難,以后你們好好照顧,想當年我和你媽也是從學(xué)生時代……” 他說到這里,忽然停住,眉毛“噌”地豎了起來:“等等,你剛剛說 什么?留學(xué)那會你就談上對象了?那時候你才幾歲?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竟然跑去談對象??” 殷妙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出書房:“爸,我、我先去睡了!” 背后傳來殷奇峰中氣十足地吼聲:“差點讓你糊弄了!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溜回自己房間后,她靠著門板,心情起伏不定。 很慶幸,她的父母都是開明的人,當年兩人承受的辛苦,不用再重蹈覆轍經(jīng)歷一次。 這樣,路德維希也可以輕松些。 殷妙低頭笑了笑,往床邊走去,準備拉上窗簾休息。 無意中往樓下一瞥,她的動作驀然頓住。 ——那輛勞斯萊斯還停在下面。 路德維希長腿倚著車門,安靜地站在那里,抬頭望著她房間的窗戶。 他好像從來都很擅長等待。 兩人隔著打開的窗戶對望,像是莎翁筆下偷偷約會的羅密歐與朱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