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看，竟然是蔡允澤打來的電話。

    ……

    蔡允澤在等待客戶的間隙，撥出一個私人電話：“喂。”

    話筒那頭的女聲散漫又輕佻：“怎么了蔡律師，難得你給我打電話??？”

    他翻閱桌上材料，捏著手機(jī)平淡解釋：“跟你通個信而已，我還有個重要會議，今晚回不去。”

    “唔，我這邊也沒完事呢……”

    “那今天就先取消吧，回頭再定時間……”

    “好啊?！?/br>
    說完取消的安排，兩人雙雙陷入詭異的沉默。

    蔡允澤抿唇，剛想說話，那頭的背景音里忽然響起驚疑不定的喊聲。

    “怎么回事？地震了？桌子怎么在晃？”

    他翻材料的動作瞬間停住：“你那邊怎么了？”

    林錦書的語氣沒什么變化：“噢，出了點(diǎn)小意外……我先處理下，你忙吧回頭我打給你?！?/br>
    緊接著，線路切斷，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蔡允澤皺著眉頭再打過去，對面長時間無人接聽，電話自動掛斷。

    他剛要第三次按下通話鍵，助理卻在這時推開門，將約好的客戶領(lǐng)進(jìn)來。

    “蔡律師，好久不見啊！”來人熱情地和他握手寒暄。

    重新坐下后，蔡允澤心不在焉地刷起實(shí)時新聞：沒有地震，沒有臺風(fēng)，沒有任何異常。

    他垂眸盯著剛剛無人接聽的通話記錄，顯得有些出神。

    “蔡律師，今天過來來找你，主要是想談?wù)勚澳菢逗献鳌?/br>
    客戶是個急性子，嘴不停歇地絮叨半天，對面卻沒給任何反饋。

    他有些詫異地輕聲提醒：“蔡律師？你在聽嗎？”

    蔡允澤收起手機(jī)，沉默幾秒，忽然起身做出驚人而突兀的舉動。

    “抱歉，由于我個人原因，今天的會面臨時取消?！?/br>
    “方便的話，我們再約時間，因?yàn)槭俏覇畏矫娴氖д`，具體的商務(wù)條款我可以讓兩個點(diǎn)?！?/br>
    客戶愣了愣，因?yàn)橹昂献鬟^，也熟悉蔡允澤的脾氣，倒是沒怎么生氣。

    “行，我的事沒那么迫切，那我們再約吧，難得能占到蔡律師的便宜?！?/br>
    “先失陪?！辈淘蕽煽蜌獾馗孓o。

    他推開門，在外面人或驚異或驚恐的眼神里，面色鎮(zhèn)定地走向電梯。

    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樣，只是稍加注意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腳步不自覺加快。

    越走越快。

    ……

    林錦書電話打到一半，忽然感到桌面開始劇烈搖晃。

    咖啡傾倒，濃稠的液體灑了一地，桌面上的文件紛紛跌落，順著強(qiáng)波滾落地面。

    原本排列整齊的桌椅也跟著噼里啪啦地位移，她扶住墻角的門把手，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

    外間有人驚恐地喊叫：“地震了嗎？怎么回事？”

    “不對，不是地震，好像是樓在晃。”

    “整棟樓都在晃！”

    “趕緊出去！”

    幸好大樓的安全部門比較負(fù)責(zé)，定期組織緊急撤退培訓(xùn)，這家會計(jì)事務(wù)所的樓層也不高，眾人排隊(duì)順著樓梯勉強(qiáng)有序撤離，總算逃到室外廣場的緊急避難點(diǎn)。

    寫字樓突然晃動的消息很快引起高度關(guān)注，相關(guān)部門及時抵達(dá)，迅速拉起警戒線封鎖現(xiàn)場。

    林錦書單手拎著高跟鞋，站在原地急速喘氣，平復(fù)心跳。

    她倒是沒有那么惶恐，起碼跑步的時候還記得脫掉礙事的高跟鞋，只是事情的發(fā)展瞬息萬變，遠(yuǎn)遠(yuǎn)超出所有人的預(yù)料，一時感到有些后怕。

    夏末多雨，外面不知何時飄起雨絲，映襯著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逃亡面孔。

    眼前的大樓在眾目睽睽之下左右搖擺，仿佛不是鋼筋水泥筑成的建筑，而是風(fēng)雨飄搖的柳絮。

    緊急出口不斷有人涌出，場面緊張又混亂。

    那位年輕的審計(jì)助理和她一同逃跑下來，路上還記得護(hù)著她。

    林錦書對他的觀感稍稍好點(diǎn)，至少還有點(diǎn)擔(dān)當(dāng)，沒有丟下女生獨(dú)自落跑。

    這會兒天上下起雨，他看林錦書穿得單薄，立刻識趣地脫下外套，披在肩頭替她遮擋。

    劫后余生的男生還有心思開玩笑：“jiejie咱這也算生死患難了，你以后可得多關(guān)照我。外套先借你穿著，剛剛是給男朋友打電話吧？我陪你等他，你今天嚇到了，回去早點(diǎn)休息?！?/br>
    林錦書攏了攏男士外套，心情大起大落之后，莫名就有些低落。

    什么男朋友啊。

    蔡允澤怎么可能會來呢？

    他又不是那種會被情情愛愛沖昏頭腦的人，而且馬上就要開重要會議，她林錦書有何德何能，值得他拋下正事匆匆趕來，就為了馬后炮一樣安慰她幾句“不要害怕”嗎？

    倘若這種情況真的發(fā)生，連她自己都會覺得驚恐。

    他們的關(guān)系，說好聽點(diǎn)，是互相溫暖的“特殊”朋友；說難聽點(diǎn)，不過僅限于床笫之歡，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況且她剛剛明確拒絕，說沒什么大事，蔡允澤應(yīng)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林錦書想通關(guān)鍵，便覺得有幾分意興闌珊。

    男生還在邊上噓寒問暖，她有一搭沒一搭沒一搭地隨口應(yīng)著，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向哪里。

    大樓里疏散的群眾越來越多，廣場愈發(fā)顯得擁擠。

    林錦書不在這里上班，沒必要非在原地等個結(jié)果，想了想就準(zhǔn)備先行離開。

    她掉頭準(zhǔn)備往停車場的方向走，視線忽然頓住。

    不遠(yuǎn)的封鎖線對面，一道挺拔的身影由遠(yuǎn)及近。

    他撐著一把黑傘，穿著灰色的西裝，腳步又快又穩(wěn)。

    哪怕走得很快，他的身姿依然筆直，和周圍忙亂的人格格不入。

    傘檐上移，露出他弧度優(yōu)美的下巴，清俊的正臉和琥珀色的眼睛。

    蔡允澤很快也發(fā)現(xiàn)站在廣場角落的林錦書。

    他的腳步瞬間停下來。

    隔著朦朧的雨幕，兩人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

    最終蔡允澤緩緩抬步，向她這里走來。

    那柄黑傘也跟著移動，緩緩?fù)Ｔ诹皱\書頭上，替她遮住風(fēng)雨。

    林錦書有些難以置信，夾雜荒謬的真實(shí)感，她怔怔地望向眼前的男人，遲遲沒能說出什么。

    蔡允澤似乎沒察覺她的失態(tài)，平靜地催促：“走吧。”

    她宛如提線木偶，呆呆地跟著他的指令動作。

    “等等?！?/br>
    剛走出兩步，他又語氣冷淡開口：“衣服還給人家?！?/br>
    臉上沒什么表情，金絲眼鏡看過來的時候甚至帶點(diǎn)嚴(yán)肅。

    林錦書沒作聲，他便自作主張，單手解下那件外套，客客氣氣地遞回去：“多謝?！?/br>
    道謝的禮儀無可指摘，偏偏這件事由蔡允澤做出來，就產(chǎn)生莫名的錯亂感。

    男生盯著他們兩人，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再開口的語氣也變得正經(jīng)客套起來：“林總，不好意思今天出了意外，我和領(lǐng)導(dǎo)匯報下情況，看來只能下次再約?！?/br>
    林錦書這才回過神來，笑著和他告別。

    *

    說好不見面的周五，卻因?yàn)橥蝗缙鋪淼囊馔獯騺y腳步。

    兩個大忙人雙雙放客戶鴿子，早早回到蔡允澤住處。

    林錦書洗完熱水澡出來，外面的雨還沒停。

    她趴在窗臺上安靜地看了會。

    已經(jīng)快十月了，今年似乎一直在下雨。

    連綿的，潮濕的，濕答答的雨水充斥整個盛夏和初秋。

    就像她和蔡允澤糾纏不休的關(guān)系，前路晦暗，不知道能持續(xù)到哪一天。

    “林錦書?！?/br>
    想得投入時，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全名。

    林錦書轉(zhuǎn)過頭，蔡允澤手里拿著份文件，朝她緩緩走來。

    他站到她旁邊，將那份文件遞給她面前。

    林錦書挑眉：“這是什么？”

    蔡允澤不動聲色：“我仔細(xì)想過，之前我們的關(guān)系定位不算準(zhǔn)確，所以抽時間擬了份書面協(xié)議?！?/br>
    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蔡允澤不愧是律師，就她洗澡這會兒，人家已經(jīng)擬出一份協(xié)議，還要將兩人的關(guān)系落到紙面。

    真不知該說他生性謹(jǐn)慎，還是冷酷到極點(diǎn)。

    林錦書心緒起伏，沉默地接過文件翻閱。

    蔡大律師親自出手的協(xié)議自然無可挑剔，原本他們之間還有些繾綣的關(guān)系，落到白紙黑字的條款上，就只剩下冰冷的當(dāng)事人雙方，以及刻板無趣的“權(quán)利與義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