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可現(xiàn)在,他們不能再繼續(xù)替她鋪路了。 夜晚來臨了,謝青芙與謝紅藥共乘著的馬車停在了周府后門。半綠撩開車簾,卻見后門一片凄涼,只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廝干笑著等在馬車旁。 謝青芙一怔,回想起謝紅藥對周巽的態(tài)度,心間已然有三分清明。 “周家果然以禮待客?!?/br> 謝紅藥微微笑著,眸中卻是一片冰冷。 半綠扶了兩人下車,小廝臉上的干笑像是定格了一般,也不說話,只是引著兩個(gè)人向內(nèi)走去。 進(jìn)了周府,即便謝青芙心中早已有所準(zhǔn)備,卻仍舊克制不住從后背漸漸蔓延上來的涼意。 周家是經(jīng)商之家,所以周家的宴席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暮廊A熱鬧。宴席擺在前廳,正中坐著的是周老爺與周夫人,四周落座的是來赴宴的商賈富人,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氣氛融洽而熱烈。 只有謝青芙與謝紅藥,她們進(jìn)了宴席便被安排在了無人的角落里,面前擺著兩碟冷冰冰的涼菜,連多余的一杯茶都沒有。 謝青芙望了一會兒涼菜,又抬起頭看向坐在周老爺不遠(yuǎn)處的周巽,卻見他儒雅依舊,長袖善舞,時(shí)不時(shí)便會側(cè)身與身旁的賓客說上些什么。沒人與他說話的時(shí)候,他便攬過白玉酒壺自斟自飲起來。無論是什么時(shí)候,他的唇邊總是含著一抹溫文寂寥的笑意,只是自始至終也沒有往這邊看上一眼。 “周少爺這是怎么了?”謝青芙終于側(cè)首問謝紅藥。 謝紅藥像是早知道謝青芙會這樣問,對她微微挑眉:“他到底怎么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我又怎么會知道?!?/br> “謝大小姐,謝二小姐,聽聞謝家突遭劇變。這樣的時(shí)候兩位還有心情赴宴,倒也是心寬有福之人?!?/br> 不知道與周遭的人推杯換盞了多少次,周老爺像是才看到謝青芙與謝紅藥一般,露出驚異神色。他放下酒杯,明明是在和他們說話,眼睛卻是看著身旁的一位賓客,含笑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像是完全沒有將這兩個(gè)女子放在心上。 謝青芙握住茶杯,手指慢慢收緊。 謝紅藥抬眸看著周老爺,笑了一笑:“交往多年的老友暴斃身亡,周老爺卻仍舊設(shè)宴待人,且多次派人相邀,論心寬有福,紅藥與舍妹是及不上您的?!?/br> “哦?你在指責(zé)我不為你爹傷心落淚?” “紅藥不敢。” 周老爺冷哼一聲,將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從前裝出來的老實(shí)與大度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美酒從杯中濺出,順著光滑的桌面滴答滴答淌落。 “你不敢?你還有什么不敢的。你和你爹一樣,為了達(dá)到目的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你也敢去摸上一摸,你還有什么不敢的?” ☆、第44章 枯黃.(七) 第四十六章 聞此一話,滿場皆寂。 謝紅藥唇邊的笑容卻只增不減,只仍舊重復(fù)著那句話:“爹那樣的膽量,紅藥是沒有的?!?/br> “但我卻聽聞,你與我家那不肖子已經(jīng)敢背著兩家大人私定終生了,你且說說,這件事是真的,還是我道聽途說。” 謝青芙手上一顫,下意識的看向謝紅藥的眼睛。卻見她眼睫低垂,唇角始終帶著笑,平靜道:“沒有的事?!?/br> 謝青芙再看周巽,卻見他也帶著笑替身邊賓客斟上一杯酒,仿佛沒有聽到自己父親的話。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收了唇邊的笑,抬起頭來看著謝紅藥道:“謝二小姐秀外慧中,溫柔嫻淑,意中人定然該是飽讀詩書的風(fēng)流名士。周巽一介商賈之子,怎么敢亂動褻瀆的心思?!?/br> “哦?”身后的丫鬟遞上干凈的帕子,周老爺接過帕子一面慢條斯理的擦手,一面仍舊望著謝紅藥,“你二人倒是否認(rèn)的干脆。我記得兩個(gè)月前,你們還游山玩水感情甚篤,如今卻急著撇清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這實(shí)在并不合乎常理。這件事傳到旁人耳中,會以為我沒了可圖之利背信棄義拆散你們。謝二小姐,我并非死板固執(zhí)之人,你若與犬子有情,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大可以說出來。即便謝家已非昨日的謝家,我仍舊會讓犬子如往昔一般待你。” 說出來? 恍惚間,謝青芙聽到了謝紅藥的一聲輕笑。 她沒有說話,觥籌交錯(cuò)的賓客們察覺到什么般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周巽收了笑意,仰頭將酒杯中的酒一口氣喝盡。過了許久之后,謝紅藥終于搖了搖頭,涼聲道:“昔日便不曾有情,現(xiàn)在又談什么如往昔一般待我?!?/br> “這就好?!敝芾蠣斦f道,“今日你不為犬子而來,這很好。謝家的事我們都知道,你若有事相求,趁著你爹的故交好友都在場,便直白的說出來罷,在場的各位能幫的必定都會幫上一幫?!?/br> 謝紅藥定定的看了周老爺片刻,而后從桌上端起一杯茶,站了起來。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周老爺此刻說這話是在掃她姐妹二人的面子。話雖說得輕松,但謝家這樣的光景,又怎么會是尋常的“幫上一幫”可以解決的。 賓客們面面相覷。與謝榛不過是在同一片商海里分利而食的關(guān)系,“故交好友”四個(gè)字對他們來說實(shí)在是太過唐突和沉重。況且謝榛已經(jīng)死了,謝紅藥想要的幫助只是用手指尖去想,也并不難猜出來。 他們早知道她需要幫助,但知道和出手相助,是毫不相關(guān)的兩件事。他們知道這件事,但卻并不想出手相助。畢竟少去一個(gè)強(qiáng)力對手的打壓,只會讓他們在生意場上做事更有底氣,不是嗎? 謝紅藥望向謝青芙,對著她微微一笑,謝青芙心中大震,還未反應(yīng)過來,謝紅藥便已經(jīng)在眾人的面前干脆利落跪了下去。像是一朵花,從高高在上的枝頭飄落,跌落在滿地的塵土里。 謝青芙愕然的張大眼睛看著她,張了張嘴唇,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賓客之間也是竊竊私語起來。 “青芙j(luò)iejie,跪下?!敝x紅藥道。 謝青芙望著她不卑不屈,背脊挺直。明明是跪在地上,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卑微。 夜風(fēng)吹落幾片樹葉,輕飄飄的落在地上。謝青芙慢慢的彎下膝蓋,也跪在了地上。 跪地的那一瞬間,她想起小時(shí)候站在謝府門口第一次見到謝紅藥時(shí)的情形,一陣悲涼浮上心頭。那時(shí)雪般輕冷的女子此刻跪在地上,眉眼比起當(dāng)初已然溫順了許多,看起來卻教人覺得……更加難以親近了。 周老爺冷哼一聲:“都是來赴宴的,兩位小姐并沒有低誰一等,忽然跪下又是何意?” 謝紅藥微微仰起頭望著他,不卑不亢,擲地有聲:“低誰一等?謝紅藥自認(rèn)從未低誰一等。在場的各位叔叔嬸嬸,有受過謝家施恩的,也有與謝家交過惡的。受過恩的不敢替我姐妹二人說話,交過惡的冷眼望著我姐妹二人垂死掙扎。今日的這一跪,不為乞憐,不為示弱……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謝紅藥拉著謝青芙的手,彎下腰去重重的磕了一個(gè)頭。 “這一叩頭,叩給曾經(jīng)交惡的人?!?/br> 接著是第二次彎腰與磕頭。 “這一叩頭,叩給先父出事的那一日,前來悼唁的叔叔和嬸嬸們。” 第三次叩頭,謝紅藥用的力氣很大,離得最近的謝青芙甚至聽到了她額頭與地面撞擊的聲音。 她沒有抬頭,就維持著埋首的姿勢輕聲道:“最后這一叩頭,是為我姐妹二人而叩。謝家以后只剩我姐妹二人,必定度日艱難。紅藥青芙年少無知,如果做錯(cuò)事,我懇請叔叔嬸嬸們多包容,多幫襯。謝家還在這里,我們總會想辦法將謝家維持下去?!?/br> 謝青芙額頭磕在冰冷的地上,從賓客們的竊竊私語里,她捕捉到了周老爺不屑的輕嗤。心中升起一種悲傷卻無力的感覺,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周老爺,嘴唇緊珉。 “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周老爺看著跪著的姐妹二人,視線落在謝青芙的眼睛上,忽然被便笑了起來,“謝二小姐,你瞧瞧你這jiejie,看著我的眼神,倒像是我是她的仇人一般?!?/br> 謝紅藥還未開口,謝青芙便道:“周老爺對謝家多加照顧。遼南的茶葉生意,穩(wěn)賺不賠的一樁生意。周老爺親自將這機(jī)會讓給了謝家。這樣重情重義的事都做出來了,我又怎么會將您當(dāng)成仇人?!鳖D了一頓,她對著周老爺彎了彎唇角,一字一頓,“周老爺如此厚待謝家,今日在場的各位都看在眼里。謝青芙有生之年,必定不會忘記您的恩惠?!?/br> 周老爺嘲弄的笑還來不及完全展開,僵僵的凝在嘴邊。他沉默了許久,將雙眼瞇了又瞇才終于道:“我與謝老爺談生意的時(shí)候,你只是從廳上經(jīng)過……你記得,這很好……” 謝青芙不說話,只直直的望著周老爺?shù)难劬Α?/br> 面前的涼菜早被丫鬟換成了美味珍饈,更有幾名商賈前來寬慰姐妹二人,但一直到離開周府的時(shí)候,謝青芙都安靜的望著周老爺?shù)碾p眼。直看得那雙眼睛里褪去了一開始的志得意滿,漸漸地染上了打量與心虛。 宴席結(jié)束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晚了,謝青芙與謝紅藥步出周府。別的賓客三三兩兩拱手告別,唯獨(dú)她們靜靜地立在一旁無人問津。 接她們來赴宴的車夫收了錢已經(jīng)離開,周府的小廝作勢要送兩人回去,被謝青芙婉言拒絕。她拉著謝紅藥沉默著走在安靜的街道上,腳步慢而沉重,呼吸之間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怎么了?”謝紅藥將方才便放在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謝青芙搖了搖頭,許久才道:“我一直以為周家是想依附于謝家,讓周巽接近你我也只是為了更好的巴結(jié)謝家。但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周老爺從一開始想的……便是將謝家踩在腳下。” “何以見得?”謝紅藥十分平靜。 謝青芙用力的閉了閉雙眼:“今日他的種種表現(xiàn),皆能看出對謝家積怨已深。我不愿懷著惡意去揣度別人,但就在方才,我忽然想起,周老爺建議爹投錢進(jìn)茶葉生意的那一日,我曾經(jīng)從會客廳經(jīng)過。” “那時(shí)候他雖然立即便停下了話題,轉(zhuǎn)而將我同周巽扯在一起,但我還清楚的記得,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br> 謝青芙嬌生慣養(yǎng)沉默寡言,偏偏某些事情記得格外清楚。這在謝家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是以謝紅藥并未懷疑她的記憶,仍舊十分平靜的反問道:“即便是他建議的,又如何?” 謝紅藥的平靜謝青芙見慣不怪,她抬頭望了一眼星子寥寥的天空,悲憤漸漸溢于言表,呼吸也急促了幾分:“你應(yīng)該比我先猜到的。謝家好端端的怎么會發(fā)生那么多的事,這一連串的意外,必定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這個(gè)人便是……” “青芙j(luò)iejie,你聽說一個(gè)故事嗎?”謝紅藥借著街邊商鋪掛著的燈籠瞥了一眼謝青芙臉上表情,打斷她道,“我小的時(shí)候住在靜安寺,這個(gè)故事是來寺里上香的一個(gè)秀才告訴我的?!?/br> “……故事?” “故事里說南國有種蟲子,叫蛛。蛛總是在別的蟲子剛出生時(shí)便吃掉它們的父母,而后將小蟲子帶在身邊,私心是想養(yǎng)大了再吃。但有一種蟲子卻是蛛的勁敵。它們一開始總是裝作體弱模樣,任由蛛喂養(yǎng)它們照料它們,直到它們有能力反殺掉蛛的那一天,才反過來,寂靜無聲的將蛛吞入腹中,干脆利落?!?/br> 謝紅藥說完以后停了一停,然后轉(zhuǎn)眸看向謝青芙:“青芙j(luò)iejie,眼下我們便是那只小蟲子。我們還指望著蛛對我們伸出援手。你想的事情我都明白了,但現(xiàn)在……并不到考慮這些的時(shí)候?!?/br> 謝青芙心中仿佛被冷水浸透,她側(cè)首去看謝紅藥:“來赴宴之前,你便知道會遇上周老爺?shù)牡箅y……是么?但即便是知道結(jié)果,你還是來了……你……” 夜深的街道安靜得讓人害怕,謝紅藥久久的沉默著沒有回答謝青芙的話。直到走了不知道多久,點(diǎn)著白燈籠的謝府已經(jīng)近在眼前,她才終于開口道:“刁難?在我看來,他只是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他的小人得志,繼而給了我們一個(gè)上演苦rou計(jì)的機(jī)會罷了?!?/br> 風(fēng)吹得白色的燈籠碰撞在墻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音。謝紅藥一只腳邁進(jìn)謝府,然后回眸看向立在門口沒有動的謝青芙:“怎么了?還不進(jìn)來?” 謝青芙背對著她,望著街拐角處極快閃入黑暗中的身影,張了張嘴。 “……沒事?!?/br> ☆、第45章 枯黃·(八) 第四十七章 謝青芙回到家中的第三日,便與謝紅藥一起埋葬了謝榛。 一個(gè)人死后總是凄涼的,富人死后更是如此??v然生前擁有萬貫家財(cái),死后卻一件也沒有辦法帶走,唯有含在他口中的那枚銅錢,或許能陪他多一些時(shí)候。 出殯的那一日是陰天。請來幫忙的幾名壯漢抬著謝榛的棺材從謝府后花園中經(jīng)過,一棵光禿禿的梅花樹上飄下一片葉子,靜靜的落在棺材上。梅花樹的枝椏直愣愣的朝著灰白色的天幕伸展開來,安安靜靜的,姿勢單調(diào)的目送謝榛離開。 謝青芙與謝紅藥披麻戴孝,安靜的跟在棺材后面。半綠手中挎著個(gè)裝紙錢的籃子,哭得抽抽搭搭。謝紅藥的丫鬟天雪同自己的主子一樣神情安靜,間或從籃子中抓起一把紙錢,揮灑在空中。 漫天都是紙錢,這個(gè)送葬行列簡陋而奇特。因?yàn)楣?jié)省用度,謝家已經(jīng)遣散了所有的家仆與丫鬟,唯有心甘情愿留下來的半綠與天雪隨姐妹二人一同送葬。謝榛死后景陽城中周家獨(dú)大,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周老爺有意打壓謝家僅剩的兩個(gè)孤女,沒有人敢得罪如今的周家,于是曾經(jīng)與謝榛交好的富庶商賈們仿佛約好了般,竟然沒有一個(gè)人前來吊唁。 偶有偷偷送來銀錢支援的舊識,小心翼翼,言語虛偽,不過杯水車薪,無濟(jì)于事。 景陽城的百姓們紛紛好奇的從家中探出頭來,圍觀景陽城曾經(jīng)第一富人的葬禮。幾里長街沿途全都圍滿了人,謝青芙耳中聽到惋惜之聲,感嘆之聲,嘲諷之聲,但她連抬頭的動作都不曾有。她低著頭,腳下的土地熟悉而堅(jiān)實(shí),心中卻是升起一種并不真實(shí)的感覺。 “謝大小姐,下葬時(shí)要用的公雞大約……大約是買到了病雞……您看這怎么辦?” 一名抱著雞的壯漢忽然湊過來,謝青芙抬起頭來,果然望見他懷中那只雞蔫巴巴的耷拉著腦袋,兩顆泛著白的眼珠子竟是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徑直的往上翻了上去??礃幼踊畈婚L了。 “好好的雞,怎么成這樣了……這雞不能出事的?!卑刖G在她身后瞥見那雞,吸了吸氣就要上前來,謝青芙見她還想再仔細(xì)探看,稍一猶豫便抬起手阻止了她。 她雖然對紅白之事知之甚少,但在這種場合抱著的雞想來也不是走個(gè)過場,必有重用,如果這雞就這么輕易的死了,落在別人口中不知道又會變成怎樣一則“鬼神纏上謝家”的市井怪談。頓了頓,她不著痕跡的在自己袖中摸出塊碎銀,遞給那漢子輕聲道:“這雞大約不能用了,還勞煩張大哥辛苦一趟,去市集里另外買上一只雞。留做備用?!?/br> 那是她身上最后一塊碎銀,也不知道等等還會不會用到錢。謝青芙平靜的想著。 壯漢見她柔柔弱弱,說話時(shí)言語間也沒什么底氣。再想想她與meimei近日遭遇,心中不知不覺生了惻隱之心,當(dāng)即便一口答應(yīng)下來:“哎,您放心,我一定給您挑一只活蹦亂跳的公雞來?!?/br> 奄奄一息的那只雞換了個(gè)人抱著,還未走到挑好的風(fēng)水寶地便一命嗚呼了。抱雞的那人立即便要嚷開來,被謝紅藥眼明手快的塞了幾枚銅板在手里。他張開手?jǐn)?shù)了數(shù)銅板的數(shù)量,遂仍舊將公雞抱在懷里佯裝不知。到達(dá)墓地的時(shí)候姓張的壯漢也剛好抱著重新挑好的公雞趕上來,這才沒耽誤謝榛下葬的時(shí)候。 謝青芙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說人死之后,生前再如何風(fēng)光,終究逃不過一方墓xue。 視線之中是交頭接耳的壯漢們,低頭卻只看見一地萋草,謝青芙覺得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她想以后她死的時(shí)候大約也會有人這樣感嘆。生前再怎么愛過恨過,逃不過天地之間一方墳地。 主事的漢子一面勸慰著姐妹二人,一面引導(dǎo)她們往那墓xue里撒了些銅錢。謝青芙安安靜靜的聽了那漢子的話,和謝紅藥一起跪在地上。兩人都跪得直直的,沉默著,低垂著眸望著那滿地黃土,反而是半綠,從一開始便哭得不能自已,此刻更是嚎啕大哭。天雪遞給她一方手帕,此刻也全都被她的眼淚浸透。 謝紅藥側(cè)首看著謝青芙:“你不哭么?” 謝青芙微微張開嘴唇,沒有回答她的話。幫忙的人鏟起厚重的黃土,一鏟一鏟的撒進(jìn)墓xue里,黃土一寸一寸的遮蓋住深色的棺木。她盯著那些人重復(fù)的動作,盯了不知道多久,再眨眼才發(fā)覺雙眼酸澀。伸手輕觸,卻是滿臉的淚在臉上已被風(fēng)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