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第56章 淺粉·(一) 景陽城里的人喜歡種花,也喜歡買花和賣花。不論何時走在街上,總能遇到挎著籃子或是推著花車賣花的老嫗。他們或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帶上花環(huán),或是將花纏成一束束的,用浸過水的紙包了握在手里,臉上掛著笑向來來往往的行人兜售。 因了這些花,景陽城的空氣都和別處不同,帶著清淡的香氣。冬天快要到來的時候,最后一朵明黃色的菊花抱枝而死,老嫗去郊外的花田里采摘初開的臘梅,淡黃色的花苞長在枝頭,滿滿的抱了一懷,還來不及回到城中,便已被大戶人家的夫人們采買光了。 謝青芙走在街上,除了喜歡坐在茶館里聊些家長里短的婦人們,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人認識她了。 這里是天子腳下,最不缺的是繁華,最快被人忘記的則是悲慘。 半綠提著一只裝滿了菜的籃子,走得腳步輕快。謝青芙則是走在她的右側(cè),手中握著沈寂寫好的名單,名單上兩排名字,已有好幾個名字前面畫上了圈。她思量許久后,才抬起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易家酒樓,側(cè)首對半綠道:“你就在門外等我,若是我一炷香時間還沒出來,你也不要進來,回家去告訴沈寂。” 半綠想起初秋時收賬遇到的事情,心中立即生起擔(dān)憂,面上也郁郁不樂起來。知曉自己進去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以防萬一留在外面,只好低聲道:“您快些,這籃子真重……我提起來費勁極了?!?/br> 謝青芙不由揚唇輕笑,摸摸她的腦袋:“外面冷,我不會讓你吹太久冷風(fēng)的?!?/br> 易家酒樓從外地來的小二還未聽說過謝青芙,只是見她神色淡然,直言要找李掌柜,心知景陽城臥虎藏龍,不敢隨便得罪。便恭敬地問清了姓名去通報。 李掌柜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謝青芙正坐在酒樓最偏僻的角落里,面前什么也沒有,只是手里握了張紙。見他走來,立即起身來見禮。 “李掌柜,您還記得我嗎?謝青芙,謝榛的女兒。” “記得的記得的?!崩钫乒衩嫔细∑鹦θ荩εc她一起坐下,“謝老爺生前最寵愛的便是他的女兒,景陽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辈活欀x青芙的推辭,側(cè)身招呼小二上茶來,又仔細打量她如今模樣,不由捋著胡須笑了起來,“許久未見過你了,今日是為了……” 謝青芙見李掌柜雙目中毫無算計,是真的摸不清她來的原因,便將手中的紙張攤開在他的面前,指著紙張上趙金枝三個字,望著他的眼睛輕聲笑道:“趙金枝,可是尊夫人的閨名?” 李掌柜一怔,之后手從胡須上拿開,“嘶”的吸了口氣用手指將紙張轉(zhuǎn)向自己,打量著那名字:“趙氏……她已于前年因病過世,如今我已令娶遠房表妹做了續(xù)弦。謝小姐又是怎么知道趙氏的名字,還將她的名字記在紙上,這是……” 小二在這時上了壺?zé)岵瑁秩×吮诱宀琛Vx青芙便順勢避開茶杯將紙張收了回來,仍舊放在自己的面前,李掌柜見她珍惜的模樣,眉間微微的皺了起來。左思右想不得其道,遂將茶杯推到謝青芙面前,疑惑道:“謝小姐若有隱情,盡可直言,趙氏生前與我亦是夫妻恩愛,她若有事相托,李某不會推諉?!?/br> 謝青芙謝了李掌柜的茶,心中漸漸地有了勇氣,正色道:“李掌柜知道謝府?dāng)÷洌瑪÷渲凹闻鬂M座,外債亦是借了不少出去。這其中便有您故去的夫人一筆?!被叵胫蚣艑λf過的話,她不疾不徐,一字一句說得輕聲細語,“您五十歲大壽那日,夫人送過您一尊白玉觀音。白玉觀音通體晶瑩,玉質(zhì)細膩,再加上刻工精致,栩栩如生,夫人許下兩千兩白銀,才從先父手中求購而得。只是天有不測,她……”謝青芙說到這里刻意的停了停,觀察李掌柜的神色,聽他一聲長嘆,面色悲戚,便微微抬眸,仍舊恢復(fù)正色,“我想,您應(yīng)當(dāng)是記得這白玉觀音的,只是不知道夫人生前有沒有同您提過這件事情。” “提倒是未提過……”李掌柜戚戚搖首,手指輕輕地撫過紙上趙金枝三個字,又嘆了口氣,“但白玉觀音確是我五十大壽那日收到,禮單上也沒有記錄。你說的應(yīng)當(dāng)不是假話?!?/br> 謝青芙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李掌柜又去看那紙張:“這上面的,全都是未清算的債?” 謝青芙正等著他問,向他解釋道:“寫在這紙上的名字,確是尚未算清的債。畫上黑圈的,便是守信還錢之人,同您交好的夏掌柜與劉掌柜都已將欠款如數(shù)還清。青芙會將這張名單留著,花有再紅日,謝府也終會有再好起來的那天。到那時,謝府只會記得誠實守信的人,貪財背信者,必將為眾人所不齒?!?/br> 說話間李掌柜已將謝青芙來的目的摸清,對她緩緩頷首:“我已明白謝小姐此行來意,李某經(jīng)商數(shù)十年,生意上一直光明正大,活得亦是坦坦蕩蕩。你大可回家等待,最遲明日,李某便親自清點出兩千兩白銀,派人送到謝府大門?!?/br> 謝青芙要的正是他的承諾,對李掌柜微微一笑,又說了幾句撫慰的話,便告辭出來。 走出酒樓的時候,只見半綠低著頭在原地踱來踱去,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謝青芙心中輕松,輕笑了一聲便去挽半綠的手,半綠愕然抬頭,見謝青芙神色平靜,唇畔含笑,便明白過來這次與上次不同,應(yīng)當(dāng)是要到了錢,不由的也笑了起來。兩人肩并著肩便向著謝府走回去。 “這已經(jīng)是第九筆了罷,沈管家真厲害,他說這家不會賴賬,掌柜的當(dāng)真答應(yīng)還錢了。我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br> 謝青芙頷首,伸手去從半綠籃子里拿了兩只白蘿卜,替她減輕些重量。半綠嬉笑了兩聲,嘴邊呼出溫暖的白氣來,在空氣中漸漸的散開了。 謝青芙走得極快,她的面上只是輕松而已,實則心中已經(jīng)歡欣得雀躍起來。一面想著如何告訴謝紅藥這個好消息,一面心思已然全都跑到了沈寂那邊。 她記得第一筆債是沈寂要回來的。他早出晚歸好幾日,每一日皆是疲憊不堪,身上帶著酒味回來,第五日后,胭脂店的周娘子便親自將一張銀票送到了謝府門口。 那時的天還未亮得徹底,謝青芙起得早,從賬房抱了賬本回來,正看見沈寂坐在書案前,眉宇間散不去的疲憊都仿佛輕了一些。他提起毛筆,鄭重的將筆尖落在周娘子的名字前方,然后畫上了一個圈。 此后是與周娘子交好的李夫人,與李夫人交好的劉小姐,謝青芙一個一個的登門拜訪。被收債的人并非個個光明磊落,愿意還錢。世上沒有人愿意平白無故的將自己的銀兩送到別人的手里。這時謝青芙便會將沈寂整理好的欠款依據(jù)仔細說出,再將名單上已還債的人指給欠債人看。沈寂說,看見自己的好友已然守信還債,若不想被熟識的人看不起,他們會還債的。 事實也如他所說。 天越來越冷了,謝青芙卻一絲肅殺都感覺不到。她回到房中在趙金枝前畫上一個圓圈,而后將手掌合在一起,放在唇邊輕呼出一口氣。離午飯還有些時候,沈寂外出也還未回來,她正要走出門去找謝紅藥,卻見窗外走過一個人影。 房門被推開,進來那人渾身都帶著外面的寒氣,手中還抱著一個湯婆子,不是沈寂又是誰。 謝青芙唇畔便露出微笑來:“你來得正好,我方才將李掌柜那夫人欠的債收回來了。正要告訴你。” 沈寂一言不發(fā)走到她面前,放下湯婆子握了握她的手,果然冷得像冰一般。她從小嬌生慣養(yǎng),手在冬天總是離不開湯婆子,如今只是疏忽了一點而已,指節(jié)已然凍得紅腫起來。沈寂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將那湯婆子塞到她的手中,言語間都充滿了責(zé)怪。 “我不是說了,這幾日天氣太冷,債務(wù)過幾日再出去收?!?/br> “關(guān)債務(wù)什么事。”謝青芙將沈寂的手也按在湯婆子上,把他的手和湯婆子一起抱在懷中,她扯了扯他衣袖道,“我這只是小毛病,也出不了大事。冬天過去了就好了。” 沈寂任她抱著手,只冷聲道:“既然知道是冬天,窗戶為什么還總是開著,冷風(fēng)吹得你臉都紅了?!?/br> 謝青芙一怔,隨后揚起頭去看沈寂:“你不知道為什么?” 沈寂亦是一怔,隨后反應(yīng)過來,眉心微皺,心間升起奇怪的感覺來:“我怎么會知道?!?/br> 謝青芙抱緊沈寂的手,將頭一低就笑了一聲。她亦不去追問他,只是自己靜默的笑了一會兒,才再靠近他,將頭靠在他的腰上。 她吸了吸鼻子:“臘梅花又開了,過不了多久,便又能看到滿城都是花燈了?!?/br> 沈寂腹上靠著她的臉,腦海中又閃過去年的冬天,蹲在枯樹下哭泣的少女的臉。他也安靜了一會兒,然后頷首,轉(zhuǎn)臉去看肅殺一片的窗外。 一片葉子不知道從哪里飄來,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落在地上。 ☆、第57章 淺粉·(二) 白白的一頁紙,漸漸地被墨黑圓圈填滿,只剩下右上角張銘璟三個字,遲遲的沒有動靜。 賬房中許多的賬本已然清算完畢,重新寫出其他的名單來。 謝家也曾家大業(yè)大,多年的舊賬積累下來,只是厚度便教人咋舌,沈寂面對著這些賬本卻總是淡然自若,仿佛一個閱書者,不費什么力氣便將其中的漏洞與關(guān)鍵看得清清楚楚。往往謝青芙才看完一本,他已翻完三本。 有沈寂在身邊,謝青芙終于感到了一絲輕松。 這一日沈寂外出未歸,謝紅藥同謝青芙一起將核算無誤的賬本放回賬房。謝紅藥放下賬本出門時,卻忽然的停住了腳步。 “青芙j(luò)iejie,沈寂是將從前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嗎?” 謝青芙的動作頓住,半天才道:“沒有……我也曾問過他為什么會看賬本。他說,他從未忘記過這些賬本?!?/br> 謝紅藥眼中掠過嘲諷,唇邊卻微微帶著笑,聲音也極柔和:“真巧。連你都忘了,卻從未忘記賬本?!闭f罷不等謝青芙回答,便搖了搖頭繼續(xù)道,“我真希望他要么現(xiàn)在就想起來,將仇恨重新?lián)炱饋?,徹底毀掉謝府。要么永遠都想不起來,再也不離開你的身邊?!?/br> “我也希望……” “希望什么?” 謝青芙匆匆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再多拿些賬本回房。按現(xiàn)在的速度,若不出意外,再有半個月便能將欠的債都收回來,趙家的錢已經(jīng)還清,其他小筆債務(wù)也不成問題,只要錢莊也恢復(fù)運轉(zhuǎn),我們便能歇上一陣子了。” 謝紅藥沒回答她的話,只是輕笑了一聲。待到謝青芙抬首看去的時候,只看見她的裙角消失在門口。 我希望什么呢? 謝青芙在腦海中想了想這句話,方才幾乎脫口而出的心思卻仿佛受了驚嚇的魚,沉入靜謐的蓮葉下,再也不肯浮出水面了。 回到房間時,正遇上沈寂回身帶上房門。望見她迎面走來,他便又將門推開了。 “你要出去嗎?”謝青芙走近他,對他笑了一笑。 沈寂不語,只是凝眸看向她掛在耳邊的發(fā)絲。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替她將發(fā)絲理好,才冷而柔道:“很快回來?!?/br> 謝青芙便用力頷首,望著沈寂穿過廊子不見了。 她回到房中重新靜下心來去看賬本,只是還不到一個時辰,天雪便靜悄悄的走進來,站在她面前也不講話,只是面上有祈求之色。 謝青芙看出她有話要說,便放下賬本:“天雪,你要說什么?” 天雪揪了揪自己的衣袖,再嘆出一口氣來:“周二公子……從早上開始便等在后門了?!?/br> 周巽二字已有許久未入耳中,謝青芙聽得一怔,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天雪說的是誰:“來者是客,怎么不將他請進來?” “奴婢與半綠也這樣想!”天雪忽的便加大了聲音,只是只說了幾個字便又將聲音低了下去,“只是小姐說,我們這里廟子小,容不得周家的大菩薩……所以……” 不待她說完,謝青芙已經(jīng)朗然大悟。她沉默片刻,想到周巽曾三番兩次替她解圍,再望望窗外天色,終是回身加了件厚厚的外衫,而后對天雪道:“我知道了。你找過我的事情,若紅藥問起不必隱瞞,去幫半綠的忙罷。” 謝青芙遣走天雪,拉開了謝府后門。只見天色沉沉,北風(fēng)聲聲,周巽獨自背對著她站在后門口,聽得門響,極快的回轉(zhuǎn)了身來,望清是謝青芙,眸中的欣然便沉寂了下去。他走近謝青芙,唇邊掛起微微的笑:“謝小姐……” “不必多說了?!敝x青芙打斷他,輕聲道,“我知道你是來找誰,只是……”她搖了搖頭,“你見不到紅藥的。天冷了,周二公子應(yīng)當(dāng)待在溫暖的廂房中,溫酒小菜,不應(yīng)該站在這里吹著冷風(fēng)?!?/br> 周巽唇畔的笑漸漸地淡了下去,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謝小姐現(xiàn)在可有空閑?” 謝青芙道:“我還有許多的賬本未看完,沒有空閑?!?/br> “那么就請謝小姐在百忙之中為在下抽出一些空閑來?!敝苜闾ы?,斯文有禮,“在下曾“碰巧”替謝小姐解過幾次圍,若謝小姐想報答我,就陪我在這景陽城中走一走,我答應(yīng)你,以后絕不再拿解圍之事糾纏不清?!?/br> 謝青芙呼出一口氣去,只覺雙手冰涼。她有些想念沈寂替他灌好的湯婆子,只是不好再回身去拿。寂靜片刻,對周巽微微頷首:“周二公子想去哪里,我還要回來趕半綠做好的晚飯?!?/br> 周巽于是笑看著她:“謝小姐請?!?/br> 請到哪里去呢,周巽沒說,謝青芙也沒再問。 從一步出謝府開始,她的心中便開始惴惴不安,說不清是什么東西壓在了心頭,教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腳步的沉重。 周巽帶著她從謝府出來,走過集市,又走過花市,甚至連菜市都走了一遍。謝青芙心不在焉,垂眸望著地上落著的花瓣,這時便聽見周巽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你跟紅藥真是兩種性子?!?/br> 總是謙遜的聲音中失去了笑意,仿佛被雨打落的蓮葉上露珠般泛涼。謝青芙以為自己聽錯了,轉(zhuǎn)過臉去,只見周巽望著前方,面上一絲笑意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她:“怎么了?!?/br> “……沒什么?!敝x青芙搖了搖頭。卻見周巽唇角微微一動,仍舊沒有再帶上笑意:“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好像變了一個人?!?/br> 謝青芙怔了怔,微微頷首。周巽于是疲憊的輕聲道:“累了,自然也就做不出人人都喜歡的樣子來了?!?/br> 身邊買菜的婦人們擠開謝青芙向前跑了,也不知道前方出了什么事情。謝青芙被擠到一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巽,卻見他眼中仿佛藏了許多的愁,又對她勾了勾唇:“謝小姐,我真羨慕你。” “我有什么好羨慕的?”謝青芙微微嘆氣。卻聽沈寂緩緩道:“羨慕你能拿定主意同心上人私奔,羨慕你受過挫折,仍舊敢去追趕那人,羨慕你不論經(jīng)過什么,永遠不會變得死氣沉沉。” 他說到這里微微一笑,似是自嘲:“你大約不明白我在說什么?!?/br> 謝青芙想到他曾說的自己的經(jīng)歷,覺得心中冷了一冷。她想起景陽城外馬車上的那一次對視,不由的便輕聲道:“我明白的,只是……你也是許多人羨慕的對象。” 周巽有些意外的望她一眼,而后輕笑了一聲,不再言語。前方出的事情引得身邊不斷地有人向前跑去,每個人皆是議論紛紛。謝青芙心中那種不安漸漸地加重,只是身邊有人,她便努力的克制著,如同用繩索勒住一只發(fā)狂的小獸。這時周巽又道:“你能不能替我向紅藥帶句話?” 謝青芙微微點頭:“你說?!鳖D了頓又道,“其實我不該替你帶話,因為我沒有資格干涉紅藥的想法,只是……我不能知恩不報,所以,我只幫你帶這一次話?!?/br> 周巽道:“芳梅林中說過的話,我一直都記得。你問她,她答應(yīng)過的事,還算不算話?” 謝青芙將幾句話略一咀嚼,記在了心中。心中雖有不解,只是她已答應(yīng)過只帶這一次話,她想其他事情已與她無關(guān)。 兩人已走出了菜場,空氣漸漸地好了起來。街旁有賣臘梅的與賣其他花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香氣撲鼻。謝青芙望向前方,卻見前方不遠處便是福瑞酒樓,臺階上站著兩個人,臺階下圍了一圈的人。謝青芙定睛看去,臺階上其中一人是個小二,另一個人不是張銘璟又是誰,心中一跳,正要走上前去,卻被周巽拽住了袖子。 她回首,周巽目光極快的自酒樓那邊瞥過,繼而將她帶到一旁的賣花老嫗旁,問她:“我記得你是很喜歡臘梅花的,我買一枝送你罷?!?/br> “哦喲,你們還買花啊?!辟u花老嫗身旁有個擺攤的賣古玩的,一面將自己的家當(dāng)收起來一面帶著nongnong口音道,“前面福瑞酒樓門口,張掌柜打了一個殘廢。你們還不去看熱鬧?!?/br> 殘廢兩字躍入耳中時,正心不在焉接過臘梅花的謝青芙便覺得心中猛地墜了下去,她渾身一震,推開正在付錢的沈寂便往福瑞酒樓跑過去。周巽喊了她兩聲,她已是擠開圍觀的人群,接著看到了站在臺階下的那人。 只看了一眼,謝青芙便雙眼一熱,眼淚在瞬間奪眶而出。周巽趕到她身邊,垂了眸不去看沈寂,只是微微閉眼,輕輕嘆出一口氣來。 “你厲害。”張銘璟咬牙笑出來,“一萬兩,我給你。就當(dāng)做包養(yǎng)了一個戲子,買了一場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