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只看看那圖紙,這府宅實在是精妙,品味倒是不俗。 李夫人看到更是坐立不安,覺得此時再不開口,便是要遲了。于是連忙說道:“民婦要代小女謝過司馬大人的錯愛了,只是她如今病得嚴重,實在是難以堪當人婦,依著民婦的意思,是希望若愚就在我身旁養(yǎng)著便好。也希望司馬大人能早日覓得良眷……” 淮陰郡主卻是笑容未減,語氣也依然是溫溫和和:“老夫人,您是不了解我這表弟的脾氣。他從小便是這個樣,看不上眼的,瞧都不會去瞧一下;可若是喜歡的,拼死也要弄到手的。因著他這個臭毛病,不知被父母訓(xùn)斥了多少次,可依然改不掉……如今,他沒了父母,我雖然只是表姐,卻甚是疼愛這個弟弟,他想要的,我也愿傾盡所有地幫襯著他。 二姑娘去北地一事,是板上釘釘,決無更改的了,只是要看她是坐著婚轎去,還是坐著囚車去了,老夫人,您是希望哪一樣呢?” ☆、第 20 章 李夫人一聽,登時呆愣住了,她沒想到看似和煦淮陰郡主竟這般口出威脅之言,不由得呆愣一下:“郡主,您這是何意?” 淮陰郡主微微一笑,半點不似剛剛脅迫過人的樣子,只是朝著一旁的侍女揮了揮手,那侍女便用小托盤呈來了一封奏折,將奏折擺到了李夫人的面前。 “這是從與勁風交好的工部劉大人那得來的。也是機緣湊巧,劉大人恰好是為了赴宴,來了我這兒,提及了李二小姐挪用工部銀兩的那一筆官司。因著勁風一心仰慕著二小姐,干冒天下之大不韙,硬是懇請劉大人暫且扣下這折子,先不要呈上圣聽。 勁風原先雖然仰慕著二小姐,可是想著小姐剛剛退親,當是不喜打擾,便想忍耐著些時日再上門提親,可是看了這折子,心內(nèi)掛念著小姐,便即可催促這我上門提親去了……他一心只想著娶了小姐,也好替她擋一擋禍事,可是自己也不想一想,這一股腦的熱忱,搞不好便被人看成要挾了,咳,真是我的傻弟弟?。 ?/br> 李夫人本是被郡主的話挑撥得氣火上涌,聽清了緣由,再看那折子上羅列的迢迢罪證,那火星子便一股腦地熄滅了。折子是織造府魏公公的手筆,罪證赫然有李家的明細出帳,除了沈如柏,誰還會做這等下作之事? 褚司馬可是半點不傻,傻的是自家的女兒。當初挑選的入贅郎君竟然是這般狼心狗肺的貨色。她們李家自問無半點虧欠他沈如柏,可是為何他竟是這般步步緊逼,要置若愚于死地呢?“ 依著郡主的說法,落井下石的是沈如柏,而司馬大人卻是欲解救李家于水火的恩人。 雖然這要挾的意味同樣毫不掩飾,可是從道義上說,司馬大人并未作出什么不妥之處,實在是讓人無法指責……” 李夫人心內(nèi)一急,雙膝跪下,開口懇請道:“還請郡主開恩,求一求那劉大人,小女實在是為jian人所害,如今又是這一副樣子,如何能承擔得起罪責?” 郡主連忙命侍女扶李夫人起身,嘆口氣道:“如今京城那里,是白家的地界,這折子里有沈家二公子出的細賬,又是魏公公親自擬寫的。若是上頭一直沒有回話,那魏公公必定還會有后招。 若是折子遞了上去,就算是勁風有心回轉(zhuǎn)也無能為力。當今天下重囚皆是發(fā)配到北疆充作苦役修筑工事。若愚小姐這次禍事可不小啊,就算是勁風一力回旋,也不過免了死罪,落得充作苦役下結(jié)局。這一路囚車勞頓,她又是腦子不大靈光,若是被那貪圖美色的差役看上……” 淮陰群主話點到這里,便不再往下說了。那李夫人已經(jīng)是面如白紙搖搖欲墜了。 當下她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清減了些,淡淡道:“勁風一心愛慕二小姐,我這個做jiejie自當成全,可是他畢竟貴為大楚司馬,還是得顧全些官家的臉面,這般求女不得,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褚家的臉面盡無?我表弟是個好強要臉兒的,若是惱了起來,那冷清冷性兒連我也是看不下去的。還望老夫人替若愚小姐好好想一想,也成全了勁風這個癡心之人……” 淮陰郡主是何等的人物?通身的貴氣逼人,言談舉止皆是壓人一等,李夫人在她面前自動便矮了幾截。 李夫人心內(nèi)明白,一個小小的江南織造府公公此時都能拿捏了女兒的性命,若是得罪了這一等權(quán)貴褚勁風淮陰郡主之流,那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 她是實打?qū)嵉匦奶壑畠?,可是也不能不為李家的門楣著想。 自古以來,多少為巨賈豪門一朝得了官司,家財散盡鋃鐺入獄,從此一蹶不起? 他李家這些年來積攢的家業(yè),是禁不起那些貪官污吏磋磨的。而她那如今嬌弱得如同花骨朵般的二女兒更是禁不起半點的牢獄困囚。 現(xiàn)在若愚便是這一點子去了硬殼的鮮rou,沈如柏那匹惡狼惦念著,褚勁風這頭猛虎更沒有松口的意思。而她這個做娘的沒有本事,維護不了。 褚勁風固然不是女兒的佳婿人選,但是看他的樣子此時倒是實在心疼喜愛著若愚。若愚現(xiàn)在正是女兒家最嬌艷的年紀,模樣又是嬌俏可人得很,雖然腦子摔壞了,也絕不是街巷里癡傻骯臟的癡兒樣,憑借著姿色也能掙得幾年的嬌寵。 只盼著這褚司馬是個寬厚的,會感念這曾經(jīng)嬌寵的情份兒上,待得色衰愛弛時,能放了若愚回歸李家,也讓她后半生安穩(wěn)了。 這么寬慰著去想,嫁給褚司馬一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眼見著淮陰郡主因為自己的遲疑而心內(nèi)不悅,當下便是一急,期期艾艾地說:“郡主,民婦并沒有瞧不上司馬大人之意……” 淮陰郡主是何等人物,李夫人的眉眼略一松動,她便心內(nèi)有數(shù),當下嘴角又是掛起了笑意,拉扯著李夫人的手細細詳談了一會后,就叫人請來了正好前來赴宴的戶部侍郎,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學(xué)士,算是婚約的見證人,娶了一早便擬寫好的婚書,讓李夫人簽字按手印。 這夜幕低垂,幾位國之棟梁竟然精神抖擻,仿佛奔赴麻將牌局一般隨叫隨到。在一干朝廷大員面前,李夫人徹底失了氣場,只是順著淮陰郡主的牽引,昏昏沉沉地便簽字按了手印。 直到她回了房間,看著剛剛趕到的大女兒若慧,這才愣愣地看著自己指肚上未褪的紅印道:“若慧,娘方才給你的meimei又定下了一門親事?!?/br> 若慧本來就納悶自己身為地方小吏之婦,為何收到淮陰郡主的請柬。等她瞠目結(jié)舌地聽完了李夫人唯唯諾諾的講述,氣得一怕大腿,真是恨娘不成鋼說道:“娘??!你是瘋魔了不成?竟將二妹許配給那鬼見愁!這……這都是哪跟哪啊!” 李夫人被大女兒這么一嚷嚷,也是有些醒過腔來,這婚約定了快些,自己如同被拍花子拍暈了一般,就這么的把若愚的親事定了下來。 可是現(xiàn)在再說反悔之言,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 方才在跟幾位大人敲定婚書的時候,那位戶部大人看了日子,直言這個月末便是黃歷上難得的吉日,加之司馬大人療傷將養(yǎng)得差不多了,過不了多久便要北歸,于是干脆便定下了成禮的日子,八日之后便要完婚。 其實這成禮的日子實在是太趕了。就連為虎作倀的淮陰郡主都有些看不下去,覺得表弟的吃相太急。 “若是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和尚還俗,趕著娶媳婦開葷呢!就是那樣的一個不靈光的,也就是你當做個寶貝,何必那么急不可耐!好歹這是褚家娶親,豈不要好好張羅一番,哪有你這般倉促行事的!” 說這話的時候,褚勁風正在跟表弟,也就是淮陰郡主的親弟弟康定王趙熙之下棋。 聽了表姐說到若愚腦子不靈光,不由得目光一暗,微調(diào)眉頭,聲音一沉道:“還望表姐以后休要再提及她的腦子的話語,她雖然口齒不大清楚,可是也分得出好壞話來……” 淮陰郡主覺得自己此時可真有些婆婆娶兒媳婦的心情,眼看著傻媳婦還沒過門呢,做兒子的便急得維護著新婦,真是讓人心里發(fā)惱。 康定王看家姐還要訓(xùn)斥褚勁風的意思,連忙從半躺著的軟榻上坐起身來,晃著腳上掛著的便鞋道:“我的親姐,少說兩句,可別惹得表哥不喜,你弟弟我如今在西北甚是艱難,袁術(shù)的舊部勾結(jié)匪患,在西北各地生事,本王還要靠表哥截斷這些匪患的補給,現(xiàn)在表哥便是金光閃閃的救命觀音,來不得半點忤逆!來,表哥,喝口茶潤一潤喉……” 人都道西北康定王,寬厚仁義,豈不知這位私底下頗有些放浪形骸,玩世不恭。 褚勁風看著康定王狗腿一般給自己端茶的樣子,微微一哼。 若不是要懇請表姐替自己出頭求親,他還真懶得理會趙熙之的這趟爛事。他的這位皇親,實在風流成性,竟是幾年前,代表朝廷與割據(jù)北疆的袁術(shù)一同慶賀韃靼族宰羊節(jié)時,鉆了帳篷偷睡了袁術(shù)的一位美妾。 那袁術(shù)一直膝下無子,沒想到那為妾室竟是為他生了個兒子,可是沒幾年的功夫,便被名醫(yī)診斷出他乃是誤服了藥物得了無子之癥。 袁術(shù)大為光火,只覺得這名醫(yī)信口開河,便拿著自己的兒子證明雄風未減,可是因著這話也生下了疑惑,越看兒子越不像自己,當下便拿了小妾敲打,那小妾不知他乃試探只以為jian情敗露,當下和盤托出,言明了這兒子是經(jīng)了誰人之手。 一代梟雄綠海涌浪?。】墒怯植缓帽M告天下人,是趙熙之給他戴了綠帽。原被就蟄伏著野心,如今更是忍無可忍,當下便舉起了造反的大旗。 只是礙著有褚勁風駐守的漠河城的阻隔,加之之前在褚勁風的手上大敗,傷了元氣,要緩一緩,不能一口氣殺到趙熙之的地盤上去,只能派著自己的心腹部下勾結(jié)匪患,給他康定王的后院添些晦氣。 所以現(xiàn)在,趙熙之還真拿表哥褚勁風當做了擋煞門神一般供奉著。生怕表哥身體欠奉,頭昏腦熱,一個噴嚏皆是牽動著他這當?shù)艿艿男⑿摹?/br> 淮陰公主自然也知道自己弟弟闖下的滔天大禍,都懶得去看他一眼。只是吸了口氣,又問道:“李夫人打算宴席之后,便帶著女兒歸府?!?/br> 褚勁風敲打著棋盤,緩緩地說:“還望表姐跟李夫人言明,因著成禮時間緊迫,還要教習(xí)著二小姐學(xué)些禮儀,jiejie您將她留在莊園,成禮那日,便在舒城cao辦,也免了從聊城迎娶的舟車不便?!?/br> 自古的風俗,乃是女兒出嫁需從娘家出發(fā),何況聊城離舒城也不算太遠??墒邱覄棚L竟是連幾日都忍不了,干脆將新娘子扣下,只讓丈母娘回去準備成禮之事……這……實在讓玩世不恭如康定王都覺得,表哥的吃相太急了! 褚勁風懶得理會康定王促狹的眼神。 這一口鮮rou,他實在是惦念得太久,更何況,想要吃上這一口的,又非只有他一人。那沈如柏樣樣計劃周全,卻反而給他做了嫁衣。 司馬大人是個善于學(xué)師總結(jié)的,從情敵的身上,他便總結(jié)了血淋淋的一條——夜長夢多,干脆不睡! ☆、第 21 章 待得郡主的生辰宴席之后,李夫人便打道回府了。 給二女兒倉促間定下的親事,府宅里什么都沒有備下。就算是郡主言明一切皆有褚家張羅,但是李家又不是付不起陪嫁,總是要張羅一番才好。 淮陰郡主將莊園靠西的一座宅院入了聘禮單子,改了匾額掛上了李家的名頭。到時李家的親眷好友可以暫時在這宅院里落腳,二姑娘也是要從這里上花轎。 李夫人原是不肯扔下姑娘回去的,后來大姑娘若慧表示留在這照看著meimei,她這才略略放心地回去了。 因著這次李家?guī)硭藕蚨媚锏南氯艘仓挥袛n香外帶一個婆子,所以郡主又另外調(diào)撥了幾個手腳能干的侍女過來,府宅的侍衛(wèi)則是褚司馬精干的部下了。 待得李夫人走后,大姑娘李若慧其實還是有些云中霧里之感。上次回家本來以為自己的meimei與那沈公子良緣已定,只待佳期。 因著丈夫調(diào)撥布防,她忙著自己府里搬家事宜。原先這雖然不能在吉日送meimei上花轎,也要趕在meimei新嫁歸府時,回家一趟與meimei妹婿吃上一頓團圓飯。 哪里想到,接下來便是收到了母親言明已經(jīng)跟沈家解約的書信,信里將那李璇兒與沈如柏的丑事盡數(shù)傾倒了出來。氣得李若慧吃不下飯去,當下便料理了家中的事宜,準備回家一趟??烧l知這時收到了淮陰郡主的請柬,當下不敢怠慢,只得又跟丈夫一起,帶著幼子奶媽子一起到了舒城。 沒想到氣兒還沒有喘均勻,便聽得了二妹已經(jīng)與褚勁風定下了親事。 她的丈夫身為武官,自然知道這位大楚司馬的赫赫戰(zhàn)功,以及他妖面弒殺的傳聞。 二妹若是好好的,論事出身門第也是配不上這位司馬的,更何況她現(xiàn)在就是個癡兒,就連與meimei定親多年,感情甚好的沈二公子也棄她另娶,更何況那么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男子豈會真心待她? 可惜自己那糊涂的娘親被人連哄帶嚇,已經(jīng)簽下了婚書定了日子。眼看著摔傻了的二妹,就要這么嫁給一個高高在上,不甚了解的男人??扇羰遣患蓿粗镉H的說辭,李家也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李若慧只覺得自己這個做jiejie的,也是對不不住meimei,竟是沒有能力留住她,想到悲切處,忍不住便摟住了meimei的脖子,哭了出來。 若愚有些不明白,為何娘親走的時候摟著自己哭了一場,如今家姐又是摟著自己哭。 不過這次,她倒不想取笑jiejie羞羞了。娘親走的時候,她問過娘親為何要哭。娘親哽咽了半晌說道,因著她要嫁人了。 若愚初時不懂,后來聽娘親說嫁人就是住別人的家,不能再跟娘親與弟弟一起,不知為何,若愚的鼻頭酸酸的,也想要哭。 娘親果然走了,只留她一人在這陌生的宅子里。現(xiàn)在大姐也這般,便又勾起了她哭的癮頭,當下便留著眼淚對人若慧說:“jiejie,若愚不要嫁人……” 一向要強的二妹,如今鼻頭紅紅,眼圈泛著淚光趴在自己的懷里,如同快被狐貍叼走的大白兔一般綿軟,只能怯怯地哀求著不要嫁人,若慧直覺得自己的整個心都要碎了,只恨不得是自己待字閨中,替二妹嫁給那個活閻王才好。 當下便是忍不住道:“不嫁!不嫁!我們?nèi)粲薏挪患弈莻€什么鬼司馬呢!” 可惜話音未落,沒有關(guān)門的廳堂門口便傳來了一聲局促而刻意的咳嗽聲。 若慧回頭一看,那咳嗽聲是攏香發(fā)出來了的,那丫頭平日里總是巧笑嫣然的模樣,可是今兒這從膝蓋往上都是僵硬的了,板板兒的臉上只有眼睛還在拼命地眨啊眨,朝著自己使眼色。 而在她的身前則站著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一身黑色的金絲長袍,滿頭的銀發(fā),頭戴金冠,五官雖然英俊但是稍顯冰冷了些,那一雙如鷹般的利眼正緊盯著她懷里蜷縮著的二妹。 攏香去后廚取甜湯回來,遠遠便看見了那司馬大人不知何時來了,正站在二姑娘的房門口,也不進去,一定不動地立著,像個冰塊一般冒著冷氣。 待到她走到了屋門口,剛想說話,被褚司馬冷眼一掃,登時嚇得不敢言語了??善纱蠊媚锏哪且痪洹肮硭抉R”入了耳中,嚇得她差點扔了手里的甜湯,也不敢刻意去喚大小姐,只好假裝嗓子緊,咳嗽了一聲。 若慧雖然先前并沒有見過褚勁風,可是看到他那滿頭的銀發(fā)當下便知他是何人了。 丈夫劉仲新近調(diào)撥了差事,被歸攏到了衛(wèi)字軍的旗下,過幾日便要開拔北疆,論起來,衛(wèi)子軍便是歸屬到褚司馬旗下的。 自己竟是當著夫君主帥的面兒,口中爆出粗言,著實是不妥。可是此時若慧正心疼的meimei,也顧不得許多,她是直腸子暴脾氣,雖然初時被褚勁風通身氣場震懾得一愣,緊接著便不卑不亢地開口道:“想必尊下就是司馬大人吧?” 褚勁風微微點頭,也不多言,只是命身后跟隨的管事遞過了禮單,然后才說道:“今日前來是特地送來聘禮,我已經(jīng)命管家將禮單呈上,有些物品是成禮當日之用,還望李大小姐替李夫人過目一下?!?/br> 看他似乎無意提及方才的一幕,李若慧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那禮單實在是懶得去看,只勉強接了過來。 褚勁風當然知道她為何是這般態(tài)度,心里倒是想到:李家的大女兒倒是比那個糊涂娘硬氣多了……也不識時務(wù)多了。 不過李若愚現(xiàn)在比她的娘還軟,許是想起之前他偷偷進了自己房間的那一節(jié),竟是連鞋子都不穿,只趿拉著一雙棗兒木的木屐,低垂著腦袋盡量避開那高大的男人,一溜煙跑到屋子旁的小花園里玩兒去了。 褚勁風垂著眼眸,彎翹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內(nèi)的寒光,待若愚跑出去后,徑直坐在了椅子上,泰然的態(tài)度仿若進了自己的臥房一般。李若慧不張羅看禮單,他也不急著催促,只是坐在那里,手指輕敲著椅子的扶手開口說道:“大小姐會這般放心不下,勁風理解,我與若愚姑娘一早便相識,娶她也是真心實意,還請大小姐不要太過掛心?!?/br> 若慧咬了咬唇,心內(nèi)積壓的話到底是噴涌了出來:“大人與家妹一早便是認識?倒是從來未曾聽她提過大人……不知這門親事,司馬可是考慮周詳了,您應(yīng)知道依著家妹健全時的性子,是斷斷不適合嫁入侯府高門,她一向拿慣了主意,難做循規(guī)蹈矩的官夫人……再則,司馬要知道,若愚早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若愚了,那個名動天下的才女李若愚,如今只是個不通事理的癡兒,司馬大人或許現(xiàn)在憐惜她之心不假,可是以后了,她若是年老色衰時沒了少女的鮮活,還是這般懵懂,大人您還會如此憐惜她嗎?” 李若慧問得咄咄逼人,褚勁風卻是眉眼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淡淡地問:“那么李大小姐敢保證,等到你年老色衰時,你的丈夫還會憐惜你如往昔,不會有半分清減嗎?” 可是這一句便是問到了要命的地方,言語的歹毒,真是只有若慧自己心里才清楚。她的丈夫劉仲武藝高強,雖然現(xiàn)在只是一名小小武官,前途卻不可限量。初時自己的爹爹也是看中了他家境清白,又有本領(lǐng),無文人的酸腐之氣看不起商戶人家,這才將自己嫁了他。 初時二人也是濃情蜜意??墒沁^日子最怕的就是個互相磨合。李若慧性子剛烈,劉仲也是火爆脾氣。過沒了多久,便是因為日?,嵥榻?jīng)常口角。 人生氣最怕口不擇言,一二來去,到底是傷了感情,就在若慧懷孕的時候,那劉仲竟然跟隨同僚去喝花酒時,跟一個花娘有了眉目,到底是男人堆兒里滾出來的,說慣了暖人體貼之言,一來二去,竟是將劉仲迷戀得不能自拔。干脆管同僚湊了銀子替那花娘贖身,養(yǎng)在了外宅里。 可是李若慧卻毫不知情,直到一年前,她在街市上看到了夫婿領(lǐng)著那大著肚子的女子在街市店鋪里買小兒用的棉布和鞋帽,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jīng)偷養(yǎng)了這么久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