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男人耐著性子,將她豎起抱在懷里,任著她抓玩自己的頭發(fā),當嗅聞到她傳來的淡淡奶香味時,只覺得的剛剛飲下的美酒泛著氣泡從每個毛孔里竄涌了出來。 這小傻瓜每日都會飲一碗摻了核桃粉的羊乳,這是李夫人尋來健腦的偏方,就算是在舒城這幾日都沒有斷過,褚勁風看過她前幾日喝羊乳時的樣子,淺淺的那么一小碗,偏偏故意伸著舌頭一點點的吞咽,那羊乳點綴在粉紅的嘴唇上,再被一點點地吸入嘴中…… 然后開心吃著補品的少女便被一只陡然發(fā)紅的眼兒嚇得扔了碗,甩了勺…… 就在感覺到氣血涌到脖頸那一刻,他將她的頭壓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她不喜他的異瞳,在這樣一個紅燭搖曳,花好月圓的夜晚,他不想她嚇到,便這么地將她抱起身走向床榻,隨手放下重重幔帳,也遮擋住了那影影綽綽的燭光。 這些時日來的耐心與布置終于網(wǎng)住了這一尾鮮美的小魚,褚勁風瞇著一雙眼想:那羊乳倒是沒有白喝,盡是補到了肚兜緊裹著的那兩團上,鼓囊囊的……許是衣服被她脫掉的緣故,她有些不適的無措,只是去抓這一旁的喜被想要將自己裹住。 可是那被子卻被他隨手一扯扔在了床尾處,若愚無措地來回摩挲著雙腳,染了蔻丹的腳趾在紅綢上勾出一道道布紋漣漪。緊接著緊咬著的紅唇被他又吞含在了,然后就連自己胸前的那綿軟也俱是成了他的。 若愚猶如驟然脫了水的魚,在床榻上挺肚甩尾掙扎著,卻怎么也擺脫不了身上這結(jié)實健壯的身體。她只覺得身上的這人不再是那日陪她玩沙的褚哥哥,而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獸,在自己的唇齒脖頸間噴薄著散發(fā)著淡淡酒香的熱氣,而那兩只鐵掌則肆無忌憚地挼搓著自己…… 若愚無助地咿呀哀叫,最后竟是將一旁的帷幔踹開了一道縫隙,紅燭的微光投射進來,也映亮了男子的那一雙妖冶的異瞳…… 自從在茅店避雨,夢里閃回了那如血般的紅眼,若愚又是接連幾日在噩夢里驚醒,此時酒勁翻涌,蒸騰著腦子本就不多的清明,只剩下夢境閃回時的恐懼,就在那異瞳紅眼的男子再次俯下身子,肆無忌憚地吸吮著她的肚臍上的那一道疤痕時,所有的被刀刃刺中的恐懼全都擠壓在了嗓子里,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這聲嘶力竭的喊聲,終于把沉浸在失控欲念里的男人驚醒了,當他抬起頭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竟猶如白紙,直直地望著自己的眼睛,被那微微抖動的唇上殘留的脂膏襯得愈加煞人可憐。 褚勁風趕緊拉嚴了帷幔,狠狠地握了握拳頭,努力控制著體內(nèi)翻涌的熱血。今日抱得美人歸,再加上與賓客飲酒,竟是一時間忘了形狀,渾忘了她現(xiàn)在心智如同稚兒,需要溫火慢燉,一點點地拆解下肚,方才太過急切,必定是這吃相嚇到了小傻瓜……褚勁風隱隱地露出了懊悔之色,方才的酒若是多灌些便好了,可恨這新婚之夜的蠟燭圖個好彩頭不能熄滅…… 心內(nèi)種種的念頭最后俱是敗給了這少女的嚎啕大哭。 因著大楚的司馬出名的冰冷怪癖,就算是新婚大喜之日,也沒有人尋著晦氣前來鬧洞房。所以這專門辟來做洞房的院落安靜極了,那些賓客還在徹夜飲酒賞樂的聲音也傳遞不到這內(nèi)院總來。 可現(xiàn)在這點子安靜愈加襯托出了若愚毫無章法的痛哭,頃刻間傳遍了整個院子。院里值守的婆子侍女們面面相覷,雖然不敢言語,可是有那些在侯府里浸染久了的婆子,腦子演繹的卻都是聽來的各種高門侯府里爺們磋磨褻玩女子的不堪手段。 方才她們在伺候酒水的時候,偷偷瞟見了一眼,那新娘子單看模樣,因著臉蛋顯小的緣故,嬌憨得如同十三四歲的少女,皮膚稚嫩得能壓出水兒來??茨遣唤馐朗碌难凵?,應(yīng)該也是在家里精心嬌慣的小姐。 司馬大人可是將戰(zhàn)場上弒殺斷臂的手段用到了洞房里?沒有半點憐惜這嬌嫩的新婦,得是疼成了什么樣子,才哭號得這般撕心裂肺? 陪嫁過來的攏香更是別提了,兩只眼睛噼里啪啦地掉著眼淚,悲切地喊了一聲:“二小姐!”若不是一旁的婆子手快扯住,便是要不管不顧地沖進了新房內(nèi)了。 司馬大人此時的確是身在廝殺的前線,兩只耳膜被這小魔頭震得嗡嗡作響,真是有一把掐死她的沖動。 虧得在驛站提審她時摸索出了經(jīng)驗。二小姐若是想哭,必須先讓她哭一會,待哭得沒了氣力,再想個法子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在小傻子震天震地的嗚咽聲里,褚勁風鎮(zhèn)定地翻身下了床,拿著茶壺,直接就著壺嘴狠狠地喝了大半,又坐在椅子上合眼養(yǎng)了養(yǎng)精神,走到了妝臺銅鏡前照了照鏡子,看到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常色。 這才皺著眉頭抽下紫檀銅盆架上的白綢巾帕子,就著銅盆里的杏仁米酒調(diào)和的凈面水打濕后擰干,轉(zhuǎn)身回到床前,掛上了幔簾,拉扯起縮成一團的淚人,稍顯粗魯?shù)亟o她擦著汗津津的小臉,嘴里硬繃繃地說:“行了,哭兩聲得了,再哭就把你扔到荒郊里去……” 若愚其實已經(jīng)哭得差不多了,她晚上只吃了些花生大棗,別無他物,這時肚腸鳴叫得也甚是急切。當褚勁風從她身上起來時,她就隱約覺得那頂和善的褚哥哥又回來了,只是一時慣性收不回哭意,總是要再攪動下嗓子,雖然在哽咽,可心內(nèi)正專注地琢磨著一會要吃掉那桌子上擺的金絲棗泥糕呢。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好氣的訓(xùn)斥著自己,還說要將自己扔出去,便是氣運丹田,不服氣地又特意調(diào)高了嗓門哭號了幾聲。 可惜自己這幾嗓子嚎喊出去還未塵埃落地,院外突然傳來了忠仆攏香的一聲悲鳴:“二小姐!”然后就是丫鬟婆子拉扯混亂聲音。 這一下,倒是把嗓子里剩下的那幾聲徹底嚇回去了。她隱約想起娘親和長姐說起過,今日要都聽褚哥哥的,是女人都要經(jīng)這一遭,忍一忍便過去了。雖然她不知娘親要自己忍耐個什么,但是這腹餓是萬不能忍的。 于是為了避免他向娘親告狀,便強自咽下了哽咽,小聲道:“若愚要吃……棗泥糕……” 褚勁風冷冷地瞪著她,可是冰冷的表情,到底是在這鼻尖紅紅,眼圈紅紅的可憐相里消融殆盡。 “棗泥糕太甜膩,睡前吃不好,叫下人拿粥與餃子給你吃可好?” 替她穿上了大紅的便袍,又叫下人們端來了吃食,蓮子粥一直在竹炭爐上溫熱著,餃子也是備下來給新人“交子”之用。 若愚是真餓到了,連喝了兩小碗,因著拿不穩(wěn)筷子,又在褚勁風的幫助下吃了一小盤鮮美的豬rou蝦餃,其間因著心虛,還特意用手抓了一只餃子送到了一直不大高興的褚哥哥嘴邊。 等吃完了,侍女們又端來了溫熱的水服侍著二位新人洗漱。 身在屋外時,原以為這小嬌娘已經(jīng)被司馬大人辣手摧花起不得身了。可進了屋內(nèi)才發(fā)現(xiàn),這位小夫人依舊生龍活虎,坐在餐桌旁吃得也甚是歡快,就是那吃相有些嚇人,因著那水餃太滑,筷子也不用干脆上手去抓,然后往司馬大人的嘴邊遞。 司馬大的反應(yīng)也是有些看傻了侍女們,竟然就著那小油手一口吞掉了餃子,末了還意猶未盡地吸了一下那幾根油膩膩的小手,惹得小夫人咯咯直笑…… 等到吃完就寢時,若愚發(fā)現(xiàn)褚哥哥并沒有走的意思,還要跟自己睡同一張床。 想起他方才的模樣,若愚不免躊躇起來。但到底被褚勁風抱起放到了大床上。 看褚勁風并沒有剝掉自己身上睡衣的意思,若愚便放下心來。鉆進被子里,不一會兒又露出了半邊臉,轉(zhuǎn)著大眼兒問:“褚哥哥,一會……一會若愚睡了,你會不會又吸若愚的奶奶?” 帷幔盡放下的黑暗里,能聽到男人綿長而用力的吸氣聲:“不會,乖,快睡!” “只有當娘的才可以喂奶奶,你為什么不……不找自己的娘?” “……因為我娘去世了……”褚勁風覺得自己隱約升仙了,竟然可是這么鎮(zhèn)定自若地回答這么無聊的話頭。 若愚聽到這才恍然大悟,方才心內(nèi)的憤慨也一掃而空,甚是同情地想:原來褚哥哥沒有娘,難怪…… 只是自己方才被吸得實在是太痛,現(xiàn)在被布料摩擦還有些不舒服呢,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捂著衣襟接著說道:“可是若愚現(xiàn)在沒有奶兒汁,以后懷寶寶了才有,到時再喂你可好?” 褚勁風瞇縫這一雙眼兒,專注地望著天棚,聲線緊繃地說:“李若愚,你要是再不睡,別怪我又弄你?。 ?/br> 若愚很怕褚勁風弄她,所以趕緊一翻身,裹緊了被子,離他稍遠些,然后便無憂無慮地沉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若愚早早便醒了,可是褚哥哥卻睡得深沉,似乎睡得太晚的樣子,一雙鐵臂像摟布囡囡那般死死地摟著她,害得她也不能起身,只好乖乖地躺在那玩自己的手指頭,然后便用玩起了褚哥哥順長的頭發(fā),好不容易他才醒來,卻不急著起身,又摟著她吃了一會小嘴跟舌頭。 新婦都是要見公婆的。不過若愚倒是沒有這項章程。但長姐為母,還是要敬淮陰郡主一杯茶的。 攏香一清早看見自家小姐全須全尾地坐在餐桌旁喝著羊乳,那高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昨晚她那一聲悲鳴后,被這莊園里的總管申斥了一通,礙著她是司馬夫人帶來的陪嫁才沒有重罰。不過攏香明白這里不在是李府,一切都要按著侯府宅門里的規(guī)矩來。她一邊想一邊手腳麻利地給小姐梳頭上妝。 因著已經(jīng)嫁人,再不能梳著少女的發(fā)絲,攏香便給小姐挽了個云頂式,搭配上一條白玉珠紅寶石的抹額倒是有了幾分小婦人的意思。 等換上了一聲桃紅色的流擺行云長裙,攏香上下一打量:可真是嬌俏可人,若是不說話,誰也看不出小姐的短缺來。 等褚勁風帶著若愚去給淮陰郡主奉茶時,郡主也是滿意地看了看這新婦。賞了她一對金鑲玉的大內(nèi)特供朱雀逐陽鐲。 康定王是第一次見這位小表嫂,他雖然聽jiejie提起過這位表嫂因著意外變得有些癡傻,可是等到親見時不由得想到,這般天仙樣的模樣品貌,就算是癡傻又如何?照樣引得男人趨之若鶩,也難怪表哥這般猴兒急,要將美人據(jù)為己有了。 當下便在一旁笑道:“熙之見過表嫂?!?/br> 若愚卻只瞟了他一眼,便悶悶地躲到了褚勁風的身后,這里的人,她一個都不識得,那位華衣貴婦,也只是在家中見過一次,她有些想回家,想跟娘親弟弟在一起,當下便是靠在了褚勁風健實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委屈地磨蹭著。 這等小女兒的姿態(tài),也是看傻了趙熙之,他原先并不相信這等佳人居然是個癡兒,現(xiàn)在看來的確是不假。說起來表哥也是有欠考量,他到底是大楚堂堂司馬,若是貪圖美色,弄進府里做個妾便好了,何苦娶作正室?說說以后若是想休妻,朝堂里的那些老翰林也不敢招惹鬼見愁司馬大人,可總歸是好說不好聽不是? 褚勁風也看出了若愚的不自在,于是便拉著她的手,低聲囑咐了兩句,又叫攏香帶著兩個婆子帶著她在后花園里玩。 現(xiàn)在外院的宴席還沒有散,不過內(nèi)院依舊清凈得很。 等若愚走了?;搓幑鞑鸥淼苷f起了正事:“國舅爺?shù)拇蠊影讉髦矣H自前來舒城,倒是怠慢不得。我在內(nèi)院安置了他暫且住下。他這次來除了祝賀之意外,還特意帶了一位制作戰(zhàn)車機關(guān)的高手,叫孟千機,聽昨日白公子說,他歷時三年潛心制作了一套守城的機關(guān),這套機關(guān)倒是方便,既可安置在城墻之上,又可裝置在戰(zhàn)船上,所以白公子讓他下個月在聊城的舟船大會上展示,若是經(jīng)得起各方高手的推敲,便準備命武器司加緊趕制?!?/br> 褚勁風一聽,冷笑了一聲:“國舅爺哪里是要來討教推敲,這是在給我亮一亮他的實力呢!現(xiàn)在袁術(shù)暫時安穩(wěn),他便疑心著我會擴張地盤,除了強占了從袁術(shù)手里奪走的幾座城池外,不斷游說兵部的幾位將軍往漠河城四周的守城增派部隊,現(xiàn)在又搞了這一套,不過是想要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罷了……” 康定王點了點頭,吊兒郎當?shù)哪樕系故请y得有了幾分嚴肅之色:“不過那個孟千機的確是個人物,昨日我看了他在花園里擺下的演示沙盤,一座小城被夾裹得密不透風,可是無論城下兵馬如何攻入,那城上的武器機關(guān)都能有效克制……真是高明?。 ?/br> 聽康定王這么一說,褚勁風也來了興致,倒是想要見識一下這位孟千機的手段。 其實這位孟千機他早有耳聞,可以說是與沒有生病前的李若愚齊名的人物,師承鬼手大師,只是他這個人亦正亦邪,性情隨心所欲,又不是依附權(quán)貴之輩,幾次被朝廷招募都拒不從命,這次不知為何,卻肯為白國舅做事了? 就在心內(nèi)思慮的當口,只見管事一臉慌張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給主子們施禮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司馬大人的臉色,才低聲說道:“啟稟郡主,后……后花園亂套了……” 郡主挑了挑眉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管事苦著臉說:“白公子帶來的貴客的那套沙盤,一直擺在花園里,不讓任何人接近。可是……可是現(xiàn)在那沙盤卻讓司馬夫人給……給……” 說到這,郡主心下頓時明白了。那套沙盤是模仿著實物做的,實在是精致得很,因著太大,屋內(nèi)放置不下,就放到了后花園里,搭建了棚子,由白公子自己帶來的侍衛(wèi)看管。許是那李若愚那癡兒看著好玩,便乘人不備上去擺弄,弄壞了也說不定?!?/br> “哪里弄壞了,就修好便是,她一個女子又有多大的蠻力?”郡主說道。 管事的也是被嚇到,咽了口吐沫說:“回郡主,不是司馬夫人弄壞的,是……司馬夫人對著那沙盤說了一句話,那位貴客孟公子便直了眼兒,像得了失心瘋一般,自己拿得挖土的鐵鍬,將沙盤砸了個稀巴爛!” 郡主這時也驚訝極了,要知道那沙盤可是耗時兩年心血才制成,那個癡兒說了什么,竟讓孟千機這般癲狂? 就在這時,褚勁風已經(jīng)起身一個箭步,朝著后花園走去。 ☆、第 24 章 其實單要論起來,今日若愚闖下的這禍事,還是要怪罪在司馬大人的頭上的。 前幾日玩耍堆沙城池,最后司馬大人也被若愚勾起孩童的性子,拿起了花園子里澆花導(dǎo)水之用的竹管照著那城池就一頓猛沖,來了個水漫城池,又學(xué)了戲文“水淹七軍”里關(guān)云長的腔調(diào)唱了一句:“魚入罾口,豈能久乎?” 當時司馬大人的這一句吟唱堪稱決絕,加之他本身便是武將,更是氣宇非凡,仿佛真是在號令三軍將士開導(dǎo)襄水淹了那曹軍,活捉那于禁、龐德。 若愚被褚勁風的颯爽英姿迷倒,覺得褚哥哥這一句著實不錯,竟也跟著小聲學(xué)唱。一來二去便練得頗為純熟,就連那個“久”字的拖音也頗有幾分名角的風采。 今日她在郡主的花園里散步時,本是有些郁郁寡歡,可是沒走幾步便看見了隔著一道柵欄地上赫然擺放著一盤逼真的城池山巒布陣沙盤。 這可是比著褚哥哥當初給自己修筑得還要逼真,一時間眼睛頓時亮了,便要撲過去玩一玩。奈何這放置沙盤的小院竟有幾個帶刀侍衛(wèi)守護,就算攏香表明這是司馬新娶的夫人也不讓進。 但是區(qū)區(qū)幾個護衛(wèi)豈能難道二小姐?她一眼飄到了花園一旁導(dǎo)水的竹管,便拿了過來就準備照著那沙盤沖去。 那幾個護衛(wèi)沒想到這一身錦衣華服的小夫人行事居然這般瘋癲,連忙沖過來用身體阻攔住噴涌的水流。 恰在這時,孟公子也來到院中,看到了若愚一眼認出是故人,他與這位女船王是不對眼的同行冤家。 他雖然是隨著白家的大公子前來,但因著性子孤僻向來不問世事,司馬娶的是何家千金更是不管他的閑事,只醉心于機關(guān)技藝,更加不知李若愚在兩個月前發(fā)生的變故。 是以驟然重見故人,只當這詭計多端的女子是嫉妒他這精良的機關(guān),蓄意沖水破壞,當下便冷笑道:“不知李大小姐有何見教?為何一語不發(fā)便用水沖?” 李若愚抬眼一看,只見一個斯文俊秀的白面書生立在了花園子里,那微微翹起的下巴隱約透著說不清的敵意。 李若愚雖然不記得他,卻正等著這一問,便端著竹筒一躲,將一股水流直沖向了沙盤,同時學(xué)著褚勁風的氣勢,可以壓低聲音唱道““魚入罾口,豈能久乎?” 一旁的人都知道這小婦人癡病發(fā)了,攏香生怕她闖禍,急得只能是奪了她手里的竹筒,小聲勸慰。 可是這癡話入了那孟千機的耳中便是不同。他當年師承鬼手大師,學(xué)成下山時年方二十,恰少年意氣風發(fā),正待大展拳腳,誰承想,卻是經(jīng)歷了周瑜不敵諸葛之痛,遇到了生平敵手——同樣是年少而鬼才的李若愚。他當年折辱在李二小姐的手下,立刻回到師門臥薪嘗膽,蟄伏深山數(shù)載,之所以甘投與白國舅麾下,便是聽說這李若愚要為工部造船,便是特意將自己精心研制了三年的機關(guān)獻上,伺機與這李若愚一較高下。 沒想到竟是在這郡主莊園內(nèi)遇見,入耳的又是這么不著邊際的話。若是常人野菊罷了,偏偏這孟公子不是常人,便立住不動,直著眼兒琢磨她這話內(nèi)的意思。 這一用力,便有些過猛。他當年被李若愚譏諷乃是紙上談兵,機關(guān)雖巧卻不切實際。如今被她這么用水一噴,看了守城的機關(guān)滴滴答答,沖掉了不少潤滑之用的油脂…… 這么一來,猛然醒悟需守之城盡在北方,當?shù)氐搅税嗽卤闶菨M天飛雪,這機關(guān)雖精巧卻怕一水一凍,若是沾染到了融化的雪水早瞬間凝結(jié),縱使用火烘烤也是顧此失彼全無作用…… 到時豈不是就像她唱的那般:魚兒自投羅網(wǎng),豈能久乎? 本以為萬無一失,耗時三年,讓那么多機關(guān)攻城高手束手無策的心血之作,竟在李二小姐眼中瞬間參破了內(nèi)里的漏洞關(guān)卡…… 等頓悟到自己這機關(guān)的致命弱點時,孟千機的臉色早已發(fā)青,抬頭再看那李二小姐竟是在侍女的攙扶下笑得前仰后合,大眼明媚全無端莊姿態(tài),仿佛是在譏笑著自己自不量力班門弄斧,孟公子纖細的自尊頓時崩裂,渾身顫動,長嘯一聲,順手抄起一把種花的鐵鍬,瘋了一般沖上去將沙盤砸了個稀巴爛! 等到白家大公子白傳忠趕到時,孟千機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倒在一片狼藉里捂著臉兒一動不動,只是嘴里喃喃道:“三年的心血,竟是被你一言道破!我真的不如你?真的不如你……” 待得問清了緣由時,白傳忠不由得瞪圓眼兒瞪向了瑟縮在一邊的李若愚,他此來是奉了父親之名,巧妙地向褚司馬展示實力,讓他生出些畏懼之心。哪成想,這機關(guān)還未入了褚勁風的法眼,便被他新娶的傻婦一句話給破解了,真是想生生吐一碗淋漓的鮮血出來。 而跟在白傳忠身后的沈如柏也是一臉的陰沉,緊盯著新婚的司馬夫人,心內(nèi)不知想著什么。 就在白公子準備發(fā)難時,司馬大人也是箭步如飛地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