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涼亭里除了太子趙寅堂和平遙公主外，還有那長隨侯家的兩兄妹。如今白家在朝堂上勢力囂張，若是被白國舅知道太子私自與褚勁風(fēng)見面反而不好，所以還不如將這與白家關(guān)系密切的二兄妹請來共飲避嫌。

    那袁蓉袁蓉打扮的也甚是嬌艷，可是一看到李若愚便臉色驟變，胸脯急促地上下起伏。

    李若愚可沒忘記這小娘皮欺負(fù)了自己異姓姐妹的那一門官司，規(guī)規(guī)矩矩按著褚勁風(fēng)的吩咐依次向太子與公主鞠禮后，便展開手里的象牙折骨香扇遮擋著臉兒，趁著褚勁風(fēng)與太子公主還有那四少寒暄的功夫，沖著袁蓉翻著眼兒，吐著舌，將細(xì)紗云袖里的一只小手握成了拳頭，朝著袁蓉很有力的一揮，挑釁的意味十足。

    袁蓉乃是侯門的大家千金，雖然為人稍顯刻薄了些，可是生平從來沒有與人太激烈地起過正面沖突。畢竟若是哪個得罪了她，只需身姿優(yōu)雅地命丫鬟上去掌嘴便是。再說除了那些不知進(jìn)退出身卑微的下人外，大宅門里出來的女子又何須劇烈的當(dāng)面爭執(zhí)，口出無狀？

    是以當(dāng)李若愚突然背轉(zhuǎn)眾人，以小扇遮臉突然朝著她做鬼臉時，袁蓉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究竟是哪里來的瘋野丫頭？還有沒有半點(diǎn)的家教？

    白日里被墨汁潑身的惡氣還沒有消散，如今被她這么不婉轉(zhuǎn)地當(dāng)面挑釁，袁蓉竟是氣得血往上涌，猛地一指李若愚猛然喊道：“你……你想怎樣？”

    這一聲嘶力竭地?cái)嗪龋喼蹦荏@落月中嫦娥。亭中的眾人皆是詫異地望向了袁蓉。

    而此時嬌弱的小表妹恰好放下了小扇，圓瞪著一雙大眼，懵懂無知里透著幾許的害怕。

    四少覺得meimei失儀了，連忙圓場道：“蓉兒，不要再怪罪若雨小姐了，你不也是聽到司馬大人方才說的了，今日白天回去，罰她在香堂里跪了一個時辰呢！她也是小孩子心性一時頑皮罷了……”

    太子也是微微掃了袁蓉一眼，讓她的臉騰得紅了起來。

    只有褚勁風(fēng)不露痕跡地瞪了李若愚一眼。這種把戲，他可真是太熟了，當(dāng)初歸寧時，在李府里，他那個rou滾滾的小舅子沒少背著李夫人沖他做鬼臉，自己玩得咯咯之樂。方才他雖然與太子寒暄，可是眼角余光可是一直找掃著他那親親的表妹。

    看來表妹又是新學(xué)了一門傍身的技藝！

    袁蓉心知這等場合不容她放肆，當(dāng)下便忍著氣兒道：“既然司馬大人已經(jīng)正了家規(guī)，我自然不會再與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jì)較！”

    于是眾人分席落座后，侍女們將佳肴紛紛端上桌席。此時涼亭水榭上樂聲陣陣，彈奏的是京城里新近流行的曲子，配合著夏日月夜竟是生出些許人間仙境之感。

    平遙一直不露聲色地打量坐在一邊的那位鄉(xiāng)野小表妹。按理說在座的諸位，要數(shù)這位寄養(yǎng)在別人家的表妹的出身最低。今日宴席上的許多菜肴都是公主從宮內(nèi)帶來的御廚所制。單是那一味壇腌羊蝎子的吃法就繁復(fù)得很，就連久居京城的袁蓉都因?yàn)槌苑ú坏卯?dāng)，讓骨頭的髓汁兒流了出來，有幾點(diǎn)滴落在桌子上，窘迫得袁蓉趕緊放下不敢再食用。

    后來袁蓉還是看到了平遙優(yōu)雅地用一旁鹽水泡好曬干的蘆葦桿深入用刀背砸開的骨頭內(nèi)吮吸，這才恍然大悟，依樣去做。

    可是那位小表妹，竟然頗有些清高的姿態(tài)，小小年紀(jì)面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淡定得很，只是舉著筷子優(yōu)雅的淺嘗了幾口，便食之無味地將筷子放在了白玉筷枕上，仿佛是生平已經(jīng)嘗遍了美食，就連宮中的秘制也不能讓她傾心。

    而且看她飲茶時的舉手投足，分明是按著宮中的禮制教導(dǎo)的，可又似乎有隱隱的不同，竟然手腕翻轉(zhuǎn)間都別有一番優(yōu)雅的風(fēng)情……

    此時清高優(yōu)雅的表妹內(nèi)心是如喪考妣的。

    當(dāng)她坐下，看著滿桌子形色兼?zhèn)?、從來沒見過的珍饈美味時，內(nèi)心的沮喪無以復(fù)加，臨出門前吃的栗子糕太多，現(xiàn)在滿嘴都是甜膩的味道，隱隱有些反胃，眼看這滿桌子的美食都吃不下了，她第一次深深感到俗世中隱隱無法cao控的命運(yùn)捉弄和憂傷！

    至于讓平遙公主暗暗羨慕不已的舉止做派，實(shí)在是箐胥書院和萬州春樓的完美結(jié)合。

    那楚婉娘的言談舉止無不是為了吸引男子，就連喝一杯茶時，那腰肢身段乃至翹起的手指都是帶戲的，舉止間的媚態(tài)豈是良家學(xué)得來的？而周夫子的教導(dǎo)則是帶有宮廷大氣的中規(guī)中矩。

    小傻子博采眾家之長，一不小心便落落大方地傾倒了大楚公主。

    就連太子也是覺得這位表妹品味脫俗，在談笑寒暄間，不經(jīng)意地問道：“不知若雨小姐是在哪兒買的熏香，我這次與meimei出門，不可空手歸去，總要為父母妻女買些手信以表心意??！這香的味道不濃，倒是適合我那身懷六甲的妻子?！?/br>
    李若愚覺得這位哥哥說話客氣，很討人喜歡，便笑著回道：“這香不是買的，是我書院的一位夫子調(diào)配的，你若喜歡，我將一整盒送你可好？”

    太子聞言，溫吞地一笑：“那便謝謝若雨小姐肯割愛給在下了。”

    ☆、第 46 章

    這一場晚宴下來，平遙公主倒是安靜得很。看著褚勁風(fēng)給那小表妹倒水遞帕子的細(xì)微之處，她只覺得心都是冷的，一陣?yán)涞剿闹俸《冀Y(jié)了冰。

    以前不死心是以為他沒有心，也是自己做得還不夠，沒有捂熱他那天生冰冷的心腸。可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捂不熱，而是她從來都不是他要的人。

    自己身為大楚的公主，何等尊貴？可是在褚勁風(fēng)的眼里卻是無法彌補(bǔ)的缺憾，就算自己再好，他也不屑于娶皇帝的女兒。他要的……應(yīng)該是這種小鳥依人的女子？……

    平遙望著那微微嘟著嘴，輕搖著褚勁風(fēng)的衣袖小聲說話的女子，真是恨不得自己不再是大楚的平遙公主，而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鄉(xiāng)野小表妹……、

    失了尊貴，卻可以盡情地守在心愛的男子身旁……這難道是她此生遙不可及的夢了？

    晚宴將散時，那位是四少爺甚是殷勤地要替李若愚引路出了水榭，卻被褚勁風(fēng)高大的身軀不漏痕跡地阻擋開來。

    出了靜園，褚勁風(fēng)半陰著臉問：“今日在宴會上為何沖著那個四少笑個不停？”

    李若愚毫無心機(jī)，只是難受地摸著肚子道：“他吃東西沒規(guī)矩，總是看著我，汁水沾到下巴上都不知道，那個袁小姐也不提醒他哥哥，也總是瞪著我，我看那兄妹四只眼睛一個賽一個的大，就忍不住笑嘍……”

    褚勁風(fēng)的表情一冷，若不是看在太子在場，他便就著切rou的短刀剜掉那雙造次的眼兒了！隨風(fēng)侯的兒子，當(dāng)真是沒規(guī)矩的很！

    “以后記住，除了我以外，不準(zhǔn)沖著別的男人笑！”

    若愚乖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死心地問：“那弟弟賢兒呢？”

    褚勁風(fēng)被她問得不耐，當(dāng)下便是吻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小口……

    晚宴歸來第二日，若愚早早被褚勁風(fēng)從被窩里挖了出來：“你昨日逃學(xué)甚是沒規(guī)矩，今日早早地去夫子那里領(lǐng)罰，可是明白？”

    若愚揉著朦朧的眼兒點(diǎn)著頭，口齒不清地說：“還要備禮給夫子……”

    褚勁風(fēng)覺得這小傻子拍馬捧屁的功夫倒是一日千里，進(jìn)步神速，當(dāng)下笑道：“你懂得尊師重教便好，夫子說你什么都不許頂嘴，知道了嗎？”

    大清早被夫君拽起來耳提面命一番后，若愚洗漱吃了早飯。然后便讓蘇秀打開箱子，翻找送給夫子的禮物。

    “阿秀，你說我送夫子些什么，她還送了我那么好聞的香呢！”蘇秀想了想，說道：“周夫子的品味不俗，奴婢看她的貼身小物雖然沒有金銀寶石裝飾，可都是古樸大器有來頭的，單那硯臺都是江西婺源出產(chǎn)的龍尾硯，那雕工也是大家之手。夫人您若是送禮，還是要投其所好，送些上好的字畫最佳。”

    若愚點(diǎn)了點(diǎn)頭：“都聽阿秀的。”于是蘇秀去了庫房，揀選了前朝溪石先生的一副荷塘圖。

    因著若愚起得早，所以是一個到達(dá)書院的。

    箐胥書院分作了前后兩院，前院是平時上課的地方。而幽靜的后院則是供夫子們休憩之用。

    因?yàn)橹芊蜃酉察o，所以她的居所書院緊挨著竹林的小院里。這夫子的性情也是孤僻，竟然連個丫鬟都沒有，只一個人獨(dú)居在此。

    此時小院里靜極了，夫子似乎還沒有醒過來的樣子，院落里的掃把似乎是掃了一半時，隨意丟棄在了地上，芙蓉樹上垂落的花瓣，凌亂了一地。

    若愚起了頑皮之心，對蘇秀一舉手指，躡手躡腳地入了院子，順著臥房半開的窗子往里望了進(jìn)去，想要趁著夫子沒睡醒，把畫卷放在書案上免了當(dāng)面的責(zé)罰。

    可是這一望卻不打緊，竟是唬了一跳。

    只見那屋內(nèi)幽暗，床榻上的幔簾也只是半掩，而那個一向云淡風(fēng)輕的夫子竟是臉頰緋紅，目光迷離，光潔修長的雙臂被用來扎結(jié)幔簾的紅絡(luò)子綁縛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固定在了床柱之上，一條雪白的腿兒就這么半垂下了床，那小巧的足尖不自然地蜷縮著。而在她的身上竟然附著個強(qiáng)壯的男子，雖然幔簾伴遮，可也能看出那男子似乎未著衣衫，只是埋首在夫子的脖頸間。

    幽暗的空間內(nèi)，一切都顯得略不真實(shí)。男人低低地叫著周夫子的閨名：“潛雨……潛雨……”那床板吱呀的聲音似乎掩蓋住了夫子低聲的輕吟……

    若愚被驚得呆若木雞，直覺那夫子是被壞人欺負(fù)去了，正要開口大喝，自己的嘴巴卻被蘇秀一把堵隔了嚴(yán)實(shí)?；仡^一看，蘇秀一臉急色地朝著自己眨眼，示意她不要喊，然后便將她悄悄拉出了院子，因著走得慌亂，那畫軸掉落在了地上都不知。

    待走了一段，若愚迫不及待地甩開了蘇秀的手道：“阿秀，你為何攔我？難道沒看到有人在欺負(fù)夫子嗎？”

    蘇秀在若愚身后也看到了那窗里的一幕。面紅耳赤地道：“夫人，這事兒是沒法喊的，那院落四周還有別的夫子婆子暫住。你這一喊豈不是引來人了……那……周夫子豈不是名節(jié)盡失了？”

    看若愚還是不信，想要往回沖。蘇秀連忙拽住她說：“我問你，方才周夫子的嘴可是被堵上了？”

    若愚一愣，想了想，搖了搖頭。蘇秀接著道：“這便是了！夫子也是忍著不喊，可見是不想讓旁人知曉的。你我不知這內(nèi)里的詳情，如今不請自來，擅闖院落窺見了這一幕已經(jīng)是不妥了，如何再貿(mào)然入屋。若是擔(dān)心夫子，你我且靜靜地守在這里，待得那人出來，再叫侍衛(wèi)拿人?！?/br>
    蘇秀倒是看出了那周夫子的性情，飽讀詩書的人都是要臉面的，方才看那床榻上震蕩激烈的情形，已然是成事得手了的，進(jìn)去也是無益，很何況她還是云英未嫁，若是這么闖進(jìn)去，就算那人是個采花的登徒子，又與捉j(luò)ian何異？

    蘇秀向來膽小，昨日剛剛挨了司馬的責(zé)罰，今日打死也不敢讓夫人多管啥閑事了。

    若愚聽不懂，也不想明白，她只知道夫子被人欺辱了，她絕對不能袖手旁觀。當(dāng)下便是用力掙脫了蘇秀的手，奮力跑了回來，順手撿起了路旁的一塊鋪路的石磚。

    蘇秀既然說不能喊，那她便將那壞蛋打死好了！

    可是進(jìn)來院子還沒等推門，那門已經(jīng)自動打開了，若愚高舉著石磚，再次驚訝地瞪大了眼。只見這門內(nèi)只著一件長衫，長發(fā)凌亂披在身后的男子赫然正是昨日宴飲酒席上太子趙寅堂。

    此時他身上散發(fā)的氣息濃烈得有些熏人。那種味道甚是熟悉，是褚哥哥每次與自己胡鬧后揮之不去的曖昧味道。

    太子方才雖然情動投入，可是依稀還是聽到了屋外的聲音。他今日凌晨趁著月朗星稀時獨(dú)自一人潛入書院，終于尋覓到了自己找尋多時的女人，只捆了這不聽話的在床上，足足折騰了她一個時辰之久，卻還沒有怠足，卻被屋外的不速之客打斷。只能起身披了衣服出來，卻看見這位表妹舉著石磚準(zhǔn)備往里沖。

    看見她似乎沒想到是自己，嚇了一跳的樣子，太子慢慢露出了笑意：“若雨小姐好雅興，清晨便來散步了?！闭f著伸手便接過若愚手里的磚頭微微一捻，便將那石磚震碎。

    若愚沒有想到他竟有這般怪力，一時間更是傻眼了。

    太子又瞟了瞟若愚身后蒼白著臉兒跪在了地上的侍女蘇秀，淡淡說道：“既然散步到此，正好借小姐的侍女一用，還要煩請她替周夫子準(zhǔn)備溫浴的熱水……本王以前在郡主府那見過你，想必是被指派入了司馬府的，應(yīng)該懂得伺候的規(guī)矩，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半分，便割下你的舌頭！”

    說完，他也沒有走前院的路，只是走到了書院的墻下一翻身便揚(yáng)長而去。

    蘇秀的身子這才癱在地上，只覺得自己的半條命都要被嚇?biāo)懒?。這采花之賊竟然是太子……那夫子年近三十可是比太子大了許多，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怎么會聯(lián)系到一處？

    可是太子的話又不能不聽，當(dāng)下拉著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若愚進(jìn)了屋子，又趕緊關(guān)上了房門。

    那屋內(nèi)的幔簾已經(jīng)全是放下了，綁縛美人素手的紅絡(luò)子也被扔甩在了地上，與一地凌亂的衣衫混雜在一起。

    就在蘇秀不知說什么才好時，倒是幔簾里發(fā)出了聲響，周夫子清涼的聲音如今摻雜了些許的嘶啞：“可是若雨小姐和蘇秀？”顯然她也聽到了太子方才在門口的話。

    蘇秀連忙道到：“正是奴婢，夫子有何吩咐？”

    “院外有井，替我打些水燒熱可好？”

    蘇秀慢慢松了口氣，瞟了不知為何突然沉默一語不發(fā)的小夫人一眼，便趕緊手腳麻利地打水燒火了。

    等準(zhǔn)備好了浴桶，蘇秀這才攙扶著圍了床單的周夫子下地，那夫子雖然表情淡定，可是走路卻是踉踉蹌蹌，也不知被那太子磋磨成了什么樣子。

    等到沐浴完畢換了一身衣服后，周夫子又吩咐道：“你去尋教授琴藝的李夫子，只說我今日身子不爽利，煩請她替了今日的晨課可好？”

    蘇秀領(lǐng)命出了門去，周夫子坐在竹椅上轉(zhuǎn)頭笑著問若愚：“為何一直坐在那，悶悶地不說話？”

    若愚白著臉，白咬著嘴唇，到底是開口承認(rèn)道：“昨日那太子管我要夫子您制的香，可是因?yàn)檫@個他便來找尋你、欺負(fù)你？”

    周潛雨微微嘆了口氣，心道雖然摔壞了腦子，可是那副玲瓏心腸倒不曾壞掉。她心知若愚必定是看到自己受辱起了愧疚之心，當(dāng)下便是招手讓她來到自己的近前，溫言道：“我與他……乃是段躲不掉的孽緣，這都是命中注定，就算你不說，他也總是有法子尋到我的。這本就有是與你無關(guān)之事，你一會乖乖去上課，不要同任何人講便是了。

    若愚眨著眼，拼命忍住快要涌出的淚意問道：“那太子可會娶了夫子您？褚哥哥說過，親嘴嘴摸胸胸的事情只有夫妻才能做?！?/br>
    周夫子白凈的臉上閃出了抹黯淡之色，笑著說：“他不會娶，我……也不會嫁……”

    若愚擰眉問道：“這是為何？”

    周夫子摸了摸她的長發(fā)道：“縱然他有真情，可是男子的心里往往有一樣比真情還重要的東西，再動人的情感在這一樣前都會被擠壓磨滅得最后只剩下無盡的丑陋與遺憾……”

    “那……夫子，他這么欺負(fù)你，您傷心嗎？”若愚眨了眨眼，又問。

    “知道嗎？我有一位故人……她雖然小我許多年歲，卻是天地間最最心胸豁達(dá)的女子，可是依然躲不過這情劫，她那時知悉自己的未婚夫婿竟然私下與她的庶妹私通，卻礙于家丑無法與家人訴說。

    那時，我也是背負(fù)情傷要一路北上，在旅途中與她相遇，她邀我暢飲一夜，我心里是苦的，可是我知她心里更苦。她年紀(jì)輕輕便抗起了家族的重任，一心只為自己的家人而奔波受累，可到頭來，她一心疼愛的庶妹與相知多年的未婚夫婿竟然以最不堪的方式聯(lián)手背叛了她。

    那時，我以為她會哭，可是她飲了一夜的酒，去了幾次香房，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那時我問她為何能忍??？她卻笑著說，這世間又少了兩個愛她之人，那她更要愛自己一些，彌補(bǔ)了這虧欠，眼淚流多了便要自憐自愛的一蹶不振了，她明日還有一單要緊的生意，多飲些酒，便將這些個不痛快全灑在香房的馬桶里。

    我知道這話是她說給自己的，也是說給我的。當(dāng)時因?yàn)槲倚膼壑肆砣⒘怂耍倚膫h(yuǎn)走他鄉(xiāng)，四周漂泊，憔悴得不成樣子，竟是覺得了無生趣，起了輕生之心……

    可是聽了她的話，我才豁然開朗，自己原是為了一個男人而自憐自愛一蹶不振得太久了。

    這世間本就看輕女子，若是自己再不愛自己，豈不是要低落塵埃？可笑我自詡飽讀詩書，卻是看不破……

    所以若雨小姐，雖然他昨日那般對我，我卻覺得不再心傷，這副身子被他磋磨了，可是心卻是要留給自己的，誰……也不再給了……”

    若愚聽到這，突然再也忍不住心內(nèi)的酸楚，大眼里積蓄的眼淚便這般斷線落雨一路滾落下來，哽咽道：“不知為何，聽夫子這么一說，心里酸酸的……我這般愛哭，沒有半點(diǎn)夫子故友的堅(jiān)強(qiáng)，可怎么辦才好？”

    周夫子卻是羨慕地看著這梨花帶淚的小女娃，語帶感慨，低低道：“上輩子積攢了太多的眼淚，今世總是要揮灑出去的，這般盡是忘記了，可以盡情的哭笑也是一種福氣，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