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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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依的妻子艾米辛驚叫道。 就在門后,古普德家的帳房被麻繩捆成一團(tuán),嘴里塞著黑呼呼的爛布,正瞪大著眼珠向老太發(fā)出乞求。 “看到了?這人又被拉賈尼收買了,呵,老布奇都養(yǎng)不熟他。這人啦,一旦不忠,便對誰也不忠了?!?/br> 老太太說到這里,有點(diǎn)懊惱,仿佛是說了一句多余的閑話,轉(zhuǎn)頭正色說道:“你們沒有回尼尼莫村,你們也不是來賺嫁妝錢的,你!”她指夏楓:“你是側(cè)妻,不是女兒?!?/br> 維卡慌道:“太太,不管夏楓的事,是我......” 老太太拐杖一指,示意維卡閉嘴。 “我并沒有追究這個問題,我是問你們現(xiàn)在的打算。” 好干脆,略過原由直奔主題。 夏楓一愣,什么打算? 老太太知道了他們的底細(xì),卻綁了帳房,那就是站在她們一邊。拉賈尼在尼尼莫村打聽到她們的信息,心中得意;卻沒在尼尼莫村找到人,擔(dān)心她們失蹤逃出掌控,所以先讓帳房來打前戰(zhàn)? 絕對是這樣的,可是帳房對老太太還說了些什么?為何太太是直接問她的打算。 “古普德太太。”奧拉蒙的妻子說道:“我叫威爾辛.奧拉蒙,這是我meimei艾米辛?!?/br> 老太太眼睛看過來,微微頷首。 兩姐妹這才匍匐上前,向她正式行禮。 “好了,快說吧,你們怎么打算?”老太太繼續(xù)看向夏楓:“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最有主意的,你來說。” 夏楓正想開口,沒料她又道:“你不愿做側(cè)妻,是有別的想法,能不能說說是什么?” 她一直沒把話說透,夏楓摸不準(zhǔn)她什么意思。沉默了一刻,還是只回答字面上的意思,說她不想這么早嫁人,所以不愿意。 老太太一拍膝蓋,大聲道:“好!艾德夫正式收用你為他的奶母!只要你愿意保護(hù)他長大,我不介意給你一個好身份?!?/br> “太太!”夏楓驚呼道。 迎著老太太篤定的眼神,她輕輕搖了搖頭。問她:知道拉賈尼少爺?shù)氖聠幔?/br> 老太太馬上把矛盾轉(zhuǎn)向威爾辛兩姐妹,質(zhì)問她們什么意思?既然是老相識,為什么早前不收留,現(xiàn)在才來?是不是看上夏楓會賺錢,想利用她。 夏楓眉頭一皺,看來老太太只知道帳房被拉賈尼收買,卻并不清楚拉賈尼的企圖。還把幕后黑手歸在奧拉蒙的頭上,以為拉賈尼是替奧拉蒙出頭。 “太太您誤會了,我們之前并不認(rèn)識!”威爾辛高聲辯解道。 老太太根本不相信,又是馬車送貨,又是照顧生意,說不認(rèn)識就是狡辯。她眉毛頻跳,駝著的背絲毫不減威風(fēng),口里崩出來的話像連發(fā)子彈似的,打得威爾辛兩人又是疑惑又是氣惱。 氣氛很是尷尬,她倆齊齊看向夏楓:解釋清楚呀,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罵著罵著,從威爾辛姐妹的反應(yīng)中發(fā)現(xiàn),她可能忽略了什么。順著過程一猜,憤怒得狠狠一跺拐杖,中氣十足:“卡布爾家的三少爺想做什么,讓你嫁給他某個仆人做側(cè)妻?然后控制你?什么時候卡布爾的兒子眼皮子也這么淺了?” 夏楓默默點(diǎn)頭。心說您終于找到原因了。 威爾辛覺得情況復(fù)雜起來,不想再呆下去,怕她處理不了。便提醒道:“小姑娘,巴依不是說送你們回來拿行李的嗎?拿完就一起......” 果然不知道情況變了,奧拉蒙可能忙得只是匆匆交待了幾句,后面一直沒時間回家。姐妹倆一朝拜完,就趕著到客棧來。夏楓心里生出一股暖意,且不管她能不能真的幫到巴依賺錢,至少人家這份重視度是難得的。 “管家太太,暫時走不了了,出口都已封瑣?!?/br> 艾米辛詫異地望著jiejie:“剛才路上奔跑的那些民衛(wèi)不是撤崗?” 威爾辛看見meimei一臉的失望,心情很是復(fù)雜,撫慰她:“如果不是撤崗那就真的走不出去,等你姐夫回來就知道了?!?/br> 老太太盯著夏楓,還等著她的回答。娜瑪和維卡至始至終都趴在地上,就沒抬過頭。在她們眼中,每個都是貴人,每個人都得罪不起,她們只知道“多磕頭少說話”。 夏楓深吸一口氣,請求老太太允許她坐下來。 老太太指了指旁邊的蒲團(tuán),示意她坐這里。 夏楓望著她的眼睛。從出嫁前的卡瓦村前講起,到巴利被征兵,再到昆陀欲殺娜瑪,逼得她們進(jìn)鎮(zhèn),一直講到今天早上的事情。當(dāng)然,有可能去旁遮普邦的事她沒有說,老太太應(yīng)該也能猜到。 剎帝利老太暗自壓住自己的憤怒和驚訝情緒,一直靜靜地等夏楓講完。 夏楓與她對視眼睛,就是想讓獲得她的信任,老太太的每個微表情都沒能逃過。說完新邦王的事情,夏楓大舒一口氣。發(fā)現(xiàn)這位剎帝老太,是位非常沉得住氣的人,少有的睿智冷靜。若是個男人,在哈茲爾鎮(zhèn)就沒有卡布爾家族什么事了。 老太太先是瞅了一眼不知何時跑過來的艾德夫,而艾德夫,卻是怔怔地望著夏楓。 他能感覺到夏楓在講述過程中很難過,很難過,卻沒有流出淚來。一見談話停止,就過來拉著夏楓的手,糯聲安慰:“夏,你哭吧,祖祖不會罵你的。她要罵你,我一定會幫你求請?!?/br> “沒......”一直堅強(qiáng)著的夏楓鼻頭忍不住一酸,真的差點(diǎn)哭出來。 他祖祖的表情突然一變,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才睜開,卻遲遲沒有開口。 大廳里一片寂靜,令人窒息。 威爾辛姐妹捏緊雙手,眼眶里早已盛滿了淚水。兩人看了看挺直脊梁“?!绷⒅南臈鳎盒⌒€人兒坐在蒲團(tuán)上,呈現(xiàn)的卻是百折不撓堅韌不拔的氣勢。又轉(zhuǎn)頭看向娜瑪,發(fā)現(xiàn)她好似一尊雕像,趴著的姿勢未曾變過。估計她已經(jīng)被母親和meimei的變故打擊得麻木不堪了。 “古普......”艾米辛忍不住要說話。 老太太的拐杖一揮,朝門外說道:“先去把人找到要緊。” 夏楓等人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娜瑪猛地抬頭:“謝太太的大恩!”說著,又重重拜下去。 “對!我就是想說趕緊找娜伊姑娘?!卑仔两涌诘馈?/br> 夏楓驚喜非常,沒想到這些貴人如此在乎一個首陀羅的性命。飛速起身,“如果可以,我?guī)贰!?/br> 威爾辛道:“別慌,尼尼莫村會有巴依留下的人,他做事一向有計較。如果那個混帳兒子回去了,巴依很快就能知道。夏楓姑娘,如果得到了消息,你想去就跟著一起。” ☆、第54章 毳毛散 這個巴依,又不提前講清楚,夏楓不知道是要表揚(yáng)他還是埋怨他。巴依肯這樣幫忙,除了合作關(guān)系,更大的原因也許是不忍心吧,真是個頂好的錫克人。 老太太剛剛掂起的半邊屁股,又坐了回去。該是解決大問題的時候了,她示意夏楓繼續(xù)坐過來,問道:“你還想嫁人是嗎?” 夏楓又愣住,這話怎么說? 老太太想了想,便把話挑明了。如果夏楓想嫁人,就是不愿意做艾德夫的奶娘。 夏楓不懂,電影里阿克巴那個厲害的奶娘,也有一個想篡他權(quán)的混蛋兒子。奶娘是不能嫁人的嗎?那,哪來的奶? 盡管她根本沒想過嫁人這個問題,滿莫臥兒去哪找她愿意嫁的人。 緊接著,老太太透出來的信息,弄得夏楓渾身不自在。意思是,先以奶娘的崇高地位待夏楓,正式場合艾德夫還要向她行合十禮。然后,等他成年以后,夏楓就是他的...... 別說夏楓,就連威爾辛姐妹也是一臉尷尬,嘴角微抽:這古普德家就是不安常理出牌。以前獨(dú)子娶吠舍,現(xiàn)在還要收首陀羅姑娘做暗(情)婦。老妻少夫,成何體統(tǒng)。怪不得,越來越落魄。 夏楓回道:“太太,您準(zhǔn)備怎么處理我的身份,名義上我是巴利的側(cè)妻,還沒洗掉名份。新邦王秋后算帳,我也一樣跑不掉。另外,拉賈尼少爺那一道關(guān)卡,您就走不通?!?/br> 老太太一臉頹然,背駝得仿佛厲害了些。還是不死心,問道:“你是不愿意還是擔(dān)心剛才說的那些人?” 夏楓堅定地?fù)u頭:“我不愿意。艾德夫應(yīng)該取門第相當(dāng)?shù)膭x帝利姑娘做正妻和側(cè)妻,她是古普德家族的希望。而我的存在,只會給他增添恥辱?!彼J(rèn)為,這個理由很準(zhǔn)確。私心里也希望艾德夫混得好,三歲知八十,他不會是個壞男人。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是這個道理,可去哪找你這樣的好姑娘。那樣做其實(shí)是害了你,如果你有遠(yuǎn)大的志向,我也不強(qiáng)求。但你想要過得幸福而有尊言,非艾德夫不可。” 尊言么?白天奶娘,仆人尊敬;晚上情婦,享受漁水之歡。一個首陀羅姑娘一輩子也別想得到的東西,她夏楓都得到了。卻,只能躲在艾德夫身后,他就是我的天,我一生都將依附于他;永遠(yuǎn)只能在這幢樓里禁固著,因?yàn)橹挥性谶@屋里,我才有所謂的尊言。只要出得古普德的大門,不知道要承受多少鄙夷的目光和唾棄的口水。 夏楓不怪這位可悲的曾祖母,她的企圖無可厚非,在她的眼中,一個首陀羅姑娘能進(jìn)到剎帝利的家門一生衣食無憂,也不能說不是好歸屬。而且,又能護(hù)著艾德夫一世,對雙方都有利。 可偏偏,她找錯了人。 老太太繼續(xù)試探道:“如果我去宗寺爭取呢?古普德家如今就一根獨(dú)苗,我不信一個首陀羅,他卡布爾家還敢跟我搶!你沒上過宗碟,也沒被巴利破身,要救你出來不難?!?/br> 她要從根上掐斷拉賈尼的謀算,有十幾個兒子的卡布爾,怎會放任一個側(cè)妻生的兒子凌駕于正妻兒子之上。正妻的兒子迪讓,不久就要娶妻了,一直都是他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對象,是以后要被稱作小卡布爾的。 聽到這里,維卡和娜瑪瑟瑟發(fā)抖,夏楓沒事,但她倆鐵定活不成了。那拉賈尼少爺,還不得把氣全撒在她們身上。 夏楓仍是無奈地?fù)u頭,老太太居然裝著不懂,“你同意了?” 夏楓只得說道:“太太,我不能同意。”眼睛看向地上的維卡和娜瑪。 順著她目光,老頭長嘆一聲,“孽?。 ?/br> 夏楓心下一松,突然聽見身后一聲“嘭”響。 帳房不知何時掙開了繩子,嘴里的爛布也來不及取,悶頭朝門外沖,開門的聲音驚醒了眾人。 夏楓一個箭步竄過去,飛腳踏在他還沒邁出門的腳背上。老帳房身子趔趄向后一仰,痛得都忘記叫,重重側(cè)翻在地。 反應(yīng)過來的幾個女人齊上陣,挽起袖子撩開裙擺就往他背上踏。艾米辛不知從哪學(xué)來的“武術(shù)”,彎曲膝蓋抵在帳房的骨節(jié)處,很像那么一回事。 夏楓不方便顯露自己的力量,緊緊制住帳房的腦袋,死死壓在泥地里。聽見屋內(nèi)的老太太幽幽說了一句:“藥效過了啊?!?/br> 這語氣...... 夏楓心道:和她的想法一樣,這老帳房不能活。 老太太伸開腿站起身,往側(cè)屋而去。沒一會兒,拿著一個布包出來。 屋里只有娜瑪在,老太太便順手遞給她,淡淡道:“全喂了,拿他用過的杯子?!闭f著指了指案幾上那個拳頭大的陶碗。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娜瑪。 娜瑪遲遲不敢接,聲音發(fā)顫:“太...太太,我還有小塞吉?!?/br> 老太太的眼神驟然變鋒利,蟄得娜瑪脖子都縮了進(jìn)去。 “我來!”維卡不放心腳下的人,使勁踢了他幾腳,進(jìn)來撿起老太太已經(jīng)扔在地上的布包:“太太,我來,我不怕?!?/br> “看來被你那兒子寒了心,不怕喪子?” 老太太的聲音異常怪異,聽得維卡毛骨悚然。 她像聊閑話一樣,指著維卡手上的布包:“這藥俗稱毳毛散1,服下后每個毛孔都酸軟非常,渾身無力卻美妙無比,猶如行在云上,猶如到了圣境。你做什么他都不知道,就像一只昂著脖子的軟腳蝦?!?/br> 這比喻。 “看在他父親的面上,讓他就這樣快樂地死去吧。” 老太太終于說完,盤腿坐回蒲團(tuán),不再吭聲。 夏楓聽得認(rèn)真,腳下一時沒壓緊。帳房自知死到臨頭拼命掙扎,把臉掙離了地面,爛布也吐了出來,噴出滿口泥灰:“我再也不敢,不敢嗚......” 夏楓一腳踹過去,剛好踢到他的嘴巴。 痛!她想摸自己的腳趾頭,碰著帳房的大黑牙,腳尖都痛麻了。而帳房滿嘴是血,上面的門牙掉了四顆,散在地上跟泥血混在一塊。 維卡快速行動,擔(dān)心自己害怕和心軟,麻利地把藥和好。赤紅色的粉末一融于水里,便失了顏色,好不詭異。 她緊緊摳著碗沿,端著這碗催命水幾步走到夏楓面前,如舍身求義般挺直了脊梁:“麻煩你們把他......” 話沒說完,夏楓拽著帳房的頭巾就把他腦袋給提起來。 “老不死的,我先就不該喝你的水...不喝,噢...就不會被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