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明人不說暗話,沈小姐應(yīng)該知道,上次被你曝光的那個食品添加劑的生意,不是我們當家的一個人的生意攤子?” 沈瓊寧稍稍一頓,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對方的意思已經(jīng)挑得很明白,她沒有必要揣著明白裝糊涂,有些事情即使當年看不明白,兩年多時間也足夠她里里外外想得清清楚楚。當年的「綠毒」事件作為一個如此震撼的重磅新聞,能在即將播出的時候被生生壓了幾天,顯然不是一個地下勢力頭目能輕易做到的事情。 電視節(jié)目的審核機關(guān)或者以上部門,一定有他們的人,而且身份絕不會低—— “黑白勾結(jié)?!敝心耆司貌婚_口,顯然是不滿于她一個潦草的點頭,非要從她嘴里聽到個答案才行。沈瓊寧閉了閉眼睛,嘴唇翕動,淡淡地說出了這四個字,隨后便閉口不再多言。 事實上從最開始分析問題時就繞不開這個可能,一個建立在公辦孤兒院旁邊的有毒食品加工廠,兩棟建筑看上去毫無聯(lián)系,地下卻有暗門連接,一樓的麻將館是個非常好的掩護,讓人實在很難把上面樓層的居民住宅和違法工坊聯(lián)系到一起。 然而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她當年以一個孤兒院應(yīng)聘志愿者的身份來到這家孤兒院,之后便是以這個身份進入到了這家四樓的作坊,拍下了舉足輕重的揭發(fā)音頻視頻材料。當時只覺得過程驚險九死一生,隨后冷靜下來之后便不難想到,為什么她一個孤兒院義工可以隨便進出這個地方? 只怕是這個孤兒院的義工不少人都同她一樣,帶著二重身份。綁架她過來的那兩個人她看著面生,但能對她的身形和相貌了如指掌,銘記在心,無他解釋,他們一定在某一個時刻見過,或許是在那家孤兒院,或許是在這里。 又或者是在她即將得手之際,曾有那么一兩回露出破綻,讓人起了心思。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沈瓊寧甩了甩頭,看向中年人的時候眨了眨眼,唇角揚起抹頗為輕松的玩笑弧度,“我承認我當年不懂事還不行嗎,沖撞了你們的生意,給你們賠聲不是?” “那當然不必,不過沈小姐是聰明人,自己也在體制里待過,自然明白手底下爆出這樣的事情,幾乎等于從/政生涯中的污點,很難洗掉,也很難擺脫這個固有印象,對升遷與進修都非常不利?!?/br> 這樣的人難以升遷簡直等于造福百姓,沈瓊寧敷衍地笑笑,不走心地彎著唇角:“知道啊,怎么了?你們現(xiàn)在才想起來要我負責是不是晚了點?” 她說完這話等了幾秒,沒聽見中年人的回音,稍稍抬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正看著他微笑著不說話。沈瓊寧怔了兩秒,忽而一下坐直,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們不是真要我為了這個負責吧?” “恐怕的確是這樣?!敝心耆寺龡l斯理地點了點頭,又取下眼鏡擦拭了一下重新戴上,“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是能得到沈小姐不計前嫌,為這件事翻案,那就太好了,您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發(fā)一篇評論文章,之后的相關(guān)證據(jù)采集準備由我們負責補齊——聽說您現(xiàn)在高升到報社編輯一職,發(fā)篇文章想必毫無壓力?!?/br> “那個背叛我的你們的人呢?”沈瓊寧似笑非笑地問。 “別人來澄清翻轉(zhuǎn),總不如沈小姐自己這么做來得有說服力,一事不煩二主,還是麻煩沈小姐辛苦一下?!敝心耆藫u了搖頭,溫文爾雅地跟她分析起了利弊,說來說去都是圍繞著好處許諾,聽到沈瓊寧的提問時顯得胸有成竹、 “而且那個人實在太貪得無厭了。本來明腦液只是個簡單的廣告,是那個人非要借來給你個教訓(xùn),沒想到她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中年人搖搖頭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過猶不及,這樣的野心,手段又這么拙劣,實在太讓人看笑話,我們也丟不起那個人。” 沈瓊寧聞言笑了笑,唇角彎出個好看的弧度,眼中卻殊無笑意。 “那么問題來了?!鄙颦倢幱朴频卣f,“我為什么要幫你?” “我以為這個問題不用做太多回答?!敝心耆寺勓孕α耍堄信d致地打量了她兩眼,視線在四周掃了一圈,“我們能把沈小姐神不知鬼不覺地請來,自然也能選擇送你回去,或是不送?!?/br> “沈小姐的丈夫?qū)嵲谑呛軔勰悖阋膊幌刖瓦@么和他分開吧?我是個文化人,不喜歡見血的事情,沈小姐大概也不喜歡?無論是為了你好還是為了他好,希望你都慎重地考慮一下?!彼馕渡铋L地說,甚至擺出個安撫的表情,“不過沈小姐請放心,我們一般也是很溫柔的,能講理都盡量講道理?!?/br> 講不了道理的就直接就地處理。沈瓊寧在心里替他補了后半句,嘴上卻是萬萬不能認輸?shù)模谑且矑斐隽藗€悠悠的笑來。 “神不知鬼不覺?”她笑瞇瞇地重復(fù)了一遍,綁她來的兩人想起她扔在出租車上的手機,臉上都頓時一沉。中年人倒是還維持著原本的表情,兩人沉默著對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一個比一個自然。就這么看了一會兒,忽而一個守在下面的人匆忙跑上來,在中年人耳邊悄聲說了兩句話,中年人聽后點點頭,面向沈瓊寧時客氣地點點頭。 “下面的麻將館被附近的片/警抄了,扭了店主和幾個賭民回去接受教育,聽說為了糾不正之風,正挨家挨戶上門調(diào)查,我們也就不多留沈小姐了,不然那個穿灰色大衣的人該等急了。” 沈瓊寧愣了一下:“……你們什么意思?” “這次就談到這里,希望下次見面時沈小姐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復(fù)——在這之前還要委屈沈小姐一小會兒?!敝心耆吮攘藗€手勢,有人上來將沈瓊寧的手腳重新捆住,眼口也被封了起來。 零零碎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沈瓊寧屏息側(cè)耳,遲遲沒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陷入黑暗中時間總是難以準確估計,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接近,有人將蒙在她眼上的黑布一下扯開,嘴上的膠帶和手腳的繩子也被人迅速扯下。沈瓊寧眨了眨眼,坐在椅子上抬起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陸遠書,視線在他的深灰色大衣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你怎么了?”陸遠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仔細地看著她,“沒事吧?他們沒對你怎么著吧?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難得聽到陸遠書這種失去冷靜的一連串詢問,沈瓊寧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朝他眉眼彎彎地笑了一下,伸手摟住他的腰,就著坐在椅子上的姿勢,臉埋在他的懷里。 “沒什么事?!彼p聲說,“聽說你等急了——來抱一下吧?!?/br>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第六十章 強求不來 失蹤的人成功救了出來,實在是好事一樁。民/警小趙在樓下從對講機中得知了這個好消息,興沖沖地跑上樓來,結(jié)果推開門就見兩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 小趙下意識捂住眼:“……” 雖說團聚和危機渡過后的重逢都令人十分感動,但小趙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兩人誰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硬著頭皮開口打斷兩人無聲的溫馨交流。 “不好意思哈,雖然人已經(jīng)救出來了,但我們還是得按流程做個筆錄?!毙≮w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現(xiàn)出一副安定泰然的樣子,說到救出時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有點發(fā)窘。平心而論,他們在這次的救援中當然也是費了警力功夫的,不過來了這兒之后房門大開著,綁好的沈瓊寧像是被留下來送給他們的禮物一樣,談救這個詞,的確有點勉強。 更別說其實在救援過程中,最關(guān)鍵的一步突破性進展,也不是由他們?nèi)〉谩?/br> “好的,需要什么信息我盡量配合。”抱著的兩人總算分開,沈瓊寧朝小趙感激地點了點頭,笑容溫溫柔柔客客氣氣,讓這張有些過于成熟明艷的臉,看著也頗有幾分賢妻良母的意味。 這位女同志看著挺不錯啊,小趙也朝她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始提問題,就聽見這位看上去很良家的女同志笑瞇瞇地問他:“對了警/官,你們是怎么這么快查到我被轉(zhuǎn)移到這里的?這邊畢竟不在市中心,附近的商家基本上都沒有安裝監(jiān)控的吧?” ……一針見血,直切要害,好犀利。小趙的舌頭打了下結(jié),愣了兩秒才將視線轉(zhuǎn)向站在沈瓊寧旁邊,始終沒有開口的陸遠書。 “這個要問你丈夫了?!彼戇h書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臉上滿是欣賞與贊許,間或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打趣,“到底他最了解你,我們根據(jù)餐廳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和出租車司機提供的信息,找到了你昨晚被關(guān)押的地點,” “可惜那時候你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走了,線索中斷之際是你丈夫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你留在地上的圖形,進而決定先從這里找起,好在方向是對的,第一次嘗試就有了好的結(jié)果。” “哦,說到出租車司機,沈小姐自己遺留在出租車上的手機也幫了我們大忙,”小趙說到一半又想起了這碼事,恍然地一手握拳錘了下另一手掌心,朝她比了個稱贊的手勢,“為我們大大縮短了排查時間,要是人人都有沈小姐這樣的隨機應(yīng)變能力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鄙颦倢幓腥坏攸c點頭,轉(zhuǎn)眸看了一眼陸遠書,對方并不和她對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緊繃。大抵本人都不知道他不太高興時會下意識稍稍抿嘴,沈瓊寧捏了捏他的手以示感謝,稍稍垂眸時唇角仍下意識帶著笑意,心中卻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昨天手腳都被綁得頗緊,還是在朝兩人強烈要求上廁所時才有了些許搞小動作的機會,用高跟鞋在角落的厚灰里不動聲色地踩出了個符號出來。這么做心里當然是希望著有人看懂能心領(lǐng)神會,即使不愿意承認,這個人選大抵也是非陸遠書莫屬的。 她在墻角留下了個歪歪斜斜的l字母,是當年「有毒添加劑」的商標。怕是只有他還會記得。 “沈小姐,在你被綁架的這段時間沒出什么事吧?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壖苣銌幔俊毙≮w關(guān)切地追問,沈瓊寧眨了眨眼,臉上也帶上了些許嚴肅的表情。 “我最近在查一個質(zhì)量有問題的營養(yǎng)品廠家,似乎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帶我過來主要是為了警告,讓我不要隨便刊發(fā)什么對他們不利的消息,有可能的話能夠倒戈他們最好——我沒答應(yīng),一直爭執(zhí)到現(xiàn)在。”沈瓊寧簡明扼要地說,隨后呼出一口氣。 “雖然受到了一些威脅,好在沒有生命危險。干我們這行的總會有點意外情況發(fā)生,警/官你也明白。” 就算原先不大明白,早上被科普之后也算是知道了個大概。小趙信服地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個常規(guī)問題,沈瓊寧有問必答,十分配合,將前前后后聽到的話幫家人的長相都回憶了個遍,沒多久便表現(xiàn)出了一個剛經(jīng)歷過綁架案的年輕女人的正常反應(yīng)——她看上去累極了。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小趙是個頗具人情味的好警/官,將問題基本問完后便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先行回家休息,周末時記得到派/出/所補個筆錄。 兩人連身應(yīng)下,這里只是個普通的居民房,人走了之后實在沒什么可供勘查的地方,空空蕩蕩的連個藏身之地都沒有。警/察們拍了些照片之后,陸陸續(xù)續(xù)也各自離開了。 他們在這間房子里一直待到了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警/察們肯定不會讓他們最后一個留在現(xiàn)場,繼續(xù)滯留下去剩下的人也走不了。陸遠書抬手看了眼表,轉(zhuǎn)向沈瓊寧低聲詢問。 “手腳活血了嗎,能不能走路?” 走路肯定是能,她又不是被人公主抱到這里的。沈瓊寧活動了幾下手腳,笑瞇瞇地擺出個遺憾的表情:“能倒是能,就是有點勉強。走不了怎么辦,你背我?。俊?/br> 她這話只是做打趣用,沒想到陸遠書真的仔細思考了一下:“可以背你到樓下,然后打車回去。不過家里沒什么菜了,可能得先繞路去一趟超市買東西。到時你在外面等我?” 這話題轉(zhuǎn)的有點快?。坎贿^沈瓊寧還是跟著這個思路琢磨了一下:“我為什么要在外面等你?” 陸遠書看了她一眼:“因為你不能寄存?!?/br> 沈瓊寧:“……” 他說的好有道理啊,我竟然無言以對。 結(jié)果陸遠書后來真的背了她下去,好在這樣的情景不久前也有過一次,雖然那次她喝了酒這次沒有,不過一樣都是行動不便,也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坐了出租車直奔超市,買了果蔬飯菜又折回家去。 第二段路因為有塑料袋的干擾變得不是很方便,沈瓊寧居高臨下地趴在陸遠書背上俯視眾生,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體力不錯嘛,看好你啊陸老師。非常可靠,組織對你提出表揚?!?/br> “謝你夸獎,不敢當。”陸遠書平靜地說,帶著一手搖搖晃晃的塑料袋和背上的沈瓊寧向前走,“可不可靠沒有個固定的衡量標準,總要有人愿意依靠才能加入評選范圍。我沒這個榮幸,口頭的安慰獎也就不必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平靜,語調(diào)沒有任何彰顯情緒的起伏,似乎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陳述句。沈瓊寧過了兩秒才琢磨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不由愣了一下:“你……” “我各方面都盡力做好,你愿不愿意信是你的自由,我確實無權(quán)干預(yù),作為主動的一方,也比較受制衡?!标戇h書對她的聲音好似沒有聽見般,云淡風輕地開口繼續(xù),“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只要你愿意,我的肩膀你永遠可以依靠,這句話始終奏效?!?/br> “但你要是始終不需要的話,不妨直接跟我明說。不做拒絕又不回應(yīng),其實多少還是有點殘忍,對彼此也都是耽誤?!?/br> 沈瓊寧閉了嘴,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別的意思?!标戇h書淡淡地說,“就是想問一句,你跟警/察隱瞞下來的事情,打算跟我說嗎?” 沈瓊寧呼吸稍稍一滯,聽到陸遠書極輕地笑了一聲。 “當我沒問?!?/br> 他背著沈瓊寧,走的依然非常平穩(wěn),即便是語氣已經(jīng)寡淡到聽不出情緒,看上去也完全沒有把沈瓊寧就地扔在路邊,自己回去的意思??床灰娝藭r臉上的表情,沈瓊寧盯著他的后腦勺看了一會兒,忽而也被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包裹,簡直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和陸遠書相識十余年,鮮少發(fā)生什么爭執(zhí)。她的小爆脾氣收不住,但陸遠書是足夠沉靜穩(wěn)重的類型,戰(zhàn)火往往在剛剛?cè)计饡r就熄滅于陸遠書的不回應(yīng)。即便是兩年半前走向婚姻盡頭的時候,彼此的疲憊感也是遠遠大于煩躁與憤怒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都覺得分開主要是基于現(xiàn)實的打擊與磨難,彼此的感情基礎(chǔ)還頗為堅固,是以分開才會覺得不舍,不甘,不情愿。本來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人,生生因為這件事開始糾糾纏纏的藕斷絲連,摩擦起的火星到現(xiàn)在都足夠令死灰復(fù)燃,有燎原之勢。 然而現(xiàn)在陸遠書如此明顯地表達出了塵埃落定的意味,放棄兩個字沒有說出口,卻已經(jīng)足夠不言自明。 他們的七年之癢,在八年戀愛期間沒有出現(xiàn),在兩年婚姻中沒有出現(xiàn),在兩年的分離中沒有出現(xiàn)。 而在現(xiàn)在這樣的時刻,它裹挾著風雪宿命般來臨,像是一堵沒有邊際的墻,矗立在了通向未來的路上。 她向來不服輸又極要強,心里卻非常明白,唯獨這件事,不該強求,也強求不來。 聽天由命,不過如此。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第六十一章 正面交鋒 世間的事情通常都是這樣的:越是處于一種一團亂麻的境地中時,生活越不會給人什么慢慢梳理仔細分析的時間。幾分鐘之后他們就已經(jīng)站在了自家門口,兩相無言,各自脫外衣?lián)Q拖鞋。留守在家中的兩個生物都很意外能在這個時間看見他們,均表現(xiàn)出了不同程度的驚喜,不過表現(xiàn)方式倒是不怎么相同。 球球大抵是因為想得少,所以反應(yīng)特別快,沈瓊寧彎腰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搖頭晃尾巴地小碎步溜達了過來,小短腿倒騰得飛快。沈瓊寧笑著伸手想摸摸它的頭,奈何四肢還不是特別聽使喚,沒留神差點一頭栽倒,被陸遠書及時扶了一下才避免更大的麻煩。 我的意志鐵一樣堅定,奈何身體總是先一步投敵啊,沈瓊寧在心里扼腕。 這個時候坐在沙發(fā)上新鮮地圍觀著他們的秦鳴小朋友終于也反應(yīng)了過來,高高興興地跟她打起了招呼:“舅媽你回來啦?” “恩,回來了?!鄙颦倢廃c頭莞爾。這一夜的驚險之處不足為外人道,眼下看到孩子的天真實在是令人高興。她的感概還沒進行到一半,就看見秦小朋友板起了臉。 “舅媽你也太貪玩了,不知道晚上一定要回家嗎?”秦鳴小朋友很不高興地教育她,沈瓊寧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接話,就看見秦鳴一指陸遠書:“舅舅等了你一晚上!我mama說不能隨便給別人添麻煩,大人都是只說不做的嗎?” 沈瓊寧聞言一頓,轉(zhuǎn)頭看了陸遠書一眼,陸遠書沒有看她,換好了鞋徑直去了臥室,路過秦鳴時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什么都沒說。 臥室門被關(guān)上之后,被摸了頭的秦鳴如同受到了鼓舞一般揚起了頭:“看!舅舅都被你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瓊寧:“……” “行吧,都是我的錯,我找時間彌補?!?/br> 她說這話時來得很平靜,平心而論,雖然不算是她的有心之過,但的確影響到了陸遠書的生活,他生氣或是覺得疲憊都是理所應(yīng)當?shù)?,要鞠躬賠禮還是滾得遠點她都二話不說照做。但這些事情都不是現(xiàn)在最緊要的——沈瓊寧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揉著眉心深呼吸幾口氣,拿出陸遠書遞還給她的手機,翻起了號碼。 “舅媽你黑眼圈好重啊?!鼻伉Q抱著球球在沙發(fā)上玩,撲騰了一會兒后跑過來看看她,有點猶豫地問,“沒睡好嗎?要不要去補個覺?” “一會兒就去?!鄙颦倢帓鞌嘁粋€電話,摸了摸秦鳴的頭,拎著包站起身,“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br> 不弄清楚到底是誰站在暗地里給她使絆子,就像是放任一把刀時時刻刻懸在頭頂上,不把這把刀原路照心口扔回去,哪里是她的性格。 一天中連著被這個家里的兩個大人摸頭,秦鳴的小男子漢心讓他并不覺得愉快。他不舒服地晃晃腦袋,就見沈瓊寧剛坐下沒多久,又一陣風般地刮了出去,一時不由有些茫然。房間門響了一下,陸遠書從臥室走出來,衣衫齊整,不像是打算補眠的樣子。秦鳴啊了一聲,看著他有點驚訝:“舅舅你不是睡覺去了嗎?” “一會兒就去。”陸遠書給了他一個非常耳熟的答案,看了眼門問他:“你舅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