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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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竊竊私語,三言兩語明白過來。原來方才那幾句,捅了一個大蜂窩,金子軒的未婚妻,正是云夢江氏的江厭離。 江厭離是江楓眠長女,江澄的jiejie。性情不爭,無亮眼之顏色;言語平穩(wěn),無可咀之余味。中人以上之姿,天賦亦不驚世。在各家仙子群芳爭妍之中,難免有些黯然失色。 而金子軒與之恰恰相反。他乃金光善正室獨子,相貌驕人天資奪目,若是以江厭離自身的條件,照常理而言,確實與之不相匹配。她甚至連與其他世家仙子競爭的資格都沒有。江厭離之所以能與金子軒訂下婚約,是因為母親出自眉山虞氏,而虞氏和金子軒母親的家族關(guān)系要好。 金氏家風(fēng)矜傲,這點金子軒繼承了十成十,眼界甚高,早就對母親給自己擅自定下的這門婚約極其不滿。今天逮準機會,恰好發(fā)作。金子軒反問道:“那她究竟有何處讓我滿意?” 這語氣,難說尊重。江澄霍然站起,魏無羨把他一推,自己站到前面:“你以為你就很讓人滿意嗎?哪兒來的底氣在這兒挑三揀四!” 因為這門親事,金子軒對云夢江氏素?zé)o好感,也早看不慣魏無羨為人行事,更自詡在小輩中獨步,從未被人這樣看輕過,一時氣血上涌,脫口而出:“她若是不滿意,你讓她解了這門婚約!總之我不要你的好師姐,你若稀罕你找她父親要去!他不是待你比親兒子還親?” 江澄目光一凝,魏無羨怒不可遏,飛身撲上,提拳便打。金子軒雖然早有防備他會發(fā)難,卻沒料到他發(fā)難如此迅速,話音未落就殺到,挨了一拳,麻了半邊臉,一語不發(fā),當即還手。 這一架打得驚動了兩大世家。江楓眠和金光善當天就從云夢和蘭陵趕來了姑蘇。 兩位家主看過了罰跪的兩人,再到藍啟仁面前受了一通痛斥,雙雙抹汗,寒暄幾句,江楓眠便提出了解除婚約的意向。 他對金光善道:“這門婚約原本就是她母親執(zhí)意要定下的,我并不同意。如今看來,雙方都不大歡喜,還是不要勉強了?!?/br> 金光善吃了一驚,略有遲疑。無論如何,與另一大世家解除婚約,總歸不是件好事,他道:“小孩子能懂什么事?他們鬧他們的,楓眠兄你我大可不必理會?!?/br> 江楓眠道:“金兄,我們雖然能幫他們定婚約,卻不能代替他們履行婚約。畢竟將來要共度一生的是他們自己?!?/br> 這樁婚事原本就不是金光善定下的。若想與世家聯(lián)姻鞏固勢力,云夢江氏并不是唯一的選擇,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他不敢違背金夫人的意思。既然由江家主動提出的,金家是男方,沒有女方那么多顧慮,又何必糾纏。何況金子軒一向不滿江厭離這個未婚妻,他是知道的。一番考量,金光善便大著膽子,答應(yīng)了這件事。 魏無羨此時還不知他這一架打散了什么,跪在藍啟仁指定的石子路上。江澄走過來,譏諷道:“你倒是跪得老實?!?/br> 魏無羨幸災(zāi)樂禍道:“我常跪你又不是不知道。但金子軒這廝肯定嬌生慣養(yǎng)沒跪過,今天不跪得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魏?!?/br> 江澄低頭片刻,淡淡地道:“父親來了?!?/br> 魏無羨道:“師姐沒來吧?” 江澄道:“她來干什么?看你怎么給她丟臉嗎?她要是來了,能不來陪你給你送藥?” 魏無羨嘆了一口氣:“……師姐要是來罵我?guī)拙渚秃昧恕P液媚銢]動手?!?/br> 江澄道:“我要動手的,要不是被你推開了,現(xiàn)在金子軒另一邊的臉也不能看了。” 魏無羨捶地笑道:“他這樣臉不對稱,更丑!哈哈哈哈……其實我應(yīng)該讓你動手,我站在旁邊看著,這樣江叔叔沒準就不來了。但是沒辦法,忍不住!” 江澄哼了一聲,輕聲道:“你想得美?!?/br> 魏無羨這句話不過隨口說說,他心中情緒卻十分復(fù)雜。他心知肚明,這并不是假話。 江楓眠從來不曾因為他的任何事而一日之內(nèi)飛赴其他家族。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大事還是小事。從來沒有。 魏無羨見他面色郁郁,以為他為金子軒不痛快,道:“你走吧,不用陪我了。萬一藍忘機又來了,你就被他抓住了。” 江澄微覺詫異:“他來干什么?他還敢來見你?” 魏無羨道:“誰知道?大概是他叔父叫來看我跪好了沒有的吧?!?/br> 江澄:“那你當時跪好了沒?” 魏無羨:“當時我跪好了。等他走出一段路,我就拿了個樹枝低頭在旁邊的土里挖坑,就你腳邊那堆,那兒有個螞蟻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等他回頭的時候,看到我肩膀在聳動,肯定以為我哭了還是怎么樣,過來問我。你真該看看他看見螞蟻洞時的表情。” 江澄:“……你還是快滾回云夢去吧!我看他是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了?!?/br> 于是,當天晚上,魏無羨就收拾了東西,和江楓眠一起滾回云夢了。 ☆、第19章 陽陽第五 魏無羨趴了一夜,思考這些年來在藍忘機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第二日清晨睜開眼睛,藍忘機人走得不知所蹤,他則躺在榻上,雙手放在身側(cè),被擺成了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安分守己的姿勢,身上還蓋著被子。 魏無羨一把掀了被子,右手五指埋入頭發(fā)中。睡了半夜,心頭那股荒謬又悚然的莫名感仍然揮之不去。 靜室的木門輕輕叩了兩下,藍思追的聲音在外響起:“莫公子?你醒了嗎?” 魏無羨:“這么早叫我干什么?!” 藍思追:“早……已經(jīng)巳時了。” 藍家人都是卯時作亥時息,及其規(guī)律,魏無羨則是巳時作丑時息,也很規(guī)律,整整比他家晚了一個時辰。他趴了半夜,腰略酸,道:“我起不來?!?/br> 藍思追:“呃,你又怎么啦?” 魏無羨:“我怎么了。我被你們家含光君睡了!” 藍景儀的聲音也氣勢洶洶由遠到近響了起來:“你再胡說八道我們可饒不了你。出來!” 魏無羨冤枉道:“真的!他睡了我一整夜!我不出去,我沒臉見人,你們?yōu)槭裁床贿M來?!?/br> 含光君的住所旁人不能隨意踏入,他們也只能在外喊喊了。藍景儀怒道:“真是沒羞沒臊!含光君又不是斷袖,他睡你?!你別去睡他就感恩蒼天了。起來!把你那頭驢子牽走,好好治治它,喧嘩死了!” 提到他的坐騎,魏無羨忙一骨碌爬起:“你對我的驢怎么了?!你不要動它,它可會尥蹶子了?!?/br> 他出了靜室,由這兩人領(lǐng)到一片青草地上,那頭花驢子果然在大叫不止,喧嘩不已。大叫的原因是因為它要吃草,但是那片草地上聚集著十幾團滾滾的白絨球,讓它無法下嘴。 魏無羨喜道:“好多兔子!來來來,叉起叉起,烤了!” 藍景儀七竅生煙:“云深不知處禁止殺生!趕緊讓它閉嘴,早讀的都來問過好幾次了!” 魏無羨把拿給他的早膳里的蘋果給它吃了,果然,花驢子一啃蘋果就顧不上叫,咔擦咔擦嚼動嘴皮子。魏無羨一邊摸著它的后頸,一邊打這幾名小輩身上通行玉令的主意。他指著滿地圓滾滾的白兔子,道:“真的不能烤?是不是烤了就要被趕下山去?” 藍景儀道:“這是含光君養(yǎng)的,你敢烤!” 魏無羨聽了,險些笑倒在地,心想:“藍湛這人真是!以前送他他都不要,現(xiàn)在自己偷偷摸摸地養(yǎng)了一大群。還說不要,哄誰?饒命,他居然喜歡這種白乎乎毛乎乎的小東西!他能怎么養(yǎng)?含光君板著臉抱著個兔子,哎喲我要不行了……” 可再一想起昨晚那個光景,他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正在這時,從云深不知處的西面,傳來了陣陣鐘聲。 這鐘聲和報時辰的鐘聲截然不同,急促又激烈,仿佛有個害了失心瘋的狂人在敲打。藍景儀與藍思追臉色大變,顧不得再跟他插科打諢,甩下他就奔。魏無羨心知有異,連忙跟上。 鐘聲是從一座角樓上傳來的。 這座角樓叫做“冥室”,四周墻壁皆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篆有咒文,是藍家招魂專用的建筑。當角樓上鐘聲自發(fā)大作之時,便說明發(fā)生了一件事:在里面進行招魂儀式的人,出了意外。 角樓之外,圍過來的藍家子弟與門生越來越多,可沒有一個人敢貿(mào)然進入。冥室的門是一扇漆黑的木門,牢牢鎖住,只能從里面打開。從外部暴力破壞不僅困難,也違反禁忌。況且,招魂儀式出了意外,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誰也不知道究竟會召來什么東西的魂魄,冒冒失失闖入會發(fā)生什么。而自從冥室建立以來,幾乎從來沒出現(xiàn)過招魂失敗的情況,這就更讓人心中惴惴了。 魏無羨見藍忘機沒有出現(xiàn),預(yù)感不妙。若是藍忘機還在云深不知處,聽到警鐘鳴響應(yīng)該立刻趕過來才對,除非……突然,黑門砰地被撞開,一名白衣門生跌跌撞撞沖了出來。 他腳底不穩(wěn),一沖出來便滾下了臺階。冥室的門旋即自動關(guān)上,仿佛被誰憤怒地摔了上去。 旁人連忙七手八腳將這名門生扶起。他被扶起后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淚滿面,抓著人道:“不該的……不該招的……萬萬不該啊……” 魏無羨一把抓住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沉聲道:“你們在招什么東西的魂?還有誰在里面?!” 這名門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難,張嘴道:“含光君,讓我逃……” 話沒說完,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一涌而出。 魏無羨將人推進藍思追懷里。那支草草制成的竹笛還插在腰間,他兩步邁上數(shù)級的臺階,踹了一腳冥室的大門,厲聲喝道:“開!” 冥室大門張嘴狂笑一般,霍然開啟。魏無羨旋即閃身入內(nèi)。大門緊跟在他身后合上。幾名門生大驚,也跟著沖上去,那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 藍景儀撲在門上,又驚又怒,脫口而出:“這瘋子究竟是什么人?!” 藍思追扶著那名門生,咬牙道:“……先不管他什么人,來幫我。他七竅流血了!” 魏無羨一進入冥室,便感覺一陣壓抑的黑氣逼面而來。 這黑氣仿佛是怨氣、怒氣和狂氣的混合體,幾乎rou眼可見,被它包圍其中,人的胸口隱隱悶痛。冥室內(nèi)部長寬都是三丈有余,四個角落東倒西歪昏著幾個人。地面中央的陣法上,豎立著這次招魂的對象。 沒有別的,只有一條手臂。正是從莫家莊帶回來的那只! 它截面向地,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著,四指成拳,食指伸出,似乎在指著某個人。充斥了整個冥室的源源不絕的黑氣,就是它散發(fā)出來的。 參與招魂儀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東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藍忘機還端正地坐著。 他正襟危坐,身側(cè)橫著一張古琴,手并未放在弦上,琴弦卻兀自震顫嗡鳴不止。原本他似乎在凝神傾聽什么東西的聲音,覺察有人闖入,這才抬首。 藍忘機一向臉上波瀾不驚,魏無羨看不出他什么心思,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上,將竹笛從腰間拔出,舉到唇邊。 西首上,原本坐鎮(zhèn)的是藍啟仁,而他此刻已經(jīng)歪倒在一旁,和那名逃出冥室的門生一樣,七竅流血,神智盡失。魏無羨頂替了他的位置,與藍忘機遙遙相對。 莫家莊當夜,魏無羨先以哨聲相擾,藍忘機再遠遠以琴音相擊,他們兩個無意中聯(lián)手,才壓制住了這條手臂。藍忘機與他目光相接,了然于心,右手抬起,一串弦音流瀉而出,魏無羨當即以笛音相和。 他們所奏此曲,名為《招魂》。 以死者尸身、尸身的某一部分、或生前心愛之物為媒介,使亡魂循音而來。通常只要一段,就能在陣中看到亡魂的身形浮現(xiàn)出來??伤磺磳⒆嗄矝]有魂魄被召來。 那只手臂憤怒了一般,通體青筋暴起,空氣中的壓抑感更重了。 若此時鎮(zhèn)守西方的是別人,也逃脫不了藍啟仁那樣七竅流血的下場,早已支撐不住倒下了。魏無羨暗暗心驚:他和藍忘機同奏《招魂》也無法將亡魂召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這名死者的魂魄,和它的尸體一起被割裂了! 看來這位仁兄比他慘一點點。當初他雖然尸體被咬得比較碎,但好歹魂魄是齊全的。 《招魂》無用,藍忘機指間調(diào)子一轉(zhuǎn),改奏起了另一曲。 這支曲子與方才詭譎森然、仿若喚問的調(diào)子截然不同,靜謐安然,曲名《安息》。這兩支曲子都是流傳甚廣的玄門名曲,誰會彈奏吹奏都不稀奇,魏無羨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夷陵老祖的笛子名為“陳情”,威名遠揚。他此時以竹笛應(yīng)和,故意吹得錯漏頗多、氣息不足,令人不忍卒聽。藍忘機估計從來沒和如此糟糕的人合奏過,彈了一陣,面無表情地抬眼看他。 魏無羨厚著臉皮裝作看不見,轉(zhuǎn)個身繼續(xù)吹,還吹跑了兩句的調(diào)子。若是藍啟仁醒著,必然要破口大罵,讓他不會吹就別吹,不要擾亂和玷污藍忘機的琴音。 可即便他吹成了這個德性,效力卻分毫不減,那只手在笛聲與琴音的聯(lián)合壓制下,緩緩垂了下來。須臾,冥室大門彈開,日光潑地而入。 大約是角樓上的警鐘停止了鳴響,原先圍在冥室外的子弟與門生們都沖了進來。藍思追道:“含光君,莫公子,你們……” 終于停止了這場可怕的合奏,藍忘機將手壓在弦上,制止了琴弦的嗡鳴,道:“救人?!?/br> 藍思追會意,召集其他人,將冥室里七竅流血的幾位前輩身體放平,實施救治。他們在施針送藥,另一撥門生則抬來了一尊銅鐘,重新將那只手臂罩在里面?,F(xiàn)場雖忙碌,卻井然有序,且輕聲細語,沒有任何人發(fā)出喧嘩聒噪之聲。 魏無羨將竹笛插回腰間,在那尊銅鐘之旁蹲下,摩挲著上面的金文,心中思索。 莫家莊當夜,他判斷,這條手臂的怨氣都是因為被分尸而引起的。因為知道過不久便有援手趕到,他沒有細究??扇羰瞧胀ǖ姆质箽饪v使強烈,殺傷力卻不至于這么大。 藍啟仁這種知名之輩,主持過的招魂儀式?jīng)]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厲鬼兇靈,連他都被它怨氣反撲所傷,七竅流血,至今仍昏迷不醒??峙逻@只手臂主人的身份,沒這么簡單。 十有八九,也是一名修仙者。而且,極有可能是一位身份尊貴、力量強大、有著莫大冤恨的修仙者。 但,并沒有聽說哪位聞名的世家仙首是被分尸而死的,或者死后尸體失蹤了。 他抬頭看了看藍忘機。 姑蘇藍氏嚴遵三法:度化第一,鎮(zhèn)壓第二,滅絕第三。這條手臂已殺傷數(shù)條人命,明顯超度不了,照理說,藍家人把它帶回來后,應(yīng)該做的是第二步,鎮(zhèn)壓。 而藍家卻并沒有這么做,選擇的是招魂。想一想,也能想通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