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想和你在一起、重生之NG人生、顧少梟寵首席秘書、子夜不眠待君來、我靠撿垃圾養(yǎng)幼兒園、開局就離婚、魔王他女友力爆表、在顯圣世界的東京當(dāng)獵魔人、因為做夢我成了情感騙子、你是我的軟肋
聶懷桑六神無主道:“這……這一定就是我大哥。我從小就是被他帶大的,大哥經(jīng)常背我,他的背影我比誰都熟悉,我怎么會認(rèn)錯?……你說當(dāng)初那兩條腿是我大哥的?!只有兩條腿,我怎么可能看得出來什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誰把我大哥的腿切下來還埋在墻壁里了?!還有他的頭呢?頭呢?!” 魏無羨道:“這正是我們這些日子以來正在追查的東西?!?/br> 藍(lán)曦臣喃喃道:“我只知你們在追查一宗五馬分尸案……可是不知……被分尸的……竟然是大哥……” 聶明玦的四肢和軀干已經(jīng)被魏無羨用針線縫了起來。剛剛經(jīng)過一些處理,所以暫時不會發(fā)狂暴起。此時此刻,他只是靜靜地背對著聶懷桑與藍(lán)曦臣,站在冥室中央。藍(lán)曦臣的手微微發(fā)抖,道:“……他的頭呢?大哥的頭呢?” 魏無羨道:“尚未找到。原本赤鋒尊的左手一直在為我們指引其他肢體的方向,但是拼到這個地步之后,只差一個頭,線索卻忽然斷了,手臂也不再指引方向了。 “我們現(xiàn)在猜測,這個分尸赤鋒尊的人,一定和他的死亡脫不了干系。這個人可能是害怕赤鋒尊死后作祟,向他復(fù)仇,所以將他的身體連魂魄五馬分尸,投放在各地。而頭顱,很有可能就藏在離這個人很近的地方,讓最危險的東西,被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身邊。 “請兩位宗主想一想,這樣一個人,最有可能是誰?” 藍(lán)曦臣道:“大哥是在清河舉辦的一場清談盛會上走火入魔而死,在場千人有目共睹,他的死亡還會與誰有干系?” 聞言,藍(lán)忘機默然不語。 魏無羨道:“藍(lán)宗主,你心中知道,嫌疑最大的那個人是誰,只是你拒絕承認(rèn)。尸體的雙腿藏在聶家祭刀堂的墻壁內(nèi),我相信,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赤鋒尊的義弟,一定知道祭刀堂是什么。 “我們追查到櫟陽常氏的墓地時,曾有一個黑霧罩面的人出手和我們搶奪赤鋒尊尸體的軀干,這個霧面人對藍(lán)家的劍法了如指掌。只有兩種可能:一,他就是藍(lán)家的人,從小就練姑蘇藍(lán)氏的劍法;二,他不是藍(lán)家人,但他非常熟悉你們家的劍法,要么經(jīng)常和藍(lán)家人拆招切磋,要么聰明非常,只要看過,就能記得所有的招式和劍路?!?/br> 冥室之中,一片死寂。 魏無羨道:“當(dāng)年射日之征中,斂芳尊金光瑤獨自潛入岐山溫氏密室,背下了所有的地圖和卷宗,將情報默寫謄抄一遍傳回金麟臺。絕對能算是……非常聰明的人了。” 藍(lán)曦臣立刻道:“阿瑤不會這樣做的!” 他道:“你們探查分尸案、遭遇掘墓人,應(yīng)當(dāng)都是這個月的事。而這個月里,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秉燭夜談,共同策劃下個月蘭陵金氏的百家請談盛會。分身乏術(shù),掘墓人不可能是他。” 藍(lán)忘機道:“若使用傳送符,也分身乏術(shù)?” 藍(lán)曦臣斬釘截鐵地道:“這個月我們除了策劃請談會,還外出夜獵過幾場。使用傳送符會大量消耗靈力,一段時間內(nèi)不得動用。而他在夜獵之中,依舊表現(xiàn)極佳。我可以確定,他絕沒有使用過傳送符?!?/br> 他不必本人去,但可以指派旁人去爭奪尸體,順便拉上藍(lán)曦臣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蛘咚{(lán)曦臣在撒謊,包庇金光瑤。或者更可怕,是在包庇他們兩個。 聶懷桑把手巾收入懷中,道:“那個……你們剛才起,一直在說的,是三哥嗎?” 金光瑤是聶明玦結(jié)義所認(rèn)的三弟,因此聶懷桑叫他三哥。他道:“你們是在懷疑三哥?懷疑三哥分尸了我大哥?還懷疑他殺了我大哥?這……不太可能吧。三哥最是敬畏我大哥了,當(dāng)年他還在聶家手下的時候,我哥就很賞識他。大哥下葬的時候,他哭得那么傷心……” 聶明玦去世之后,要不是這兩位兄長的義弟扶持,清河聶氏只怕比現(xiàn)在還爛泥扶不上墻。金光瑤一直對聶懷桑頗為照顧,聶懷桑為他說話,倒也不難理解。說實話,就連魏無羨本人對金光瑤的印象,也不壞。也許是出身原因,金光瑤待人十分謙遜親和,是那種誰都不會得罪、誰跟他相處都能覺得舒服熨帖的人。 藍(lán)曦臣嘆道:“我明白,因為一些原因,世人不少都對他頗多誤解……但阿瑤并不是這樣的人。” 冥室內(nèi),眾人一時都沉默了。 “一些原因”,誰都知道,但誰都不會攤開了說。 娼妓之子,偷技之徒。 聶明玦生前那段日子,正是清河聶氏在他的執(zhí)掌下如日中天、聲勢直逼蘭陵金氏的時候。聶明玦之死,對蘭陵金氏稱王百家、金光瑤上位仙督有著極大的助益。 大庭廣眾之下、走火入魔發(fā)狂而死? 看似無懈可擊、無可奈何的一樁憾事,但事實又怎么會真的那么簡單? 魏無羨道:“猜測終歸是猜測,那么我看,不如這樣。 “下個月,蘭陵金氏不是又要辦清談會嗎?我有一計?!?/br> 從冥室出來后,魏無羨對藍(lán)忘機道:“你哥哥跟金光瑤關(guān)系是真好。他不會去告訴金光瑤我們剛才在冥室說的話吧?” 藍(lán)忘機搖頭:“他不會的?!?/br> 關(guān)系再好,他也是姑蘇藍(lán)氏的人,有自己的原則。 尸體的四肢已經(jīng),怨氣暫抑,魏無羨腿上的惡詛痕已褪了大半,藍(lán)啟仁和當(dāng)初冥室招魂被反噬的幾名修士,也應(yīng)當(dāng)快醒了。藍(lán)曦臣與藍(lán)忘機去看望他。魏無羨是決計不去看這個老古板的,他又在云深不知處閑晃起來。 消磨了半日,魏無羨到草坪上去找他的花驢子。小蘋果身邊又團著幾十團滾滾的蓬松白絨,這次它倒是和它們和平共處,沒有大喊大叫惹人嫌了,只顧埋頭吃草,勤勤懇懇地嚼動腮幫子。 魏無羨心想:“這么多兔子,不知道當(dāng)初我送給藍(lán)湛的那兩只公兔子,還在不在呢?肯定不在了,還活著,只怕是要成精了?!?/br> 他心里這么想,埋頭在兔子堆里找起熟人來。誰知,這些兔子都很不喜歡他的樣子,一見他走近就滾了開去,四下散開,通通屁股對他往前跳。越逃魏無羨越是想抓,追著兩只兔子一路跑,路過的藍(lán)家人都用責(zé)備的眼神看著他,有的怫然不悅,魏無羨只得放慢速度,慢騰騰地追趕。 追著追著,他來到了一片蘭草之旁,看到了一塊青石,心中叫道:“怎么又來了!” 正是那片冷泉。 好死不死,藍(lán)忘機又在里面,赤著白皙的上半身,長長的黑發(fā)散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魏無羨連兔子也不趕了,干咳一聲,道:“……怎么這么巧,每次都剛好遇上你在……咳,是吧。真是不好意思?!?/br> 他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眼睛卻又不由自主地掃向藍(lán)忘機心口附近,那枚深紅色的烙印。 藍(lán)忘機并沒有說什么,往冰冷的泉水中沉了沉。 那兩只兔子蹦到了冷泉池邊,魏無羨不方便再湊上去抓,只好退了出來。在石子路上走了一段,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不都是男人嗎?究竟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為什么要退縮???” 仿佛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魏無羨立即轉(zhuǎn)身,決定返回去sao擾藍(lán)忘機。誰知,藍(lán)忘機已穿好了衣服,從蘭草叢后走了出來。 那兩只兔子跟在他腳邊,藍(lán)忘機彎腰將它們提了起來,抱在臂彎里。他臉上依舊看起來有些冷淡,手上動作卻溫柔至極,修長的手指搔了搔一只兔子的下巴。那只兔子彈了彈長長的耳朵,扭過頭去,紅寶石般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魏無羨索然無味道:“不理我,只理你。真是認(rèn)主的?!?/br> 藍(lán)忘機看了他一眼,把一只兔子送到他懷里。魏無羨嘻嘻笑著接了過來,扯了扯它的耳朵,道:“不喜歡我?討厭我?你逃啊,再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還是乖乖喜歡我吧?!?/br> 那只兔子在魏無羨臂彎里扭來扭去,奮力掙扎,魏無羨掐著它逗了一陣,回到靜室門前,才將這只被他揉得白毛亂糟糟的兔子放了。進(jìn)入室中,又是一片清涼和冷香縈繞。 他理所當(dāng)然地就跟著藍(lán)忘機進(jìn)來了。 藍(lán)忘機道:“屋里有天子笑?!?/br> 魏無羨道:“哦?!?/br> 他蹭到上次偷酒的地方,掀開鋪在上面的席子,翻起木板,還在琢磨著:“上上次藍(lán)湛喝醉了的時候,老實回答過我,說他沒有偷喝過屋子里的天子笑,那他藏這些天子笑干什么?不會是……專門留著給我喝的吧?嘿,我這人怎么這么不要臉哈哈哈……” 魏無羨竟然為這個厚顏無恥、狂妄自大的可笑想法一陣竊喜,藍(lán)忘機被他聳動的肩膀吸引了注意力,道:“怎么了。” 魏無羨回頭正色道:“沒怎么,我高興?!?/br> 藍(lán)忘機沒再說什么,低下頭,坐在書案邊,拿起了一本書。 魏無羨繼續(xù)琢磨:“我該不該問他抹額的事?萬一惱羞成怒趕我出去怎么辦?不過,我都胡天胡地瞎鬧了這么久,他還沒有生氣,可見涵養(yǎng)越發(fā)好了,估計再鬧一鬧也不會生氣的。不對,我不應(yīng)該問他,而是應(yīng)該假裝我不知道抹額有什么含義,這樣下次還能故意拉一拉,他要是生氣了,我再無辜地說我不知道,不知者無罪嘛。哎呀,我怎么這么壞,我還可以再壞一點……” 想著想著,他心不在焉地打開了一只小壇,提起來仰頭一喝,登時“噗”的噴了出來。 藍(lán)忘機一下子放下了書卷,道:“又怎么了?!?/br> 魏無羨擺手道:“沒事!沒事沒事!” 他一面說著沒事,一面把這只壇子放了回去,滿臉晦氣地?fù)Q了另一壇。 上次他偷喝完之后,故意兌了白水進(jìn)來,想著等藍(lán)忘機自己喝的時候喝到白水嚇?biāo)惶?。誰知運氣如此不好,這壇子清水竟然讓他自己喝到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從回來之后,他每次想戲弄藍(lán)忘機,都是這種下場,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金麟臺百家清談盛會之期,轉(zhuǎn)眼即至。 藍(lán)忘機從不赴蘭陵金氏的請談會,這次,卻和兄長一起去了。 各大家族的仙府,大多都是建立在山清水秀之處,而蘭陵金氏的金麟臺,卻是坐落在蘭陵城最繁華之處。 高臺之上,金星雪浪聚成一片花海。 金星雪浪是一種品相極佳的白牡丹,花妙,名也妙?;ò暧须p層,外一層大花瓣,層層疊疊,如雪浪翻覆,內(nèi)一層小花瓣,纖細(xì)秀麗,抽著縷縷金絲花蕊,似金星璨璨。 沿著輦道緩緩,乘車爬上長坡,輦道兩側(cè)繪滿了彩畫,皆是金家歷代家主和名士的佳跡。一出輦道,則是一面琉璃影壁,左右兩端分別書有“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影壁前有一片鋪著細(xì)墁地面的寬闊廣場,來來往往,滿是行人。廣場之前,九階如意踏跺層層托起一尊漢白玉須彌座,一座重檐歇山頂漢殿氣勢恢宏地俯瞰下方。 魏無羨下了車,道:“怎么感覺金麟臺比以前更鋪張了,又翻新擴建了?” 不遠(yuǎn)處有門生道:“姑蘇藍(lán)氏,請此處入場。” 藍(lán)忘機道:“走吧?!?/br> 魏無羨感覺金家的門生和客情都在有意無意地留意著他,并不意外。大概沒人會料到,莫玄羽因為sao擾同門被趕出去之后還敢大搖大擺地回來,而且是跟著姑蘇藍(lán)氏的人回來的,給他們看看也無妨。他欣然應(yīng)道:“嗯,走吧?!?/br> 別處也有不斷有其他家族入場:“秣陵蘇氏,請此處入場。” “清河聶氏,請此處入場?!?/br> “云夢江氏,請此處入場?!?/br> 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江澄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一下車便放出兩道眼刀,走了過來,不冷不熱地道:“澤蕪君,含光君?!?/br> 藍(lán)曦臣也頷首道:“江宗主?!?/br> 江澄滿面陰鷙地盯著魏無羨,似乎想對他說什么話,這時,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忘機也要來?” 金光瑤親自迎出來了。 藍(lán)曦臣也對他報以微笑,雖說這微笑中,帶著幾分勉強。魏無羨則細(xì)細(xì)打量著這位統(tǒng)領(lǐng)百家的仙督。 金光瑤長著一張很占便宜的臉。面皮白凈,眉心一點丹砂,眼珠黑白分明,七分俊秀,三分機敏,面相很是伶俐。這樣一張臉,討女人歡心已足夠,卻又不會讓男人產(chǎn)生反感,年長者覺得他可愛,年幼者又會覺得他可親——就算不喜歡,也不會討厭,所以說很占便宜。 他嘴角眉梢總是著帶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個靈巧乖覺的人物。身上穿的是蘭陵金氏的禮服,頭上戴著軟紗羅烏帽,圓領(lǐng)袍衫的胸口上繡著怒放的金星雪浪家徽,衣邊袖口則繪著江山海潮紋。佩九環(huán)帶,著六合靴,個子是小了點,但右手往腰間的佩劍上那么沉沉的一壓,卻壓出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勢。 金凌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來的,他還是不敢單獨見江澄,躲在金光瑤身后哼哼地道:“舅舅。” 江澄厲聲道:“你還知道叫我舅舅!” 金光瑤道:“哎呀,江宗主,小孩子頑皮,不要跟他計較嘛。你是最疼他的,阿凌這些天怕你罰他,怕得都吃不下飯呢?!?/br> 金凌偷偷抬眼,瞥見魏無羨,一下子愕然了,脫口而出:“你怎么來了?!” 魏無羨道:“來蹭飯。” 金凌微慍道:“你竟然還敢來!我……”金光瑤揉了揉金凌的頭,把他揉到身后,笑道:“來來來,怎樣都好,金麟臺別的不敢說多,飯是一定夠吃的?!彼麑λ{(lán)曦臣道:“二哥,你們先坐,我去那邊看看。順便叫人給忘機安排一下?!?/br> 藍(lán)曦臣點頭道:“不必太麻煩?!?/br> 金光瑤道:“這怎么叫麻煩?二哥到我這里還拘束什么,真是?!?/br> 只要是見過一面的人,金光瑤都能記住對方的名字、稱號、年齡和長相,隔多少年再見,也能立刻準(zhǔn)確地叫出名字來,并且很熱絡(luò)地迎上去噓寒問暖。見過兩次面以上,他就會記住對方的所有喜好與不喜,投其所好,避其所惡。這次因為藍(lán)忘機突然上來金麟臺,金光瑤原本并沒有專門為他準(zhǔn)備桌席,現(xiàn)在立刻叫人去置辦了。 還未入殿,藍(lán)忘機借口休息,要找一間安靜的屋子。含光君素來不喜熱鬧,這是人人皆知的,倒也無人奇怪,恭敬地給他指了路。一關(guān)上門,魏無羨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片人。 這張紙片人只有成人一指之長,圓圓的腦袋,一前一后分別畫了兩只眼睛,袖子剪得寬大異常,仿佛蝴蝶的兩只翅膀。 魏無羨將它托在掌心,閉上眼,須臾,紙片人忽的一震,從他掌心里爬了起來。 魏無羨的魂魄已附到這個紙片人身上了。 它抖抖手臂,兩片寬大的袖子羽翼一般帶著輕飄飄的身軀飛了起來,翩翩然的,落到了藍(lán)忘機肩頭。 藍(lán)忘機側(cè)首去看自己肩頭的紙人羨。紙片人一下子撲到他臉頰上,順著往上爬,一路爬到了抹額上,拉拉又扯扯,對這條抹額愛不釋手一般。藍(lán)忘機任由這張紙片人在他的抹額上扭了半天,伸出一手,要取下他。紙片人見狀,趕緊哧溜的一下滑了下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他的嘴唇上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