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啊?!”顧霜枝被人帶著往前穿過人群,包廂里哥哥微醺的聲音愈發(fā)明顯。 “呵,當初說得多好聽,她的事就是你的事?” “你不是很深情很專一嗎?你不是等了她好幾年,說她一畢業(yè)就跟她表白?” “要不是你這些花言巧語,我會放心把meimei交給你,就這么千里迢迢考去北京了?” “我把你當兄弟,可你是怎么對我meimei的?她眼睛看不見了,你就立刻把她扔到一邊?” “你不就是怕她瞎一輩子,會拖累你么?” “……” 當中夾雜著勸架和拉扯的聲音,未發(fā)一言的吳墨忽而喘息著開口:“顧然,我說過,我會照顧小霜枝。我會把這件事當成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感情的事……” “夠了!”那個向來沒什么情感起伏的哥哥倏地吼了聲,冷笑著反問,“責任?” “……” “你把我meimei當什么了?你認為她眼睛看不見了,就鐵定會賴上你是嗎?”顧然松開他,慍色質(zhì)問道,“你聽好了,我們家小枝不需要任何人的負責。哪怕她永遠看不見,我和我爸媽都會養(yǎng)她一輩子,不需要你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 顧霜枝大步往前,朝著顧然的方向喊了聲“哥”。 整個包廂的人瞬間噤若寒蟬。 顧然的眼底劃過短暫的訝異和心疼,原本沖動的情緒驟然平復了下來。 他沒再說話,帶著顧霜枝,在所有人的矚目中緩緩離開了。 在此之前,顧霜枝從來沒有聽哥哥說過這么多心里的話。 還有他無意間提起的,吳墨曾說,等她畢業(yè),就在一起。 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像戳破手心的墨點,弄不清洗不凈,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陷進皮rou里。 ** “第二天我哥酒醒了,也記得我去接他的事,卻半句話也沒再提。”顧霜枝輕嘆,“可是他的話讓我想了很久,他說,哪怕我永遠看不見,他和爸媽都會養(yǎng)我一輩子?!?/br> 阮清言一時語塞,注視著這個頭一回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姑娘,她還有些緊張,捏著手里的包不肯松手,而言語間已是坦然了不少。 “阮清言,你總說你相信我會好,可如果不好呢?” 他蹙眉阻止她:“不會,別胡說?!?/br> “你看,你總在避開這個可能性。”顧霜枝垂下暗淡的眸子,掰弄著手指,神色不明,“你說喜歡我,其實我很開心?!?/br> 車廂里安靜得很詭異,阮清言眸光閃動,欲言又止地“嗯”了一聲。 她鼓起勇氣,繼續(xù)說道:“可我總是很難說服自己越過那一步,因為我不想再讓我的家人為我擔心了……我需要的是和我哥哥一樣,做好我這輩子都瞎的心理準備的人?!?/br> 阮清言睫毛微顫,眼底漾開繾綣的溫柔:“小枝,我之前可能表達得不太恰當。我想事情比較樂觀,但也不算頭腦簡單。我相信你會好,這并不代表,我喜歡你,是基于你有希望復明的前提上的。我對你的感情,與你是否能看得見無關。我們之間一直是平等的,不存在拖累和虧欠這回事。” 她的心跳得很快,臉頰爬上細密的熱度:“謝謝你說這些。” “跟我謝什么,傻瓜?!彼谷皇嬲归_了眉眼間的笑意,“如果你愿意的話,以后我們一起,做最好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br> 顧霜枝小幅度點了點頭,松開手,從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遞給他:“本來,昨天打算給你的?!?/br> 阮清言對此始料未及,接過包裝精致的巧克力,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 車后座倏地響起一息微淺的聲響,顧霜枝原先太緊張了沒注意聽。 她別過頭,蹙眉問:“有人?” 后排的于念和許致晟仍然滿臉震驚地瞪大著眼,同時一左一右捂著小美的嘴。 這姑娘激動哭了,好幾次差點發(fā)出聲音露馬腳,結(jié)果被左右兩人綁架似地捂住了嘴。 被揭穿后,于念只得大方承認:“hi~小枝?!?/br> 許致晟也撓了撓頭,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們……我們什么都沒聽到?!?/br> 小美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總算能發(fā)聲了,倒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一個勁的抹眼淚:“小枝姐,我太感動了……” 而阮清言無奈地笑著:“剛才上車的時候,我就想和你說了。” “……” ☆、chapter 37 ?下了車,阮清言的眉宇間始終笑意盈然,他沒多說什么,只大大方方牽起顧霜枝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心有一層薄薄的冷汗,垂著眸子,輕聲抱怨:“看我當眾出洋相,挺高興的?” 阮清言也不覺得自己冤枉,只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我高興?” “你步子變大了,得意得像要飛起來了一樣。” “……” 位于市中心新天地的創(chuàng)意菜dave'skit,再過幾天就要正式營業(yè)了。老板dave是熱情的意大利人,早些年和阮清言是大學同學,主修法律,卻不愛過條條框框的生活。畢業(yè)后四處游歷,夢想嘗遍各地美食,自從來到中國以后就離不開了,對所有菜系的美食都流連忘返。最近結(jié)合意大利和中國美食的元素,開了這家創(chuàng)意菜館。 許久不見阮清言,dave激動地同他擁抱:“yan,好久不見,我前不久才知道你已經(jīng)回了上海,你也太神秘了吧?!?/br> dave見了阮清言邊上的人和兩人握著的手,心知肚明,卻還裝模作樣地問道:“喲,這么漂亮的妹子,是誰家的呀?” 他的普通話說得太熟練,甚至帶著點地方口音,惹得旁人忍俊不禁。 阮清言哪知道幾年沒見,當初那個學法律的高材生竟變成了個逗比,哭笑不得,無奈地為他一一介紹。 席間dave滔滔不絕地聊起中國的美食文化,他簡直就是個中國通,提及的一些菜其他人甚至都沒聽說過。 他說起自己對中國菜最初的憧憬,還要追溯到學生時代。 “整棟宿舍樓就yan一個中國學生,他沒事的時候就在宿舍里做幾個菜。每次他下廚,整棟樓都聞到了。” 阮清言好笑地問他:“有那么夸張?” “絕對有!”dave信誓旦旦地跟其他人保證,“特別是他那個辣子雞啊,每次都引起全宿舍樓的轟動和廝殺。大家都愛吃他的菜,端出來一盤就被搶光,要是去得晚了,那就只有舔盤子的份啦?!?/br> “……”阮清言微微蹙眉,順勢跟他玩笑道,“難怪每次盤子都這么干凈,還跟我說已經(jīng)洗過了?!?/br> 眾人大笑。 ** “說真的,yan,哪天你不想做攝影師了,我很歡迎你加入這里?!?/br> “不了,我做菜也只為了打發(fā)打發(fā)時間,順便填飽肚子?!比钋逖蕴寡酝窬埽叭绻娌蛔鰯z影師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做?!?/br> “什么事?”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掠過顧霜枝懵懂的臉:“環(huán)游世界。” “不對啊?!痹S致晟玩味地打量著他,“我怎么覺得你做不做攝影師,都在環(huán)游世界?。俊?/br> 這回連腦殘粉小美也不幫著他了:“灰弭大大真是專注拉仇恨五百年?!?/br> “yan的生活一直讓人羨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沒有后顧之憂?!眃ave對此十分贊同,“他讀書時每次得獎,都把獎金捐給學校里的貧困同學,我都懷疑他做攝影師到底賺不賺得到錢。” 于念驚嘆道:“原來這還是個有愛心的敗家子啊。” “……”這個說法讓阮清言實在無力反駁。 阮清言的母親是商界名流,也是知名慈善家。 他耳濡目染,也跟著母親去過貧困的山區(qū)。他曾在那里交了一些好朋友,也親身體驗過他們清貧的生活。 可假期終歸有結(jié)束的時候,當小清言和母親一起坐上車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卻忽然心生一種陌生的酸澀。 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小伙伴們在車后追著跑了幾步,跑累了才停下。相互揮手,漸行漸遠。 母親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言,坐好了把窗關上,外面風太大了。” 那一瞬,他覺得自己背叛了同伴。 回家以后,小清言整整一周都不愿出門,直到母親把報紙遞給他。 正能量的標題下,寫了這個知名女慈善家是怎樣在貧困山區(qū)建學校,并資助特困兒童,還帶著小兒子體驗生活,教導慈善理念。而小清言的目光卻注視著那張他和小伙伴們的合照,照片上每個人都笑得那么開心。 他記得那時候有個小朋友怯怯地指著攝影師手里的相機,問他那是什么。 那個攝影師中規(guī)中矩地解釋說,這叫照相機,能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畫面都永遠保存下來。 后來,他的個性愈發(fā)獨立,開始和人保持距離,對誰都是禮貌而疏離,也漸漸對攝影產(chǎn)生了興趣。 放假的時候,他沒再答應過母親去體驗生活做慈善。 家里人都說,孩子大了,不似兒時單純了。 可說他冷漠也好,涼薄也罷,這些年誰也沒真正走近過他。 ** 散步回家的路上,顧霜枝說起家里的事:“顧然明年要結(jié)婚了?!?/br> “這么快?” 她點點頭:“嗯,因為要提前一年多訂酒店,所以這幾天我媽一直忙著翻黃歷挑日子?!?/br> 阮清言又問:“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br> “挑日子,訂酒席,裝修買家具……”顧霜枝認真算了算,“好多事情啊,不過貌似你也幫不上什么忙?!?/br> 他沉靜的目光驀地流轉(zhuǎn):“有件事或許可以?!?/br> “嗯?”她稍許愣怔,倏爾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清朗地笑開了,“婚紗照,我怎么沒想到?!?/br> 正等著被表揚呢,阮清言就聽到這個傻姑娘繼續(xù)念叨:“我哥穿西裝打領帶的樣子肯定很帥?!?/br> 顧然平時就著正裝,可惜她只記得他讀書時的青澀模樣。 阮清言低眸,放慢了腳步:“那我呢?” “你什么?” “你覺得,我會是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