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容佩敏將一切看在眼里,只能默默咬牙做力所能及的一切。如此過了兩年,在看到征兵的告示時不顧那對夫婦的阻攔參了軍,所有的補貼全部偷偷送給了那對夫婦。從離開之后就一直待在軍營,再未回去過。 隨著黎鑰的講述,容佩敏漸漸平靜下來,眼里仍有血絲,但是整個人卻怔怔的仿若陷入了回憶。 過了半晌才聲音沙啞道:“我知道我錙銖必較、性格惹人討厭,可是這些軍功都是我一滴血一滴汗換來的。我自然不會把自己用命贏得的功勞讓給別人。你出現(xiàn)的第一天我就討厭你,因為你什么都不用做,卻能處處壓我一頭。只因你是公主,從小萬人矚目著長大,你不懂所有的一切都要親手去爭去搶是什么滋味,因為只要你一皺眉,就會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你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br> 她苦笑:“我嫉妒……您。但是卻沒想過勾結(jié)吳閔除掉您??伞麄兘o了我第二條命,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br> 容佩敏突然屈膝,‘砰’地一聲跪在了黎鑰面前,向前膝行幾步,地上碎裂的瓷片木渣立即扎入了她的膝蓋,鮮血在雪白的里衣上蔓延,容佩敏猶不自覺,只滿臉乞求:“公主殿下,末將自知死罪難逃,但是求您,能在末將死后稍稍照看一下他們。別的不求,只求您能出手,保住他們的性命?!?/br> 黎鑰微微側(cè)身,不為所動地站在那里,只是挑眉做出一副驕縱的樣子:“你的人你自己照看?!彼龔男渥又腥〕鲆晃锍菖迕羧恿诉^去:“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現(xiàn)在他們安全在我手里?!?/br> 看著容佩敏欣喜以及不敢置信的神色,黎鑰繼續(xù)道:“但是你與大公主妄圖勾結(jié)吳閔。這件事我要你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訴當(dāng)今圣上,不可有一絲隱瞞。當(dāng)然,怎么處置你,這得看皇上的意思?!?/br> “末將認(rèn)罪。”容佩敏紅著眼睛,老老實實磕了頭。 她性格的確浮躁,但是在這一個多月的禁閉中,倒是沉穩(wěn)了許多。 黎鑰點頭,喚人進(jìn)來為她包扎了雙腿,兩人一起秘密進(jìn)了宮。 …… 鐘粹宮中,皇后有些煩躁地在殿內(nèi)走來走去,時不時瞧著殿外。伸手揮了揮,吩咐身邊的大宮女:“再差人去問問,公主怎么還沒過來?” “是?!?/br> 宮女福身還沒出去,就與另一個進(jìn)來的宮女相遇,那女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行了一禮,迎著皇后娘娘催促的目光,緩了口氣應(yīng)著:“公主殿下直接去了宣政殿,不過……”小宮女看了眼皇后,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 “不過什么?”皇后追問。 “不過聽宣政殿傳來的消息,公主進(jìn)去后,皇上發(fā)了好大一通火,砸了許多東西?!?/br> …… 等皇后匆匆忙忙趕到宣政殿時,一切已經(jīng)收拾妥協(xié),看不出絲毫的痕跡。皇帝的目光雖然有些陰沉,但是和公主交談間語氣和緩。看著這一幕,皇后忍不住在心里舒了口氣。 看著皇后過來,皇帝笑了笑,親昵地拍了拍黎鑰的肩膀:“算了,幸好父皇還有你這個女兒。去和皇后說說話吧,父皇還有些事要處理?!?/br> “是,女兒告退。” 黎鑰行了禮,便和皇后一起回了鐘粹宮。原身和皇后很是親近,上一次回來因為赫連漓的緣故,母女倆沒有好好聚聚,這一次黎鑰幾乎就住在了皇后的宮殿里,閑聊玩樂,每日里說些親近話。和一母同胞的三皇子也見了幾次。 在證據(jù)確鑿之下,就算皇上有心包庇大公主,也不得不重判。何況勾結(jié)吳閔本是重罪,那日過去后不久,就聽得皇上尋了個由頭治了大公主的罪,幾乎將她半軟禁起來,她手上那些人也被徹底連根拔了出來。 來這個世界并未見過這位重生的大公主,黎鑰抽空去見了一面,許是重生再來,明明知曉一切有了優(yōu)勢,眼看那位置唾手可得卻握了一手空,遭遇跟上一世一樣的結(jié)局,大公主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唐。但神色平靜,眼里野心依舊,看著就不像輕易放棄的模樣。 然而在黎鑰低聲說了一句話后,她平靜的神態(tài)陡然變得癲狂了起來。 因為黎鑰翹著嘴角,低聲道—— “不管重來幾次,你都會敗在我手里……蠢貨?!?/br> …… 南朝皇帝的壽宴,辦得聲勢浩大。 不管哪朝的使者都記得這日,齊聚神域圣子以及前圣子,在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向南朝皇帝下了聘禮,禮儀姿態(tài)做足,只為求娶南朝二公主殿下。 莫說是其他人傻了眼,就連南朝帝后乃至朝臣都差點尖叫起來。 他們可是知道一個多月前,圣子親自來帶走了二公主殿下。卻沒想到二公主僅一個月,就將神域圣子這朵雪嶺之花搞到了手。 不少朝臣默默對視,心中對二公主升起了無限敬意。 同意!當(dāng)然同意!南朝皇帝笑的嘴巴差點咧到耳后去,這是和神域成了親家??! 雖然二公主在戰(zhàn)場上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但是猛將常有,而與神域攀上關(guān)系的機會卻是少有。 相比于南朝帝后的興致盎然,其他國使臣全程都有些蒙圈。不論他們是前來誠心賀壽還是有其他的想法,那么在這一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南朝以后當(dāng)真惹不得。 消息傳回各國,各國國君都是捶胸頓足,暗嘆南朝皇帝當(dāng)真生了個好女兒。 ……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呀番外】 分外熱鬧的壽宴過去,黎鑰便和赫連漓一起云游四海。 三個月后,兩人在一處風(fēng)景如畫的地方短暫地居住了下來。 夜色下,月光如水。 黎鑰倚靠在赫連漓的懷中,靜靜地欣賞著夜色。赫連漓自身后雙手環(huán)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頭發(fā)。良久之后開口:“他們離開了?!?/br> 黎鑰沒有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只側(cè)頭靠在他的胸膛,感受著心臟的跳動,伸手撫上了他的胸膛:“我能感覺得到,他們還在這里呢?!?/br> “我為你講個故事吧。”赫連漓凝視著靠在他胸膛前的半張側(cè)臉,目光無比溫柔:“每任圣子被選出之后,便要在圣殿修身養(yǎng)性,足足十年。為了使日后決斷不失偏頗,圣子在此期間不被允許出圣殿,不被允許見親人,不被允許做任何與圣子身份不符的事情?!?/br> 大哭大鬧大悲大笑,太過情緒化也不可以。衣食住行都要做到完美,因為這才能稱得上是一位“圣子”。 黎鑰靠在他胸膛,能夠感覺到他說這些話時,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情緒有些不穩(wěn)。于是想要抬頭看他的表情,卻被一只大手牢牢地壓在他的胸膛。 “我被選中時不過五歲?!?/br> 黎鑰沉默地聽著,只是伸出手,攬住了他的腰。 “無論以前如何,以后我都會陪著你?!?/br> 赫連漓一怔,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看,他果然對這些上癮,連最后一絲防線也潰敗在她的甜言蜜語里,只能沉默地繳械投降。 不用他多說什么,她都能理解。 五歲的他卻是什么都不懂,幾乎是被禁錮在圣殿里,初時也大哭大鬧過,但是什么用都沒有。他渴望同齡人,渴望有人能和他交流,陪他玩耍。可是選上來侍奉圣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成全他這點小小的奢望。 于是他有時會自言自語,偷偷對著空氣說話。 就這樣日日月月年年,突然有一天,他得到了回應(yīng)。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他自己微笑面容下的病態(tài),但是他還是任由著一切發(fā)展下去。對自己體內(nèi)的另兩個‘房客’給與最大的自由,讓他們隨意cao控自己的身體,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這些,何嘗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一直偽裝的很好,直到有一次被小越撞見。其實另一個他也很喜歡小越,他想要和小越玩耍,但是卻不知道怎么和小越相處,所做的只是一次次氣哭小越。還有一個則冷冰冰的,小越看了一眼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小越喜歡這個有些虛假的他,卻討厭‘另兩個他’。但是因為約定,小越并未將這件事透露出去。 后來,他見到了她。 南朝的二公主,恣意妄為,眉眼飛揚。天生就該被人仰望著,身上的光芒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 另一個他就在此時搶奪了身體的主權(quán),不僅氣哭了小越,還迎著公主奇異的目光攬鏡自賞,他終于忍無可忍地奪回了身體的主權(quán),卻在她了然的目光下,突然手足無措。 小越喜歡他,而他體內(nèi)的另兩個人好像天生也對這樣想做便做的人存有好感,在過鎖鏈橋時,另一個性格冷淡的他出現(xiàn),救了差點跌落的公主殿下。 而公主只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子道謝??粗@一切,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無奈,抑或是絲絲無法察覺的失落。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赫連漓?” 她永遠(yuǎn)不知道她在說出這句話時整個人有多么的美,有多么耀陽。 這句話‘咚’地一聲砸在他胸口,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懵。 陡然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想讓別人看到他的,無論是他、他、還是他。他們都是他的投影,一個性格太過活潑,想哭想笑想做什么都隨意。一個冷著張臉生人莫近,整日里癡迷于劍道。 而不是像他一樣,永遠(yuǎn)在微笑,真實的情緒卻連自己都摸不清楚。 他們都是他,如今,他們自愿消失了。 ——不,赫連漓親吻著黎鑰頭頂?shù)陌l(fā)旋。伸手捧起她的臉,親吻著上面晶瑩的淚痕。 也許他們并沒有消失,就像她所說,他們?nèi)耘f在他體內(nèi)。 如今,正和他一起看著她、愛著他。 “我愛你?!?/br> 第80章 最初最后的世界【1】 半夢半醒之間,耳邊嗡鳴聲嘈雜一片、尖叫聲、哭訴聲怒罵聲既遠(yuǎn)又近。黎鑰只覺得頭痛欲裂,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 床邊的儀器突然發(fā)出了‘滴滴滴’的聲音。 房間里靜止了一瞬,下一秒一個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音地叫了起來:“護士!護士!” 而后撲在了床邊,伸手想碰觸床上女孩子的臉,卻在看到那幾乎全部包裹起來身體而無從下手,只能紅著眼眶看著護士圍著她做著各種檢查。 “鑰、小鑰,求你醒醒好嗎?” “女兒,別睡,睜開眼看看mama,好不好?” 那聲音喑啞凄楚,就算在昏睡中,黎鑰也覺得鼻子一酸,仿佛有無限的委屈與悲痛席卷了她,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覺得很累,黑暗中有什么拉扯著她,讓她陷入更加深遠(yuǎn)的黑暗中,她想要循著本能睡過去。然而耳際響起的男聲卻讓她非常在意。那是一種飽含著痛苦的聲音,她有一種感覺,如果此刻睡過去,她絕對會非常后悔。 她極力忍住困倦,咬牙睜開了眼睛。 視野里猛地砸下一大片白色,讓她的眼睛有些發(fā)盲。而后周圍的場景才被她漸漸收入眼中,無聲的一切驟然發(fā)出了聲音。 黎鑰大口地喘著氣,呼吸罩里一片霧蒙蒙。她的視野里全是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他們圍著她不知道在檢查些什么,又朝旁邊說了些什么,另一個女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 黎鑰覺得自己遭遇了一個巨大的問題,她靠坐在病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女人,在女人既期待又不安的神情下,摸了摸額頭上的繃帶,嘆了口氣:“抱歉,我想不起來?!?/br> 聽到這句話時,自稱為她的母親的女人眼里的光瞬間黯淡下去,而后又看著黎鑰,眼神里有些復(fù)雜難辨的意味,說出的話也讓她聽不懂:“忘記了沒關(guān)系……”她低喃:“誰說這不是一件好事呢?!?/br> 態(tài)度有點奇怪。 黎鑰默默地記在了心里。 她想要開口詢問,然而看著女人的臉,黎鑰突然有些不忍她傷心。不知為何,在睡夢中聽見的男聲讓她非常的在意,她還是忍不住試探地問道:“在昏睡中差點醒不過來,但是我聽到了有一個男人一直在叫著我的名字。感覺……非常的熟悉?!辈恢故鞘煜さ母杏X,伴隨而來的,還有無限的悔恨與無措。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她來這里的關(guān)鍵。 等等!為什么她會說……來這里? 來這里……難道她是從其他的地方來的嗎? 意識到這些的黎鑰一時有些怔楞,所以錯過了面前的女人在那瞬間痛楚的神色,耳邊只聽得她語氣和緩的安慰道:“mama也不清楚,但是你別著急。mama怕影響到你,暫時沒把你醒來的消息傳出去,等你能出院了,咱們再慢慢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