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樣？”那小女孩扶起跌落的倪夫人問，“快起來?！笔菪〉纳碜佑昧Φ睦吨叻蛉?，往椅子上扶去。

    “無大礙?！蹦叻蛉丝偹愦丝跉?，“多謝姑娘相救?！彼錾砻T世家，禮節(jié)自是少不了，更何況眼前這位姑娘衣飾華麗，舉止豪爽，心生幾分好感來。

    云玉昭笑了笑，“救你們的可不是我，是我……朋友?！闭f完拉過正在門外的練子超，“他身手好的很?！蹦樕祥W過一絲得意來。

    倪夫人微怔，“這位……”眼前的男子高大勇猛，一身華服，自是大戶人家，只是和這位姑娘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練子超憨憨的笑著，并未多說話。

    因倪夫人在馬車內(nèi)吐了，隨后趕到的車夫需將車內(nèi)清理一遍，倪若楓便扶了倪夫人走下馬車。云玉昭搬出云氏馬車?yán)锏膬蓚€方凳，招呼倪夫人坐下，又倒了杯水過來。

    “謝謝姑娘?！蹦叻蛉酥x道。云玉昭這才看清這位夫人舉止優(yōu)雅端莊，且一看就是出自書香世家。她自己雖然似男子一般性情好房，舉止離經(jīng)叛道，可是心中很是喜歡那些書香之家的清雅尊貴的，心中不免漾起敬重之情，好感倍增。

    倪夫人經(jīng)過休息，臉色也好了很多，眼神也有些明厲，一雙眼睛時不時的打量著云玉昭和練子超，覺得有些像兄妹，又不怎么像，心里又想打探，便裝作無無意道：“多謝剛剛你家少爺相救……”

    “噗嗤——”云玉昭笑了出來，“他哪是我家兄弟，我們只是一路同行罷了！”她是故意帶著笑意說的，好讓氣氛活躍些，倪若楓四下看了看。

    “jiejie，你這馬車是云氏商號的？”

    “正是！”云玉昭見小姑娘認(rèn)識自家馬車，笑著站了起來，“小妹從何得知？”

    “這里有商號的標(biāo)記。”倪若楓指了指馬車后方那個精致的銀牌。

    “楓兒，你先上車吧！”倪夫人突然冷冷的開口，她心里當(dāng)即明白了過來，這應(yīng)該就是云家那位霸道的大小姐，眼里由剛剛的感激瞬間變成了鄙夷，她最看低商戶，更不用說商戶之女了，方才又聽她說這男子并非兄長，心里更是唾棄。孤男寡女居然一起上路，一點不守閨閣之禮，簡直傷風(fēng)化俗。

    面對倪夫人突然冷冷的態(tài)度，云玉昭自是捕捉到她眼里那一絲鄙夷，心里頓時有些失落。

    “姑娘，多謝?！蹦叻蛉艘娔呷魲魃狭塑?，自己也起身往馬車走去，兀自進(jìn)了車廂，自行招呼車夫離開了，毫無告別之意。

    “大小姐，這老婦人真是……”

    “閉嘴！”云玉昭大聲止住了車夫的話，自己坐下看著昏暗的天空。

    練子超也覺察到云玉昭眼中的失落，忙走了過來：“大姐，不用不開心，不就是一個書香世家么，有什么可傲的！我家還是翰林世家呢！”練子超故意裝出一副書生的樣子，憨態(tài)可掬。

    云玉昭見他那樣，心里又給他記了一功——會疼人。

    看來回京后趕緊把云娉婷嫁給這練家子才行，那樣的話云家就不會是純粹的商戶，更不會遭人看不起和算計！

    第41章 拒絕

    今日十五，京內(nèi)趕集，街上人來人往，云氏商號的馬車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到云宅。云玉昭恨不得下來跑回去，還不如和練子超一樣騎馬還快些。

    “大姐，我先回府?！本氉映┖┮恍Γ瑢φ巴獾脑朴裾颜f道，離京這么多日，養(yǎng)父母定是惦記。云玉昭明白其中的道理，便點了點頭，練子超騎著馬往董府去了。

    云家下人都在門前候著，云建業(yè)和云傅氏在前院的響水閣備好了糕點茶水，云玉昭到了便能好好坐下休息，這一趟路州之行也算是圓滿結(jié)束了。云建業(yè)面帶笑容的握住自己的瑪瑙底描金紫砂壺喝了一口，心里不甚得意。

    “爹！娘！”云玉昭邊叫邊跨入門檻，聲音響徹大廳。云傅氏起身走近拉過云玉昭，往一側(cè)的椅子上坐去。

    “你爹方才還念叨你，這幾日累了吧……”云傅氏一陣噓寒問暖，差人下去準(zhǔn)備晚飯。

    云玉昭起身走到云建業(yè)旁，“爹，一切順利?！彼龑⑶逡暨f來的茶一飲而盡，“京內(nèi)一切安好吧？”

    云建業(yè)笑了笑，起身拿起上個月的賬目，“你meimei作得一手好生意，上個月盈利……”

    手里的賬本足足有一百來頁，每一頁的收入支出整整齊齊，云玉昭隨手翻閱了一下心里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知道云娉婷完成了任務(wù)，道沒想到她如此用心。

    “二小姐可在？”云玉昭問一邊的清音。

    “不在，去了金榜街?！鼻逡艋卮鸬?，“不過剛剛小廝已經(jīng)去了酒樓，應(yīng)該即刻就會回來?！痹瓉碓奇虫梅愿老氯舜笮〗慊貋?，便要通知自己回去。

    別了云建業(yè)云傅氏，云玉昭往自己的凌霄閣走去，這兩日馬車坐多了，骨頭被顛的有些麻木。翠色早張羅好了水等她去東暖閣沐浴更衣。

    ******

    得來小廝通報，云娉婷向高楚陽交代了幾句，便坐上馬車往云家去。這金榜街自言辯十日之后日日客滿，座無虛席，生意一直趨于平穩(wěn)，主要是邊喝酒作詩，還能欣賞美圖，大家都不亦樂乎。

    云娉婷心里覺得空落落的，在樓上時習(xí)慣性的低頭看去，卻看不到他的影子。有時出神的傻笑起來，倪潤之已經(jīng)離開好幾天了，自己還沒走出來，只是明明聽高楚陽提到過只要他有空，便會來酒樓幫忙的，怎么一連幾日都不曾出現(xiàn)了。

    “莫問，你看！”清音伺候云玉昭進(jìn)東暖閣后，朝剛剛燒完云娉婷練字紙張的莫問擺手道，“大小姐帶回來的，給一個你罷！”

    莫問探頭一瞧，才發(fā)覺是七只形態(tài)各異的小泥人，應(yīng)該是一套，胖乎乎的可愛的緊。

    “哪里來的，我也去買一套??！”莫問真心喜歡，忙放下手中的大陶盆，雙手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捧起一個來對著墻邊的羊皮窗花燈仔細(xì)看著，“真漂亮啊……”

    手里的泥娃娃似有生氣一般，臉部五官精致無比，而且衣服的紋理竟跟真的一樣，太可愛了。

    “哪里尋來的，我也要買一套……”莫問一個個看完，笑著問道。

    清音接過盒子，笑著說：“我哪里能買得到，是大小姐經(jīng)過錫州時看到，便給我和翠色各帶了一套。”言語中的滿足意讓莫問好生嫉妒了一把。

    哎，自家小姐首飾都不多，哪里還有閑錢買這些……

    “一套好看，給我一個就不圓滿了?！蹦獑栞p輕推開清音遞過來的手。心里越發(fā)覺得凄涼起來，憑什么大小姐那么多錢，二小姐那么寒酸。心里的嘀咕如同滾亂竄的麻雀，撲通個不停，還好小姐現(xiàn)在也參與生意了……

    她不是想要那套泥娃娃，她就是為云娉婷打抱不平，憑什么二小姐的待遇就不及大小姐。

    家中早已開始忙碌，一來為云娉婷接風(fēng)洗塵，二來分隔許久全家好好聚一聚。

    云娉婷下了馬車后疾步走進(jìn)朱漆金邊大門，“娘，大姐……”

    “娉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云玉昭一襲絳紫藍(lán)邊萬紋裙走了過來，語氣中滿是女子的颯爽之氣，多日未見更是獨(dú)立英氣了些，看著云娉婷的眼神里也多了幾許贊賞。

    “大姐，這幾日累了吧？”云娉婷走上前來，云玉昭終于把路州的事情圓滿解決了，間接的替倪潤之掃除了隱患，心中有些感激。

    云玉昭并未回答，直接拉過云娉婷：“今日有事與你商量?！彼笮σ宦?，“快坐！”她心里有一件大事要和meimei商量。

    大事？云娉婷遲疑的看著一臉喜色的云玉昭，實在是猜不出。

    云玉昭笑著接過云傅氏遞來的翠玉杯，“你的親事！”語氣不疾不徐，卻滿是讓人拒絕不了的堅決，說完轉(zhuǎn)臉笑吟吟的看著一臉啞然的云娉婷。

    “怎么，不想？”云玉昭吩咐清音將練子超買來的東西一樣樣擺放整齊，“這都是那練子超在路州給你尋來的，都是吃的玩的……這幾日相處下來，大姐覺得他心地不錯而且很疼人，你若是嫁給他了……”

    話沒說完，云娉婷急急的站了起來，原先臉上那抹淺笑消失殆盡，“不可！”竟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一臉緋紅。

    云娉婷只當(dāng)是她羞澀。

    “我絕不會嫁給那練子超。”云娉婷強(qiáng)忍住心內(nèi)洶涌的波濤，雙手有些顫抖，心里忽覺悲涼的很。雖然一心有意避開了倪潤之不與他有瓜葛，但是更不想嫁給練子超，她只想jiejie出閣后自己孤獨(dú)一生而已。

    “為何不可？”云玉昭起身，面帶不悅，“他乃學(xué)士……”

    “我不會嫁?！痹奇虫眯睦镆欢亲游?，又一次拒絕，“要嫁我就絞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去！”說完起身，兀自走到側(cè)門旁邊，將莫問喊了過來。

    “莫問，這些東西你悉數(shù)送還與練子超，就說我最近身體不適無福消受?！闭Z氣如同寒冬臘月那一根根冰棱，扎的人心生疼。

    “這是何故？”云玉昭起身攔住，“他對你真心實意，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嫁給她那是半點委屈都受不得。而且對我們云家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痹朴裾炎詈笠痪湔f出，心里有些猶豫，但未來得及收回。

    云娉婷心中一陣凄涼，自己為了大姐將心愛之人拒之千里，jiejie卻想為了家庭利益而讓自己嫁給那練子超。想到這里她將手中的糕點毫不猶豫擲于一側(cè)的椅子上，“我已有鐘意之人，除了他不會再嫁。”

    “何人？”云玉昭驚詫于云娉婷的變化，這才幾日就有了非他不嫁之人，急紅了眼。她久居深閨，不諳世事，這才一個月無端出了這樣的一個人，自己雖然有私心但也是看練子超人品不錯才想撮合的。

    云娉婷心疼的緊，疾步回了亭宜閣，只剩下裙底珞蘇上的玉珠隨著腳步碰撞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的脆聲。

    “莫問，快去瞧瞧二小姐?！痹聘凳弦灿行@訝，自己離開片刻怎么兩姐妹就吵了起來。

    莫問一路小跑隨著云娉婷進(jìn)了亭宜閣，只是云娉婷關(guān)了房間門，自己進(jìn)不去，只能在門外干著急。忽覺這幾日二小姐是有些不尋常，似乎有什么心事，總是一個人出神，有時還突然流淚，而且……自己常會去聽謹(jǐn)言說一些才子佳人的戲，難道小姐真的有了心上人？

    自己已經(jīng)好幾次看到小姐獨(dú)自流淚了，只因自己是下人不方便詢問。

    “咯吱”一聲，門開了，云娉婷挽著一件斗篷走了出來，語氣也恢復(fù)了平靜，“我出門一趟，不必等我。”

    見小姐出了門，莫問起身進(jìn)了云娉婷的房間，她想起了一件事，想給自家小姐分憂解難，剛剛大小姐那么想要把二小姐嫁出去，肯定是見二小姐將酒樓經(jīng)營的那么出色，心生嫉妒了，心中的小九九又打了起來，大小姐要將她嫁出去，那偏要找出一個阻攔的借口。

    環(huán)顧一周，目光落在了床頭楠木桌下那個柜子上，里面應(yīng)該有小姐的心事所在。因為二小姐從來不鎖門柜，唯獨(dú)這個柜子，上次突然問自己要了把鎖鎖了起來，肯定是不能讓外人發(fā)覺。

    上次由于擔(dān)心小姐會將鑰匙弄丟，便留了一把放在梳妝臺的首飾盒中以備不時之需。

    只見柜中只有一方真絲白綢靜靜的蓋在一卷紙上，因為不會打結(jié)只能多包了幾層。

    是什么東西讓小姐如此珍惜，甚至還鎖了起來，猶豫間莫問小心翼翼抽出了那張紙，一摸便知是昔日里二小姐用來練字的紙張，自己燒毀了很多所以分外熟悉。

    這張小姐怎么沒讓燒毀？

    這居然是一張畫！莫問大驚，畫中人似曾相識，莫問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二小姐的心儀之人是他？

    第42章 心事

    畫中的男子皎如云中月，身形頎長，即使是淡墨勾勒，但那一身優(yōu)雅之氣顯露無疑，自己所見男子中無人能及，不，素常見過的男子盡皆難忘其頸。就愛上

    思緒便回了那日路州之行小姐受傷那晚，雖是匆匆一面但怎會忘記。當(dāng)時心下就琢磨著這位公子和二小姐相當(dāng)般配，沒想到二小姐心里也沒忘記。倏地想起剛剛大小姐對二小姐的不屑又不痛快了，便思量著幫小姐掙個面子回來。

    她是一個說風(fēng)就是雨的人，又想到能幫自家小姐長臉更是將腦子丟到了樓下的池子里，卷了畫捧在懷里噔噔噔的往凌宵閣跑去，謹(jǐn)言攔都攔不住。

    此刻云玉昭剛剛換了身丹碧紗紋大袖衣，半倚在錦紋金絲貴妃榻上翻閱著這一個月來的賬目。莫問輕輕叩響了房門，在屋內(nèi)整理衣裙的清音起身走到門邊：“莫問，找我么？”

    “大小姐在么？”莫問搖了搖頭，又輕輕問道。

    “在。”清音開了門莫問兀自走了進(jìn)去，心里有些忐忑。原本是想來替自家小姐漲氣勢的，此刻見云玉昭倚在貴妃榻上，一臉英氣的看著自己，有些語滯了。

    云玉昭見莫問進(jìn)來，懷里還捧了什么東西，有些訝異。她一般不會來凌宵閣，難不成是娉婷使她來告知自己同意了親事？

    忙起身，一臉認(rèn)真的看了過去。原本就炯炯有神的大眼此刻更是不覺明厲，似要穿透人心的利劍一般。

    莫問的焰氣頓時滅了一半，懷里的畫不由得緊了緊，有些底氣不足了。

    “這，這……”莫問慌得將手中的畫掉落在地，不偏不倚正好整整齊齊的展在云玉昭腳邊。素紙淡墨，畫中的男子卻似真人般，甚至能嗅到那一絲讀書人身上特有的墨香?？∫莸奈骞倮饨欠置鳎朴裾巡唤?jīng)意的一瞥卻如遭雷擊，震懾心魂。

    他！這是？

    恍惚間畫中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旁，似乎正翩若謫仙氣度高華清雅溫潤的看著她。渾身一顫，坐了下來。自認(rèn)為閱人無數(shù)，甚至面多簡秀那樣風(fēng)流倜儻的男子都沒有這么失態(tài)。

    “莫問……這是？”云玉昭定了定心神，雙頰緋紅，“何處所得？”

    莫問不敢抬頭看云玉昭，只得硬著頭皮說：“大小姐，這便是我們小姐鐘意之人……”越說越?jīng)]心虛。

    “你下去罷?！痹朴裾雅伦约菏B(tài)，彎腰將畫像撿了起來，仔細(xì)看了片刻，將倪潤之的樣貌牢牢的記在心里，將畫遞給了莫問。

    自己失神的做了下來，提起一側(cè)的毛筆怔了怔：

    “人生若尋一良人，寒冬冷月溫如春。”

    心中翻涌如沸水，畫中那樣的男人正是自己渴望的，更是自己所喜歡的，“等等！”云玉昭喊住正在卷畫像的莫問，“這位是何人？”

    話語間緊緊抓住了莫問的手腕，不由得加大了力氣。眼中竟顯出幾分朦朧，一動不動的看著莫問。

    莫問手腕有些疼，心里更是慌亂，生怕大小姐去問自家小姐這畫里是何人。心里一橫，豁出去了，為了不讓大小姐去質(zhì)問又不想將東埠鎮(zhèn)的事情全部告訴大小姐，便簡單的答道：“回大小姐，這是上次路州之行途中經(jīng)過東埠鎮(zhèn)時偶遇的大夫?！?/br>
    云玉昭從未動過男女之情，一直覺得那是浪費(fèi)時間的事，尤其是在商場中看到那些因為有錢而拋棄糟糠之妻的男人，更是不屑甚至是痛恨。然而見到畫中男子的那一刻，這幾年心中所筑起的圍墻瞬間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