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縣太爺魂還沒回來呢,聽宋明軒這么說,身子顫了一下,算是回魂了,便開口道:“拉下去,先用刑,打完了再繼續(xù)審問。” 那福爺本就是紈绔,身上沒幾兩rou,板子才打到一半的時候,已經(jīng)招架不住了,只覺得這一頓板子下去,一樣要送命,還不如老實交代的好,遂哭喊著道:“我……我說……我說……” 縣太爺見他終于肯說了,忙令捕快停手,將他拖了進(jìn)來,丟在堂上,只問道:“你快說,你和這楊振興有什么仇恨,要謀害于他?” 福爺吃痛,皺著眉頭道:“我能跟他有什么仇怨,是他那婆娘,嫌棄他沒出息,不想跟他過了,說他整日喝醉酒了回家,不是打她就是打孩子,我沒法只好就幫她把他給解決了。” 眾人只聽得一頭霧水,連縣太爺也不解問道:“他打婆娘那是他的事情,他又沒打你婆娘,你何必去幫那婆娘解決?” 福爺苦著臉,臀部隱隱作痛,只哭喪著臉道:“那婆娘生的兒子是我的,她說我若不幫她,她就要領(lǐng)著兒子來胡家認(rèn)祖歸宗?!?/br> 縣太爺這下也算明白了,胡老太爺是這個地方的元老了,向來性子耿直,對這個兒子已經(jīng)是忍無可忍了,若是知道胡福在外面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怕胡福也是沒有活路的。 楊老頭聽了這些話,如夢初醒,只愣愣的看著楊振興的尸體,老淚縱橫道:“兒啊,你養(yǎng)了九年的兒子,果然不是你的骨rou,這叫什么事兒?。 ?/br> 公堂外面擠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聽了這么勁爆的真相,紛紛唏噓不已,楊老太聞言,只眼睛一白就要往地上倒去,幸好被趙彩鳳和楊氏一人一邊扶了起來,只聽她嘴里喃喃道:“我們老楊家這下算是絕后了……” 趙彩鳳心里也嘆息,她在現(xiàn)代是獨生子女,這一穿越過來,她們家也絕后了。趙彩鳳想到這里,只覺得鼻腔酸澀了起來,竟不知不覺就落下了淚來。 ☆、第35章 宋明軒頭一次當(dāng)狀師,沒想到就這樣大獲全勝,他自己原本就是很沉悶的人,也不知剛才怎么一口氣說了那么許多話出來,這時候再回想一下,還真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宋明軒臉上便多了一些笑意,也不知為什么很想要有人跟自己共鳴一下,就轉(zhuǎn)身往門口的公堂上看了一眼,誰知竟看見低著頭偷偷抹眼淚的趙彩鳳。 美人垂淚,這是讓人多么揪心的畫面??! 趙彩鳳身上穿著他原本珍藏著一心想給別人的花布面料衣裳,站在公堂的門口,夕陽染的她面頰微紅,眉宇間都是橙黃的顏色,那種溫暖和酸澀感直接就撞在了宋明軒的心頭。這樣一個花骨朵一樣美好的姑娘,卻因為莫須有的寡婦罪名,被鄰里唾棄。宋明軒覺得心口熱熱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一樣,口干舌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擦干了眼淚的趙彩鳳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站在遠(yuǎn)處正“偷看”自己的宋明軒。她的臉色一板,頓時生出幾分威嚴(yán)來,沒穿越之前,趙彩鳳只要這個樣子,都能嚇壞那一群想要開她玩笑的后輩小帥哥們。 果然這一招非常之有效,等趙彩鳳移回視線的時候,見宋明軒早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了腦袋,再不敢看她了。 宋明軒這時候心里卻心虛的很,以前如月看他的時候,他只覺得那目光暖暖的,心里很安定。念書考科舉,無非就是為了奔一個好前程,做不做好官兩說,至少讓家里人過上安穩(wěn)富足的日子,那時候這是他的第一目標(biāo)。但趙彩鳳看他的時候,這種暖暖的感覺卻變了,變的心驚rou跳一樣,就像是上了考場猛然發(fā)現(xiàn)題目是以前做過的,但是答案卻實在想不出來那種緊張,讓人又悔恨又欣喜。 過了良久,宋明軒才調(diào)整好這個心態(tài),再抬頭看趙彩鳳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又恢復(fù)了正常。捕快押著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福爺離去,隨行看熱鬧的人都在夸贊縣太爺不是個昏官。 宋明軒朝著縣太爺拱了拱手,一臉赤忱的開口道:“梁大人如此明察秋毫、大義滅親真是讓晚生佩服。” 縣太爺只一邊搖頭一邊擺手道:“宋案首,家門不幸,本官也只是做自己的分內(nèi)事而已,你秋闈在即,還是安心回去備考吧,若是有什么困難,只管去縣學(xué)找周夫子,他好寫日子沒見你,也常念著你?!?/br> 宋明軒在縣學(xué)就讀的時候成績優(yōu)秀,所以那里的先生都記著他,只是縣學(xué)的風(fēng)氣實在不算好,所以宋明軒還是婉拒道:“不用了,晚生在家備考,也是一樣的,今日的事情,要多謝縣太爺主持公道?!?/br> 宋明軒有功名在身,可以不跪縣官,平明百姓卻不能,大家見宋明軒對著縣太爺行禮,紛紛就跪了下來,恩頌道:“大人明察秋毫、大義滅親,實乃百姓之福??!” 楊老頭一個勁兒的磕頭,嘴里念叨著:“大人是好官啊,清官啊!” 梁大人做了這么多年縣太爺,頭一次受百民擁戴,頓時覺得頭上的烏紗又重了幾分,只親自上前,把楊老頭扶了起來,臉上神色嚴(yán)肅,勸慰道:“老人家,節(jié)哀順變?!?/br> 楊老頭再一次抹了一把淚水,一個勁的點頭,梁大人這才轉(zhuǎn)身,在宋明軒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宋案首,秋闈要努力啊,明年只怕我要調(diào)任了,希望在調(diào)任之前聽見你的好消息?!?/br> 宋明軒頓時覺得責(zé)任重大,但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楊振興的喪事辦的不算隆重,但還是請了專門管喪事的鼓樂隊來吹吹打打,這個習(xí)俗幾千年沒有改,趙彩鳳也終于理解為什么現(xiàn)代人掃墓還要放鞭炮了。 到了晚上,眾人都已經(jīng)累趴下了,楊老頭因為兒子沉冤得雪,被楊氏勸著去睡覺了,楊老太身子也不好,所以一起睡了。古時候有風(fēng)俗,靈堂里不能沒有人守夜,所以這守夜的任務(wù)就交給了楊氏、趙彩鳳還有宋明軒了。 也是湊巧,從衙門回來的路上遇見了李全夫婦,所以就托他們帶了信給許氏,說是趙彩鳳母女要在鎮(zhèn)上料理完了喪事再回去,宋明軒也會在鎮(zhèn)上逗留兩日。 這一整天忙的沒有停歇,到了半夜大家都餓得前胸貼后背的,趙彩鳳來了這古代還是第一次熬夜,幸好天氣不冷,坐在草垛上靠著墻也能瞇一會兒。 靈堂里點著油盞,雖然光線不亮,但看書也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所以宋明軒拿著一本書,就在趙彩鳳對面的墻根下坐著,兩人中間隔著一具尸體。 趙彩鳳打了一個哈欠,肚子咕嚕嚕的亂叫,楊氏見了,只笑著道:“我去給你們做些吃的吧,這到天亮還有些時辰呢?!?/br> 古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天黑的時間估算一下,這時候頂多才有個十點半,連半夜都還沒挨到的,這要真的熬一宿,可不真的要餓死了。 趙彩鳳只連連點頭,楊氏站起來的時候,腳尖差點兒碰到睡在草垛里的楊國強,不對……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胡國強才對了。 趙彩鳳他們走了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沒管,案子既然審理清楚,且又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情,理應(yīng)由縣太爺呈書上報,由刑部統(tǒng)一量刑,最后是死是關(guān),尚且不知。趙彩鳳看了一下這孩子,長的白白凈凈的,睡覺都皺著眉頭,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有多艱辛。 “哎……”趙彩鳳嘆了一口氣,家里的三個弟妹已經(jīng)夠自己受的了,這孩子既然上頭有自己的嫡親祖父祖母,不如還是讓他認(rèn)祖歸宗的好。 宋明軒聽見趙彩鳳的嘆氣聲,變抬起了頭,隔著尸體上蓋著的團(tuán)花被面,覺得趙彩鳳眉眼從來沒這么溫暖過。 “寶哥兒的祖母也在呢,當(dāng)初如月被趕出來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是后來才知道的,趙家村的人都知道寶哥兒不是我的兒子,可他們方廟村的人卻都以為寶哥兒是我和如月生的?!?/br> 宋明軒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讓趙彩鳳很不理解,再看一眼宋明軒那豆芽菜一樣的身板,若真想生兒子,還是再等兩年吧。 “孩子親奶奶在,那你們怎么不把孩子送回去呢?怎么說那戶人家好歹也是地主家,總比你家富裕些,你瞧寶哥兒現(xiàn)在這樣子,跟你一樣瘦猴似的?!毙『⒆訝I養(yǎng)不良,容易影響發(fā)育,寶哥兒現(xiàn)在就是頭大身子小,長此以往,肯定對身體有危害的。 宋明軒低下頭,睫毛在眼瞼上落下陰影,只嘆息道:“我娘也這么跟我說過,可我想著,這么小的孩子,他又不懂事,在我家雖說缺衣少食,但至少不會不管他,萬一他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他那個嫡母怎樣對他,能不能有活路還兩說呢?!?/br> 宋明軒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還真有些慈父的樣子,趙彩鳳想了想,宋明軒想的還是對的。若真容得下他,當(dāng)初那女人也不會趕走如月,只怕她趕走如月的時候未必不知道她已經(jīng)有了生孕,如今瞞著上頭,無非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如月懷了個孩子。那寶哥兒回去,就是送死去的。 “行了,反正小孩子吃的也不多,拉扯拉扯也就大了,他長大了,總歸也是管你喊爹的?!壁w彩鳳說完這句話,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腳跟頭的楊……不胡國強,終于明白了宋明軒的意思。 這小子自己窮的紙筆都買不起了,還有這惻隱之心呢,總算是讀書沒讀狗肚子里。趙彩鳳就又嘆了一口氣,楊老頭家的事情,她也是做不了主的,等她嘆完氣抬頭的時候,就瞧見宋明軒已經(jīng)低下頭,在看自己手上的書了。 楊家的客堂小的很,布置成靈堂就跟顯得狹小陰森,趙彩鳳從墻上拿了一件掛著的衣服,蓋在了楊國強的身上。 大人作孽小孩受罪,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理。 沒過多久,楊氏走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對趙彩鳳道:“彩鳳,你帶著明顯去廚房吃面條去,我端出來不方便,我先在這里守著?!?/br> 趙彩鳳拍了一下屁股站起來,往門口走了兩步才回頭喊宋明軒,只見他扶著墻爬起來,走路還有些艱難。 趙彩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坐的時間長了,腿麻了。趙彩鳳對今日宋明軒的表現(xiàn)很滿意,且這時候并沒有外人,所以就折回去,扶著他的手臂道:“你沒事吧?” 宋明軒頓時就又漲紅了臉,抿著嘴搖頭,趙彩鳳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宋明軒是一個高個子的瘦子,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還多。趙彩鳳見他不說話,便開口問他:“哪條腿麻了?” 宋明軒并不知道趙彩鳳要做什么,只老實回答:“左邊?!?/br> 趙彩鳳便松開了宋明軒的胳膊,蹲下來伸手在宋明軒的小腿肚上按摩了起來。她做法醫(yī)的時候,有時候?qū)χ厣系氖w一研究就是幾個小時,等站起來的時候不光腿腳發(fā)麻,更甚至頭暈眼花,誰知道如今這趙彩鳳的身子,倒是不怕這些了。 ☆、第36章 指腹上不輕不重的力度傳導(dǎo)到宋明軒的腿肚子上,隔著薄薄的面料,讓宋明軒覺得自己的腿也跟發(fā)熱了一樣,一時間定在了原地,連步子都不會挪了。 過了一小會兒,趙彩鳳才拍拍手站起來道:“你走走試試看,應(yīng)該好了。” 她原本差點兒說這是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血液不流通所致的,但是想一想作為現(xiàn)在的趙彩鳳來講,知道這些才奇怪了呢。況且這兩日她已經(jīng)有點忘形了,其他人都不在意,這宋明軒可聰明著呢,萬一被他看出些什么來,也是不好的。 宋明軒這時候哪有心思胡思亂想,視線只一直停留在趙彩鳳的脊背上,等趙彩鳳抬頭的時候,他才慌忙就移開了視線,頗有一種做錯事的小孩子被人發(fā)現(xiàn)的心虛感。 宋明軒動了動腿,果然不像針扎一樣的疼了,這時候趙彩鳳也不扶他了,只自己一個人往廚房那邊去,宋明軒又覺得似乎缺了些什么,其實讓她扶著的感覺好像還很不錯。 發(fā)現(xiàn)自己越想越歪的宋明軒頓時就醒悟過來,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重新?lián)Q上的嚴(yán)肅的神色,跟著趙彩鳳進(jìn)了廚房。 廚房的門框很矮,宋明軒這個個頭要彎腰進(jìn)來,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上面放著兩碗面條,趙彩鳳很自覺的選了小一些的那一碗坐了下來,滿意的喝了一口面湯。舒爽暖和的感覺頓時從口中傳遍全身,讓人精神一振。 趙彩鳳吃了兩口面,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宋明軒也坐了下來。他吃面的樣子很優(yōu)雅,比以前電視上看到的富家公子的做派還要優(yōu)雅,他絕對不會吸面條,發(fā)出咻咻的聲音,而是實打?qū)嵉膴A一筷子面,吃掉了然后再夾另一筷子。 趙彩鳳第一次知道,原來吃面也可以吃的這樣好看,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吧……而這一切,肯定不是許氏教的,那么肯定是在書上學(xué)的了。 雖然古人有云:食不言寢不語,但趙彩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宋明軒:“宋大哥,你今兒在公堂說的說的那些,竟然把仵作都給說的答不上話來了,瞧你平常只蒙頭看書,沒想到還有這能耐,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嗎?” 桌子大約有一米寬,這個長度足以讓宋明軒抬頭看趙彩鳳而不覺得太緊張,他只吃完了嘴里的面條,點點頭道:“也不全是,是在書上看到的,前朝有一個姓譚的仵作,寫了一本《仵作實錄》,把他當(dāng)仵作那些年接過的所有案子都寫在了里頭,我在縣學(xué)念書的時候,看過這本書就記住了?!?/br> 只是看過,所以就記住了,趙彩鳳不得不承認(rèn)宋明軒真的是很聰明,可他平常偏偏還是一副死讀書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就要往書呆子去聯(lián)想。趙彩鳳只點了點頭道:“怪不得我見你說的頭頭是道的,原來是因為這個?!?/br> 趙彩鳳這句話聽起來并不像贊許,可宋明軒卻好像收到的表揚一樣,臉頰微微泛紅。他最近確實讀書讀的很亂,腦子有時候渾渾噩噩,今天遇到這件事情,開闊了思維想一想,也是一件好事。宋明軒只笑著道:“其實若不是你提醒,只怕你舅舅這會兒還沉冤未雪呢,說起來還是你的功勞,我不過就是嘴皮子上得意了一些?!?/br> 別瞧著宋明軒平常寡言少語的,其實都是因為和對方不熟悉,再加上要騰出時間看書,所以聽見他說話的時候不多,其實要是跟人熟識了,他的話也是不少的。今兒從趙家村來河橋鎮(zhèn)這一路上,他和李全兩個人就有說有笑的。 趙彩鳳又吃了幾口面條,發(fā)現(xiàn)楊老頭拉的面確實比楊氏做的好吃,楊氏不會拉面,只會做刀削面,吃起來沒有楊老頭的面勁道。如今楊振興死了,楊家也沒有男丁了,趙彩鳳這么一想,覺得楊老頭肯定愿意教自己拉面了。只是現(xiàn)在楊家這樣的光景,楊老頭有沒有心情開面攤還兩說呢。 趙彩鳳想到這里,又覺得前路有些迷茫,宋明軒見她忽然不說話了,也不好意思在開口,兩人便安安靜靜的把面吃完了。 在靈堂里守了一眼,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跟烏眼雞一樣的,一大早隔壁的周婆子就火急火燎的跑過來,還沒推開院門呢,就聽她在外頭喊道:“老楊頭,振興媳婦死了!上吊死了!” 楊氏正在院里掃地,聞言只丟了掃把開門把周婆子給放進(jìn)來,問道:“你說誰死了?” “振興媳婦,國強他娘啊,昨天縣衙的捕快到處抓她,她不是逃跑了嗎?今兒一早發(fā)現(xiàn)在五樹坡后面的破廟里上吊自殺了!” 楊氏只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臉上還帶著幾分厭惡道:“死了也活該,她爹娘也是倒霉,養(yǎng)了她這樣一個閨女?!?/br> 周婆子走進(jìn)來,只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找東西一樣,見楊氏不語,只問道:“國強去哪兒了?那孩子你們預(yù)備怎么辦呢?” 說道這事情楊氏心里頭還真沒底,她自己拖著四個孩子,累死累活的,自然是不想讓家里再有負(fù)擔(dān)的。但這事兒還得要看楊老頭和楊老頭的想法。 “我也不清楚,看兩老的意思吧,畢竟養(yǎng)了這么多年,況且胡家那邊,也沒說要來領(lǐng)人,這要是冒冒失失送過去,只怕也是丟人現(xiàn)眼,這事兒已經(jīng)弄的人盡皆知的,兩老臉上也不光彩?!?/br> 那周婆子道:“我看著國強長大,這孩子可人疼呢,可惜父母都是不長進(jìn)的,怪可憐的。”周婆子說完這些話,再沒別的事,見時辰尚早,便開口道:“我先去張羅墳地的事情,去問問價錢,要是辦好了,也能讓你弟弟早些入土為安?!?/br> 楊氏只忙不迭謝過了,進(jìn)門的時候瞧見楊國強跪在楊振興的尸體跟前,蹙著眉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趙彩鳳在外面洗了一個臉回來,到廚房拿了兩個窩窩頭,招呼宋明軒吃了,又拿著一個窩窩頭遞給楊國強,那孩子雖然接在了手中,卻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吃,只還是跪著一動不動。 這時候楊老頭從外頭進(jìn)來,見了楊國強欲言又止,只側(cè)過頭又抹了一把老淚,開口道:“孩子,我老楊家是沒這個福分,如今已是絕后了,一會兒我把你送去胡員外家,他們家家底殷實,你回去也不會過的這樣清苦,你既是他們家的孩子,少不得他們也會好好待你的,以前你爹待你不好,如今看在他已經(jīng)閉眼的份上,你也就原諒了他,給他磕了這個頭,我就帶你走吧?!?/br> 那孩子忽然嗚哇一聲哭了起來,手里的窩窩頭掉在地上,竟是撲過去,趴在了楊振興的尸體上嚎啕大哭了起來,身子抽得都不像話。趙彩鳳只覺得眼底濕漉漉的,忙不迭用手背擦了擦臉頰。 那邊楊老頭只繼續(xù)道:“你是好孩子,是我們老楊家虧待你了?!?/br> 這話說的楊國強抽的更厲害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喊著爹,趙彩鳳心想,其實楊振興可能私下里還是很疼這個兒子的,但這些事情已經(jīng)無人知曉了。 這時候楊老太揣著一個布包,在門口道:“老頭子,孩子的衣服已經(jīng)收拾好了?!?/br> 楊老頭只點了點頭,又像想起了什么,接著道:“你傻啦,孩子是要回胡家享福去了,這些破衣服帶回去也只有給他們擦地板用,不如就留著給小三子穿好了?!?/br> 楊老太聽了這話,一時沒憋住,也捂著嘴嗚咽了幾聲。 這時候楊國強已經(jīng)不哭了,從楊振興的尸體前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道:“爺爺奶奶,你們不用送我過去了,胡家我認(rèn)得,那地方以前我娘帶我去過好幾次,就是不敢進(jìn)去?!?/br> 原來這孩子一直都知道……趙彩鳳聽了這話,越發(fā)覺得他可憐。不過楊老頭確實身體也不好,又是這樣傷心的場面,只怕他也經(jīng)不住。趙彩鳳只想了想道:“姥姥,姥爺,你們在家歇著吧,一會兒鄰里都要來吊唁,家里沒個主人家也不像話,我和宋大哥送國強過去就行了,你們兩老放心吧。” 雖說不是親生的,可畢竟從小養(yǎng)大,也是心頭rou一樣的疼愛過,楊老頭忍不住和楊老太包頭痛哭。那邊宋明軒便接了楊老太手里的包裹,上去牽著楊國強的手。 說實話以前趙彩鳳覺得宋明軒還是一個孩子,不堪大用,但經(jīng)過昨天的事情,趙彩鳳發(fā)現(xiàn),宋明軒雖然還是個孩子,可他畢竟還是個男孩子,有時候還是頂一些作用的,最關(guān)鍵是他腦子還很夠用。 這么一想,昨天她在文房店里頭,未必就沒瞧見那掌柜的使壞,趙彩鳳和宋明軒一前一后的走著,覺得有些想不明白,便隨口問道:“我說,你昨兒到底有沒有看見那個掌柜的把紙藏起來?。俊?/br> 宋明軒沒曾想趙彩鳳這時候會問道這個事情,一時便也沒反應(yīng)過來,只如實回道:“看見了?!?/br> 趙彩鳳聞言,只氣的在他身后狠狠的跺了一腳,發(fā)現(xiàn)宋明軒不止聰明!簡直還很狡猾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