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民警說:”噢,她剛剛?cè)チ讼词珠g,應(yīng)該快出來了,哎——就是她!” 老劉叔順著民警指的方向看去,驚訝道:”哎,你怎么在這里?” 周焱吃上了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鼻通氣順,舒服不少。 欣欣一直纏著她:”白jiejie,講故事,講故事!” 老劉叔把她拉開:”你先回去睡覺,聽話,爸爸和白jiejie有事要說?!?/br> 欣欣乖乖回房了,老劉叔開口:”小白啊……” 周焱被面湯嗆到,咳嗽起來。 老劉叔說:”慢點(diǎn)吃慢點(diǎn)吃,不著急??!” 周焱止了咳,也吃飽了。 老劉叔繼續(xù)問:”那李政走了,把你放在這里,你這里有親戚嗎?” 周焱搖搖頭:”沒有親戚?!薄蹦悄阋粋€(gè)小姑娘,怎么能一個(gè)人留在這里,你有什么打算?” 周焱輕松道:”走一步算一步,實(shí)在不行,我就回去?!?/br> 老劉叔不認(rèn)同:”亂來!” 河道上,船只漸多。 李政一個(gè)人開船,因?yàn)檫€需要休息,行駛速度略慢。中午出發(fā),晚上停船,吃了點(diǎn)掛面,睡到十一二點(diǎn),又起來開船。 去廁所洗了把臉,抽毛巾的時(shí)候,帶著邊上另一塊毛巾掉了下來,李政撿起來,把那塊毛巾扔到了灶臺上,當(dāng)新抹布用,又把多余的牙刷扔到外面曬月亮,打算當(dāng)擦鞋板用。 牙刷還沒來得及曬干,天空就飄起了小雨,等到了次日上午,雨勢漸大,淅淅瀝瀝砸在河道上,水面看起來不再平靜。 算算時(shí)間,六月底七月初,正是黃梅天,雨水多,潮水也多。李政探了下天氣,繼續(xù)順著河道行駛。 空船浮在水面,雨水敲擊在甲板上,一路噼里啪啦。 傍晚雨停,李政給船加了油和水。那天他取了兩千五,給了那人二百,剩下的兩千三,現(xiàn)在一股腦的都換成了油。 船只扎堆靠岸,他的船就在岸邊,船上的人穿來走去,總是踩的他的甲板咚咚作響,李政聽得煩,干脆上了岸,跟人打牌喝酒去了。 牌桌上烏煙瘴氣,啤酒香煙亂堆,冷氣打得足,還有人打噴嚏。 一個(gè)小伙子打趣:”冷了是不是?來,到哥哥這里來,哥哥給你暖暖!” 打噴嚏的女人嬌斥一聲:”滾一邊去!” 對方笑道:”那到你小政哥那里去,你小政哥難得來一趟,把握機(jī)會(huì)呀!” 那女人靠近嘴里叼著根煙,正低頭看牌的男人,嗲聲嗲氣說:”小政哥——” 李政一抖肩,甩開那女人的手,皺著眉頭,扔出三張撲克,說:”香水打翻了吧?滾滾滾!” 那女人氣得走了。 對家小伙子好笑地說:”不是我說,哥,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br> 李政說:”出牌?!?/br> 對方出了牌,問他:”這次打算在這里呆幾天?””明天走?!薄苯?jīng)過慶州嗎?” 李政手一頓,沒有回答。 對方又說:”去不去慶州,倒是說句話啊?!?/br> 李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怎么?” 對方說:”也沒什么,幫我?guī)c(diǎn)東西過去?!币妼γ娴娜藳]反應(yīng),他又說,”她上個(gè)月又多開了一家餐館,忙昏了頭,聽說摔在碎玻璃上,腳崴了,胳膊也破相了。我買了點(diǎn)藥膏,聽說對疤痕修復(fù)效果特別好?!?/br> 李政皺眉:”自己去?!薄蹦阒溃粣垡娢?。但她對你到底不一樣。” 李政把牌一摔,撲克飛飛揚(yáng)揚(yáng)撒了一桌,一張紅桃k刮在了對面那人臉上。李政走進(jìn)小客棧,隨手倒了一杯酒喝。 天色陰沉,空氣濕漉,小蟲子低飛,悶熱難捱。 周焱坐在駕駛艙里,低頭打量儀表臺。 儀表臺上按鍵多,還有一個(gè)大屏幕的導(dǎo)航,座椅上鋪著涼席,小電扇送著風(fēng),水杯里是菊花茶枸杞茶。整間駕駛艙裝修簡約,設(shè)備先進(jìn)。 不像那艘船上的,黃色的儀表臺,簡單的按鍵,沒有導(dǎo)航,沒有電扇,沒有水杯,連門上的木頭都快腐爛了。 老劉叔指著導(dǎo)航說:”我的速度不快,人家快的,13公里,10公里,我慢慢來。” 躺在座椅上的欣欣嚷嚷:”要快要快,快點(diǎn)到衡通,我要去游泳!” 老劉叔說:”你不是厲害的很嗎,這江里也可以游??!””不要,這水臟死了!我那天晚上洗了好久的澡。”欣欣看向周焱,”白jiejie,你那天沒洗澡就睡了嗎?你都不臟嗎?” 周焱一愣,想了想,笑著說:”洗了,不臟?!?/br> 欣欣眨眨眼:”你不是暈倒了嗎,暈倒了還能自己洗澡?是李叔叔幫你洗的嗎?” 老劉叔趕緊說:”欣欣,你拼音默寫好了嗎?” 欣欣低頭下:”沒有?!?/br> 晚上周焱洗澡,脫下t恤后,她照著鏡子,看著自己。 那天醒來,她身上衣服干爽,文胸似乎有點(diǎn)潮,身上也不臟。 她隱約記得一個(gè)胸膛,深色,結(jié)實(shí),水漬冰涼,肌膚卻火熱。她還記得一雙手游走在自己身上,舒服的溫度擦著她的身體,從上到下。 周焱低下頭,又站了一會(huì)兒,才脫下文胸,走到了淋雨底下。 老劉叔的船上也只有兩間臥室,周焱晚上和欣欣睡在一起。她的個(gè)子還算高,但骨架小,睡在小孩的單人床上也不嫌擠。 行船冷清寂寞,尤其是欣欣這樣的小孩,一個(gè)人呆在船上,沒有玩伴,難得找到一個(gè)”jiejie”,她恨不得整個(gè)人扒在周焱身上。 幸好進(jìn)入七月,學(xué)校放暑假,河上的孩子多了起來,每當(dāng)船只靠近停下,欣欣就竄來竄去,毫不認(rèn)生。白天跟小伙伴們聊”jiejie”,晚上就跟周焱聊”小伙伴”,短短兩天,周焱名聲大振。 李政下午離開小客棧,回到船上,他腳下突然踩到了一根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根牙刷,居然還”曬”在這里,他踢了一腳,牙刷”噗通”落河。 這天傍晚,周焱輕松站在船頭,眺望遠(yuǎn)處,船緩緩向岸而去,而岸邊,一艘破船漸漸駛離。 遙遠(yuǎn)的距離,誰也沒看見誰。 晚上周焱炒了盤蝦,蒸了碗rou蒸蛋,又拌了一盤涼拌黑木耳,老劉叔和欣欣吃得哼哧哼哧的。 周焱吃得仍然不多,一口菜,吃上五口飯。 飯后,周焱走到船頭打電話。 無月無星,細(xì)雨飄飄。 嚴(yán)芳芳偷偷摸摸接通,壓低聲音說:”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人在哪里?” 周焱說:”快要到衡通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打算回家?!薄被丶??””嗯,老家?!薄崩霞野?,你多少年沒回去了,老家有房子嗎?””有是有一個(gè),不過……”周焱轉(zhuǎn)移話題,”下雨天演出方便嗎?””還行,也就那樣唄,人少了點(diǎn)而已,賺來的餓不死。””嗯。”周焱沉默。 嚴(yán)芳芳說:”你說你媽也真是的,跟你上輩子有仇么?怎么這么對你,也太狠了,人家灰姑娘的后媽也沒她這樣吧!你是你媽親生的吧?” 周焱說:”掛了?!?/br> 船舶扎堆,家家都在吃飯,熱熱鬧鬧,周焱往岸上爬,打算到處逛一逛,腳剛邁上去,差點(diǎn)被一個(gè)人撞下河。 周焱”啊”了一聲,對方及時(shí)拽住她。 周焱驚魂未定,那冒失鬼嬉皮笑臉地說:”美女,別怕別怕,真掉下河了,我也會(huì)英雄救美的!” 周焱將自己的胳膊從對方手里掙開,看了他一眼,就要走,那人卻攔住她:”哎美女,你怎么從老劉叔船上過來,你是她閨女?” 周焱錯(cuò)開兩步,問:”你找老劉叔?他在船里?!?/br> 那人吊兒郎當(dāng)?shù)恼f:”我不找他,我找你,你是他閨女不?” 周焱皺眉,回頭喊了一聲:”老劉叔,有人找你!” 老劉叔走出船艙,看向岸上的人:”噢,是林泰啊?!?/br> 林泰笑嘻嘻地收回看向周焱的視線,跳到船上,大聲說:”老劉叔,你什么時(shí)候多了一個(gè)這么漂亮的大閨女了?””瞎說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林泰道:”李政今天走的時(shí)候忘記拿這個(gè),我托他幫我送人的,你的船追上他后,幫個(gè)忙,替我給他。” 周焱原本要走了,聽見那人說了這句話,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也就幾秒,她再次邁步,很快就聽不見那人的聲音了。 之后兩天,天氣出奇的好,晴空萬里,碧波蕩漾,河水漸漸清澈,欣欣忍不住下了次水,像尾小魚似的游來游去。 河水?dāng)?shù)米深,周焱替她提著心,見老劉叔也不管,她這才靜坐到房間里,翻起了書本。 傍晚時(shí)分,船舶又集結(jié)靠岸,從遠(yuǎn)至今,綿延竟像陸地。 周焱自自在在的穿行其中,欣欣找了她一圈,終于捉住了她,把她往當(dāng)中一艘船上拽。 周焱問:”老劉叔呢?” 欣欣說:”不知道呀,爸爸扔下我跑了,白jiejie,你快點(diǎn)陪我們玩!” 周焱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李政在附近閑逛,點(diǎn)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就任由它被風(fēng)吹著。 走到一處花壇邊,他隨意掃了眼,看著泥土里的雜草,覺得似曾相識。李政蹲下來,夾下香煙,瞇眼看了會(huì)兒,摘了起來。 船上蔬菜即將耗盡,他口袋里沒錢,正好拿這幾根小草來補(bǔ)給。 李政握著一捧雜草,回到岸邊。 夕陽掛在遠(yuǎn)處,紅彤彤一片,映入瞳仁,耀如火灼。 綿延的船舶中央,八|九個(gè)孩子席地而坐,背對夕陽。 一個(gè)扎著馬尾的女人,面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