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貨還沒卸下來呢。

    路上發(fā)生了數(shù)起事故，堵著交通，將近一個小時，車子才開到了目的地。

    三個少年陸續(xù)趕到，指認(rèn)李政說：“就是他！”

    “沒錯，是他，就是他把劉濤打進(jìn)醫(yī)院的！”

    王麟生問：“你們?yōu)槭裁磿蚣?？?/br>
    三個少年看向李正杰。

    李正杰說：“看他不順眼?！?/br>
    “不順眼？”王麟生嚴(yán)肅道，“不順眼就動手打人？你們十一個人對付他一個？”

    “你沒看他那塊頭？現(xiàn)在可是我們同學(xué)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他沒缺胳膊斷腿，連頭發(fā)都沒少一根！”李正杰恨聲道。

    王麟生蹙了蹙眉，上下打量他，過了會兒，叫來同事繼續(xù)問話，他和之前一道的同事進(jìn)了審訊室。

    審訊室里的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見到他們進(jìn)來，淡淡地瞥來一眼。

    王麟生又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大高個，短寸頭，洗舊了的t恤上全是泥水印子，腳上穿的是拖鞋，皮膚偏黑，五官硬朗。

    兩人坐下，王麟生開口：“姓名?！?/br>
    “李政?！?/br>
    “年齡?！?/br>
    “32。”

    “籍貫？”

    “廣陽?！?/br>
    王麟生頓了頓，過了會兒，邊上的人提醒他：“喂？”

    王麟生回神，又例行公事的問了一通，再次重復(fù)之前在飯店里的問題，李政回答依舊。

    王麟生想了想，說：“你親口承認(rèn)，7月13日晚八點(diǎn)到九點(diǎn)這段時間，在銀江縣城西郊路跟他們發(fā)生斗毆，你們雙方所有口供都一致，而對劉濤重傷一事，你們卻有不同的說法。你的意思是說，那些男孩兒冤枉你？”

    李政淡淡地“嗯”了聲。

    “他們?yōu)槭裁丛┩髂?？?/br>
    李政沒答。

    “你們究竟為什么斗毆？”

    李政仍舊不答。

    他不承認(rèn)，卻又不多做辯解，不像是一個被冤枉的人該有的態(tài)度，更像是放任自流。

    王麟生思忖了一會兒，才道：“今天下午一點(diǎn)，那個叫李正杰的男孩來提供線索，說他找到了將劉濤毆打致傷的犯罪嫌疑人，隨后另外兩個少年趕來，與他口供一致……但與他們當(dāng)天報案時的說詞，有諸多矛盾?！?/br>
    “你是李正杰的親叔叔，這當(dāng)中，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

    李正杰未成年，沈亞萍是他的監(jiān)護(hù)人，陪到了他身邊。

    周焱和林泰坐著等消息，卻遲遲沒有消息過來。林泰翻轉(zhuǎn)著手機(jī)，眉頭一直擰著，見邊上的小姑娘泰然自若的樣子，說：“你倒是挺閑。”

    周焱說：“李政沒下重手，那個人污蔑他，他又不會有事?！?/br>
    林泰“哧”了聲，往李正杰所在的方向投去一眼，說：“沒下重手也會變成下重手，污蔑也會變成證據(jù)確鑿，沒事也會變成有事?！?/br>
    周焱看向他：“那個人才十五歲而已?！?/br>
    “十五歲怎么了？十五歲不是小孩兒，他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為什么？”

    林泰不像是在解釋給她聽，“剛才在餐廳，我給亞萍拿藥過去，看見她發(fā)短信，說什么讓他在同學(xué)家吃了晚飯再回來，我還奇怪呢，嗬，都忘了這會兒暑假，這小子回來了，你說世上能有這么巧的事兒？你們?nèi)ヌ算y江都能碰上那小子，還能著了他的道?！?/br>
    周焱不想聽他東拉西扯，“他們是家庭矛盾？”

    林泰笑了下：“李政什么都沒跟你說過？也是，遠(yuǎn)房meimei，不用說什么?！?/br>
    周焱抿著嘴角，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林泰翹起二郎腿，故意等了一會兒，才笑著說：“李政的過去你知道多少？不是以為他就是個船老大吧？比如他以前當(dāng)過廚子，在意大利呆過一年，跟沈亞萍差點(diǎn)兒領(lǐng)證，這些事你知道多少？”

    周焱捏了捏拳頭，心里一沉，不動聲色地嗤笑了聲：“看來什么污蔑也會變成證據(jù)確鑿，都是你瞎掰的，還有閑心三八。”

    “還以為小meimei你不會罵人呢。”林泰笑嘻嘻地說完，又翹腿坐了會兒，才道，“我可沒瞎掰三八?！?/br>
    周焱不再跟他說話。

    坐著苦等中，周焱的手機(jī)響了兩回，一條短信一個電話，都是蔣博文的。電話她掐斷了，短信里蔣博文說他到了慶州，問她在哪里，周焱擰著眉，不想理他，里面的門開了，王麟生走了出來，周焱和林泰立刻上前。

    王麟生愣了下：“你怎么跟過來了？”

    周焱沒回答，林泰問道：“王警官，李政怎么樣了？”

    王麟生說：“還在訊問中?！?/br>
    林泰說：“有什么好問的，這是家庭糾紛，關(guān)上門來的家事，他們是親叔侄！以我對李政的了解，他一定一個字都不會多說，你要問什么不如問我，李正杰那小子也是有心理疾病，去年還看過心理醫(yī)生！”

    王麟生蹙了蹙眉，“現(xiàn)有的證據(jù)對李政不利，當(dāng)時也沒有其他目擊證人?！?/br>
    “我是目擊證人?！敝莒徒K于開口。

    **

    天色已經(jīng)黑了，大雨卻不止。

    王麟生倒了杯水，放到周焱面前。

    周焱道了聲謝，說：“我賣電扇的時候，就覺得那個男孩兒奇怪，回去就看見一幫人在打李政，我趕到的時候，那幫人就跑了?！?/br>
    “你并沒有看見當(dāng)時的斗毆場面，即使看見了，也不能證明劉濤的傷不是李政造成的。”

    “李政被人打得渾身都是傷，頭上還被敲了一棍子，十幾個人打一個，怎么做到另外十個人毫發(fā)無損，就一個被李政打進(jìn)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

    王麟生搖頭：“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想過……現(xiàn)在問題的關(guān)鍵，是那幾個孩子口徑一致的供詞，李政也承認(rèn)斗毆事件是事實(shí)，所有一切口供都符合。”

    頓了頓，王麟生又說：“你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

    周焱抿了抿嘴，過了一會兒才答：“因?yàn)橐稽c(diǎn)意外，我跟他認(rèn)識剛二十幾天。”

    “哦?！?/br>
    周焱握著杯子，低下頭不語。

    王麟生還想說點(diǎn)什么，座機(jī)響了起來，他接起聽了會兒，掛斷后，看著周焱說：“劉濤現(xiàn)在進(jìn)了搶救室，傷情正在惡化?！?/br>
    **

    李政不清楚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天黑，他閉著眼睛靠了會兒，聽見了開門聲，有人走了進(jìn)來。

    “劉濤傷情惡化，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搶救，也許很難度過今晚。另外四個少年，我們還在聯(lián)絡(luò)中，受臺風(fēng)影響，還需要一點(diǎn)時間?！?/br>
    李政睜開眼，“嗯?！?/br>
    王麟生說：“你今晚不能走，你的幾個朋友還在外面等著，我待會兒會讓他們先回去?！?/br>
    “……哪幾個？”

    “兩女一男?！?/br>
    李政沉默了一會兒，問：“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王麟生說：“快八點(diǎn)了?！?/br>
    “你跟周焱認(rèn)識？”

    “嗯？”王麟生愣了下，“呃……十幾天前，有個晚上她上派出所求助過，剛好是我接待的?！?/br>
    李政想了想，說：“她跟另外兩個不是一路的……她身上沒帶錢，晚上也沒地方住，麻煩你幫個忙。”

    **

    王麟生出來了，讓等在外面的幾個人先回去，李正杰指著周焱說：“你想把他的女人帶回去？”

    沈亞萍沉著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把視線落在周焱身上。

    周焱說：“不麻煩你們了?！?/br>
    王麟生拿上車鑰匙說：“我送你回去吧，順路?！?/br>
    順路？周焱道：“好?！?/br>
    那三個人走了，周焱說：“不麻煩你了王警官，我自己回去就行。”

    “去哪？”

    “……回家。”

    王麟生看向她，“我給你找間旅館，先暫時住下?！?/br>
    周焱皺了皺眉。

    王麟生道：“別誤會，是李政說臺風(fēng)太大，今晚住船上危險?！?/br>
    周焱說：“不用，那是碼頭，沒危險?！?/br>
    “還是住旅館吧？”

    “真的不用，我先走了?！?/br>
    王麟生攔下她：“哎，你怎么走？刮臺風(fēng)呢，有錢都打不到車，我送你?！?/br>
    周焱也不會不識好歹找罪受，道了聲謝，就跟著王麟生出去了。

    王麟生給她找了把傘，即使撐著傘，短短一截路，兩人還是淋濕了不少。王麟生打開雨刮器，搜了導(dǎo)航，發(fā)動車子說：“我路不熟，剛來慶州沒多久?！?/br>
    周焱說：“碼頭離這里很遠(yuǎn)?！?/br>
    “也還好，一個小時就能到?！?/br>
    車頭打著燈，映照著一片片雨霧，狂風(fēng)肆虐，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只有少量車子經(jīng)過。

    車?yán)锾珅安靜，王麟生說：“那次見你我還是片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