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周焱說:“周國濤是我爸爸?!?/br> 周焱簡明扼要,張妍溪聽完她簡短的敘述后,有點不可思議,回憶了一會兒,才說:“高校長德高望重,一直有幫助那些因為貧困而上不起學(xué)的孩子,我記得兩年前,他曾經(jīng)發(fā)起過一個活動,為貧困學(xué)子募集助學(xué)金,而這筆助學(xué)金,將捐給我們基金會,用于幫助幾十名貧困學(xué)子。” 李政聽到這里,不禁皺眉,看向周焱,也對上她的視線,兩人同時將目光落回張妍溪身上。 張妍溪望著兩人,心中的不可思議一點點擴大,“我們最后,并沒有收到那筆助學(xué)金,后來——”張妍溪看向李政,說,“我們及時收到了一筆高額善款,是以沈亞萍女士的名義捐出的,全靠這筆善款,幫助我們解決了困難,而善款的真正捐助者,我們也是后來才知道,是李先生您?!?/br> 窗外雨絲紛紛,盛夏里潮濕的天氣并沒讓人覺得涼快,反而是裹著一層悶熱的衣服,有汗發(fā)不出,心砰砰跳,帶著一絲燥。 世上人千千萬,世上事種種繁,誰也不知道哪個擦肩而過的瞬間,眼角滑過誰的側(cè)臉,沒有只言片語的交集,卻有影子的重疊。 而經(jīng)年以后,那些人和事,回到了這個盛夏。 李政蓋住周焱的手,用力一握,周焱無聲地望著他,嘴唇動了動,卻什么話也說不出,所有言語都蒼白多余,不如對方眼仁中寧靜的自己。 一下子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來不及想。 許久,周焱重新看向張妍溪,嗓音有點低啞,問:“助學(xué)金沒有了,是什么原因,你們知道嗎?” 張妍溪說:“其實具體的情況,我并不是特別清楚?!?/br> “那你們也沒有追究高校長的責(zé)任?” “這個事情怎么說呢,用詐捐來說,也并不是很合適,但在我們的立場來看,高校長屬于愛心人士?!?/br> 周焱握了下拳頭,過了幾秒,問:“你有沒有聽說過,李梅?” “李梅?” “……我媽?!敝莒驼f,“警方說,兩年前發(fā)生那件事之后,我媽曾經(jīng)跟警察提到過你們?!?/br> 張妍溪說:“我并沒有印象,也許我的同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手機來了一個電話。 張妍溪說:“不好意思,我先接下電話?!?/br> 也沒離座,她直接接起。 李政拍拍周焱的手背,周焱搖了下頭,突然看見張妍溪神色古怪的望向他們,周焱一愣。 張妍溪跟電話那邊說:“好的,那我現(xiàn)在就過去?!闭f完,就掛斷了電話。 周焱問:“怎么了?” 張妍溪遲疑了一下,說:“警察找到我們基金會,想了解兩年前那件事的具體情況,因為我剛好在慶州,所以同事先讓我過去處理一下,協(xié)助調(diào)查?!?/br> 周焱跟著她站了起來,張妍溪想了想,說:“你先別急,要不在這里等一會兒,我有什么馬上跟你說?!?/br> “……謝謝?!?/br> 張妍溪握了下她的手,說:“別太擔(dān)心,我盡快給你消息?!?/br> 人走了,只剩他們二人。 周焱坐了回去,擰著指頭,心臟砰砰地跳,腳趾冰涼,她低頭看著,胡思亂想。 李政手勾了下她的脖子,說:“想什么?” “……我涼鞋好臟?!?/br> “……” 李政低頭看去,二十多天功夫,那雙白色涼鞋已經(jīng)變得灰撲撲的,紋理有了褶皺。他撫了撫周焱的脖頸,也不說什么,到處看了看。 地上一堆垃圾,茶幾上擺著水果和一本圣經(jīng),電視機柜上團著幾捆棉線。 李政走了過去,把插在棉線上的針拔下來,扯長棉線,繞了幾圈,環(huán)在兩只手上,回到沙發(fā),說:“來,挑一下?!?/br> 周焱一直看著他動作,直到他走回來,她才說:“你會這個?” 李政坐在茶幾上,彎腰跟她面對面,“會,我姐喜歡翻花繩?!?/br> “……你還有jiejie?” “嗯,比我大三歲,小學(xué)的時候生了場病,沒熬過去。我家里排行老三?!?/br> 周焱垂眸看著花繩,說:“所以我叫你三哥哥?” 李政一笑:“你連為什么這么叫都不知道,還瞎叫?來,挑一個?!?/br> 周焱猶豫了一下,挑了幾根線,接到了手里。 李政動作不太流暢,試了試才挑著線,順利接回來,周焱又挑了一次,兩人漸漸順了起來。 小學(xué)時才會玩的花樣,長大了,記憶依舊能翻出來。 周焱說:“以前大人說翻花繩會下雨。” 李政說:“現(xiàn)在不正下雨么?!?/br> “還要下多久?” “總有天晴的時候。” 周焱拍了下他的指頭,“等會兒,我還沒翻過來。” 李政繞了一下繩子,說:“從這兒穿。” 周焱聽他的,順利穿過,接回手里。 李政打量著,說:“高難度了。”他試著挑起一根,研究一下,再挑起另一根,嘗試翻,危險,他又松開,再試一次,仍舊不成功。 周焱說:“你幫我撐著,我來?!?/br> 李政替上她的手指,周焱松開,另辟蹊徑,第二次時成功翻了起來。 她邊翻邊說:“不管多難,總能有解,是不是?” 李政看向她,牽著嘴角說:“嗯?!?/br> 周焱接住了,撐著花繩,沖他一笑。 笑得像雨后的晴天,濕潤的天空,洗滌后的湛藍。 李政看了她一會兒,說:“等會兒。” 他抬起周焱的腿,將她的腳放到自己大腿上,從邊上抽了張紙巾,捧著她的腳腕,低著頭,一點一點擦拭著白色涼鞋上的泥和灰。 樓梯下,端著茶盤的沈亞萍轉(zhuǎn)過身,朝林泰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聲不響地下了樓。 “看看你這腳,昨晚洗腳了嗎?” 腳主人撥了下指頭。 捧著她的人輕輕一敲,說:“多大了!” “……二十?!?/br> 輕笑:“唔?!?/br> “李政?!?/br> “怎么?” “你還翻不翻?” “你先撐著?!?/br> 意大利歌曲輕輕淺淺地吟唱著,腳上輕微的癢,粗糲的指頭偶爾擦過她的皮膚,有個人在擦著她腳上的白色涼鞋。 翻繩有解。 泥垢能去。 有人這樣溫柔地對待她。 周焱望向窗外,細雨中,陽光一閃,總有最好的晴天會來。 ☆、第41章 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張妍溪還沒消息,樓下的拍攝仍在進行。 李政把臟了的幾團紙巾扔進垃圾筐,回頭瞥見地上那堆亂七八糟的衣服,他走過去蹲了下來。 周焱把涼鞋扣好,指頭抹了抹鞋面,看見他的動作,她遲疑了一下,起身,走到他身邊,也蹲了下來。 周焱一聲不響地撿起一件t恤,扯著兩頭,快速一折,t恤很快疊好。 李政看著她,手上整理衣服的速度慢了下來,說:“衣服還能疊出花樣來?” 周焱說:“這是技巧,不是花樣?!?/br> 李政隨手折了兩下,問:“自學(xué)的?” “也不算,跟著網(wǎng)上學(xué)的?!?/br> “真好學(xué)。” 地上十多件衣服,全是男裝,乍一看以為是臟衣服,拿在手上,還能聞見洗衣液的清香,顯然是有孩子鬧情緒,把自己的衣服統(tǒng)統(tǒng)扔了出來。 周焱邊疊邊說:“沈亞萍說,這孩子從小性格就不好,現(xiàn)在更叛逆?!?/br> 潛臺詞是,李正杰沖李政大吼大叫,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正在叛逆期。 “孩子?”李政說,“從你嘴里出來這詞,怎么聽著這么變扭?” 周焱瞥他一眼,輕輕哼了聲。 李政笑了下,慢慢地,笑容又淡出臉上,“他小時候,每次一見我,就要我拋著他玩,大了些,每次都是跟我討玩具,被他爸媽揍了,他離家出走,一個人跑來我住處,說要跟我。兩年前他也才十三歲,出了那樣的事,看了一整年心理醫(yī)生?!?/br> 周焱撫了下疊好的衣服,說:“可能再大點,他就能明白了。” “明白什么?”李政抖了下地上的褲子,渾不在意地說,“明白那事兒不怪我?” 周焱想了想,剛要脫口而出一句,又及時忍住了。她把最后一件衣服疊上去,猶豫了一下,手抬起,放到李政頭上,慢慢地撫了幾下。 有時候,千言萬語不如一個動作。 頭上的小手像最軟的云,帶著溫度,散進他身體里,李政本來想嘲笑她幾句,抬眸看見她神情嚴(yán)肅又認真,他心里像被人抓了下。 李政什么都沒說,單膝碰著地,摟過她,傾身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