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婆娘不管好，讓人跑出來禍害別人，還裝傻帶家伙拆店？看今日不扒光你們的褲子！鄉(xiāng)親們，上！”三小子將糖葫蘆棒子往肩上一扛，轉(zhuǎn)身下令，棒子豁了李源春滿臉。

    涼村人喊著號子亂戳亂杵，李家家奴不防備，各個丟了手里的家伙。這下可好，一群男人圍住被繳械的人抽腰帶扒褲子，一會兒那些家丁都只剩衾褲了……

    三小子走到一人面前拿他的腰帶抽他屁股：“就是你，俺剛才要說她踩山楂才摔的。娘的，你一個巴掌就摔到俺臉上，俺是挖你家祖墳還是搶你家媳婦兒了，你直接打俺的臉！”

    三小子一手扛糖葫蘆一手蠻勁兒抽他：“讓你打，讓你打，落俺手里，抽的你屁股開花！”

    “你們住手！住手！”李源春跳腳，這些家奴都是吃屎的？怎不知還手？

    “你快讓他們住手！”李源春攥起三小子的前襟，雙目因方才的氣憤羞恥猩紅恐怖。

    “現(xiàn)在知道慌了，方才怎么不將事情弄清楚再說啊？”三小子瞪著黑白分明的眼毫無懼怕。

    秦玥可是他們整個村子的恩人，還幫七爺爺?shù)溺叟敲炊啻?，她有什么事就是他們涼村有什么事?/br>
    少女看外邊亂糟糟一團，圍觀的男人嘲笑，女人掩面臉紅，那些家丁只穿短褲凍得膚青發(fā)白不敢還手，涼村人玩的鬧的差不多可以了。

    “好了，大伙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了，別再嚇他們了?！鼻孬h往前幾步對鬧騰的歡樂的人道。

    “哼，一群只知道欺負婦孺的孬蛋！”一人拍掉面前家丁的箍頭帕子哼斥。

    李源春看眾人停下，手也松了。

    三小子打掉他的手，眼神輕嘲：“知道俺們的厲害了吧！”

    “姐，你們店里沒少啥吧？”他又問秦玥和王玉蘭。

    秦玥輕笑安撫他：“沒有，你玉蘭姐看的嚴實，沒讓他們碰咱的東西?！?/br>
    “那就好！”三小子點頭，又將視線鎖到周秀身上，“你，還有你?！彼蠢钤创?，“你們都要向我們秦玥姐道歉！不然，哼哼，送官！”

    周秀失笑，黑發(fā)散落遮住了臉，嗓中咯咯怪響：“呸，讓我跟她道歉？除非我死了！”

    秦玥不屑，輕眨眼站到許攸身前：“師父你怎么過來了？”

    “姜先同告訴我的唄！有事不知道跟我說，我這師傅當?shù)们彘e??！”許攸抱了雙臂仰頭不看她。

    秦玥抿嘴燦笑討好：“師父是拿來孝敬的，哪里是處理這些糟事兒的？”

    李源春在一旁聽二人談話，這女人是許大夫的徒弟？！

    真是，怪不得這么淡然又，鋒芒畢露。他今日真是……蠢到家了，周秀這個小賤人，著實讓他丟人！

    “對不住了?！崩钤创罕蚯孬h道，“李某不知真情，錯怪姑娘了。”

    秦玥側(cè)臉靜靜看他，這人面闊發(fā)白，眼白昏黃暗聵，是腎虛陽氣虧。一個大地主在短時間內(nèi)“喪子”又被人揭曉實情，心情不好的情況下也能知錯就改。倒是，可以原諒。

    “李老爺，周秀你打算怎么處置？”秦玥涼了目光瞟周秀一眼，“她今日可是讓我的店雞飛狗跳的，地面上現(xiàn)在還有不少……雞血吧？這一晌下來，我的店都沒招待客人呢！”

    李源春抬眼，負手站著俯視周秀：“姑娘想怎么來？”

    “我做事是非分明，絕不會讓人得逞害我，也不會錯怪好人?！鼻孬h素面，下頜緊繃：“周秀，還是按律送官好了，出來后就給你自己發(fā)落了，畢竟是你家的妾室。你找人將我店里收拾干凈，當然……不接受外面那些沒褲子的人?！?/br>
    秦玥話落，圍觀者迸出一陣笑聲，李源春臉上一陣燥。

    “還有，賠償我今日上午的營業(yè)損失四百兩?！?/br>
    “好好好，是我的過失我來賠。下午我就將周秀送官?！?/br>
    李源春迫切的想離開這個地方，怒目朝外面正拉著褲子綁腰帶家奴道：“你們幾個將周秀帶上，趕緊回府！”

    他快速說著起身就要走。

    秦玥卻是又伸了胳膊將他攔?。骸袄罾蠣斏缘??！?/br>
    “怎么？”李源春已無耐性再與她說什么，黑眉緊鎖。

    “李老爺處理這事兒，還算符合我的處事之道……所以，”秦玥看向許攸：“師父，您還是幫他把一把脈吧！”

    李源春愣住，給他把脈？為什么？

    秦玥看向許攸的眼神空亮，卻含了只有師徒二人才能讀懂的深意。

    許攸挑眉朝她吹一下胡子，伸手捏上李源春的手腕，靜思片刻，又看向秦玥：“丫頭是已經(jīng)知道了？”

    “嗯哼！”秦玥點頭，面容輕巧。

    “什么已經(jīng)知道了？”李源春一頭霧水。

    一旁的人也都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啞謎，各個疑惑。

    許攸白眉橫長，緩緩撫著胡須不知想的什么。

    秦玥：“師父？”

    “你想讓老夫治他？”許攸看她，少女面容嫻靜，秋陽高照，拂下的輕光裊裊如紗。

    “額……”少女稍頓，“順手就治了唄?！?/br>
    “那這次就換你來好了，也讓為師看看你的水平到底怎樣！”許攸道，“上次測試你的都是紙上功夫，這次，看實際情況?！?/br>
    李源春多少聽出來點什么了，是說他有病嗎？難道是……

    李源春不敢想了，這么多年，難道是因為自己，才無所出的？那他娶那么多的女人……

    秦玥僵了面孔，“這不太好吧，是男人的病??！”

    “醫(yī)者不分男女，只分病情輕重。你不治我也不治。”許攸負手，挑眉看她。

    “好好好，我來治，我治！”秦玥擺手點頭。

    李源春直直看著她，心跳如鼓，悶脹滯澀，呼吸已是急促，他腰側(cè)雙手直顫。

    “我，我是……”

    秦玥面色平靜緩了語調(diào)道：“這里不方便，我們還是去許氏醫(yī)館吧李老爺?！?/br>
    “好好好，走！”

    今日真是李源春此生中最兵荒馬亂的一天，先沒了千盼萬盼的孩子，又知道自己的小妾假孕且恨著他府中所有人，現(xiàn)在又得知他這么多年一直無子嗣是因為自己！虧得他心性強大，不然早已被氣死。

    一番鬧騰下來，已近中午了，秦玥讓王玉蘭帶著涼村的村民去仙客來吃飯。周雨和周勤還在家里，似書如墨和石青帶著周復奇回去，給幾人做飯吃。

    石心當然是跟著她先去許氏醫(yī)館了。

    李源春也讓手下帶周秀回府，自個兒跟秦玥到醫(yī)館去。

    “師父？走了！”秦玥回頭看盯著那畏縮大夫的許攸。

    許攸一掌拍到那人肩膀上，生生震的他蹲坐在地，面色灰冷。

    “醫(yī)者不自醫(yī)，你是有病了，沒有醫(yī)治病入膏肓！這醫(yī)館，還是停停的好?！痹S攸聲沉，壓的那人心悶氣短。

    許攸掃視醫(yī)館，目光幽深犀利，轉(zhuǎn)身與秦玥步出此地。

    這大夫才是被周秀脅迫的。那日他被請去給周秀瞧病，她惡心干嘔，是因為腸胃炎癥。他如實道來，周秀卻不高興了，將自己的衣服一扯頭發(fā)一揉，威脅他若不說她是有身孕，就喊人道他非禮自己。

    周秀那般要壞他名聲，以后他還如何在臨安鎮(zhèn)呆下去？他又想著這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就應下了，與周秀一同撒了謊。

    誰想到這沒頭沒尾的頭一次就被許大夫撞上，作孽?。∵@該死的小賤人，該死的不堅持！

    外面的人都已散去，敞亮的門口陽光燦烈耀人眼。

    倒霉晦氣的大夫扶著柜臺站起，忽有一小孩兒竄進來，其速之快如飛鳥過林，風嘯獵獵。

    “我嫂子呢？玥恒的東家呢？”來人正是從新縣聽到消息飛速趕來的阿正，小孩兒面上急急問他。

    “去許氏醫(yī)館了……”

    阿正回身要走，又扭頭問他：“我嫂子有沒有受傷？！”

    “沒有！有許大夫在，還有一幫子糟亂鄉(xiāng)下人，誰敢動她？”那人哭喪著臉甩手道。

    今天許大夫這話落下，恐是沒人敢來他這兒看病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許攸以往的身份，但他兩年間醫(yī)人無數(shù)，施恩廣布，在新縣醫(yī)界飛升的地位是誰都撼動不了的！臨安鎮(zhèn)的百姓更是對他善待有加。

    “那就好！”阿正默默道。

    那人抬眼，眼前月白的袍子掃出輕風，小孩兒已出了門消失在街上。

    屋頂上，連程黑衣肅然站立，日光照不化的冷色凜凜，他看著小孩兒飛速的身影轉(zhuǎn)過街角到了許氏醫(yī)館。

    秦玥正坐在醫(yī)館的里間與李源春說著話。

    “你易失眠，頭暈，乏力，為何沒來看過??？”

    李源春皺眉：“我整日那么多事務(wù)要處理，不僅有佃戶之事還有商鋪的事，一直以為是勞累過度的原因，哪里又想到會是??？”

    “這癥狀不是病，而是病情的顯性外狀，明顯已影響到你的生活的?！鼻孬h坐得筆直，按理說李源春是她接收的首位患者，還是男性不育癥……

    她要認真對待，循序而來，讓他緩解面對自己這樣一個女大夫的心理壓力和排斥。

    “你面白微黃，乃脾腎虧損；目之睛昏聵，久視酸痛不能，乃腎宮有缺；腎水為生身之源，與男性來說極為重要?！鼻孬h條條道來，句句戳中李源春實情。

    他驚訝秦玥如何將他的情況了解得這般透徹，又后悔自己沒有將這些細微的癥狀放在心上，總以為是勞累過度。

    李源春安靜聽秦玥說著，面色已有改善，認真又急切。

    “腎之脈絡(luò)通耳，水虧腎枯，火盛腎亢，邪攻腎氣隔，常有不聰之疾。你的脈象不甚起浮，是為邪攻，邪攻不聰更甚。別人話聲太小你便難以聽清，這你也以為是累的了？”秦玥問他。

    “那，我都五十多歲了，人多有耳病，很正常嘛！”李源春瞥她一眼又轉(zhuǎn)視線，都是病，哪都有問題！

    秦玥微嘆息，十病九人拖，大病都是積累出來的，到哪都是這樣。

    “你什么時候開始房事的？”少女眼光清澈，絲毫沒有揶揄。

    李源春卻是老臉羞紅：“……十三歲。”

    十三歲……秦玥無語，古代人真的好早！對身體不好。

    “第一次都很正常？”

    李源春不再說話，只點頭。

    秦玥沉思，腎陽虧損一為先天，二為后天患病失養(yǎng)，大病久病，三為外傷所致后患，四為日常飲食作息及房勞。

    李源春的情況，房勞肯定是有的?？此韺掦w胖，滿身贅rou的樣子，也是暴飲暴食酒rou皆有的。既是一直未有所出，那以上的前三種情況他都有可能占上。

    秦玥繼續(xù)問：“你十三歲之前有沒有得過大病久未愈的？或是有受到創(chuàng)傷，重擊到肋骨下緣？背腹都算。”

    秦玥一邊問，一邊在自己身上右側(cè)第十二肋斜穿過的上部畫出范圍。

    李源春看著她的動作，摸著自己身上開始回憶。

    “若是沒有大病的情況，就想一下有沒有受過外傷，該是磕碰到了硬石之類的東西?！鼻孬h輕聲，不影響他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