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程從屋里出來，正好見到小丫頭兔子一樣在雪里穿過。心里嘀咕著，知道地上滑還跑那么快……

    “阿正阿正！我們玩雪去！”至炎拉著阿正從連程身后鉆出來，小孩兒在落雪的空地上跳來跳去，鼻頭都紅了。

    阿正戴了帽子，也找小雨給至炎臨時縫了個可以戴在頭上的套套。倆孩子都沒有綁發(fā)髻，黑發(fā)垂在背后軟塌塌的。

    “阿正？不能去嗎？”至炎這兩日被阿正管教住了，阿正不說東他就只能往西，已是習慣問問他的意見了。

    連程看二人的相處模式挺好的，他喜歡。

    阿正看看墻角旋的一根手指厚的雪，想想道：“那我們就去門口玩兒吧！”

    “??！好！”至炎高興地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一拉他的手往外跑：“走！”

    “連大哥，別讓他們往河邊跑！”石心從客廳鉆出腦袋傳達秦玥的話。

    “知道了?！边B程應(yīng)聲跟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雪地里兩孩子甚是顯眼，燕子一樣到處亂竄。

    “阿正！”至炎抓了一把雪揉乎了一會兒，一把砸向?qū)γ娴娜恕?/br>
    “哎呀！”一個雪球全摔到阿正脖子里了，他撥拉著領(lǐng)子將雪掏出來：“這樣玩兒有什么意思，還沾的都是雪，進屋里又化了衣服會濕的！”

    阿正掐著腰朝他道。

    “哼，你是沒有打到我嫌自己笨才這樣說的！”至炎一伸米分舌頭，小孩兒說著話又開始攢雪球。

    “咱們來堆個雪人站在門口，能立好幾天呢！”阿正到他跟前，拿過他手里的雪球往地上滾。

    至炎呆呆看著他將雪球越滾越大，慢騰騰道：“那好吧?！?/br>
    連程站在一旁看二人如何堆雪人，大雪紛揚落了他一身白絮如霜。

    阿正和至炎剛把雪人的身子堆了個雛形，身后的小路上急匆匆傳來鞭子的聲音。

    “快點兒快點兒，不然孩子不行了！”

    一人趕著驢車不住摔打驢子，后面坐著幾人抱著一堆裹著的棉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正大了嗓門問。

    “孩子落水。要到鎮(zhèn)上找大夫！”一人擰著眉。

    “到鎮(zhèn)上得半個時辰呢！”阿正一個眼神，連程將驢車攔下，“你們是姚寨的人？我嫂子會醫(yī)，一樣看這孩子！”

    阿正將那人手中的被子一奪，里面孩子臉色青白，他寒著面道：“都這般樣子了，只知道往鎮(zhèn)上送？”

    “誒，我們還要去你們的廠房告訴孩兒他娘呢！”趕車的人要來搶人。

    “二師父，你帶她們過去，我?guī)н@孩子去找嫂子！”阿正喊著話就往家里跑：“至炎跟著我！”

    楓楊在他身后將趕車的幾人帶進了院子。

    阿正有功夫，抱個孩子不成問題，他往前跑得飛快，至炎跟不上，腳下一滑撲騰一下摔在雪地里。

    “自己爬起來！”

    阿正頭也沒回地喊了一聲。他知道是說自己的，誰還能在這么急的情況下讓阿正想著呢，只有他許至炎了。

    下人將消息傳給秦玥，阿正已將懷里的人放到了客房。至炎爬起來身上的雪都沒空打就進了那屋子。

    小男孩兒緊閉著眼，小臉青白透著紫。秦玥將他口鼻里的泥沙弄出來，又把他的上衣一脫，肚子都是鼓得。秦玥按壓著孩子的肚子，小孩眉一皺，吐出一股臟水。

    阿正：“嫂子，怎么樣??？”

    “沒事。”

    秦玥再次摸到他肚子上，遂將人倒扣在自己膝蓋上拍著他背部。小孩呱啦一下又倒出一灘水，臉色明顯恢復過來。

    看孩子好些了，一旁姚家村人都松了一口氣。

    “嗚——”小孩兒微睜了眼，啞著嗓子開始咳嗽。

    “來，你先躺好?！鼻孬h將孩子放在床上，拿被子蓋上他的腿，自己又趴到他胸膛上，耳朵貼著肋骨。

    “你們安靜一下，我要聽聽肺音?！迸忧辶恋穆曇繇懺谖堇铮硕奸]了嘴，下雪本就靜，現(xiàn)下更是落針可聞。

    被連程拎著領(lǐng)子飛過來的王芬和她丈夫聽見秦玥的話，站在門口沒敢往里進，連程也停了腳步站在二人身后。

    秦玥從孩子身上仰頭，又沉靜摸上他的脈。

    肺葉有少量進水，沒有現(xiàn)代的設(shè)施，只能拿藥溫養(yǎng)，這孩子一個冬天恐是出不了門了。但所幸性命無憂。

    秦玥將他的衣服都穿好，蓋上被子，微笑對他道：“你不會有事的，一會兒我給你拿些藥，回家里堅持喝著。天冷不能出門，在家養(yǎng)一個冬天就會好的?！?/br>
    “謝謝，jiejie”小孩兒嘴唇還有些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的。

    他們之前見過，剛收姚寨女工那天，秦玥到過姚寨，與一個小男孩說了會兒話，他就是那孩子。

    今兒下雪，他也和村里的娃在外面玩兒，本就靠近河邊，玩兒的正歡，腳下一滑人就落進河里了。孩子們喊了大人將人撈出來一看閉著眼臉青白，啥也不說趕緊將人往鎮(zhèn)上送。來的路上顛簸，他已經(jīng)咳出了幾口水，不然非得在路上就憋死過去。

    王芬和那男人進來，女人心驚趴到床邊：“牛娃！”

    “娘，我還好?！毙『哼€抖著嘴笑笑。

    “好好好，你歇著！”女人撫掉他發(fā)間的細土雪泥：“娘陪著你！”

    牛娃看看秦玥，朝她一笑，閉眼休息。

    “東家，真是多謝你了?！蓖醴铱聪蚯孬h。

    先前就聽說東家正在給芝娘的婆婆治眼疾，現(xiàn)在自己娃這樣一落水才知道東家真的會醫(yī)術(shù)，還精的很！

    秦玥淺笑，若不是阿正將人帶過來，她還不知道呢！

    不過還好是姚寨的人，若是不相識的，阿正這樣將人帶回家，她便不知說他純善還是蠢善了。

    “沒什么，應(yīng)該的?！?/br>
    幼兒落水在古代多殞命。就算將人救上來了，一旁的人不知道如何實施急救措施，趕遠路送到醫(yī)館人也會因口鼻堵塞窒息而死，或是肺部積水而死。

    姚寨村的人目睹了秦玥所有措施動作，她又道若是有人落水，不管何時何地都要先進行急救，這樣才能給大夫留有充足的后備時間。

    幾人都老實地聽著，他們也是心急，趕著將人送走，誰知道要做這些事才最好。

    “周家村和姚寨都臨著河，夏季孩子落水的事肯定更多。大伙都將這些措施記在心里，以防萬一，這樣才能做到死亡率的下降?！鼻孬h平靜道。

    “誒，俺們都知道了?！?/br>
    王芬不放心牛娃，秦玥就讓她在屋子里看著孩子了。做工的人那么多，差一個少不到哪兒去，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牛娃需要的藥材家里缺幾味，他爹就趕著車去鎮(zhèn)上拿藥了。姚常貴還沒回去呢，一聽自己村的孩子落水被秦玥救了，也跑來再三感謝。

    周圍村子的人都實誠的緊，秦玥一直擺手說沒事。這間客房坐了好幾人，紫葉煮了姜茶來，牛娃也喝了幾口，這么冷的天落水，沒別的事兒也得風寒發(fā)燒，姜茶還能預防一下。

    至炎一直看著牛娃，自己無意識地就往床邊兒擠。折騰一陣過去，那孩子已經(jīng)睡著了，王芬看至炎一直往這邊擠，還忍著性子給他讓了空位。

    方才阿正抱他進來的時候，至炎瞥見了牛娃的臉色，絕對的青紫沒有生氣，跟個半生不熟的葡萄似的?？墒墙?jīng)過秦玥這么幾下，他的小臉竟然馬上就變好了，現(xiàn)在屋里有炭盆，牛娃臉蛋雖黑，卻還能看見熱氣熏出的紅暈。

    “姨姨好棒?。　敝裂籽劬Σ徽５乜粗Ｍ薜哪橌@嘆。

    阿正薅著他的衣領(lǐng)將人往自己跟前拉，他聲音太大了，會吵醒牛娃的。

    “阿正，我以后也要跟爺爺學醫(yī)術(shù)！”至炎看著他軟軟道：“多神奇呀！馬上就好了，姨姨跟神仙一樣?！?/br>
    他平日在醫(yī)館玩兒，多是在后院一個人鬧騰，若是在館子里，也只是看見滿臉病懨懨的人來看病拿藥，沒有秦玥這么立竿見影。今兒這么近身體會到醫(yī)術(shù)的強大，瞬間覺得爺爺和秦玥跟神似的。

    阿正豎著手指在嘴邊，示意他小聲一點，遂拉著他出了客房。

    “至炎學醫(yī)也好，爺爺本就醫(yī)術(shù)好，你傳承下去也理所當然?！卑⒄溃骸暗鍪乱惺加薪K，腳踏實地。長年累月的學習才能出成果，你若真心想學醫(yī)，就得認真！”

    “恩恩”至炎小雞啄米樣點頭：“阿正會武功，至炎會醫(yī)術(shù)，咱們一個打人，一個救人！”

    “呀！”至炎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精亮了大眼：“咱們倆在一起真是齊全！能打壞人又能救好人！”他咧著嘴抱上阿正的胳膊。

    “說的還真是呢！”阿正笑笑抹掉他睫毛的雪花。

    “咱們的雪人還沒堆好呢……”至炎仰臉瞧著他，雙眼皮眨巴。

    “好，那咱們繼續(xù)?！?/br>
    阿正一笑最漂亮，至炎喜歡，他甩甩阿正的胳膊：“走！”

    方才跟女工們說了要給她們送吃食過去暖身子的。從豐域縣回來的時候買了不少rou菜，紫葉和秋桐一塊燉了大鍋的骨頭碎rou湯，嫩綠的芫荽往里一撒，濃香撲鼻。還做了不少夾rou餡的火燒，一人吃上半個，不解餓，只暖身子即可。

    楓楊和重陽拿大桶裝了吃食一路拉到廠房，女工們一陣高興，卻還是有秩序的排隊盛湯拿火燒，在這里她們已經(jīng)習慣了紀律和秩序。

    在門口堆雪人的倆孩子也被給了一碗rou湯，倆人吧嗒完才動工。

    連程依舊守在二人跟前，看他們紅著爪子把雪人的頭團好。

    紫葉從廠房回來，還給他們拿了下腳料的紅布條，倆人將布條圍到雪人的脖子上了。

    秦玥知道他們在堆雪人，讓石心削了根蔫吧的胡蘿卜給他們，當雪人的鼻子，石心還帶來了兩小塊兒木炭，往雪球上一按，就是眼睛。

    “真是個丑小孩兒！”至炎看著雪人哈哈笑。

    因為他倆堆的身子歪歪扭扭，頭也不算圓，大眼一瞧跟個瘦吧干癟長相變異的稻草人似的……

    牛娃爹從鎮(zhèn)上回來都成雪人了，幾人抱上孩子回了姚寨，王芬也回去了，這樣的情況，她是沒心思再做工的。

    中午的雪稍小了些，廠房女工下班，來回的人將路面踩出了一條雪道。吃了午飯，連程拽著至炎和阿正在踩實的道上滑雪。男人跑得快，倆孩子在后面拽著跟飛起來一樣，至炎興奮的一直沒有停止喊叫。

    結(jié)果是招來了大批圍觀的大人小孩，大人都揣著手站在風雪下的墻邊看他們，而小孩兒就眼饞地瞅著，他們也想滑雪……

    石心跟秦玥一說外面的場面，開明的主子干脆叫楓楊和重陽也出去，一人腰上綁了繩子，兩手里還各拿著一條，讓想玩兒的孩子拽在后面。一時間蜂擁而上的小孩兒，嘻嘻哈哈搶著繩子拽。

    大人小孩兒在雪地里來回滑行，好不熱鬧。

    “楓楊，咱們來看看誰跑得快！”重陽紅著臉朝楓楊一笑，身后的孩子已經(jīng)就位。

    “行??！”楓楊一招手，“孩兒們，趕緊上！”

    倆人站定在村人畫好的一條線上，后面的小孩兒紛紛拽緊了手中的繩子，姿勢擺好隨時準備出發(fā)。

    “開始！”一聲令下，二人箭矢一樣射出，身后的孩子像滑翔在海面上，雪花急速旋轉(zhuǎn)，眼前白茫若夢。

    “誒！連程你快躲開！”

    重陽正跑地有勁，對面連程不知何時竄了出來，身后還拉了專屬的至炎和阿正。

    連程不理他，功夫那么好，不能自己躲開？

    “誒——”眼瞅著連程離他越來越近，他還好，他身后可還有四個小孩兒呢，這么大的急轉(zhuǎn)彎，快要一百八十度了，他怎能保證孩子們完好無損！

    “哈哈，要撞上啦！”至炎在后面瞪著大眼還蠻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