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良生卻很高興,晃晃鄭斌的大手,嬌脆喊:“回家回家,爹,回家,娘——”他仰頭又拽上芝娘裙角,“回,家,吧!” 孩子嬌憨的聲音在耳邊環(huán)繞,繞的芝娘心里軟軟的。 秦玥也笑著:“能走能動的,回家去也行,三天后過來換藥,鎮(zhèn)上許大夫那而也能換。” 鄭斌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周恒眼中劃過一絲笑意,找個媳婦真難啊,還是自己比較幸運,玥玥本來就是自己娘子! 芝娘還是猶豫,看看鄭斌和良生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夫妻倆。 秦玥:“咱們都是自己人,沒什么,誰會亂嚼舌根?他想回去,就帶他回去吧,大白天的……” 芝娘微紅的霎時變得緋紅,嗔怪的睨著秦玥,將良生發(fā)頂一揉,瞪著鄭斌:“還不走?” 鄭斌高興,笑著起身看周恒:“雨還沒停,借用一下你們家的傘可好?” “當然!” 鄭斌在前,良生腳軟的被芝娘牽著,小臉上卻是甜甜的笑。他是終于將爹爹給盼來了啊! 到三天后,秦玥才恢復了正常的吃周恒親手做的飯,因為餓了好幾天,一次就吃了兩大碗rou絲面。阿正比周恒還高興,繞著秦玥跑了兩圈才頭上冒汗兒的被秦玥攔下,抱了個滿懷。 而周恒,淡淡飄來兩抹被人丟棄的委屈目光。 阿正頓時收手,秦玥卻被看的心里軟成一攤水。將阿正哄走讓他自己去玩,又去哄周恒。 哄周恒無非就是抱抱親親,秦玥哄的手到擒來,熟練的很,直將他弄的不要不要的…… 春光正盛,綠葉也不是新亮的嫩色,顏色漸漸深到濃重,桃花雖謝,其他各色的花卻盛放的嬌顏,周家村處處都能見到米分的黃的紫的,練成一片織錦,飄在青草里。 氣溫逐漸升高的時候,玥恒婦幼專供上了新款內衣,有鋼圈,有加厚墊,更塑形,更挺拔。 早就聽店里的小姑娘們提起過新款,不少女人搶到了第一批貨,穿上果然是比老款更豐滿。玥恒的口碑日益躥升,連帶著維持原狀的騎車電,銷量都又上了一個臺階。 王志梅卻是心疼秦玥,想著閨女懷著身子,還挖空心思去做生意,多費腦子啊!她心急的想去女婿家住幾天照顧秦玥,還不忘家里已經有兒媳婦了,專門跟柳卿說了一下,才去了周家村。 結果就看見一家人圍著秦玥團團轉的情景。 那天恰好學堂放假,阿正破天荒的沒有出去練武,而是陪在秦玥身邊,讓周恒騰出手去書房看會而書。 孕吐漸消,秦玥胃口大開,一會兒想吃魚,一會兒想吃薯條,還是肯德基那樣的薯條。石心在廚房鼓搗了大半天,終于弄出來炸薯條,讓秦玥蘸著山楂醬吃。 阿正和小雨趁機也嘗了嘗,別說,還真是好吃,薯條外焦里嫩,山楂醬又酸甜,吃著很是開胃。 秦玥則是小豬一樣,舒服倚在沙發(fā)上不停的吃,單單薯條這一樣,就吃飽了。 王志梅已進客廳,就聽見她打了個飽滿的嗝兒,那模樣,慵懶又滿足,哪里有一絲用腦過度的樣子…… 王志梅就納悶兒了,根本沒想到那新款的東西是秦玥早就吩咐下去的。本是來照顧閨女的,結果在她家吃了各種好吃的,下午就回去了。 五月初的時候,楊潛趁著休息日,帶邢晨來看望秦玥,拿了不少補品吃食,每天都想吃新東西的秦玥高興好長時間。抱著邢晨親了又親,惹來倆男人的不忍直視和飛醋。 肚子漸漸就鼓起來了,像一個松軟的氣球被含了口氣,眨眼間竟然飽滿了。 在吃東西的間隙里,秦玥就哼著小兒歌,跟寶寶說著話。低低的,一邊坐著的人都聽不見,秦玥卻說孩子能聽見。 周恒送秦玥去休息的時候,總是小心摸摸她的肚子。她說孩子就算再小,也能感應到父母,多跟他說說話,一出來就能認識爹和娘呢!周恒不知道她說的是否是真的,但看她每天興致勃勃的對著肚子說話,自己也就跟著說了。 天氣大好,白云幾朵如玉花,藍宇如緞輕滑。村邊的山青綠一片,綿延至遠方,清河水淙淙,冒出水面的大塊石塊上,有女人在洗衣服,漂著一片一片五顏六色的衣袍,像幾國會首,飄揚的各色國旗。 要洗的衣服多,秦玥又有周恒陪著,石心就和秋桐也到了河邊漂洗,地兒大嘛! 陽光清透,將河面照的波光四耀,像鋪了晃動的碎金。 石心輕聲和秋桐說著話,恬靜的小臉一片柔和。一旁的大娘嫂子都羨慕小丫頭們的好皮膚,不時跟她倆說上幾句話,河岸邊還算熱鬧。 山村安靜的像沉睡在夢里,這夢里陽光晃眼,河流清澈,女人們的說話聲漸小,隱約聽到有馬蹄聲,噠噠,噠噠,不急,徐徐而來,逐漸接近。 女人們似乎都聽見那馬蹄聲了,紛紛回頭遙望路邊。 那聲音真的一點都不著急,悠閑的像孩童一步一步踩在秋天的碎葉上,與清河潺潺的水聲相交匯,別有一番春日出游的閑淡,讓人心里舒服的很。 石心和秋桐也好奇的看過去。村里除了出去送貨的,一般沒有馬蹄聲,但前天才送過貨,周恒和秦玥也沒出去,這是誰,來了他們村? 路邊叢生的青翠野叢中,漸漸有強勁有力的馬蹄踏入,隨著馬蹄的靠近,整個馬身都走進人們的視線里。 那是兩匹高昂頭顱的馬,雄健,壯實,四蹄穩(wěn)踏,眼眸都與周恒家的馬不同,閃著沉毅的光,很是迫人。 那是戰(zhàn)馬! 石心心中就一個念頭,普通的馬怎么會有那樣的眼神?若是戰(zhàn)馬的話,又是兩匹……那,來人是…… 她心中一顫,猛地起身,手中衣物頓時飄落,水流不算緩,如水的衣服一下就滑走了。 “誒,心兒,衣服!”秋桐著急去抓,卻只有涼涼的水流從指縫溜走。 清河中,一條淡黃的裙衫落花般滌蕩著遠走。 石心望著高坐馬上的男人,心就如那裙子一樣,飄了好遠好遠…… ☆、一百五十六章 開竅還是愚笨 重城物資豐饒,山水環(huán)繞,雖交通不便,但耐不住山肥水美,更有鐵礦遍地。緊鄰西涼,一直被人惦記著。 西涼此次進犯,早在張文隼意料之中。盡管西涼準備充足,依然抵擋不住常勝將軍的深謀遠慮,未進重城邊沿,就被打的步步后退,潰散如蟻。半個月之后,西涼就派遣使者,道歉求和。 戰(zhàn)事大勝之后,又是一番慶功封賞,皇上詔百官為之接風洗塵但不必說。但張文隼除了與自己的兵說笑打諢,對百官的阿諛奉承卻是客氣不了幾句,每每避之惟恐不及。家中不時來人“做客”,都被他推給文義去忽悠了,反正他話多,不妨用在正事上。 連程恰好說要回家看望娘親,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覺得連程與那女人有一點點關聯(lián),張文隼也跟過去了,反正他在家里也是被人煩。連程每月不僅有朝廷的餉銀,還有張文隼給的補給,不算窮,家中的院子前年才翻修過。張文隼去過連程家,他娘自然是認識他的,見面笑瞇瞇地一個勁喊將軍,還給做了許多好吃的,都冷落了一年沒見的親兒子。 在連程家安安靜靜呆了五六天,連程終于腆著臉問,還要不要到周恒家去教周正了。 張文隼目光深沉,盯了一會兒才道:真是笨,連個丫頭都追不到! 連程吃癟,心里堵的慌,但還是不知道張文隼到底要不要讓他走了。 第二天一早,張文隼卻自個兒收拾了東西,讓連程趕緊走。 他就不信了,他看上的女人已經成親就算了,他的親衛(wèi)竟然也找不到女人?豈有此理!此番定要讓連程將人拿下! 他手底下的人,每一項都得是最好的! 石心眼中那男人,眉眼剛硬的深邃,鼻峰如山,在馬上坐的筆直,連蹬腿都與張文隼一致如線。 青蔥遠山中,二人騎馬而來,黑衣如幕,遮蔽了一路風塵,將寧靜的山水畫添了一筆冷峻料峭。軍人戰(zhàn)士的面龐一絲不茍,嚴苛冰冷,黑漆漆的雙目不定如山。 但是兩個男人都看見了,河邊不少洗衣服的女人,也都回頭看他們,但唯有一人,像是感到什么召喚一樣,倏的就站了起來,瘦小的身子浴在陽光下,素淡的衣服也在熠熠閃光。 “誒,心兒,衣服!” 尖脆的少女聲迅速劃在風里。 石心眼前一閃,方才還坐在馬上的男人已經飛身躍入疾迅的河面,下一刻,那件黃衫已經長了眼睛自己飛到了自己腳下。而男人的黑衣如電,掠過青山碧水間,沉穩(wěn)回到馬背上。 張文隼緘默瞥了連程一眼,竟然沉得住氣沒有跟那小丫頭說話? 看不憋死你! 一瞥眨眼而過,又一個眨眼的片刻,連程握著韁繩的手顫抖的一緊,厚實的唇微微抿住了,覺得太陽直射著有點熱。 “少將軍,連程!” 秋桐興奮喊了一聲,大咧咧朝兩人揮手。 張文隼淡淡朝她抬了手臂,又收回視線。馬蹄一直沒有停,帶著他們直直往前走,輕風將黑袍子吹的鼓鼓飄動,像展開雙翅的雄鷹飛進了草原。 石心還呆呆站著,微滯的黑眼珠隨著兩人悠淡的速度緩緩轉動著。 一旁的大娘笑道:“石心,這不是你們家連程嗎?他回來了!” 村中人大多不管什么下人主子,將周恒家中的小伙子小丫頭當作一家,這里的“你們家”指的就是周恒家。 但這句話卻在石心耳中炸響,如同閃電劈到枯樹,咔嚓一聲,就焦灼的燃燒起來,將她素凈的臉燒的緋紅。她急急轉身蹲下,撈起一旁的衣服,埋頭就開始胡亂捶打。 已經走過去一段路的張文隼扭頭看連程。 “那丫頭似乎對你有點意思……”他的眼漆黑若夜,淡淡道:“你怎么還是沒追到?” 連程一震,卻不敢大動,只轉了眼珠用余光看張文隼,不敢相信。 “真,真的?” 張文隼胸腔里悶悶的,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抬手朝他腰間一彈。 光影閃過,連程悶哼一聲,本就在晃神兒,這小小的脆弱的一擊,卻讓大男人身子一歪,從馬上跌下來,撲騰一聲,滿身土。 張文隼:“笨死了!” 連程塊頭大,被巧勁兒放下馬,聲音自然不小。洗衣的大娘聞聲看來,直接就拽了石心的衣服,嗓門響亮尖細劃過晴朗的天。 “誒,石心,你們家連程從馬上摔下來了!” 石心心一緊,猛回頭。張文隼端坐馬上直直朝前走,另一匹馬在原地踩著蹄子轉圈,地上有黑色的起伏。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石心就已經扔了手里的東西,匆忙往河岸上跑。 連程腹誹著張文隼不常有的惡作劇,剛要起來就聽到了大娘的喊聲,緊接著就是“啪嗒”東西濺水的聲音,然后熟悉的腳步聲慌亂而來,帶著急促的呼吸,像夏夜忽起的風,呼呼灌進耳中。 連程頭一次開了點竅,趴在地上裝死沒動。 石心卻急的心里顫巍,紅潤的臉都蒼白了起來,一小段路竟跑的手心出汗,涼的,被風吹著有些森然。 連程走了兩個月,她不知道他的傷是否好全,就算好了,有沒有留下后遺癥?主子說重度的刀傷多少都會有后遺癥,有的在特定環(huán)境下發(fā)作,有的從老年伴隨到死亡,有的則是像傷疤一樣終身相隨。 連程,現在是哪一種? 主人伏地不動,馬兒轉著圈,有些急躁的打著響鼻,噗噗吹著地上的土,將連程臉上身上吹的都是。 連程屏息,這臭馬,一點默契都沒有! 閉著的眼前忽地飛來陰影,清淡的味道遮住了太陽的溫燥,肩上有雙小手不住的推著。 “連程,連程你沒事吧!” 石心著急的晃著地上的人,卻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人又沉得連肩都拖不動。 沒有流血沒有暗洞,此時碧天燦陽,與夢境絲毫不同,但相同的卻是這人沉默閉眼,喊不醒,叫不應。 洶涌的茫然和悲傷決堤樣襲來,心跳漸漸加速,跟擂鼓似的,敲的石心胸悶氣喘腦仁疼。 連程不能死,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