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周恒輕輕撫著趴在自己腿上的瑾澤的背,淡淡瞧著他。 秦玥緩緩坐直了身子,眼一瞟,瞅見窗戶外面有人影兒在晃。 “我喜歡石心,石心也喜歡我。我覺得都這么長時間了,大家也都知道我的心思,也是時候給石心個名分。”連程說的一板一眼,像是給將軍匯報軍情,“我要娶石心,好好待她。還請兩位給個話兒,松個口兒……讓我娶她?!?/br> 連程紫紅的臉陪著疙疙瘩瘩的話,秦玥到底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連程一頭的汗,笑什么笑,這么嚴肅的事兒,有什么好笑的…… 周恒也抿著唇,眼底笑意似湖心波瀾,點點泛起。 “我是講真的!”倆人只顧笑都沒說話,連程又接著說:“我從沒喜歡過女人,石心是第一個!我都帶她見過我娘了,我娘也喜歡她,拉著她喊閨女,比我都親!石心必須嫁給我!秦玥你不是說過嗎?要給石心找婆家,還她賣身契,讓她好好嫁人!你可別忘了……” “我的人我心里自然有數(shù)!” 秦玥再瞟一眼外面的人影,就貼在窗戶上,一動不動,跟個皮影似的。 她斂了笑,淡淡瞧著連程:“隔了這么久才來提親,而且是空手來的……” 連程順著她的目光瞧自己兩手,一拍腿,“一會兒我就去置辦!你這是答應(yīng)了?” “沒有。” 連程耷拉臉,“我的事兒你比誰都清楚,心兒現(xiàn)在也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恨不得每天掛在我身上,你為啥不讓我娶?!” “……”石心恨不得掛在他身上?她怎么不知道? 窗戶外的人影明顯一晃,僵住了。 “咳……連程啊,我問你,你現(xiàn)在還是個雛兒嗎?”秦玥手搭在茶杯上,輕輕敲著。 周恒臉色一木,連程霎時忘了呼吸。 “聽說軍營為了給將士們釋放壓力,都會備著軍妓?!鼻孬h抬眼瞧了他一下,也不管他的臉是怎樣的僵紅,“咱們家心兒可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善解人意還會廚藝針織,你怎么著,也得是個囫圇人,我才好將她許給你?!?/br> 連程憋了半天,悶聲點頭:“我可從來沒碰過別的女人……” 秦玥眼一瞪,“那你是碰過石心了!” 周恒輕拍瑾澤,以免他被秦玥的聲音給嚇著…… 連程迅速瞧了她一眼,垂眼,大男人瞧著有些羞,“我就是,就是親過兩次,可沒做別的,心兒也是愿意的?!?/br> 秦玥大眼一瞧外面。人影沒了,只是再遠的地方隱約有影子來來來回回地轉(zhuǎn),看著很是抓狂。 估計石心都吐血了吧,這么私密的事兒,他胡亂說什么呢…… 秦玥凜了神兒,覺得嚇唬連程這么一下就行了,悠然喝了口茶,道:“那好,明日帶來聘禮,親事算是結(jié)下了,明兒咱們再定個日子,給你們把喜事辦了?!?/br> “喜事我來cao辦就行!” 秦玥淡淡瞟了他一眼,點頭誠懇:“行!” “好好好好……”連程吐出一連串的好,然后原地開始轉(zhuǎn)圈,一邊轉(zhuǎn)一邊搓手……轉(zhuǎn)了半天,突然就反應(yīng)過來,“那我走了!我去看看心兒!” 話落奪門而出。 片刻,院子里響起了低低的埋怨,嘀嘀咕咕地,還伴著連程嗷嗚嗚的哀嚎,低聲求饒“別擰別擰”…… 知根知底的人,事情辦起來簡單。連程說他早就準備好了,在京城西大街,他還有一處院子,將他娘接來喜事就能辦。且石心那邊也是早就繡了嫁衣和蓋頭,反正是,倆人的事兒都在暗地里辦妥了,就差最后一步拜堂。 秦玥深覺這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早早就準備了也沒給自己知會聲兒,讓紫葉她們幫著一起多好了! 成親當日,張文隼帶著他手底下一眾親信,將連程的小院子占了個滿當當。連程娘瞧著滿院子的人,見誰叫誰好孩子,一群小伙子都喊她嬸子。 秦玥給石心收拾了不少嫁妝,最后將一個大紅蘋果塞到她手里,“好好抱著。連程待你好,性子也實在,你們倆在一起我也放心?!?/br> 炮竹響起的時候,整條街都是彌漫的煙氣,瑾澤嘎嘎嘰嘰高興地拽著墻上的紅綢拽,秦玥卻被熏得眼都紅了。 當日,連程和石心剛拜完堂,人還沒送進洞房。一人神色嚴肅跑了進來,對著張文隼耳語幾句。 張文隼一驚,立時起身,忽又想起這是連程的喜事,又緩緩坐下,瞧著石心被送進新房,灼著人知會連程一聲自己有事先走了。 “突厥在中楚邊境駐扎了……” 張文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里震驚是震驚,腦子里閃過的卻是忽蘭那張無憂無慮的小臉,一路輕功,直接飛去了使館。 ------題外話------ 嘎嘎,逗逗連程~ ☆、第十六章 云動? 聽說飛鷹將軍的侍衛(wèi)長成親,放了一路的火紅熱烈的鞭炮。街道一排都是未散的紅紙屑,被灼烈的太陽照的刺目鮮艷。 午間生意清淡,不管是掌柜的還是伙計,都躲在柜臺里面搖扇子,好給自己清涼清涼。一伙計仰頭打哈欠的時候,嘴張到一半忽然僵住了……他剛才,瞧見地上的鞭炮紙屑飛起了一道旋兒。再起身往外瞧瞧,卻是什么都沒有,連風都沒有一絲。 事實上,勁起飛身而過的張文隼,是實實在在的將地上的紅紙屑掃成了另一種零散的分布。 一身冷冽氣息,肅面緊繃的張文隼躍入使館,不管當值人的詢問,直接就奔向忽蘭所住的四方院。 “少將軍,您要找忽蘭公主?”那人一直小跑著跟進到忽蘭的院子外面,沒有經(jīng)過同意,他亦不管擅自入內(nèi)。 張文隼沒那閑心思跟外人說話,一陣風一樣刮了進去。 院里一片青翠綠叢,一排排柔白的梔子安靜團簇,角落處是一圈鮮艷的月季,熱烈純潔,交相成景。都是使館的人布置的院子,忽蘭一直都認為入鄉(xiāng)隨俗的好,盡管這景致與她的性子不太相配,她也天天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心情很好。 外院中人驟然發(fā)現(xiàn)有人闖入,嘩啦啦涌出一批侍衛(wèi),持槍對峙。一看是張文隼,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長微微緩和了臉色,“飛鷹將軍有何事?不先通報一說恐不是太好?!?/br> “我要見你們公主?!睆埼啮滥樕幊?,瞧著心情極差。 侍衛(wèi)長也不與他寒暄,直接道:“不巧,公主殿下剛剛出去。” “去哪了?”張文隼上前一步急問,氣勢兇狠,愣是將與他正對面的侍衛(wèi)長驚的往后一縮。 “公主的事,屬下無權(quán)過問。” 侍衛(wèi)長黑著臉回話,張文隼理都沒理直接往外走。 來的時候太急,張文隼根本就沒有想為什么要先來使館,而不是先去皇宮詢問皇上的意見。 還有,突厥為什么會突然起兵進擊。忽蘭還在此,他們將這個突厥王最寵愛的小公主放在了什么位置!律堅王子回去就沒有阻???他與忽蘭可是親兄妹! 三天兩頭的出事,不是西涼就是突厥,還是有一個公主在中楚的京城呆著的情況下開始有動靜……他們腦子里都是怎么想的! 張文隼越想心中怒火越旺,踏出的步子帶著凜凜的氣息,直接將使館的石磚給跺裂了。 身后緊跟著他的人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少將軍這是誰惹您了,至于這樣使壞嗎?這些地磚可是去年才新?lián)Q的,這又要破費多少銀子咯! 再說了,不就是忽蘭公主不在嗎?您多等會兒不就行了?以前也不是沒等過…… 誠然,忽蘭在中楚的這幾個月,沒人與這小公主有矛盾,但也不見得有人與她交往密切,除了張文隼將軍。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讓兩人好好游逛游逛京城,忽蘭又喜歡纏著張文隼,不時就跑去將軍府找他,不然就發(fā)發(fā)公主脾氣讓他次日來找自己。一來一往的,總有忽蘭正半點雜事兒什么的時候,張文隼便耐著性子在外面等會兒…… 張文隼可不知身后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想到此時,忽蘭故鄉(xiāng)的人就在中楚邊境駐扎。而她這個公主卻在中楚京城,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就被押上戰(zhàn)場,作為不戰(zhàn)而勝的棋子。 她一個小女孩兒,才十幾歲,天真的像一朵花,怎么能被自己家鄉(xiāng)的人丟棄,又怎么能被這異國的人利用。 男人濃黑的眉緊緊擰成了疙瘩,雙眼深邃中散著nongnong的不虞和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慌亂。這莫名其妙的心情更是讓他自己都抓狂,腦中一團東西雜七雜八的混亂不堪,而在寫雜亂中,忽蘭的音容笑貌卻異常清晰。 走出使館,大街開闊,周邊無民居,烈日光暈晃晃。 站在空曠的街面上,張文隼使勁閉了目。 這個時候,忽蘭不在使館里呆著,跑到哪里去了?難道已經(jīng)被人秘密接出京城了?! 想到這個可能,張文隼頓時松了一口氣,卻同時升起了淡淡的失落,像小的時候每次離家離開文義的時候那種說不出的胸悶惶然,還想要和弟弟呆在一起,卻心知肚明,不能那樣任性。 再想想,忽蘭其實很聰明,她既是皇室的公主,必不會太蠢笨,會照顧好自己的,說不定一會兒人就安全回來了呢…… 張文隼一邊想著一邊走著。街道墻邊還是有一人寬的陰涼,他卻獨身一人走在道路中央。 白花花的路被太陽烤的直冒煙,一身黑衣蕭肅的男人,如同夜里獨自覓食的鷹,孤獨而堅韌。 忽蘭沒找到人,從將軍府出來回到使館的時候,就看見張文素這樣走在使館外蒼白泛光,如同死寂湖面的街上,心中不由得狠狠揪了一下。 身后的侍女也瞧見了人,剛想開口,忽蘭一個手勢,她恭敬垂下了眼眸。 他肯定是來找自己的! 忽蘭想,這偌大的使館,如今也不過自己一個突厥公主在住著,還有誰能勞飛鷹將軍,獨自前來? 忽蘭腳下輕盈,緊緊跟在張文隼身后。 突厥駐扎在中楚邊境的事她已經(jīng)知道了。那他應(yīng)該也知道了,不然不會來使館。 他想怎么對自己呢?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突厥會發(fā)兵?她留在中楚其實是明為游賞,實為探查情況?還是什么都不問,直接將她綁了送進牢里關(guān)著,到適當?shù)臅r候做人質(zhì)以求勝利? 忽蘭走著走著,漸漸自己都沒有勇氣再跟下去了。 他可是中楚的少將軍啊,身負十幾萬大軍的性命,征戮數(shù)年未敗,心機與智謀,豈是他人能獨自揣度出來的? 忽蘭喜歡飛鷹將軍,第一次聽大哥說起中楚的這位將軍的時候,就十分向往崇拜。當日在皇宮,她說起狀元郎,也只是真的挺好奇中楚的科舉和有學識的文人,卻不想他竟然站出來說要親自陪她。 忽蘭都被張文隼沉靜自然的模樣傾倒了,他毫無神色,卻十分認真,將小姑娘所有的心思都拽了過去。她不知道為什么飛鷹將軍要陪著自己,但既然有這么好的機會讓自己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她何樂而不為呢! 她像meimei崇敬大哥一樣跟在他身后問這問那,鬧著要做花燈,要養(yǎng)魚,還要他陪著做糖人。她就是想多在他身邊呆一會兒…… 突厥和中楚到底能不能一直很好的相處下去……全在這幾日兩方的態(tài)度上了…… 她終究知道自己是來做什么的,可她現(xiàn)在有些退縮了……她究竟能不能肩負起這樣沉重的責任和義務(wù),自己都不知道了。 當初來中楚的時候,她一心一意為了自己的國家。 現(xiàn)在……忽蘭瞧著前方漸漸走遠,身影逐漸模糊,花成一片的黑衣,心里難受,悶疼的毫無方向,四處抽開的舍不得像噴水壺一樣往下灑,將人淋的濕透透的。 忽蘭停下腳步,微微垂著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啪嗒啪嗒落在地上,霎時就蒸干了。 “忽蘭,怎么不跟著了?” 眼前暈開了一片人影,在淚花里不住晃動,還有尖挺筆直的黑靴,被落下的淚滴砸個正著。 忽蘭心中一動,抬頭看去…… 突厥屯兵中楚邊境的風聲傳開的時候,太子蕭明鈺立刻進了宮。隨后,請了假在連程家中觀禮的周恒被太子的人請走了。 連程納悶,為什么將軍走了,周恒也走了,難道宮里出了什么事?但是身邊這些弟兄一個個都在啊。 他正想著,又被一個交好的弟兄拉去灌酒了…… 秦玥在連程家中呆了一會兒,跟連程娘說了幾句話,便帶著一眾人回去了。酒場兒人多又亂,瑾澤一直生氣的在她懷里抓撓,小爪子勁兒不小,可著勁兒的擰她。再不走她就被這小子給擰出一肚子青紫了…… 而大皇子蕭明延那邊,是立時就坐不住了。一人在書房思量數(shù)次,來來回回走的快將地磚給磨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