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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千秋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慕容沁卻已化作一道影子,目標正是那個竹筒。

    還未等他接近云拂衣,雪庭禪師的掌風便已從背后飄飄而至,伴隨著連綿不絕的玉磬聲響,聲聲直入人心,聽在慕容沁耳中,卻與云拂衣方才的感受一般無二,腳步突然變得重逾千斤,胸口煩悶欲嘔。

    他心知自己必然是受了玉磬的影響,索性閉耳塞聽,手下動作未停,依舊抓向云拂衣手中的竹筒。

    晏無師不知是怎么想的,也來插入一腳,身形微移,花影未動,人便已經(jīng)到了慕容沁背后。

    他伸出手,卻不是去阻止慕容沁搶竹筒,而是攔住了雪庭禪師。

    眨眼功夫,二人便已交手不下數(shù)十招,莫說陳恭看得眼花繚亂,根本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就連胡言胡語這樣的后起之秀,也是云里霧里。

    陳恭看得頭暈,卻又移不開眼,正入神之際,沈嶠忽而按住他的肩膀,悄聲道:“起來,走!”

    平素里沈嶠說一句話,陳恭總要抬杠三句,這回難得乖乖聽話,什么也不說,咬咬牙費力爬起來要走。

    但剛剛站起來,陳恭便覺后背被一股大力提起,整個人凌空飛了起來,他禁不住大叫出聲,驚恐之極,等到晏無師將他扔在屋頂上,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差點咕嚕嚕滾下去。

    自打今夜以來,自己就一直倒霉透頂,陳恭心生絕望,顫巍巍往下看,就看見晏無師旁邊多了個人。

    沈嶠也被抓上來了。

    沈嶠手里還握著個竹筒——是晏無師強塞給他的——他扔也不是拿也不是,一臉茫然又無奈:“我等只是小人物,在此處借宿,與江湖事無涉,冤有頭債有主,晏宗主能否不要如此戲弄我們?”

    晏無師笑吟吟道:“這怎么能叫戲弄呢?我這是送了一樁大好處給你們,天下人人想要的東西,此時正在你手里,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歡喜?”

    誰也想不到晏無師從中插手,竟是將竹筒交給在場兩個毫不相干的小人物,一時間,在場諸般人等,人人皆盯著沈嶠,目光灼灼,恨不得將他燒出一個洞來。

    雪庭禪師皺眉:“晏宗主何必將無關(guān)人士牽扯進來?”

    晏無師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系在衣袍上的玉穗:“你們不是很想看那里頭寫了什么嗎,這樣爭下去也沒個頭,不如人人有份。若由我來念,其他人肯定不信,若由你來念,我也不信。倒不如交給他念,念多少,聽多少,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正常人完全沒法預(yù)料這結(jié)果,神經(jīng)病名副其實……

    沈嶠:心好累,我想回家。

    第12章

    晏無師行事乖張,不按理出牌,許多人早有耳聞,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白茸反而暗自竊喜。

    今夜合歡宗就只來了她一個,有雪庭禪師和晏無師等人在,她壓根別想拿到《朱陽策》殘卷,更不要說現(xiàn)在自己還受了傷。

    若按晏無師所說,能聽見只言片語,不說自己受益多少,回去起碼也能有個交代。

    這樣一想,她便緊緊盯住沈嶠手中的竹筒,目光一錯不錯。

    慕容沁等人也是同樣的反應(yīng),唯有雪庭禪師并不贊同:“晏宗主,此人并非江湖中人,今日他將殘卷上的內(nèi)容念出,它日消息傳了出去,旁人覬覦《朱陽策》又覓而不得,免不了會有惡毒宵小之徒選擇向他下手。您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晏無師懶洋洋道:“老禿驢,你說這些話,虛偽不虛偽?從前當國師時,周朝內(nèi)宮那卷《朱陽策》,你想必是看過的了。你師從天臺宗,當年叛出師門時,你師父慧聞還沒死,以他對你的看重,天臺宗那卷《朱陽策》,說不定你也是看過的。若再加上今晚這一卷,五卷你就已得其三,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罷?”

    慕容沁竟也贊同晏無師的話,出言嘲諷:“大師高人風范,既然不想聽,直接離開便是了,何必阻人前程,非要在這里長篇大論,莫不是因為自己沒能獨占,所以心里不滿?”

    雪庭禪師嘆了一聲,終于不再說話。

    晏無師只以兩根抵在沈嶠的后背要xue,對他道:“念?!?/br>
    在外人看來,似乎是晏無師在威脅他,只有沈嶠知道,對方似乎用了某種秘法,瞬間打通自己身上某些堵塞的脈絡(luò),一股暖洋洋的真氣隨即流遍全身,眼前的視野逐漸清晰,看上去倒與常人無異了。

    誰也不會想到沈嶠這條命還是晏無師救的,但即便兩人有過這樣的淵源,沈嶠也絕不會認為晏無師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他心里隱約有個模糊的想法,對晏無師這個人又多了一層寒意。

    認命地拿起那個竹筒,沈嶠慢慢地旋開,從里面抽出被卷成一卷的竹簡。

    竹片削得極薄,展開來之后竟也差不多有三尺來長。

    上面的字很小,但此時沈嶠眼力暫時得以恢復(fù),借著月光,倒也能看個大概。

    所有人目光灼灼,俱都望住了他。

    若這些目光也能化為實質(zhì),沈嶠估計全身上下都已經(jīng)被燒出無數(shù)個窟窿了。

    他瞇起眼端詳字句,慢慢地,一字一句念出來:“脾藏意,后天為妄意,先天為信……”

    一個毫無內(nèi)力的人,音量自然是尋常,但在場大多耳力過人,依舊能聽個清楚明白。

    竹簡上的內(nèi)容不多,沈嶠的速度再慢,至多半個時辰不到就念完了。

    他口干舌燥將竹簡還給晏無師,后者把手從他后背心移開,沈嶠只覺那股洋洋暖意一下子蕩然無存,眼前又慢慢恢復(fù)黑暗,而且興許是方才用眼過度,雙目像被火灼燒過,發(fā)燙似的疼痛。

    他不由一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借由竹杖穩(wěn)住身形,微微弓著腰喘氣。

    晏無師沒管他,兀自拿過竹簡,袍袖一振,沒有二話,手一甩,那卷竹簡立時化作齏粉消散在半空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

    慕容迅年輕氣盛,忍不住大叫起來:“《朱陽策》殘卷何等珍貴之物,竟讓你給毀了!”

    晏無師淡淡道:“沒了的,才叫珍貴。方才他已經(jīng)念了,記多記少,那是你的事情。”

    慕容迅喘著粗氣瞪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晏無師拍拍手,撣去衣袖上的粉末,直接轉(zhuǎn)身就走,毫無戀棧。

    這世上能攔下他的人不多,雪庭禪師沒有動,其他人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茸顧不得身上還有傷,緊隨其后跟著離去,卻不是為了追晏無師,而是為了趕緊找個地方,將方才自己記的內(nèi)容寫下來。

    慕容迅和拓跋良哲都望向慕容沁,后者沉吟片刻,也下了決定:“走!”

    三人再沒看云拂衣等人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雪庭禪師輕輕嘆了口氣,對云拂衣道:“云副幫主今夜受驚了,還請代貧僧向竇幫主問好。”

    雖說攔下云拂衣也有他的一份子,但此時殘卷已毀,云拂衣完全沒了興師問罪的興致,只淡淡道:“大師慢走?!?/br>
    待雪庭禪師離開,她讓胡言胡語將手下兩位堂主都扶起來,又對沈嶠和陳恭道:“你們今夜的無妄之災(zāi),全由六合幫而起,此事甚為抱歉,不知二位接下來想往哪里走,若是方便,我們可以順道送你們一程?!?/br>
    換了之前,陳恭一定興高采烈地應(yīng)下來,但今晚發(fā)生的事情,讓他見識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興致消減許多,又不舍得放棄這個能入江湖的機會,便思忖著要如何回答才好。

    旁邊沈嶠卻已先他一步道:“多謝您的好意,我們原是打算南下投靠親戚的,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現(xiàn)在心里害怕得很,只想加快腳程,快些到南邊,我們不是江湖人,也不想牽扯進江湖事,還請這位娘子見諒?!?/br>
    云拂衣沉吟道:“方才你念的那些內(nèi)容,自己可還記得?”

    沈嶠搖搖頭:“我等自幼家境貧寒,表弟大字不識,我也只是粗通文字,沒讀過什么經(jīng)典,加上眼睛不好,那位高人也不知用了什么神通,方才將手抵在我背心,讓我看見了竹簡上的文字,等我念完,他的手一離開,我就又什么也看不清,更不要說記住了?!?/br>
    云拂衣見他目無焦距,眼白處微微泛藍,的確是眼睛有病的模樣,心知他所說不假,難免有些遺憾,沒有勉強:“也罷,我們需要連夜趕路,就先走一步了,兩位若有急事求助,可至城中六合幫分堂,報上我云拂衣的名字?!?/br>
    沈嶠感激道謝,陳恭看了看他,也跟著道謝。

    云拂衣等人并未多作停留,他們甚至連那兩口箱子也不管了,胡言胡語帶上兩個受傷的堂主,連夜往城里趕,偌大的寺廟一下子變得更加荒涼。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nèi),陳恭輕輕拍了一下沈嶠,聲音依舊壓得很低,生怕被人聽了去似的:“她剛讓我們一起走,你怎么不答應(yīng)下來,跟他們一起走,不是更安全點么?”

    沈嶠的眼睛疼痛未止,但他聞言就笑了:“那方才我說的時候,你怎么不阻止我,直接提出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陳恭遲疑了下:“比起他們,自然是你更為可信?!?/br>
    沈嶠嘆道:“那位云副幫主邀我們同行,估計只是怕自己聽的內(nèi)容不全,希望我們一起幫忙將殘卷默寫出來而已。今晚這件事之后,外界肯定很快就會得知消息,千方百計想得到殘卷的副本,我們與他們同路,到時候真有什么危險,我們就會第一個被拋出來?!?/br>
    陳恭恍然大悟,不由罵道:“難怪我說那婆娘怎的突然那么好心,原來是早就藏了一肚子壞水,要不是你及時制止,我還真就要跟他們?nèi)チ耍 ?/br>
    沈嶠:“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那個《朱陽策》既然如此珍貴,他們生怕遺忘,肯定會找地方先默寫出來,這些默寫的版本,一定會成為人人欲奪的搶手之物,我們不是江湖人,跟他們同行,只會被殃及池魚,卻沒什么好處?!?/br>
    陳恭垂頭喪氣:“你說得對,從前我見過六合幫分堂在撫寧縣威風凜凜的樣子,想要加入他們,但經(jīng)過今晚之后,我是不會再抱這個幻想了,我半點武功都不會,進去了估計也只能一輩子打雜罷!”

    兩人一道往回走,此時距離那場變故已經(jīng)過去小半個時辰,沈嶠才感覺眼睛疼痛稍解,只是一睜開眼,什么也看不見,又回到起初最糟糕的情況。

    他尋思著,剛剛晏無師那一手,很可能是將他原本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才能恢復(fù)正常的眼睛用什么辦法一下子提升到最佳狀態(tài),導(dǎo)致的后果就是短暫帶來的光明,也許需要更長時間去恢復(fù)。

    沈嶠不由微微苦笑。

    他算是徹底領(lǐng)教了此人的涼薄無情,對方當初救自己,只怕也并非出于什么好心。

    但今晚……晏無師會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真是巧合嗎?

    陳恭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語調(diào)有點寒颼颼的:“你說,剛才那個小和尚是被人假扮的,那原來廟里的住持和那兩個小僧呢,該不會,該不會已經(jīng)被滅口了罷?”

    沈嶠沒有說話。

    也許是他的沉默表達了某種暗示,陳恭臉色發(fā)白,也不說話了。

    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第一回深刻認識到強大實力的重要性。

    在這種世道,若是沒有相應(yīng)的實力,隨時都有可能淪為犧牲品,死得不明不白。

    ……

    寺廟老住持和兩個小和尚果然都死了。

    尸體就在老住持的房間里,兇手甚至都沒想過遮掩一下,直接就讓他們橫七豎八躺在那里,陳恭看見時,腿都嚇軟了,也沒有力氣幫他們收斂尸體,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回去,直到看見沈嶠,才稍稍平靜一些。

    沈嶠雖然雙目失明,可他即便是安靜坐著,也能莫名給人一些力量。

    陳恭哆嗦著嘴唇問他:“人是不是那個扮成小和尚的女子殺的?她那么厲害,讓他們不能動不能說話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殺人?”

    “也許這是她的行事作風?!鄙驆聊艘粫海坝行┤俗鍪?,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們自詡能凌駕于別人的性命之上,好惡全憑喜好?!?/br>
    陳恭呆呆地看著地面,老住持尸體上干涸的血跡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對他而言完全顛覆了過往十幾年的所見所聞,他還沉浸在這種震撼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我絕不能成為任人宰割屠戮的人,我要成為凌駕于別人的人,陳恭這樣想道,一面想起今晚見到的那些高人。

    比起沉穩(wěn)冷靜,不沾塵俗的雪庭禪師,自然是張揚乖戾,任意妄為的晏無師,更能令他興起崇拜之情。

    沈嶠不知他心頭所想,只當他嚇壞了,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相逢即是有緣,老住持出借寺廟給我們住,也算于我們有恩,明日一早你我一道給他們下葬了罷。”

    陳恭長長吐出一口氣:“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老晏你太渣了,今日你讓人家流的血,日后會不會變成你流的淚?

    晏無師:日后?哦,日后肯定是他流淚啊,還會說哭著說不要不要呢。

    沈嶠:……

    第13章